“听见空气里的音乐了吗?”顾汉生耐心地说着,“为了防止食梦貘闯入家宅作乱为祸人间,保护人们的睡眠,城里每一栋房子都有必须使用砾石镶嵌,这种石头非常特殊,多孔疏松,每当风吹过就会响起美妙的乐曲,让食梦貘不敢强闯。”
林瑟总算知道为什么晚上他总是会听到奇怪的音乐,却找不到乐手在哪里。忽然想起来地球上有些溶洞也是这样的,完全依靠自然的力量波动,就可以经年累月地演奏音乐。
“那你现在是带我去看小年吗?”林瑟觉得空气里的音乐实在催眠,忍不住还是打了呵欠,懒洋洋地问。他对顾汉生的戒备已经没那么深,可能是因为这人身上虽有令人畏惧的王者之气,可是从头到尾没对他表现出恶意。或者说林瑟更相信顾汉生对他只是觉得好玩……真不是个美妙的想法。
“不是。”顾汉生在一扇门前停下,缓缓又有力地敲了三下门,如同暗号。
然后不等里面的人来开门,顾汉生自己推开了门。林瑟小脑袋晃来晃去,室内安静得吓人,没有点灯,只有微弱的月光穿过窗户洒满了白色的地板,光影凄迷。如果要演鬼片倒是个好地方……林瑟才想着,就听到类似遇鬼的尖叫,随后是各种凄凄惨惨戚戚的呻/吟声从左侧传来。
顾汉生点亮油灯,喟叹一声,温和地喊了声:“三弟,我来了。”原来拢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各种奇怪扭动的人是顾汉平。想到顾汉平嘶哑的嗓子,林瑟十分同情。难道这就是食梦貘造成的后遗症?可是顾家在音乐阵上下了大工夫,没道理还让顾汉平这么痛苦。
蒙在被子里的人没吭声,顾汉平好像是强制自己不要出声。
顾汉生在琴桌边坐下来摆好琴,宽头朝右手悬空,细弦对着人,十分标准的位置。顾汉生宽袍广袖,散着长发,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林瑟这才发觉小白菜跟顾汉生是真正的父子,两个眉目都是那种精致中散发着霸气,虽然咋一看似乎有些女气,可是各种细节无不凌厉霸道。小白菜差的应该就是他身上这份成熟,不过假以时日,不怕小白菜强不起来!到那时候小白菜就能够带着他吃遍天下……
“擦擦口水,不要擦在我衣服上!”又被顾汉生捏着脖子拎出来,林瑟才发觉自己幻想着美食流口水了,好丢脸。可是脑海里一盘盘红烧排骨清蒸鱼啥啥的对上这里清淡寡盐的食物,真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顾汉生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将手搭在琴弦上,轻轻拨弄。第一个琴音响起,林瑟眼尖地发现被子里的人缩了缩。随着琴音叮叮咚咚流转而出,一股祥和的力量灌输进每个人的体内,琴音袅袅,撩动着心弦,被点上的香薰也散发着安宁的气息。
林瑟感觉自己犹如被人放进了大大的泡澡浴缸里,舒服得不想动,浑身的毛孔都无限放松,软得不想用劲。
只不过,听听听听,顾汉生在弹什么!长相忆啊!他真的没有听错吗?明明是在给自己弟弟缓解病痛,为什么会谈这么暧昧的曲子——李白的《秋风词》,林瑟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大叔你真的没有选错词么,其实你是被老三情人给穿了吧?林瑟想起顾汉生那个漂亮但是凶残无脑的老婆,自动地脑补了一副兄长暗恋弟弟却迫于长子压力娶了贵门女子传宗接代,弟弟伤心过度愤而选择了另一个暗恋他的男人,情人又被哥哥的老婆害死从此弟弟视兄长如路人,哥哥后悔不跌每次都在给弟弟治病的时候谈相思曲一诉情衷。
好天雷好狗血,林瑟都要为自己一颗腐男的心吐血三升。他真的不该跟着妹妹腐啊腐一去不回头的,他错了真的错了,一入腐门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顾大叔不是能够随便YY的人啊。
虽说如此凌乱,但是林瑟依旧听得津津有味,床上的人似乎也在音乐声中渐渐恢复了平静。原本缩成一团的扭曲被子,现在已经能够看出平整了许多。只是顾汉平还是不肯伸出头来,顾汉生也没有抬头给自己的三弟一个关爱的眼神。
林瑟只能说,顾汉生弹的好正直,目不斜视,好像手搭在了琴上就是把自己的灵魂给深埋入琴,旁若无人,他端坐如同竹林里的公子,淡雅之极。良久,一曲歌罢,余音安然而止。林瑟发觉顾汉平的疼痛折磨已经平息下来,还蒙着头,却露出一点后脑勺背对着他们躺着。
“三弟,好些了吗?”顾汉生手指搭在琴上,向那边问着,顾汉平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顾汉生正要起身前去探看,忽然蹙眉往回坐好,却一抬手就是一曲肃杀的《十面埋伏》,杀意顿起。
林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到了房间里多出一个站立的影子。没有脸,只有两只眼睛,就像是还没捏完的泥人,轻飘飘的,林瑟很奇怪为什么食梦貘的身体比例跟人是一样的?而且那团影子身上还有莫名其妙的花纹,好像图腾。只不过那些花纹都是凹下去的,图样虽然好看,终究让人觉得支离破碎,好像有人无聊地用刀子给怪兽刻了花纹。
林瑟才想靠近去研究一下鬼影子,就被顾汉生眼疾手快地拎回来,塞进胸口,他指尖翻飞,每一个音都弹奏地铿锵霸气,似乎用尽全力。那东西本来都快飘到了顾汉平的床前,在琴声之下动作变得迟钝。林瑟觉得那东西被琴声拖住了身体,走不动。
林瑟不懂那东西有没有受伤,但是看上去那东西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它捂紧了心脏的位置,做出扭头的姿势。林瑟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刺骨的恨意,好可怕的一双眼,在对方的眼神下林瑟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声,直觉地把自己脑袋缩进顾汉生的胸膛里躲起来了。
再偷偷摸摸探头出来看的时候,黑影不见了,可是林瑟确定它没走。因为顾汉生的琴声依旧急促而凛冽,杀伐不休,似与敌人激烈地缠斗。空气中由食梦貘带进来的阴冷的感觉也没有消失,因这股寒气影响,林瑟看月光都惨淡。
林瑟想起来上次在城外,他跟小白菜被袭击的时候,那食梦貘似乎是先攻击乐器。估计现在那东西也正在顾汉生的琴里大肆破坏呢。等到乐器毁了,顾汉生就要遭殃了吧……
这只小怪兽似乎意外的强大,林瑟瞧着,顾汉生额头的汗从脖子上滑下来,竟然将他的毛都沾湿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顾汉生坚毅倔强的下巴,有着细微的抽动。身为乐器,林瑟自然也能感受到食梦貘对自己攻击,只是那东西的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顾汉生的伏羲琴上,而精神攻击对林瑟来说——未免有些小儿科。
林瑟猜着也许是他太没心没肺才让自己感情没有弱点?据说食梦貘对那些受过情伤的人攻击特别凶残,林瑟掰着指头想来想去,好像他除了追求暗恋的女神失败这回事打击了些,好像没多久就活蹦乱跳了,唉。
胡思乱想的这下子,也分不出顾汉生战斗了多久。林瑟不想走神,可是他现在就是个战斗力为渣渣的小炮灰,一冒头准得被秒杀。
林瑟只能听着琴声铮铮,渐渐地听出一股虚弱的势头,不妙啊!
顾汉生这一曲,林瑟听着都很疲累,而房间里甚至有受不了的瓷器直接破裂,可见其凶猛霸道。那么对方究竟是有多强,让顾汉生都奈何不得?
虽然琴声依旧,力度却减轻了不少。连顾汉平都察觉到了顾汉生的虚弱,猛地拉开被子跳下来,一个箭步窜到顾汉生身边伸手就抱住顾汉生往旁边滚倒。林瑟被撞得头晕眼花,金星直冒,耳朵里听见一阵短促的闷响,然后是琴身炸开,炸裂的琴身甚至将身下的桌子也炸得四分五裂,飞溅的木块有一些砸到了两人身上。
而顾汉平还死死压在自己哥哥身上,把顾汉生的脸和身体都死死护在他结实的胸膛底下,纠结有力的手臂制止这自己哥哥的挣扎。而顾汉生眼神惊愕,微启着唇神色迷茫的样子多么诱惑多么令人遐想。
林瑟艰难地从两人身体中间爬出,大喘着气,心想顾汉平这酒鬼身体也太重了。看到这一幕,很不纯洁地继续了自己的YY。
“放过我哥哥!”顾汉平忽然大叫起来,随后捂着自己的太阳穴十分痛苦地从顾汉生身上滚下来,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他如此痛苦,在挣扎中喊的还是“放过我哥哥”之类的话。似乎他每次一喊,痛苦就加倍,林瑟简直要觉得有一只电钻在顾汉平的脑子里搅动,他为自己的想法不寒而栗,却又觉得想法无比贴近事实。
林瑟接着就被顾汉生抓住,恶狠狠催促到:“快给我变回琴身小东西!”顾汉生只匆匆对他甩话,眼神就追着自己弟弟去了,要多着急有多急。
林瑟很无耻地提出条件:“救了他就放了顾擒年?”
顾汉生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竟然很平静地点头,林瑟见交换成功,心情十分开心,马上变出了琴身。
毕竟是比顾擒年强上不止百倍的大陆强者,顾汉生又用了灵琴,简直是如虎添翼,不过挥手两三节曲子,强势的乐声就让屋子里阴森森的氛围减缓了许多,林瑟感觉空气都变得更干净。
接着胜负毫无悬念,食梦貘被绞杀,顾汉生汗湿一身,虚脱般放下了焦尾琴。顾汉平两眼放空摊手躺在地上,怔怔看着天花板。林瑟跟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两行泪从他眼角滑下来,那不甚健康的肤色被泪水洗出一点莹润色泽。
“他早就该往生了。”顾汉生给自己弟弟轻轻拭去泪水,不轻不重地说到。
顾汉平狠狠眨了眨眼睛,似要把泪水收回,“哥,我对不起他。当年我不该那样对他的,是我骗了他……”
顾汉生却没有接话,“都是陈年往事了,你颓废了这么多年,该振作了。我们顾家没有吃白饭的废物。”
“知道了。”
林瑟一开始不敢开口,等到顾汉生把自己弟弟扶上床,理好被子,顾汉生就提着他走了。林瑟趴在顾汉生肩膀,眼睛刚好是朝着床的,只见原本闭着眼睛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目光胶着在顾汉生的后背,深情得让人不忍直视啊。林瑟带着对所有事情莫名其妙的心情,跟着顾汉生。
顾汉生竟然带他到了牢房外,只是动作放的轻,也没让别人惊动关在里面的顾擒年。顾汉生站在恰好能看见顾擒年位置的角落,还使坏把林瑟的嘴巴给捂住了,林瑟真不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
此时已经过去大半夜,林瑟看到小白菜躺在硬硬的石板床上睡着,样子并不安稳。顾擒年显然梦到了跟音乐有关的事情,竟然在梦中还呢喃着小曲儿,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
林瑟困极了,却忽然被顾汉生提起来,嘱咐着:“先别睡了小东西,小声点,别惊醒他,带你们回房间睡去。”顾汉生让人把牢门钥匙开了,亲自抱起熟睡的顾擒年,带到了一个挺大的房间,放在床上。让林瑟等顾擒年醒了的时候就过来找他,就走掉了。
“小吃,小吃我怎么在这里?”顾擒年一醒过来就发觉不对劲,不过看到林瑟还在他身边,立刻安下心来,摇醒了流口水的林瑟,想问个明白。
“啊……啊,是这样,你老爸昨晚抱你过来的,昨晚我帮他打倒了攻击你三叔的食梦貘,他当应我放你出来,还让你去找他。”林瑟转述了顾汉生的话,又趴着睡。朦胧中只听到顾擒年低呓般的声音说什么原来那不是梦啊。
再一次醒过来,看见一大堆人,基本上上次见过的人都在,林瑟吓了一跳。
一听,才懂得是为了小白菜上学的事情吵着呢。大概是顾汉生一时兴起要送小白菜到东大陆最著名的学校月光中学读初高中,可是其他人都反对,一来是因为顾擒年敏感的身份,顾家人都不愿意让他上那么好的学校;再者顾擒年的课业表现实在糟糕,文不成武不就,凭着顾家的特权进去,不过是让别人来笑话顾家没人。
说来说去,还不是看不起他家小白菜。林瑟怒了,蹭着顾擒年的胸口,故意大声讽刺到:“有句话说的好,一个人的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成长为什么样的人,我看这里一个个衣冠楚楚,却原来是抬高踩低的势利眼。小年,你要跟着他们过,那天指不定变成衣冠禽兽了,我可不要你啊!”
“噗嗤!”坐在一旁围观的万梅梅听到这话笑了,顾汉平也笑了,顾汉生瞧着林瑟的眼神也好像在看什么古怪的玩意,看的林瑟寒毛耸立。
“伯父,就让顾弟弟跟我们一起去学校吧,有我照顾他,不会有人敢欺负他的。”万梅梅请求到,她说话温婉,可是并没有掩饰她眉目间的淡定从容。
林瑟耳尖地听到坐在万梅梅身边的顾华清牙齿咯噔了一下,仇视着他家小白菜,心中小小得意,于是冲顾华清挤眉弄眼做鬼脸。顾华清却被他吓了一跳,却只是忽然沮丧了脸,很是无奈的样子看着他。
“这事我已经决定好了,半个月后你们一起去学校。擒年,到了学校要多学习,我跟你三叔都很看好你们。”他说着特地看着林瑟。
意外于父亲突然的亲切和肯定,顾擒年反应不能,只能被动地接受事实,带着林瑟跟下人们回到他的新房间。
站在新的房间,宽敞明亮,可是顾擒年一点也不习惯,在房间里胡乱摸着东西,床上的被子、窗帘,阳台上的花草,好像不能确定自己在哪里。转变太突然,令他措手不及。
看来看去,也只有林瑟是他熟悉的了。顾擒年于是抱着林瑟,专注地看了很久。
林瑟察觉到他在不安,没有妄动。等这孩子稍微平复了些,才得意洋洋地掏出自己的收藏,一块金子。为了这个林瑟舍了老脸给一个女仆卖萌才拐到了能够随身携带的小钱包。
“这个哪来的?我父亲送的?”
林瑟瞪大了眼睛,冷哼,“是我自己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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