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叶君生从一个奇怪的梦境中醒来,见到自己正与新婚妻子赤身相拥在一块。赵峨眉竟然没有睡。睁着一对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眼角处,依稀还有泪痕。
“怎么啦?你一夜没睡?”
赵峨眉摇摇头,沉默不语。
叶君生不虞有他,他知道。女子第一次,总会有别样的情怀,表现不同寻常。
他伸手去抚摸,触手温润如玉,非常有感觉,顿时有蠢蠢欲动起来。就要翻身上马,继续作战。
赵峨眉也不推搡,热情地逢迎着。尽情地嘶叫着,表现得极为激动亢奋。
叫着叫着,两行热泪缓缓流下,怎么忍,都忍不住。
叶君生察觉到不妥。赶紧停住冲刺,吃惊地看着她。
“君生。你走吧!”
语出惊人。
叶君生一皱眉:“峨眉,你到底是怎么啦?”
“走吧,我不愿,毁掉你!”
双手一推,力气出奇的大,将叶君生推下床去。
“扑通!”
叶君生只觉得额头生疼,霍然醒觉,睁眼所看,哪里有什么高山流水,哪里又有世外桃源,哪里还有赵峨眉?
自己,分明置身在一个长亭里面,四周空荡荡。
天时晦暗,正是凌晨时分。
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叶君生便记想起一切——他返回京师,因为不愿挤着排队入城,便走过来这座亭子中,准备憩息片刻。没想到遇到一个村姑,村姑请他喝水,还唠唠叨叨的,最后拿出一幅画来给他看。
画!
问题,就出在那一幅画中。
显而易见,此画肯定是一件厉害的法宝,能让人一见之间,堕入其中,陷入一种难以解释的梦境内去。
那么,对方是什么人已呼之欲出。
她的目的更是清楚无比:不让自己参加乡试。
“不好!”
叶君生猛地跳起来:大梦一觉,不知过去几许光阴?
这时候,晨曦微微,已有早起的百姓前来京城大门外,排队等待开门了。
叶君生赶紧找个人来问。
“今天八月十三呀,乡试举行,就在辰时。”
那百姓观他像个读书人,有些纳闷地回答。心道:莫非这书生读书读傻了,连今天乡试举行都忘记了……
叶君生如遭雷击——今天,就是乡试开考之日。险,真是好险,倘若醒觉慢那么一两个时辰,就不可能赶上乡试了。
科举考试,迟到就等于放弃,想要再考,等三年吧。
只是这几天时间,自己一直在长亭中,可别人视而不见,想必被施展了障眼法的缘故。
神秘画作、逼真梦境、还有赵峨眉,几样存在混杂到一块,简直像典故所言,做了一场黄粱美梦……
良久,叶君生长长叹息一声,神情萧索:最后关头,赵峨眉推醒自己,究竟为何?
……
噗!
紫禁城,皇宫,西宫一间精致的宫殿中。
金碧辉煌,贵气逼人。
赵峨眉躺在床上,突然醒来,然后一口鲜血喷出,面色煞白。
“眉儿?”
床前坐着一位道姑,见状马上近前,关切地叫道。
这道姑,容貌端庄秀丽,赫然便是给叶君生看画的那一位村姑。只不过换了装扮,气质凛然,显得仙风道骨起来。
赵峨眉双目茫然,过了片刻才有所缓解,低着头:“师傅,我始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道姑谓然一叹:“慧剑易使,情丝难断。这,都是天意啊。”
“师傅,那我该怎么办?”
一向清冷的赵峨眉,竟流露出小孩子般无助的神情来,泪光点点。
“回峨眉山吧。”
“现在吗?”
道姑看了她一眼,爱怜地道:“回,或者不回,都由你决定。当初为师让你下山,进入红尘,天下行走,便是要让你经历、磨炼,打破这一情劫。但没想到,却会应在他的身上。”
走,或者留?
一时间,赵峨眉竟心乱如麻。脑海闪过无数片段,尤其梦中的新婚破瓜之夜,一种酥酥的奇异感觉弥漫身心,无法消褪,就连身子,都不受控制地慢慢变软了。
第两百八十三章乡试
“开城门喽!”
时辰刚到,随着守护士兵的一声吆喝,两扇巨大城门缓缓打开。进城在左,出城在右,民众们排列成队,鱼贯而入。
队伍中,叶君生赫然在列。他生怕再度滋生什么意外,以至酿成无可收拾的意外,故而早早就排起队来。
——长亭憩息,一梦数天,快乐不知时日过。如今虽然梦觉,却也心有余悸。三十三天的手段,端是鬼神莫测。
这几天来,身在乾坤空间的猪牛二妖虽然感觉不对劲,然而束手无策,难以插手帮忙。至于叶君眉,至今还没有醒转。
对此,叶君生甚为担心。经过一番魂念检查,倒没有发现大碍。妹妹呼吸平稳,只是一直沉睡。
另外,那一幅神秘《灵狐图》却不见了。
去向不明。
此画极为不凡,似乎并不受乾坤空间阵法禁制的制约,而能做出诸多具备自主意识的事情来。
本来,此画一向平静。然而救了那只青皮老狐狸后,就变得颇不稳定了。
而且,妹妹极为喜欢此画。以至于后面大部分的时间,都让叶君眉带在身上。
难道说,《灵狐图》的失踪,会和叶君眉有关?
叶君生想到这个可能性,然而妹妹未醒,不好询问,更不可能搜身啥的了。唯有暂且搁置下,先进城,参加即将举行的乡试再说。
今天,是乡试举行的大日子。
天下士子会聚京城,济济一堂,集合科举院,逐鹿金榜。在读书人心目中,此乃天下第一等的大事。不管天崩地裂,妻离子散。只要有资格,都要赶来参加。
一大早,住在京城里面的士子们就起床,洗漱收拾完毕,吃过早餐,提前几个时辰赶到科举院去,等待入场了。
像叶君生这般因事耽搁,刚进城来的,绝无仅有。换了别人,只怕早急得心急火燎。手足无措了。
但其实,距离科举院正式开门进场,还足足有两个时辰。
前世今生。阅历无数,亦非寻常考生,叶君生此刻却显得淡定从容许多。入得城来,先回四合院。
“哎呀,老爷。老爷!”
守在门口的小厮眼尖,蹦跳起来,大声叫唤起来。
李逸风正坐在门槛上打盹——人老了,上了年纪,容易犯困。尤其为叶君生的事,忙上忙下。急得嘴巴都长了泡。
“叫什么呀。”
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小厮依然嚷嚷:“老爷,那可不是叶公子,叶公子回来了!”
“什么?”
李逸风差点一个趔趄。赶紧起身观看。
呜呜呜,那可不是叶君生嘛,风尘仆仆。
一时间,他竟很想哭。
“君生,君生。你可回来了!”
叶君生忙道:“见过李老,这是怎么啦?”
“怎么啦?”
李逸风狠狠一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怎么啦?”他莫名地就感到生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叶君生搔搔头,隐隐明白了个大概,道:“李老,因为学生的事,害得你记挂烦忧,委实愧疚。”
李逸风也来不及问缘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起他就走:“走,快走,去科举院。”
叶君生忙道:“李老,还有时间……再说,我一身风尘,需要先沐浴更衣一番,免得衣装不整,进不得场。”
这倒是实情。
科举考试,不仅仅考的是肚子里的才学文章,对于仪容相貌等,亦有讲究章法。
衣装可以旧,可以缝缝补补,但绝不能邋遢污垢。而通过乡试之后,进行后面两关,尤其殿试时,仪表相貌的重要性就开始突出了。套句行话,这殿试,其实就是面试。上得金銮大殿,面对圣上。圣上看得顺眼,合乎心意,便会朱笔批注,点为探花榜眼,甚至状元。
这个时刻,长得歪瓜裂枣的,任你前面成绩无比优秀,也不大可能进入前一甲,最多就是个二甲进士。一不小心,说不定还掉到三甲去了。
民间故事传闻,天师钟馗原本为读书人,才华横溢。殿试之时,却因为容貌过于粗犷丑陋,而被刷了下来。他一怒之下,触柱身亡。后皇帝怜悯之,故下诏封神。
经过几天折腾,披星戴月,以及各种遭遇,叶君生身上都散发出了臭味来,确实要沐浴更衣一番,才好进入科举院。
李逸风稍稍定神,道:“好,但要抓紧时间,勿再拖沓。”
其实计算时间,十分充足。但凡事有万一,人的固性思维之下,定要提前许多过去,做从容之计。
乡试乃国之大事,章程严谨,甚至达到了苛刻的地步,绝对不容有失。特别时间计算之上,迟到一秒钟,都不允许再进去了——当然,这个时代的计时工具手段还难以精确到秒的地步。
反正失之交臂的话,代价可是非常惨重。错过飞机火车,还能等下一班,错过今届乡试,只好等多三年。
叶君生开门入屋,进行洗漱。
李逸风吩咐那小厮,让他去通知黄元启,说道叶君生已安然回来了。让黄元启去拜访二王爷,陈述此事。
当初找二王爷帮忙,调遣人手眼线,四下寻找叶君生的下落。如今人已归来,自然得让二王爷那边知晓,好将人手调回来,不用继续寻找了。
做完这些,李逸风在庭院里观望天色,掩饰不住的焦急:这君生,洗个澡怎么如此久?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又约莫一刻钟时间,装束一新的叶君生终于出来了,背负着装载文房四宝等家什的书筪。
“走走走!”
李逸风一连说了三个“走”字。
出到外面,早有一辆马车停住。上了马车,奔赴科举院。
在车中,李逸风说个不停,都是关于乡试的经验之谈。几十年前,他就是从科举院中考出来的士子。一直以来,在这方面研究颇深。所说的,自然为真知灼见。
叶君生很认真地听着,一一记在心中。
他固然为术士,然而天子脚下,科举院中,神通术法,等闲无法施展。所凭仗依靠的,需要自身才艺。
“老爷,科举院到了。”
此时,车夫停住了马车,恭敬地禀告道。
叶君生面色一正,下得车来,就见到黑压压,都是人。他感觉到,一层文气凝聚而成的七彩霞光,铺天盖地而来。
第两百八十四章圣像
科举院外有一个大场子,也幸亏这场子足够大,才能同时容纳这么多人。根据统计,今届参加乡试的士子考生,足有两百五十八人。至于其他,俱为家眷仆从之类。
看他们脸上的神情,似乎比士子还要急切些。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皆损,息息相关,倒不足为奇。
由此可见,陪考式大阵仗,自古有之。
当然,也有不少远路而来的士子孤身只影,不过这一些,都衣装寒酸,出身寒门。
“元启,这边。”
李逸风叫起来。
那边黄元启见到,快步而至,目光幽幽地盯着叶君生看,眼神十分渗人。不过乡试开考在即,为了避免影响他的心态,黄老生生忍住,不去苛责。反而挤出一脸笑容,叮嘱叶君生一番。
“君生,二王爷那边对你亦极为关注看重,他本想亲自过来,见你一面,无奈耳目众多,却身不由己。待你考完,再请你到府上一叙。”
叶君生知道他们都属于二王爷那边阵营,虽然自己一向不站队。可有些东西早烙上了印记,难以抹掉。
“嗯,我会去的。”
过了一会,两队身穿黄色甲胄的御林军盔甲鲜明地开过来,把守住科举院的大门。
咿呀一响,大门徐徐打开。许多人手各司其职地开始忙活,准备迎接士子进场。
考生入场,可不同于进城门。讲究的东西多着呢,最重要的一关,便是预防作弊,故而一定要搜查衣装,以及随带物品。
这年头,考个试不容易。为了考好。跻身官途,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作弊的方式更是千奇百怪,防不胜防。
李逸风忙道:“君生,快要进场了,你赶紧去那边拜过圣像。”
广场右侧,设置有高坛。坛上,立一尊圣贤像。高一丈,用汉白玉雕成,雕工炉火纯青。使得雕像栩栩如生。
圣贤高冠宽袍,背负双手,手中握有书卷。举目远眺。眉头略紧,仿佛正在忧患天下苍生。
此像立在科举院前,不知多少岁月,起码都百年以上了。每一届乡试开考,士子进场前一定会在像前焚香祷告。希望圣贤保佑,自家高中,金榜题名,光耀回乡。
叶君生做过去,自有李家小厮送上点燃着的三炷香。
捻着香火,拱手俯身。作揖祷告。
就在这一瞬间,叶君生霍然感觉到,高坛上的圣像仿佛活过来一般。浑身激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来。拂在身上,一如春风沐人。
他暗自一惊。
换了旁人,自然会以为是错觉。可叶君生不同,他深知某些玄奥:最大的可能是,这尊圣像屹立百年。经受无数人的香火祷告,乃至于开灵。具备了神一般的光环。
什么是神?
——这个世界本没有神,可拜的人多了,便有了神。
可见,神的本质就是民心民意所凝聚出来的存在。
道家、释家、魔门都有神祗。那么读书人的神祗,便是古代圣贤。大家信奉的东西不同,可本质上却都是一样的。
读书人,学派众多。其中最为人接受,以及从不怀疑地去学习的,学派祖师自然最容易成神。
莫名地,叶君生精神一振,抖擞起来。
环观别人,他们却没有如此感觉。
这时候,有专职官员大声吆喝,维持秩序,让士子们排起队伍,正式开始进场了。
挥手与李黄二老告别,叶君生排进队伍了,缓慢前进了十余步后,若有所觉,霍然回首张望——
在一瞬间,他竟看到高坛上圣像的视线发生了转移,挪移过来,灼灼地关注着自己。
这,不是幻觉,更不是错觉。
在精神层面,属于非常真实的一次对视。
穿越千百年,彼此相见。
在叶君生眼中,圣贤彻底的活了过来,化身为一个须发雪白的老头子,看着自己,面露微笑。
他忽地也笑了。
……
乡试开考,京师百态纷呈。
在一间并不起眼的酒楼中,厢房内。
砰!
摔杯盏的声音狂暴而粗鲁。
店小二很想进去看个究竟,可房门外把守着两名彪形大汉,眼睛一瞪,煞气腾腾。
小二被吓得不轻,赶紧一溜烟跑去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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