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之恶劣憋闷,早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况且,他还隐隐瞧出,这臭和尚分明察觉到某些端倪,却不肯道出。
知情不报,就是罪过,哪怕对方是身怀术法神通的高人,楚知州也怡然不惧,定要拿人。
臭和尚深深望他一眼,并不挣扎,任由侍卫将铁链铐在手腕,以及脖子上,反而露出一抹笑容:
“知州大人不问青红皂白,锁拿贫僧,就不怕报应?”
楚知州双瞳一缩,并没有被他言语所动,冷笑道:“你这妖僧,竟敢恫吓本官,罪加一等。来人,给我掌嘴!”
一声令下,当即有侍卫撸起袖子,狠狠地一巴掌扇在臭和尚的脸颊——
啪!
声音清脆。
“哎呦!”
发声叫痛的却不是臭和尚,而是掌嘴的侍卫。只见他左边脸颊高高肿起,五道指印分明。刚才那一巴,竟似乎是自己掌掴自己,说不出的诡异。
臭和尚仰天大笑:“等闲红尘三千丈,无穷因果半点心。不好沾呀,果然不好沾。本想走捷径,不料向上一路,学者劳形,罢了,罢了。”
说着,浑身轻轻一挣,那些精铁铸就的手铐铁链便如豆腐般节节断裂破碎,掉在地上。
楚知州一见,大惊失色,身子先退开好几步,差不多靠近门口处了,大声喊:“左右速速拿人!”
但未等侍卫近身,臭和尚已身子轻盈地朝着墙壁大步迈过去。使出一记《穿墙术》来,“嗖”的便现身到了外面。
那数名侍卫呐喊着扑上来,幸好及时停住,否则只怕会一头撞上墙。
楚知州看见这般鬼神莫测的手段,呆若木鸡!
却说臭和尚出到外面,见到兵甲林立,面色微微一紧,心道:好在楚知州只带了三百兵甲,若果上千上万,血气如蒸。自己诸多神通手段却不好施展开来,难以闯出去。
——凡人五气,每一类对于神通术法都有一定的反噬作用。越是旺盛纯粹,反噬效果越是严重。
诸多兵甲,突然见到臭和尚穿墙而出,吃了一惊。不过他们都是精锐之众,惊讶过后。迅速反应过来,齐声呐喊,声威更壮,哗啦啦的把持兵器冲上来。
臭和尚不慌不忙,灰色僧袍一卷,驭出一个淡黄遁光。平地席卷起一阵狂风,呼的,人便穿过去。瞬间消失不见。
一干兵甲面面相觑,连追赶都赶不及,视线内便丧失了臭和尚的影踪。
“人呢,人呢……”
楚知州有些慌张地赶出来,问道。
当即有统领禀告过程。
楚知州听见。作声不得:这可是真正的陆地神仙本事,玄奥莫测。万一逼得急了,再使出飞剑来斩杀自家脑袋,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左思右想,都不是路。赶紧吩咐收兵,打道回府。
坐在轿子内,心还是虚的,许久才平复下来:此事定然要禀告朝廷知晓才行,好定个章程下来……
臭和尚祭起遁光,一溜烟的便来到城隍庙内,遁入后面清幽的院落。遁光收起,显出人形。明白这一番行径,冀州城隍肯定已知晓。
果不其然,过不多久,一只皮毛花白的猫儿唰的一下出现在屋顶,瞪着一双碧莹莹的眼睛看下来。
臭和尚灵眸开启,立刻看出猫头顶上灵光闪烁出一尊神人形象,面红须黑,面相威仪,正是冀州大城隍,出身蜀山的中位神仙。
其眼下只不过是一缕念头,便能化出栩栩如生的形象,这等修为,几乎已接近真仙境界。
臭和尚拱手施礼,道:“见过道兄,未请教。”
猫儿张口,口吐人言:“某乃蜀山黑铁,冀州大城隍是也。”
“黑铁”此名,臭和尚以前也曾听过,算是声名赫赫的一尊人物,没想到就在冀州担当大城隍一职。
“原来是黑铁道友,孤空寺臭和尚失礼了。”
黑铁淡然道:“阁下乃孤空寺的天下行走,莫非要在本城长住?”
臭和尚面露苦笑,合十道:“阿尼陀佛,惭愧。本想借天时地利,建庙普渡,却没想到反而纠缠上了因果,稍后便要离城而去。”
“哦,那你来找本座,所为何事?”
臭和尚一字字问道:“闹市当街,飞剑斩首,可是蜀山手段?”
猫儿身上的毛猛地一爆,耸立起来,脊背弓成一张强弓模样,仿佛要发怒:“阁下言语未免失措,岂可无故揣测质问?”
臭和尚叹道:“贫僧就知道不会有结果,如此,告辞!”
说罢,祭起遁光,倏尔远去。却是直接出城,远离冀州了。
庄严的城隍庙,屋檐之上,一只猫儿忽而人立而起。两只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目送臭和尚远去,骤然用一个极低的声音嗫嚅道:“到底是谁出的飞剑?不行,此事发生在冀州城,身为大城隍,本座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喵!”
猫儿猛地发出一声本能的叫唤,原来是那神念已离体而去。它霍然醒转,浑浑噩噩不知发生何事,身子一个纵跃,跳下屋顶,消失在一处角落。
……
“君生……”
黄超之眼神复杂地望着叶君生,心里感觉莫名地怪怪的:似乎自己认识叶君生以来,一路风雨,可总是能化险为夷,平安度过,是偶然吗?
应该是吧。
对于叶君生,黄超之认为知根知底,其不可能会搞出什么手段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气运”?
传闻有说:“气运在身,凡事无碍。”
这在叶君生身上一一明证过了,真是令人羡慕。
黄超之心里感叹着:在天华朝,气运一说由来已久。非常有理论基础,许多读书人都深信不疑,自然包括他在内。
叶君生长叹一声:“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恶有恶报,古人诚不欺我也。”
黄超之与刘天辰听了,十分无语。
晚饭叶君生是回独酌斋吃的——叶君眉虽然进读惜月书院,但时不时就会约定回家做饭。美其名曰:改善伙食。
用膳过后,洗漱完毕,说了些闲话,叶君生回房开始今天的修炼功夫——准确地说。要检验吸收收获才对。
楚三郎不思悔改,放言威胁,登时激发叶君生的杀机:他讨厌麻烦。但绝不害怕。更不会像那些狗血剧情一样,总要等敌人坏事做尽,犯下累累恶行后才忿然出手……
叶君生从不会如斯作想,故而一出手,便是真正的杀手。除恶务尽,一了百了。
这一次,他本来都抱着新成型的飞剑会受玷污的最坏打算,熟料斩下楚三郎的头颅之时,居然发生了一些玄乎的新变化。
一方面,飞剑沾血。不可避免受到了些玷污,被血气腐蚀,并滋生出一丝煞气来——杀人。不管杀好人坏人,法器法宝都会产生煞气。这煞气有一定的反噬危害性,必须及时炼化掉,否则积累起来,甚至可能将整件法器或法宝毁掉。
当然。邪门法器法宝另说,它们反其道而用之。却要吸收煞气。
叶君生修炼贤道,自然与煞气相冲。更何况飞剑“将进酒”新炼就不久,本质未稳,受玷污的影响更大。所以现阶段,他都尽量不愿意驾驭飞剑杀人。
对付楚三郎,属于意外。
更意外的是,当飞剑斩下楚衙内的头颅时,居然在瞬间吸收到了一批民心民意,融进了飞剑本体内。
在此过程,并非飞剑主动,而是民心民意主动投入过来,自动献身般,怀着高兴的心情融化进飞剑里头,使得飞剑更加纯粹,更具杀伤力量。
如此变化,当其时叶君生就察觉到了,心花怒放,很快想通其中关窍:肯定是楚衙内骄横跋扈,滋扰民生,从而激起民怨,缭绕不散。并衍生出意愿来,期望能有人横空出世,斩杀楚三郎,为民除害。
这,便是民意。
与此同时,恰好叶君生飞剑出窍,一举杀掉楚三郎,便等于无形中满足了这一部分民众的意愿,所以才能吸收掉他们的念力。
民意如水,不但当场便炼化了飞剑上因为杀人而产生的煞气,还让“将进酒”的本质纯粹了一分,足以抵过叶君生十几天的苦功成果。
民意即天意,果然有道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感觉很好。
叶君生感受到飞剑的轻快自在,本身的心情都随之变得非常愉快起来。至于楚知州那边的侦探追查,他并不过于担心。任其将整个冀州城翻过来,都难以查到自己头上。
神通手段,鬼神莫测,岂是等闲?
或者,最需要注意的应该是冀州大城隍那边,如果他介入来,却要小心些。不过有天地玄黄顽石印在,只要谨言慎行,可保无恙。
话说,最近宝印的破解又有新进展,再多破除了两重禁制,端是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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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消息
三天后,冀州城的禁严开始放松;再过得两天,慢慢就恢复成常态,城门打开,人们进入往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倒不是官府方面抓到了斩杀楚三郎的凶手,而是一无所获,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不得不收手——在私底下的一些议论当中,已有小道消息传出,斩杀楚三郎的并非凡人,而是神仙。
传得更离谱些后,简直就说楚三郎因为骄横霸道,终于遭了天谴云云。
如此,还能怎么查?
比起官府人员的头疼,市井之中多有额手加庆的情况发生。虽然不至于大肆庆祝,但心里的欢欣着实不加掩饰。
楚知州病了,已多日无法理事。
这个病,是心病。
心病之患,一方面在于痛失爱子;另一方面他收到了太子密信,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京城小龙女入京,拿出师门秘药给当今圣上服食,万岁爷的病情大有好转……
这个消息对于东宫方面,着实不是好消息。
圣上病愈,那就意味着太子登基无望,需要继续等待。与此同时,代政大权同时也会被收回。
此打击不可谓不沉重,本来正意气风发,大展抱负,不料转头又要打回原形去,一切扩张动作都不得不有所收敛起来。
京城小龙女?
念及这个极富神秘色彩的名字,楚知州便咬牙彻齿:他知道这位九公主自幼拜入仙门,学得一身通玄道法神通;她返回京城,看往父皇,竟然成为最大的一个变数。
想到九公主的出身来历,楚知州莫名又想:斩杀自家儿子的,会不会是她哪方面的人?
可怜的知州大人,现在真是草木皆兵。疑窦丛生,逮着谁都心生怀疑;回想当初奔赴冀州新上任,是何等傲气冲霄,踌躇满志。不过短短时间,变故丛生,完全变了个模样。
一切,到底是为何?
在他看来,肯定是政治上的风云变幻所导致的后果,又怎么想得到事实的真相,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他的儿子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只可惜。这个真相他恐怕永远都无法知晓了。
圣上龙体行将病愈的消息也一早传到了顾学政耳朵里,闻讯精神一振,不复之前的郁郁不乐。
他嗅觉灵敏。自然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皇帝重执政权不说,只要挨得多几年,那么留给二王爷的时间就十分充裕了。
只要有时间,那万事都有可能。
庙堂之上,倾轧上下。往往不需要多久,只得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即可实现大逆转。
心情开朗,顾学政兴致大发,坐上轿子,直奔李逸风府上。
“逸风,那消息你也知道了吧。”
李逸风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呵呵道:“收到了,恭喜惜朝。”
“哈哈,圣上龙体无恙。天下皆大喜。”
顾学政大笑道。
一番寒暄不提。
喝过半杯茶,李逸风问:“惜朝,王爷那边可有指令到?”
顾学政摇摇头:“暂时不曾有……如今京师那边,定然已风云变幻,王爷哪里能分心出来。况且。目前形势,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根本无需做什么。但求你我,守住本分即可。”
李逸风点点头:“惜朝所言极是。”
顾学政忽道:“逸风,我可听说前些日子你得了一幅好字?”
闻言李逸风顿时笑眯眯的,神态一览无余。
顾学政有些纳闷:“我还听说这幅字是叶君生写的?难道真有那么好?”说实话,他的确有些不敢置信,一位二十出头的书生,所写的字竟能让李逸风这等行家为之失态,欣喜雀跃,爱不释手。
他们彼此相交多年,知根知底,互相了解,若非那字写得超级好,否则李逸风断然不会如此。
问题在于,难道叶君生自娘胎就开始临摹写字了?小小年纪,竟拥有这般造诣。
李逸风撸一撸胡子,很满意地道:“惜朝,实不相瞒,君生此字,达到了‘笔画生精神’之境,令人一见,废枕忘食矣。”
“什么?真有这等事?”
顾学政霍然动容,情不自禁站立起来。
李逸风道:“你我相识数十载,何曾见我说空话?”
“果真如此,不知此字挂在哪里了?容我一观。”
顾学政彻底被勾起了胃口:在他心目中,叶君生词作的极好,这是毫无疑问的;然后便是文章,花团锦簇,言简意赅,甚有深度。想当初顾学政主持院试,审核叶君生的文章,很是赞赏,才圈定其为院试第一;再然后,叶君生的字章法有度,确实具有一定水平——
但也仅此而已。
写字好的读书人比比皆是,可能形成自己风格,自成一家者寥寥无几;能在书法界上闯出名头的更加少之又少;无不经过多年的打拼,熬资历,才能暂露头角。想当年书圣,也是三十岁后才声名鹊起,铸就独一无二的个人地位。
叶君生现在才多少岁?竟就能写出“笔画生精神”的书法作品来了?
实在难以置信。
李逸风便带着他起身离座,转入书房。
顾学政本以为他会挂在墙壁之上,环视之,了无发现。不料李逸风却神神秘秘地从床底拉出一口檀木箱子,开锁打开,随即再捧出一口小一些的铁箱子来。
顾学政见到,几乎双眼都鼓起:逸风这是搞什么?如此珍而重之,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箱子里会装着价值连城的宝贝呢,万万想不到里面不过是装着一幅字罢了。
还只是一个青年后生的作品。
但他还是低估了那一幅糊涂帖在李逸风心目中的分量,打开铁箱子后,李逸风才小心翼翼地拿出卷轴来。
顾学政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