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时候,他心中已有好几分肯定:对方必然是前朝余孽,实力不俗,擅长飞剑之术——通过诸种情形的初步分析,他脑海里顿时闪现出好几位吻合的人物选择来,只是一时间,也不能定。
“罢了罢了,还是早些回去,与黑铁大城隍商议吧。只要他出现,何事不能解决?”
主意打定,向天笑遁光卷起,回孤云峰去了。
却说叶君生,高速剑遁,看着摆脱了追兵。当即再改变方向,从另一面悄然绕回小镇客栈去。
这个过程,他小心提防,很是谨慎,确定没人跟踪了,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房间,魂神归壳,坐起身子,若有所思。
想了一阵,干脆捏个法决,从宝印中摄出《灵狐图》来,拿在手上,打开一看,不禁愣住了。
只见画卷之上,原来的景色依然,远山隐约,山林茂盛;近处芳草茵茵,大青石上,小白狐端端正正坐着,捧卷阅读。
所不同的是,在青石下面,蓦然多了一只青皮老狐狸的形象,匍匐在地上,微微抬起头,目光柔和地望着石头上的小白狐。眼眸传神,流露出一种近乎溺爱,可又充满尊敬的神色意态。
叶君生仔细端详着,愣是没有看出丝毫破绽。若非之前看过原作,他都觉得画作之上,本来就存在这么两只狐狸形象。
沉吟一会后,他放弃了分出意念进去画世界探索的举动——如果狐仙有事,定然会再度开口。
而假如狐仙还不愿意完全打开心扉,进去也没甚作用。
看了一会,收起画轴,重新摄回天地玄黄顽石印内,一切搞定,开始双手枕着头,眯上眼睛,在想着事情的过程中进入睡梦之中。
一夜再无事。
第二天,他是被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所惊醒的。走到窗户往外看,就见到一大队全副武装的官兵骑着骏马,风风火火的奔跑进镇子,惊得鸡飞狗跳,百姓纷纷退避两边。
官兵们在长官的指挥之下,到处戒严,然后找地方的人盘问,大概是问有没有看见可疑之人这些。
这般阵仗,似乎在缉捕着什么人一样。
第一百八十三章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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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房间内看了一会,妹妹叶君眉敲门,她进来后语气有些紧张:“哥哥,外面来了很多官兵。”
叶君生展颜一笑:“也许是来缉捕贼寇的吧。”
叶君眉摇摇头:“不知道,嗯,只是看着令人有些心慌……”
叶君生镇定地道:“不用怕,有哥哥在呢。”
听到这句话,少女本来忐忑的心,果然一下子就平稳住了。
“走吧,收拾好东西,我们下去。”
叶君生背起书筪,走在前面;叶君眉挽起一个包裹走在后面。
下到客栈一楼,顺手买了些吃食,然后去拿马车——前院凛然站立着两列精兵,衣甲鲜明,手里把持着长枪。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的府城兵丁,个个身形彪悍,透着强大的煞气,应该是上过战场,经过血与火磨练的士兵。
叶君生的眉毛轻轻扬了扬,自从突破法相之境,并且稳固下来。有时候不用开启灵眸,便能对于一些突出的事物有所察觉,从而知道个大概。
这些兵甲,突然出现在这个小镇上,定然有某些隐秘的缘故,会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若果真是的话,那就意味着三十三天那边存在,果然和世俗权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叶君生表面不动声色,自顾去取车——
“你们是什么人?”
突然官兵中有一名身材魁梧的领队模样的将佐突然大喝道。
叶君生站定,将叶君眉护在身后,很镇定地从书筪内取出路引文书等,交予对方检查。
那将佐目光如老鹰一般犀利,朝两人身上观察了一番,惊讶于叶君生的镇定,以及叶君眉的美貌。不过这般思绪。很快就飘然过去,拿起文书,一看之下,顿时了然。
态度有所尊敬:“原来是叶公子,你们这是要前往何地?”
一个秀才并不足道,关键在于叶君生年纪轻轻,而且还是观尘书院的廪生,近期声名鹊起的才俊,意义这就截然不同了,该适当放低些姿态。没必要咄咄逼人,徒然得罪于人。
将佐固然为武夫,但其中门道还是明白的。
叶君生回答:“小生要回乡祭祖。”
对方哦了声。将文书归还,一挥手,示意放行。
叶氏兄妹坐上马车,叶君生一挥马鞭,吆喝一声。驱赶着马车辚辚而行,离开小镇,将一众兵甲甩在了后面。
“哥哥,吃包子。”
等走远些,叶君眉这才探出身子来,从包袱里拿出在客栈里购买的吃食。递给哥哥吃。
叶君生也不客气,张嘴咬了一个,觉得口味不错。三两口便吞进肚子,然后继续……
一路不起风波,平淡而过。
第五天傍晚时分,到了道安府。
坐在车辕前,望着这一座城府。叶君生心中略有些情绪波动——此地可以说是他的福地,当初新年诗会。阴差阳错之下,一举夺得诗魁之名,自此名声大涨,顺风顺水过来,永远与书痴之名告别,脱胎换骨般,成为所谓的“北方第一才子”。哪怕如今已正式成为修士,可某些意兴感叹扔不可避免。
正所谓“故地重游,多情应笑我”,诸如种种,满怀激烈。
……
“老子今年三十八,一枝花,夜夜登高楼,左拥右抱,将那美娇娘,往身下压。娇吟妙声,浪涛阵阵谁人夸?前庭后洞,任爷跨!”
道安府衙,一间房中,一名身材矮胖,穿着皂色衣衫的汉子正坐在一张摇椅上,悠然自乐,嘴里哼着粗鄙的曲子,很是享受的模样。不过间或之中,其微微睁开的眼眸内,却闪出森然的寒芒,似乎那择人而噬的豺狼,吃人不吐骨头。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蓦然有敲门声。
“进来!”
这汉子沉声喝道,神色一变,浑然不同刚才的嘻哈轻佻。
门推开了,踏进一名中等身材的年轻衙役:“七爷,我亲眼看见,点子刚才进城投宿了。”
七爷点点头,左手不禁轻轻摸了摸右手的拳头,忽道:“小五子,爷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爷干?”
那衙役顿时昂首挺胸,道:“七爷,还用说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七爷阴测测一笑:“这一趟,冀州那边来书都说好了,事成之后,爷连升三级。至于你,嘿嘿,跟着我,少不得那一份荣华富贵。”
闻言,衙役心花怒放:“那小五子就先多谢七爷的提携栽培了,只不知七爷有甚安排?”
七爷冷然笑道:“区区一个读书秀才而已,用甚安排?明天等在野外无人处,直接做了便是,再将尸首都拖给虎狼吃掉,简直天衣无缝。”
衙役听他说得凶狠,不禁吞口口水,小心翼翼问:“七爷,我们的身份……”却被七爷狠狠一眼,当场瞪得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就听到七爷凛然道:“无毒不丈夫,我朱七真入得公门,只求飞黄腾达,不问国家苍生。什么道德大义,都是狗屁。穿上这身衣衫,走在市井之中,我们是公差官吏;但脱下这身衣衫,你我可当富家翁,可做贼寇恶霸。左右之间,但求个名利而已。小五子,你说是也不是?”
说到后面,简直已疾言厉色,威风十足。
小五子也是个精明的人,老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早已掺和进来,脱不开关系。若果执迷不悟,甚至都可能直接被老大灭口了。当下忙不迭地道:“七爷所言,皆是道理。”
见他上道,朱七真语气有所缓和,道:“小五子,你想想,我们捧着这一碗饭,风里来雨里去,吃尽多少苦头,冒了多少危险干系。在大老爷眼中,你我皆是小吏,入不得眼。若无机会,如何能出得头来?眼下有贵人相托,正是从天而降的一份大机缘。万一错过,简直天打雷劈,祖宗不容。”
小五子听得动容,霍然而起,扑通跪倒在地上,道:“七爷你别说了,小的这条性命,早就交由七爷吩咐,莫敢有半句不是。”
朱七真也不扶他,道:“小五子,爷是见你机灵,是个可造之才,这才选你,否则哪里轮得到你头上?哼,这一趟事,对付的不过是两个雏儿罢了,不费吹灰之力,据说那妹子还水灵得很,说不定还能开个好苞呢。如此好事,不知多少人求着喊着,你小子走运了。”
小五子哪里还不识趣,跪在地上,磕头砰砰响,口中感恩不已。
这朱七真,乃是道安府衙的大捕头。固然上位不过短短三年,但已迅速站稳脚跟,培养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心腹班底,在道安府,也算一号人物。他有个哥哥,名叫“朱八珍”,在武山县开设有一间“八珍镖局”,以前和江知年的江腾镖局,属于对头。在生意上,多有冲突纠葛。
小五子便属于朱七真的心腹之一,平时表现殷勤,办事利索。朱七真自从得了冀州文先生的传书授意,顿时认为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就选定小五子跑腿打听,关注叶君生兄妹的行踪,好准备下手,让叶氏兄妹人间蒸发掉。
说起来,对于叶君生,朱七真还有旧怨。源自哥哥朱八珍,当其时参加道安府举办的新年诗会,本来想狠狠羞辱江知年一番,不料叶君生一首《念奴娇》横空出世,不但被搅了好事,还着实气得不轻。
回家后,兄弟喝酒之间,朱八珍多有提及此事,恨恨不已。故而朱七真印象深刻。只不过他只是个捕头,人家叶君生又奔赴冀州读书去了。彼此无甚交集,也没有找场子的机会。
眼下文先生要下刀子,端是难得际遇。于是他几乎不假思索便答应了,写了回书,言语中多有效忠之意。要知道人家文先生背后,可是站着楚知州这般的大人物。稍稍有些头脑的,都能想明白此事大半来自知州大人的授意。
说白了,他朱七真就是在替知州大人办事。莫说杀一个小小的书生秀才,就说杀十个,都会义不容辞。
事情办好了,好处滚滚,不言而喻。甚至都可能脱离吏身,晋身为官身,那可真是鲤鱼跃龙门,平步青云。本来像他这样非读书出身的,想获得官身非常困难,或者穷极一生,都没可能。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如何不欣喜若狂,全力以赴?
“小五子,你再去盯紧些,莫要出了差错。”
朱七真吩咐道。
小五子连忙站起,垂手应“是”,然后退了出去,自顾忙活开了。
房中,摇椅又开始摇荡起来。大捕头微微摇头晃脑,念头十分活跃地转动着,开始着手具体的执行计划。
不多久,一个天衣无缝的方案便浮现在脑中,迅速成型:下手的时间、地点、清理现场的布置,以及己方出行的名义等等,都有了完美的安排。
万事俱备,只等时间过去。到了明天,手起刀落,干净利索——
“哎呀呀,爷有雄风,如虎如狼,上得锦绣床,打得风流仗,七进七出,依然少年狂……”
粗鄙的调子,再度悠然响起,高低之间,自有意兴,不提。
第一百八十四章贼子
在道安府,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起来,在楼下吃罢早餐,然后叶君生先出门一趟,来到黄府之上。却是在冀州时受了黄超之的嘱咐,帮其捎带些东西回家。
黄父恰好在,见到叶君生来到,喜出望外,热情得不得了——比起上一次,简直就是“前倨而后恭”的典范。
一个劲地要求叶君生留下来吃午饭,几个眼色打出去,几名收到风声的闺女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来招呼。以礼相待。一道道妩媚的眼神,不住地落在叶君生身上来。
瞅得叶大秀才暗自心惊:莫名地想,估计黄超之拜托自己带东西回家,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心想撮合撮合。
他赶紧便推辞“要赶路”云云,逃也似的奔出黄府,心里不禁感叹:这番境况待遇,在前一世简直做梦都做不到,果真世界大不同……
走在街道之上,一些杂乱的思绪倒很快就抛之脑后,心头蓦然有警觉,不禁暗中往后面一瞥——
这一瞥,顿时见到混在人群中的一名衙役打扮的青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那衙役大摇大摆走着,貌似在街头巡逻的样子,可目光总是下意识地盯着叶君生在看。
不对劲……
叶君生是什么人?马上就得出一些猜测,嘴角不由流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自从在顾学政嘴里得知楚知州有所动作,他便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暗流汹涌之下,必有波澜。
这波澜势头,绝非自己避出冀州就能安全无虞的了。
身在红尘,人本来就不可能做到清静无为。假若居于陋室,不问世事。或者遭遇的风波会小一些,但依然逃不过家短里长的烦扰。而只要取了功名,进去市井,身边不可避免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盘根错节的势力。
各种势力倾轧之下,谁都无法置身事外。
正如老生常谈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怎么退得出去?”
不能退,便只能进!
仗剑高歌,激流勇进,大丈夫当如是也。
叶君生眼眸忽然掠过一抹兴奋的光芒。他喜欢低调行事,可并不表示甘于雌伏,有人要来对自己下手。那尽管来吧!
当下不动声色,继续走着。回到客栈,叶君眉已收拾好东西,套起马车等着了。
叶君生牵过缰绳,让妹妹坐进车厢内。迈步朝着城外走去。
这时候,后面跟梢的衙役不知跑哪里去了。
城内不能纵马而行,叶君生就牵着缰绳走。直到出了城门,这才坐上去,马鞭一挥,在空中打个响鞭。驱马缓缓。
这速度,倒有些故意为之的意思,就是想等着看。到底会有何等牛鬼蛇神冒出头来,显出他们的狰狞面目。
其时秋已过,进入冬季,没有下雨的缘故,天气干冷干冷的。如此天气。官道上赶路的行人寥寥无几。
走了一段,距离冀州城远了。路上情况更显冷清,许久不见人踪。
得得得!
马蹄声疾奔,自后响起。
来了……
叶君生眉毛一挑,依然淡定地坐着,不疾不徐驱马向前。
得得得!
马蹄声有些出乎意外地没有停驻之意,快疾如风地超越到前头去。观望之下,可以看出是两名身穿皂衣的汉子,乃府衙中人,身上都佩戴有刀。
两骑快马,风一般超过去。
叶君生目光一闪,摸摸下巴,却不言语。
果然,约莫半刻钟时间,马蹄声大作,那两骑又从前面兜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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