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河阴之夜那一幕重现了。
吕布和王羽一追一逃,在司徒府里展开了游斗。
“轰隆!”画戟横挥,牡丹亭的六根亭柱断了四根,顿时向一侧倾斜过去,首先落地的是亭子顶上的琉璃瓦,这些精美的工艺品,噼里啪啦的落在青石路上,化成了碎屑,随风而散。
而王羽早在砖瓦落下前,就已经从亭中闪出去了,顺手在地上摸了几块鹅卵石,头也不回的抖手甩出,往正厅疾驰而去。
吕布偏头闪过几枚,又挥手拍飞另外几枚,脚下速度丝毫未减,紧紧追在王羽身后,画戟只在王羽后心打转,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线。
结果,就是这么一耽误,王羽钻进正厅了。这是司徒府的主建筑之一,连绵几十间厢房,别说吕布只是业余客串,就算是专业的拆迁工来了,也得费点手脚才能彻底拆除得掉。
“围住了,杀进去,把他给我揪出来!”王羽在屋子里听到,也是咂舌不下,吕布那臭脾气都召唤起援兵了,这次还真是不好收场呢。
“喏!”侯成等人毫不犹豫的冲进去了,知道对付的是王羽,他们的心里也在打鼓,但温侯气成这副模样了,谁还敢耽搁?
西凉军却没人理会吕布的命令。
他们对吕布嚣张早就不满了,先前嚣张不可一世的不让自家靠近,奈何不了敌人,又向自家发号施令!
搞搞清楚,咱们西凉人才是嫡系,你们并州人不过是投靠过来的走狗罢了!有什么可嚣张的?想对自己这些人呼来唤去,你还早了一百年呢!
“你们,不服本侯的命令吗?”吕布凌厉的目光在西凉军将的脸上扫过,众人心头都是一阵冰寒。
“丞相有命,西凉军与并州军毕竟是两家,混同作战多有不便,时常会有误伤发生,故而让我等只为吕将军后援……若吕将军自觉拿不下此僚,请稍移尊驾,以便我等入内擒拿此僚!”
“两家么?好,很好!”吕布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转身冲进了房舍,临走前,还放出了狠话:“你们就在这里围着罢,待某杀了王羽,再来跟你们算账!”
见吕布进去了,有将校忧心忡忡的问道:“将军,这样会不会误了事?军师可是说了,要咱们不要惹火了吕将军……”
“有什么可担心的?丞相一直就有彻底收编并州兵马的想法,这吕布实在太不恭顺了。今次他将事情闹得这么大,丞相已经派人出东城,去监视并州大营了,吕布再不收敛,等收拾了王羽之后,就该轮到他了,有什么可怕他的?”
“说是这么说,可军师……”
“军师的胆子就是太小了,全没有做大事的气魄,早点撤出洛阳多好,他非说要周密部署,路上尽量少死人!洛阳这么多人,死几个又能咋样?今天就是个好机会,等杀了王羽,咱们就给军师来个木已成舟!”
“将军的意思是……”
“昨天的消息,曹操的五万大军已经过了成皋了,不用三日就能到偃师,北军不可靠,洛阳城守不住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今天反正城里也乱了,不如就趁机让兄弟们最后快活一下,然后赶着人出关,城里这么多人,只要能剩下一两成走到长安,也就够了吧?”
“原来如此。”
“所以你们都知道了?吕布不可靠,说不定丞相很快就要下令拿他了,咱们只管先围住,等命令就是,顺便还可以发点小财什么的,听说洛阳这些公卿府上,都养了许多歌姬,个个国色天香,比民间的强出百倍呢。”
“喔,喔!”众军听得血脉贲张,恨不得里面马上就分出胜负,好让他们有机会大逞**。
“咦?怎么冒烟了?不得本将命令,哪个兔崽子居然跑去放火?快,快救火!”
西凉军将说的兴起,一时没留意周围的动静,等发现时,火势已然形成了规模,将整个司徒府都笼罩了进去,并有向周围扩散的趋势!
西凉军大乱,有人忙着救火,有人忙着逃命,还有少数人念着重赏,冲进了房舍之中,试图杀了王羽再走。
仿佛约定好了似的,就在乱相四起之际,王羽从窗户里翻了出来,身体还没落地,几枚碎石已经发出了尖锐的破风声,往来路射去!
身后,吕布怒吼一声,横挥画戟,将墙壁和王羽的暗器一并扫飞,全无耽搁的冲了出来,威势无双!
“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王羽悠然笑道:“招数多得是,温侯须得小心了!”
“有花招就尽管……”话说一半,吕布忽觉有异,西凉军中,突然有人疾冲而出,人未至,锐风已然扑面而来!
锋锐来自一柄大斧,以撕破苍穹之势,迎面劈来!
吕布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王羽身上,虽然也知道王羽可能有接应,但他完全没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王羽手下没高手,之前遇见那红、黑二人都只是来助拳的。
结果冷丁遭遇了一个一流高手的强袭,他仓促应战,对方却是蓄势已久,尽管他的武艺更高一筹,可还是被这势不可挡一斧给砸得连退几步,倒撞回了残壁之内,反而挡住了紧随其后的侯成等人。
“走!”王羽好不恋战,徐晃加上自己,也不可能打赢吕布,趁机脱身才是正理。
“喏!”徐晃自己也在心惊,全力一招,居然只是把吕布劈退了几步,此人的武艺实在太可怕了,能跟此人周旋数次,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甚至还占到便宜的主公,就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趁机撤退,借着时间差,完成最终计划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一八章潜入金墉城
甬道内,王羽一边快跑,一边和徐晃确认计划的完成度。
“其他人都已经就位了吗?”
“周军侯拿到了信物,已经往东城去了;剩下的人在北城外待命,城内一切顺利,胡令君正在南城,南城四门,至少有三座掌控在手中,随时可以开启!”
王羽点点头,沉默片刻,长叹道:“大乱一起,恐怕还是会有很多无辜者死伤啊。”
“末将适才混入西凉军中……”徐晃摇摇头,将西凉军诸将的话复述了一遍。
“就算没有主公,西凉人也是要在城中大掠一番,然后强逼民众西行的。若当真成行,别说十之一二,恐怕是十不存一啊!提前引百姓出城躲避,战略上来说是釜底抽薪,让西凉人功亏一篑,同时也是活人无数的仁行,主公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徐晃身上穿着全副的铁甲,但丝毫未对行动造成妨碍,他带来接应王羽的有十几个人,除了他,都是轻装上阵,但此刻,却只有他能跟在王羽身后,其他人都被甩得老远。
王羽本来只是随口感叹,他原本的计划是完整的占据洛阳,但王允的不配合让他功亏一篑,现在能采取的已经是最佳对策。
百姓都跑了,董卓烧不烧洛阳的区别就不是很大了。他乖乖撤走,自己也算是尽了全功;若是还死撑着不退,那就等自己到南阳之后,再起大军来收拾他好了。
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将带来的斥候都派遣出去,四处煽动的同时,等到大逃亡开始时,还能起到引导的作用;此外,他与胡母班、皇甫嵩等人也商量过,说服对方帮忙开城。
西凉军的兵力捉襟见肘,洛阳城又大,不可能将所有城门都掌控在手中。董卓严密布防的除了他自己所在的南宫之外,只有东城和北城戒备森严,西城和南城,都是交给京军把守。
当然,波及全城的大乱,造成的伤亡恐怕也不会少了,哪怕有疏导也白搭。王羽的感叹正是因此而来,不过即便徐晃不说,他也不会纠结于此,再让他重来一遍,他一样会这么做。
“公明说的是,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
徐晃微微一怔:“主公的意思是……”
“西凉军心已经动摇,尤其是对迎战的北军不放心……”王羽沉吟道:“别人倒也罢了,李儒可是才智高绝之人,他怎么会出此下策?单纯为了争取时间么?可他又没有立刻撤退的意思,看起来对北军很有信心啊?”
王羽一向喜欢料敌从宽,早在他从虎牢关出发前,贾诩就慎重叮嘱过了,他又怎么会轻视李儒?
“这……末将不知。”徐晃为人并不固执,又精通将略,他认真想了想,也发觉了矛盾的地方,但同样摸不到头绪。
“总之,很奇怪,不能掉以轻心。”眼见已经到了地道出口,王羽甩甩头,不再继续纠结,他的将士还等着他,完成最后一项计划呢。
地道出口,设在北城,就在谷水河南岸的一座小山谷之中。
山谷并不大,山也不高,却足以容得下数百人并立,而且完美的挡住了除北方之外,其他几个方向的视线,相当之隐秘。
若是有那不明真相的过路人,偶然见到此谷,想寻幽探胜一番,肯定会被吓得魂飞天外。此刻,谷中数百甲兵林立,手中一色的巨剑,锋芒闪闪,让人望而生畏!
从密道中出来,王羽看到的也是此景,他很满意的点点头,徐晃统兵的能力还是不错的,短短几天时间,就能将不重军纪的白波兵调教出这般军容,哪怕只是样子货,也足够了。
“情况大家都知道,本将就不多说了!为了拯救天下,拯救洛阳的几十万百姓,弟兄们,随我来,去给西凉人最后一击!”
虽然司徒府的大火可以起到一定的掩护作用,但西凉兵也不是吃素的,地道随时会被发现,就算加上那几条岔道的扰乱,追兵到来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时间紧迫,王羽用最简练的语言,鼓起了新兵们的士气,然后猛一挥手,指向谷外。
“噢!”发言虽短,却很对路,救国对徐晃这样的人更有作用,救民就只有这些黄巾出身的兵卒才最感同身受了。
五百劲卒昂然出谷,沿着谷水,大踏步的转向西方,目标直指洛阳西北的金墉城!
说是金墉城,但实际上,那座著名的洛阳卫城是兴建于魏晋时期,此刻还不存在。在洛阳西北的这座城,其实就是个临时建起的城寨,因为紧靠谷水,地势又能俯瞰洛阳,所以,董卓将这里当成了撤退的重要据点,以及屯粮之所。
囤积在这里的,除了西凉军入洛以来,搜刮的粮草钱财外,还有大批船只!
李儒的才干确实毋庸置疑,为了迁都,他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若不是董卓不太擅长纳谏,西凉军本身也是问题多多,他的迁都行动没准还真能达成目标。
王羽的最后目标,就是金墉城!打掉这个据点,连粮食带船只一起烧掉,西凉军就彻底陷入穷途末路了。
当然,这么重要的地方,李儒自然不会轻忽。
在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西凉军依然在金墉城布置了三千兵马!同时,将营寨修建得也是极为坚固,如果有敌人进攻,营内会在第一时间举烽火,洛阳城的援兵转眼间就会赶来。
正常情况下,只要洛阳不陷落,地处洛阳西北的金墉城就稳若泰山。
五百人的队伍,是相当乍眼的目标,远在数里之外,就已经被金墉城的守军发现了。
守军的反应不大,也许是把王羽这些人当成了友军,又或许是觉得这种规模的部队,即便是敌兵,也造不成多大威胁,总之没有举烽火的意思。
倒是王羽这边的气氛有些紧张,新兵打仗时很有勇气,但这种敌后作战他们都是第一次,大咧咧的在敌人的营寨前面走动,多少都有些不安。好在铁盔挡住了他们的脸,寨墙上的守军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否则很可能早就起疑了。
王羽从容的走在徐晃身后,他的年纪太轻,相对而言,还是徐晃更有个军官的样子。
守军的警惕性很高,虽然没举烽火,却也没有开门的意思,远远的就扬声问道:“止步!这里是军营重地,来此何事?”
徐晃遥指洛阳城,扬声道:“关东诸侯遣细作入城作乱,意欲配合曹操的攻势,丞相恐金墉城有失,故而遣本将来此增援!军情紧急,还不速速开门?”
寨墙上沉默了一阵,守军似乎在商议什么,过了片刻,又有人问道:“丞相有令,屯粮重地,非他手令不得入内,将军的手令何在?”
“你们,要在墙上俯视丞相的手令吗?”徐晃故作不耐烦的喝道:“某倒是敢给你们看,就怕你们看过后,吃罪不起!赶快开门,否则耽误了丞相的事情,罪责都是你们的,与某无关。”
“……请将军稍待。”
西凉军中原本不太重视这些礼仪之类的东西,不过进了洛阳后,董卓结交名士,谱也是越摆越大。守将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不能俯视手令的礼节,而徐晃的口气又大,结果把他给吓住了。
不多时,寨门打开了一条缝,那守将带着几个亲兵迎了出来。此人须发略带黄色,即便不是胡人,也应当有胡人血统,应该是个亲信。要知道,除了亲眷,董卓最信任的就是胡人。
“末将胡赤儿,将军看着面生,是丞相身边的人吗?”
“某是刚从河东调过来的,”徐晃还是一副老大不耐烦的样子,“喏,城内事急,并州军也有不稳的迹象,丞相急着调派兵马,来不及写手令了,说是用这个信物代替,你看看好了。”
“哦?”叫这样的名字,胡赤儿自然是个胡将,他本来也不认识几个大字,给他手令他也看不懂,拿信物来倒也符合情理。
“这是……玉?”
“废话,某还能拿块石头来消遣你不成?”晃一晃手中的玉佩,徐晃语带不屑的说道:“就这点见识,还敢自称丞相的亲信?连这块玉你都不知道?这可是天子赐下的玉佩,丞相每日里贴身携带的!”
“啊?这就是那块玉?”
胡赤儿大惊,低头仔细端详片刻,又是一阵咋呼,“果然是,丞相先前在酒宴上给大伙儿看过,说是从小皇帝手里抢……咳咳,接过来的,仅次于玉玺的东西!对,就是这个,冷天摸着是暖的,热天摸着是凉的……”
“这么神?”几个亲兵也凑上来了,一个个将眼睛瞪得老大,叠罗汉似的挤在徐晃身前。
“那当然,是天子的东西,能差得了吗?”
亮信物的时候,徐晃还有些不安,一手展示玉佩,另一手已经摸上了斧柄。等见到胡赤儿等人大惊小怪的模样,他算是放心了,又是一脸桀骜的嚷嚷起来:“好了,好了,信物验过了,到底还开不开门?这么多人在门口挤着,万一并州人杀过来,让某的儿郎们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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