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与马腾有旧仇,互相厮杀还不足为奇,但烧当羌的背叛却找不出任何开脱的理由来。
马超当然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他能有什么办法?烧当羌将罪责全部推给那离,并交出了那离的人头,马超若不依不饶,诸羌肯定不会坐视,肯定群起相抗。若是用强。大军不就分崩离析了么?
清算韩遂亦不可取,道理也是差不多。区别只是站出来反弹的是梁兴、侯选那帮人,结果同样是联军的分裂。马超想将仗继续打下去,就只能打出向徐庶和青州报仇的旗号,否则,他或许能快意恩仇,但争雄天下肯定是不用指望了。
道理就这么简单,马岱心中明镜一样,但肯定没办法拿出来对马云騄说。小姑娘心思单纯,一派天真烂漫,跟这种人心鬼蜮的龌龊事完全不搭边。
“我知道,他就是想和王鹏举争风头,争天下!谁的劝也听不进去了。他也不想想,这么小的一座梗阳城,他都奈何不了,等到了中原,碰上青州的那几十上百万的民兵和雄城,他就能势如破竹了不成?”
难得有个人听自己说话,马云騄竹筒倒豆子般将心中的郁结宣泄出来:“玲姐姐是好人,明知咱们有可能会在阵前相遇,还送了铁甲给我。那王羽倒是没见过,可他既然是玲姐姐的夫婿,肯定也不会太差。好人不打好人,咱们干吗要和玲姐姐他们打生打死啊。”
“……谁说不是呢。”马岱发现自己近段时间经常叹气,可除了叹息,他又能拿什么答复妹子的问题呢?
马岱不是不明白,当初王羽明知自己兄妹身份,却不做留难,还赠车赠甲的,未尝不是示威的意思。看到那板甲的坚固,连大兄那么勇猛,伯父那么傲气的人都是震惊不已,那车对崎岖路径的适应力,更是令得文约将军动容,都对青州的战争潜力刮目相看。
不过,王羽那件事做得很漂亮,全然不着痕迹,吕绮玲和小五又的确是一见如故,赠车、赠甲就显得很是情深意重了。现在两军对阵,生死相争,让人没法不生出世事无常的感叹。
“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肯定是要打过一仗再说。沙场上无父子,小五,大兄既然准你领军上阵,你也不要光顾着念念不忘旧日情分,掉以轻心了。全力一战,无论胜负,只求无愧于心就好,你这样做,想必那位小吕将军也不会有什么怨怼的。”
“全力一战,无愧于心么……”马云騄转过头来,向东远眺,只见春光之中,远山连绵,心中回想故人容颜,一时间竟是痴了。
……
就在马岱兄妹在湖边谈心的同时,王羽的大军汇合了祁县的纪灵、马忠部,已经到了梗阳城外。
“罪臣徐庶,参见主公!主公以西线重任,数万将士的安危全权委任于臣,训令以坚守为上,拖延为主,臣却仗了一时意气,轻敌冒进,不遵主公教诲,以至于丧师辱国,令我骠骑军常胜之名蒙尘抹黑,惭愧无地也。”
徐庶早早的就侯在了城门外,远远看到王羽的身影,快步迎上前,伏地请罪道:“臣犯下如此大过,即使自裁相谢,亦不足惜,只是西线战局正急,故苟且至今。今日得见主公尊严,于愿足矣,但凭主公责罚,以谢死难军士,臣在九泉下亦无怨言。”
徐庶请罪,并没搞负荆、自缚之类的噱头,只是坦然自承过失,言辞恳切的请罪。这样做,反而令得他的请罪更正式,更有出自真心的感觉。
众将对此都有预计,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劝吧?徐庶自己把劝的路都堵死了。败军之将,而且还是违逆了主公交待的既定策略,才打了败仗的武将,这要是不从重处罚,还谈什么从严治军,令行禁止?
不劝吧?徐庶是个阳光少年,性格开朗随和,与同僚之间的关系都很好。不小心得罪了个太史慈,也设法化解了仇怨,这样的同僚,谁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赴死?
一时间,众将都是踌躇不已,看看徐庶,又看看王羽,心中都是七上八下的,倒是徐庶本人表现得非常坦然。
短短数息间,感觉中却像是几年那么长,等到王羽终于开口时,众将都有了中溺水很久,终于呼吸到空气的感觉。
“元直你错了。”王羽看着徐庶,目光清冷:“你错就错在你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王羽这话说得像是绕口令一样,不但众将一头雾水,连早萌死志的徐庶都讶然抬起头来:“臣……”
“你败退梗阳,独自坚守,却将众将远远遣开,看似布置了一条防线,实际上呢?难道你不是打算吸引马超来攻,做好了以身殉城,消耗西凉军实力、士气的准备?你应该是以为,只要在梗阳城狠狠消耗过西凉军,就算后方援军不及赶至,西线也安全了吧?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坚守孤城,慷慨赴死,却将本将和其他人置于何地?”
王羽不等徐庶说话,开口就是一连串的质问,将徐庶问得哑口无言。
徐庶自己守梗阳,确实存了殉城的念头。他事先也没料到马超是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本以为对方会不惜代价的攻城呢。
虽然有很多强力武器,但梗阳毕竟是座弹丸小城,只要马超肯不惜代价的猛攻,完全有可能抢在王羽到来之前破城。徐庶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消耗,拉近双方的兵力差距,进而为王羽创造战机,却没想到一见面就被王羽道破了。
“你出发之前,我的确嘱咐过你,以防御为主。但我也同样说了,若发现战机,你大可自行判断,何尝严令你坚守不出了?兹县之败,有运气成分,你说自己轻敌,多少也有些,但你使离间计之前通报于我,我未尝阻止于你,又何尝不是失误?”
徐庶大惊,连忙分辨道:“主公岂有过错,分明都是……”
王羽一摆手,拦住徐庶话头,扬声道:“骠骑军成军至今,在大战之中,从未一败,固然是种荣耀,却不能成为负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世上何尝有真正的常胜不败之军。胜则再接再厉,败亦勉之,改之,再战之,方合用兵之道。”
王羽环视当场,与众将一一对视,鼓荡中气,语声越发响亮起来:“从今日起,要打的仗还多着呢,若是打了败仗就求死,我青州有多少英杰才够用?难不成以后也每次都要本将亲自上战场?我的部下,会死,可以死,但绝对不能自己求死!”
“元直,你有那琢磨如何请罪的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戴罪立功,不让战死的弟兄们白白牺牲,打赢这一仗!只有这样做,你才担得起本将的信任和全军将士的期望,你,还有众位,都明白了吗?”
“臣等愿为主公效死!”
第九零四章定计破敌
“西凉军最大的威胁是骑兵……”
中军帐中,徐庶略显低沉声音在回荡着。尽管兹县之战的相关情报已经先后送出了十余封,但当事人的亲自述说,依然具有无可替代的价值。
徐庶提出来的这项重大威胁,听起来像是废话,但在座的都是在青州军中具备相当地位的部将,当然能听得出,徐庶说这些话是另有玄机的。
青州军可不光是骑兵强大,在王羽正式建立骠骑六军之前,青州的骑兵一直是居于辅助地位,真正的决胜之兵是步兵。在扫平袁绍之后,骑兵的重要性与日俱增,但青州步卒也没拉下,不论对抗敌人的步骑兵,都有着相当的心得。
于禁在马蹄梁歼灭骞曼的那一仗,战术执行的就相当标准。
先是以强弓劲弩次第杀伤,破坏敌骑阵型,然后借助盾阵和长矛阵列削弱敌军的冲击力,抵御敌骑的冲锋。待敌骑势头减缓,就轮到刀斧手表现了。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在和手持长刀大斧的步卒面前,不具备任何优势。
只要战术执行的够彻底,至少在正面对抗当中,青州步卒是不怕骑兵的。
西凉军中骑兵的比例虽然较高,但羌人的生活习惯其实和汉人更接近,没办法象鲜卑、匈奴那样,全民皆兵,全军皆骑。
三十万西凉军当中,骑兵的比例只占了不到三成。虽然这个数字也不小了,但考虑到西凉军装备上的匮乏。这八、九万的骑兵连轻骑兵都算不上,只能当成和斥候差不多的游骑兵。
此外。这些骑兵也不是集中使用的,而是作为亲卫精锐,分散在各个头领手中,其中最强的马腾、韩遂,麾下的精骑也不足一万。
不能集中使用的话,少量的骑兵,在战场造成的威胁极其有限。考虑到马超逆袭之前,是先和韩遂战过一轮。不考虑内讧中的伤亡和逃散着,马超火并韩遂之后,麾下的骑兵顶多也只有万五左右。
而青州军这边,潘璋虽然轻敌冒进,却并未被立功心切的心情冲昏头脑。他自己冲得比较靠前,但后面有马忠压阵,所以在攻击诸羌大营的时候。大军的阵列一直保持得很完整。
战力对比是这样,就一般性的常识而言,马超的逆袭,别说逆转乾坤,本应连潘璋、马忠都拿不下才对。即便击破了潘璋部,也是强弩之末了。不可能再对徐庶的本队造成重大威胁。
既然最后是马超胜了,其中肯定有些说法才对。
“马孟起麾下的骑兵,是清一色的长矛骑兵!”在所有人的关注之下,徐庶的陈述开始涉及军报中没有的细节。
“长矛骑兵?就是巨马水之战中,铁骑用的那种?”吕绮玲惊讶问道。
“单就骑矛的长度来说。确实是一样的。”
徐庶点点头,肯定了吕绮玲的说法:“他们手中持的也是二丈四尺的长矛。冲阵之时,可以借助长矛的长度来摧毁我军的长矛阵和盾阵。步卒的长矛虽然长度差不多,却只能被动承受冲击,虽不至于被敌骑无损杀伤,对敌骑冲击造成削弱效果却下降了不少。”
“军中的弓弩呢?难道你们就这么轻易的把西凉人放到跟前了?”吕绮玲全程经历过巨马水那一战,对长矛骑兵的优缺点都知之甚详。
长矛并不适合轻骑兵使用,轻骑兵用的比较多的,除了战刀之外,就是丈六缨枪和马槊了。长矛的作用主要是在接战之初的冲击上,要格斗可不够看。
轻骑兵身上没有甲胄防护,目标却很大,如果用长矛冲阵,在第一下冲撞中减缓了速度,后面就要乏力了。就算是不得已要用轻骑兵冲阵,主要的方式也不是冲撞,而是在敌人的身侧如风般掠过去,人马交错的同时,发动进攻,即所谓的过马一刀了。
轻骑兵持长矛就是累赘,更别说还是那种超长的长矛了。
当然,以西凉军在兵力上的优势,倒是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拼消耗。不过,青州军中装备率极高的弓弩可不是摆设,轻骑兵最怕的就是弓弩的密集攒射。
即便是上万骑兵同时发动进攻,只要阵列中有五千以上的弓弩,也可以在冲锋过程中,极大的削弱敌人。在正式发生接触之前,将敌骑的阵型变得零零落落,不论拿着什么武器,也无法造成威胁。
徐庶嘴角溢出一丝苦笑,颇为艰难的给出了答案:“弓弩造成的杀伤很有限,因为西凉军的骑兵……装备了大量纸甲。”
“纸甲?”众将都是大吃一惊,赵云确认似的问了一声:“就是我军从前用过的那种?”
“嗯。”徐庶点点头。
王羽突然问道:“元直,你说大量有些模糊,再具体一点呢?”
“马、韩两部的骑兵,是全军配备,其他各路人马,至少也装备了半数骑兵。”对此,徐庶早有成竹在胸,回答的极为迅速。
“这么多?”太史慈一脸惊疑不定的神情,“那岂不就是说,西凉军中,至少囤有五万具纸甲?他们哪来的这么多纸?要是说曹操还差不多,西凉军怎么……咦?莫非是……”
“嗯。”对于太史慈的疑问,徐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应该就是曹操支援的了。”
“五万具纸甲啊,还是人马具装的那种,即便是曹操,也不可能轻易拿出来吧?”太史慈的眼睛瞪得溜圆,咋舌不下:“难不成他战前高价买去的纸和自己造出来的纸,都用在这上面了?”
“看来就是这样了……”
王羽长叹一声,接过话头:“不愧是曹操啊。单凭这非同寻常的魄力,就足以配得上他的名声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元直这一仗明里是败给马超,其实是败给马超、曹操的联手,确实不算冤。要深究的话,这未尝不是本将的失误啊。”
西凉军装备大批量纸甲的情报,徐庶之前并未写在军报中,王羽也理解他这样做的用意。青州纸大量外流,是在王羽的默许下发生的,青州因此获利甚丰。但在某种意义上,也壮大了敌人的实力。
王羽敢这么做,当然也有相应的把握,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曹操花了这么大代价造出来的纸甲,竟然不留作自用,而是全数拿去武装西凉军了!
从实用角度出发。曹操的做法是性价比最高的。西凉军装备简陋,兵力却多,用造价最为低廉的纸甲武装西凉军,对实力的提升将是非常明显的。但西凉军不是曹操的下属,只是盟友,支援个几千具就是很大的人情了。一口气数万具……
“啧啧……究其根源,是本将轻敌了啊。”王羽摆摆手,拦住徐庶,不让他为自己开释,迅速在心中评估起眼下的局势来。
西凉的长矛轻骑战术。应该是本来就有的。
历史上曹操败于马超之手,也说过这样的话:贼虽有长枪。安能便刺?诸公但坚壁观之,贼自退矣。意思是说,西凉军的枪矛厉害,但只要自己这边深壕厚垒的守着,就不怕他能做出怪来。
后世有种说法,说马超的羌兵用的是马其顿方阵的长矛战术。但就王羽的了解,结合徐庶所述,西凉的长矛其实是骑兵装备的。
历史上的西凉军当然不可能有纸甲,但只要这种长矛轻骑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漫山遍野的发起亡命冲击,再怎么训练有素的部队骤然遇上了,肯定也难讨好。
王羽虽然有办法破纸甲,可现在马超已经将西凉军整合起来了,就算没有纸甲,那数量高达八万的长矛轻骑也不是好对付的,何况还有十多万步卒助战呢?
这一仗还真是有些麻烦了,难道要做放弃并州的打算?
正踌躇间,王羽突然听到太史慈的声音,抬眼一看,后者正和徐庶咬耳朵呢。
“元直,你在军情说那马超很勇猛,他是亲自带队冲阵了吗?既然如此,你怎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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