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艺术品这个行业,某样东西值不值那个价钱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买。
如此足以。
……
冀州城,黄家。
近乎花甲之年的黄元启正在厅堂上招待老友。
老友姓李,字“逸风”。那一天跟随富家公子一同在独酌斋出现过的另一名老者。
两人正品着茶,说话:
“远启兄,听说你以每幅五百文钱的价格。买下那天外客的十幅字帖,呵呵,这个亏,吃得不小呀。”
李逸风打趣道。
黄元启胡子微微一翘:“哼,此事说起来忒不厚道。老夫阅人多矣,何时见过这般做生意的人。”
“啧啧。那你还舍得买?”
黄元启瞥他一眼:“你都买了九幅,我安能落后?”
李逸风哈哈大笑,撸着胡子道:“话说回来,我还是挺佩服此子捉摸心理的功夫,竟能揣摩到就算五百文钱,但你还是会买,真不简单。”
黄元启眯了眯眼睛:“坊间传闻,说字帖是那叫叶君生的观尘书院廪生所写。但以我看,此事存疑。一来如果真是他写的,为何不署上真名印章,好博取名声?二来这一手字,纵横老辣,不似他这般年纪的人能写出来的。再加上如此狡诈的运营手段,看那幕后之人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五了,是个老狐狸。”
李逸风附和道:“有道理。”
黄元启一摆手:“罢了,王爷已回京,此事算告一段落,反正你我都不可能再去买他的字了。”
“不错,他要姜太公钓鱼,就让他慢慢钓着。”
“呵呵,对了,今年的中秋诗会,你我皆为评审,可得先琢磨好章程,是依照往年惯例呢,还是打破陈规……”
说着说着,开始讨论筹备诗会之事。
……
今天天气非常热,太阳高悬,光芒旺盛,仿佛一副不把大地蒸干誓不罢休的势头。
树干之上,知了在拼命地喊着,叫得人心浮躁。有些顽童便拿着长长的竹竿,竹竿头上粘着胶汁,只需往知了的翅膀上一粘,就能把它抓下来,任其怎么挣扎,都飞不掉。
独酌斋后院,猪妖热得浑身大汗,张大了口喘气:“牛哥,老爷出城去,干嘛不带上我们?好歹可以到水里浸一浸,舒服舒服。”
大圣懒洋洋回答:“老爷自有事务。”
猪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径直跑到一处阴凉地方打盹。
今天书院放假,但叶君生却不在城中,而是出了城外,来到那外面冀河的一处湾道上。
此地四下偏僻,罕见人踪。
叶君生打量一番,见到没有外人,当即一个鱼跃,衣服也不脱地跳进河水里面去。
此刻若有人看见,还以为他在洗澡呢。不过洗澡不脱衣服,倒是有些奇怪。
叶君生当然不是怕热而专门跑出城来洗澡的,他穿着衣服下水,只为了修炼水遁之法——
五行之中,金木水土火,皆有相对应的遁法,属于奇门遁甲范畴。其中水遁、土遁,都是比较常见,也是功效甚大的术法神通,如果能掌握精纯了,非常实用。
叶君生本来不会,可那天在通江水宫之中,《永字八剑》的剑意将玉符敕命吞噬掉后,居然融合了其中的一缕水遁术法。通过剑意,便能施展开来。
当日水宫崩塌,正是依仗于此,才能安然逃逸而出,而不被活活淹死。
只不过这缕水遁术法并不完善,远远做不到兴风作浪,更别提翻江倒海了。如果能修炼到那般境界,岂止水遁那么简单,简直就是水中的蛟龙,非掌握水系大神通不可。
对此,叶君生不敢奢想,其实能熟练驾驭水遁就足够了。拥有此法,能自由穿梭江河之中,能在水下呼吸,能做到水流不沾身。
简而言之,就像一条鱼儿。
只见个叶书生,飞身跃入河水中,剑意驱动,那水流顿时听到了命令似的,乍然分裂开来。任由他穿梭往来,如履平地。
叶君生好不高兴,左冲右突,剑意驱使十分如意,大有进步。比当初心急之下,第一次用出来时,技巧方面提高了许多。
那时候,他虽然带得猪妖和诸女出来,但自家浑身都被水流弄湿了,显得有些狼狈。
耍了好一阵子,剑意开始不支,这依依不舍地才上岸来打坐调息。
约莫一个时辰后,精神重新充沛,却不再下水了,而是躺在岸边草地上,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怔怔出神——
家中两妖,猪妖没有可说的,但大圣的来历肯定不凡。别看它如今皮毛光亮,健硕有力,但它真正的修为不过只恢复了一两成而已。那些修为,可不是大吃大喝便能恢复的,必须有其他途径。
虽然大圣没有说,但叶君生已隐隐猜测出来:大圣壮大修为的办法,应该是吞噬阴魂。
此可能性,早在黄家祖宅那时候便得到验证——在那个夜里,大圣吞噬掉了一团鬼魂,并第一次开口说话。
只可惜阴魂存在,不能随便遇见,就算叶君生有心想帮忙,一时间亦有心无力。
再说到自己,《永字八剑》要提高进阶,需要获得大量的香火念力,这就更难了,要到哪里去才能获得第二枚玉符敕命来?总不能直接跑去杀土地,杀城隍,谋而夺之吧。
屠神,说起来很爽,很威风,但代价必然为不可承受之重,他目前可不想被三十三天的神仙们追杀。
至于从正常渠道获得民心民意的支持,以他如今书院生员的身份,根本无法办得到。
在人世间,身份地位不够,就无法大展抱负。随随便便一个人跑到街头大喊:“大家跟我走!”
恐怕没有一个人会跟来,这不是神经病嘛。
想来想去,都没有适宜的法子可供目前使用,似乎要等三年后的乡试中举,才能实施诸种计划。
“也罢,细水长流,厚积薄发,无需操之过急。”
把这一层念头揭过,心情再度恢复明朗,爬起来,架起剑意,再度跳入水中。
这一番的水遁功夫施展,更加娴熟,驾轻就熟般,就连速度都略有提高。笔直而行,就像在现代世界里,踩着冲浪板在冲浪呢。因为速度不俗之故,河水两边分开,隐隐有兴风作浪的景象。
风声呼呼,水汽飘散,叶君生快意无比,不禁再把剑意的运转拉高些,速度更快了,远远看上去,简直如同驾驭着一艘飞艇在河面上飞驰。只惊得水中的一些鱼虾之类纷纷逃逸,生怕被祸及,一不小心就被震成碎末了。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不外如是也!
第八十六章钓鱼
(今天有事耽搁,更新晚了些,稍后还有一更!)
冀州南方五百里,景阳山,道人脚步急促地走出大殿门口,迎接仙使驾临。
面如冠玉,飘然出尘的仙使瞥他一眼,道:“灵山师弟,别来无恙。”
那道人俗家姓张,名“灵山”,出家之后,名号为“灵山道人”,师承羽化道。后被师门派遣到景阳山,立一道场,为“景阳门”,负责冀州一方的世俗事务,近年发展势头甚为不错。
“呵呵,天笑师兄来到,蓬荜生辉,快请进用茶。”
张灵山不敢怠慢。
这仙使姓向,道号“天笑”,名字豪气,性子却颇为倨傲。不过也难怪,从羽化道出来的人,无论谁,骨子里都有着一股超然的傲气。
张灵山和向天笑为师兄弟,一脉相承,但论起地位就差远了。在羽化道中,向天笑属于门派内门弟子,而他张灵山外放出来,已是外门弟子的待遇。
一内一外,判若云泥。
至于张灵山的徒弟周乱山,此际只能站在师尊身后,不得问话,不敢吭声。
落座后,当即有道童奉上香茶。
张灵山问:“天笑师兄,这趟到彭城缉捕前朝余孽,可有发现?”
向天笑摇摇头,脸上神色有些古怪。
张灵山察言观色,问道:“天笑师兄,有话请讲。”
“狐妖不曾见着,不过依据你座下小徒所述,很可能有另一份机缘线索。如果此事属实的话,你我将会有大功。”
“嗯?”
张灵山有些疑惑地瞄了周乱山一眼:徒弟之前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都与自己说了,却没有端倪发现,难道他隐瞒了些什么?
周乱山忙道:“师尊,仙使怀疑那头牛妖。有些来历。”
张灵山这才释然。
向天笑道:“有些秘辛师弟你可能不知道,我却听三师兄提过一件事,关系到一件威力不俗的法宝。”
听到“三师兄”的名头,张灵山凛然有些起敬。
羽化道排资论辈的规律不同其他,等闲弟子互相称呼时,都是按照入门时序前后来尊称。可如果能拥有数字前缀的,那就意味着跻身亲传弟子行列,地位跃然而上,不同一般。
至今羽化道中便只得四名真传弟子,三师兄名讳为“叶当空”。人称“春江花月剑”,非常了得的一尊大人物。
“和法宝有关系?”
张灵山精神抖擞,反应和徒弟周乱山第一次听说时差不多。
术士用品三大等级。法具、法器、法宝。他也仅仅拥有一件两重禁制的下品法器而已,对于法宝,只看过,不曾摸过。就那一次看,还是在羽化道时。远远见到的。
“什么法宝?”
向天笑有些含糊道:“我也不大清楚,但只需知道是法宝即可。”
张灵山不是笨人,当即知道对方不愿详说,自不敢多问,话题一转:“那如今这头牛妖跑哪里去了?”
向天笑摇头道:“我仔细侦察过,已不在彭城。”
张灵山叹了口气:“天大地大。宛若大海捞针,却不好找了。如果对方还懂得藏匿之法的话,更不好相与。”
向天笑斩钉切铁地道:“事关重大。无论如何都要找。”
“师兄你可曾禀告宗门?”
“还没有,目前毕竟只是我的猜测,并未确定,如何能禀告之?”
张灵山撸了撸胡子:“那倒是……如此,我们该如何着手?师兄但请吩咐。灵山无所不允。”
如果立下一功,说不定宗门会奖励一项神通。或者一件法器下来,那就发了。
向天笑道:“如果对方真是那一头牛妖,其必然元气大伤,所以会隐匿起来休养。不过它所修炼的功法,名曰《九幽吸星大法》,想要恢复,就必须吞噬大量阴气鬼魂之类。这样,我们便能以此制定一个引蛇出洞之计,设下诱饵,引它出来。”
张灵山眼眸一亮:“好计!”
向天笑傲然道:“只要它现身上钩,我一举将其拿下,自可逼问出那件法宝的下落。”
张灵山念头一转:“师兄找我,是否是要询问哪里适宜布局?”
向天笑拍手道:“师弟一语中的。”
张灵山起身踱了踱步,忽而一拍手掌:“有了。”
“哪里?”
“冀州城北郊八十里处,有一片荒山野岭,荒无人烟,罕有人至。其中有一座被废弃的大庙,名‘般若寺’,多年以前便有些孤魂野鬼作祟,有凶名。只是三年前我亲自过去,将那凶鬼给剿杀了。”
向天笑道:“剿杀了无妨,可以再放些进去。好,就定在那里了,若果牛妖身份属实,它听闻后肯定会跑去吞噬阴鬼,到时候,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哈哈哈!”
说着,大笑起来。
其本非那种轻易就会得意忘形的人,只不过那是一件先天纯阳法宝,赫赫有名。万一真中了大奖,其他不用说,他直接便能跻身宗门亲传弟子,却是无上的造化。
如此机会,恐怕再不会有第二次。
见到他笑,张灵山与周乱山赶紧也笑了起来。
……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抑扬顿挫的诵念声,朗朗传出。
课堂时间到,诸生员鱼贯而出,笑语声起,书院中开始变得热闹。
叶君生走在最后——自从书帖店一事,在书院中他宛然已成为一个焦点,身边围绕着许多议论话题,隐隐有取代郭南明地位的趋势。
当然。以刘三公子为代表的一群人,自不会站在叶君生这边,非议同样不断,称叶君生为“猪牛秀才”,意指他出身卑微,以及品味欠奉。
鬼叫他在后院中养猪又养牛的。
活该戴上这顶大帽子。
“君生,你今天气色不错哦。中秋诗会将到,端是要养精蓄锐。”
黄超之走过来说道。
叶君生问:“超之,往年这诗会都是怎么办的?”
“呵呵,在程序上其实与道安诗会差不多。所不同的是,水平更高了。不过据说今年的规则有所改变,会搞得非常大。”
“嗯?怎么个大法?”
“具体章程还没有出来。我也不知。相信很快就会在书院中公布的,到时一看便知。依我说,那题目内容其实早不是秘密,中秋月圆之夜,当然与此有关。”
黄超之娓娓道来。
叶君生眉毛一扬:“这般。那大家不是可以提前就写好?”
黄超之哈哈一笑:“那又如何?水平不济,就算绞尽脑汁也写不出好诗词来。比如我,就算给一年的时间准备,写出来的东西也是泯然众人也,绝非时间所能堆积得出来。”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虽然也讲究苦心孤诣。细心雕琢,但更讲究灵感才气。
叶君生点点头:“这也是道理。”
心里却马上想到那首大杀器《水调歌头》,实在为穿越者必抄曲目。简直就像他前世每到卡拉ok都会唱《浮夸》一般。
只不过,人云亦云,会不会显得太狗血了?
黄超之哪里想到他脑里的念头,又问:“君生,近日生意如何了?”
叶君生一摊手:“无鱼上钩。”
黄超之晒然一笑:“不急。卖字画,行情基本如此。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我明白,无妨,现在生活还过得去。”
黄超之道:“君生,我敢打赌,如果你能在中秋诗会上一举夺魁,你的字帖能卖更贵。”
个人名气提升,作品的价值随即水涨船高,一向都是文人定律。
叶君生笑道:“尽力为之吧。”
黄超之又问:“不过到时候,你的字帖却要盖上真名章印才好。”
叶君生目前的字帖,都盖着“天外客”的印章。对此黄超之很是不理解。当时想可能是叶君生自己信心不足,怕行情惨淡无人问津,会被人笑,这才不敢盖上自家的印,而故意以“天外客”代替。
但这个顾虑,现在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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