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兵法韬略虽然很厉害,但盯人这种事,他一点都不专业,倒是吕绮玲偷跑起来很是游刃有余,毕竟是从小就锻炼起来的。结果就是,张辽稍一疏忽,就不见了自家小姐的踪影,急得团团转。
急匆匆赶到议事厅外,听到只有王羽和徐晃的声音,张辽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是赶上了。
他整整衣冠,正要开声求见,无意间瞥到窗户下阴暗处的角落处有黑影晃动,顿时吓了一跳,想着这城守府防备如此严密,难道还能混入刺客?
揉揉眼,定睛再看时,当场就是一个趔趄,好悬没一头栽到雪堆里。
他辛苦寻找的小姐,可不就蹲在窗根底下么?看她那专心致志的劲头,恐怕也只有当初学武的时候,可堪一比了,不然怎么连自己到了都没注意到?
光是吕绮玲一人也就算了,那位大小姐还有两个同党。看到太史慈和魏延被赶出城守府时的神态,谁能想到这二位这么快就没事人似的转了回来,当起了偷窥党呢?
张辽啼笑皆非,却又不敢声张,心想难怪门口站岗这二位,一直神情古怪呢,合着他们早就发现了啊?当然,发现也没用,这偷窥的阵容太过豪华,谁会当真计较呢?
连使几个眼色,吕绮玲都没看到,张辽无奈,只能悄然走近,希望吕绮玲能看到自己。
结果太史慈和魏延感官都很敏锐,他这边才一迈步,那俩就转头看过来了,见是张辽,又撇开头去,很专心的继续偷听。反是正主吕绮玲毫无所觉,直到张辽在她旁边蹲下,扯扯她的衣襟,这才惊觉。
“张……”她自己反应倒快,一个字出口,自己的手就捂到嘴上了,随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嗓音道:“张叔父,你也来偷听啊?来的正好,刚到关键时刻呢……”
“……”张辽又好奇又好笑,还没等他开口解释,一只手又搭上了肩膀,转头看看,却是太史慈凑过来了。
“文远,你来的正好,帮忙评评理。凭什么公明说自己无所适从,就被主公引为知己?某和文长也说了差不多的话。就被赶出去了呢?不公平啊,绝对不公平!”
很显然,太史慈也把自己当成同道了来偷听的同道。和这群没心没肺的人混在一起,张辽也只剩苦笑的份儿了。
“子义兄,悄声,悄声!”他们寒暄上,魏延却急了,扯扯太史慈。提醒道:“主公耳目很灵的,眼看着就到最关键的时刻了,你可别打岔。”
太史慈那嗓门,就算刻意压低音量,那也是很响的。而厅内王羽已经露了口风,眼看着隐藏已久的谜底就要揭开,万一被发现。挨顿骂是小事,不能第一时间解开疑团才是要命,主公不是常说,好奇心可以杀死猫么!
太史慈一缩脖,捂住了自己的嘴,怎么看怎么像是掩耳盗铃故事里的那个小偷。
好在王羽不知是不是太过专注。居然没注意到窗外的动静,只听他朗声说道:“我军为何来幽州?杀虏安边而已。虏在何处?居庸城是也!目标难道还不够明显吗?依照公明适才之言,我军应该怎么做,还有疑问吗?无非勇往直前罢了!”
沉默数日,他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寥寥几句话,掷地有声。无论是直面王羽的徐晃,还是闻讯赶到的诸葛亮,亦或窗外偷听的几人,都觉一股浓浓的狂霸之气扑面而来,一时间竟是齐齐失语。
如果主公心中没有犹豫,这五天的按兵不动该怎么解释?如果说是苦思之后,方有所得,此刻宣言,为何能如此豪情盖天,威武霸气?
王羽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扬声发令道:“孔明率辅兵留守,其他人既然已经听到了,当不须某再另行下令……来人,取我披挂来,鼓角伺候,全军出击,目标居庸城!”
说罢,他一甩披风,直接大踏步的向外走去,再没回头多说哪怕一个字。
“出兵!”
断喝声中,众将都是一个激灵,猛然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按兵不动的主公,居然下达了比魏延当日提议的险计还夸张的军令。
全军出击!
不留任何后手,毫无保留的出击!
半月粮草?看主公披甲上马的速度,哪里有那个余裕?
后防?他的确命令诸葛亮留守了,可看他的架势,与其说是让诸葛亮和数千辅兵留守,还不如说他嫌这些人累赘,所以随便找个理由给丢下了。
计策?战略?友军……统统没有!主公这架势,分明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向居庸城!
这不是突袭,鲜卑人再笨,也不可能发现不了两万多大军的靠近,这就是……
“破釜沉舟?”张辽寻思半晌,终于从脑子里想到了个相似的典故,当年楚霸王渡过漳水,将兵锋指向钜鹿的那一刻,身上发散着的,想必也是同样的豪霸之气。
“这才是我的夫君,来人,快快传令,全军上马!除了盔甲和武器什么都不要带,只要人跟上来就行!”吕绮玲的反应没有张辽快,但却更符合眼下的节奏。
“咚!咚!咚!”左右亲卫敲响了战鼓,极北方吹来的烈烈长风之中,又混入了雷鸣之音。
“呜……”号角声长鸣,宣告着在多日的蛰伏之后,来自山海之间的蛟龙再次腾云而起。
在下一刻,豪壮的长歌声惊碎了夜的寂静,压倒了风声,响彻了幽燕大地的无垠旷野之间!
“长风起兮天苍苍,
天火焚兮野茫茫,
迎风火兮奋霜刃,
安乱世兮路漫长。”
马蹄声渐渐响亮起来,加入了慷慨放歌之中,为雄壮的战歌敲起了鼓点。
全城都被惊醒了,全城都震惊了!
久在边关之人,对金戈铁马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即便忽略嘹亮的战歌,只消从雷鸣般的马蹄声,和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中,就足以分辨出,这是大军起行的信号!
太史慈等人只比吕绮玲稍慢了一拍,先后派出了传令兵,自己也是披甲持兵,紧紧追在了那杆再熟悉不过的大纛之后。
传令兵开始时还准备用通常的方式传令,然而,没等到他们跑到地方,各军的将士就已经纷纷从营帐中跑出来了,所有人手中都紧握着兵器,口中高声应和。
不需要命令,旌旗所指处,就是兵锋所向!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训词,从军的第一天起,就由骠骑将军亲自说给了每一个人。
“长风起……
天火焚……
迎风火兮安乱世,
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
秦家筑城避胡处,汉家烽火燃不息!”
万人共一呼,压在城头的铅云仿佛都被震散了,整个夜空都在颤抖!
指挥?不需要!
组织?不需要!
顾虑,同样不需要!
战歌声将所有人的心都连在了一起,所有人都只有一个信念:只要依照曾经许下的诺言,追随着统帅,勇往直前!
向北,向北!
胡骑就在那里!
统帅的旌旗就指向那里!
第七四九章勇往直前
如果有人能从天空俯瞰下去,必会为眼中所见的情景所震撼。
最初只是一小团火光,即便在黑夜里,也不是特别显眼,因为其周围虽然不是很多,但还是有着很多摇曳的灯火,那团火光只是其中较大的一团罢了。
然而,很快,随着那团火光开始移动,城内一下子沸腾起来,一点点的火光亮起,然后快速移动,仿佛银河倒泄,卷起巨浪,漫天的繁星全都化成了水滴,海纳百川般的汇聚起来了一般。
那情景,壮观之极。
初始的那团火光并没有因为规模增加,就停下来休整,而是就那样毫不停留的直驱北方。以其为指引,星星点点的火光汇聚在一起,紧紧追随,化成了一条长龙,昂首而前,离开了蓟县,冲向黑暗的最深处。
“亲卫铁骑辖下一千三百二十骑,全数在此,请主公示下!”吕绮玲提着画戟,大声禀报。具装骑兵的战前准备是最麻烦的,不过做为王羽的近卫,他们的集结、响应速度也最快。
主将吕绮玲的想法很简单,盔甲可以由扈从带着,人和马先跟上来才是重点。
“跟上!”王羽没有回头,沉声回答。
“隐雾军血刃营辖下四百六十八人,全数在此,请主公示下!”
血刃是魏延自己起的名字,他认为自己的部队就是一把匕首,平时看不到,锋刃亮出来的时候。上面必然染满了血。
这支队伍满员是五百,从中山之战开始。转战至今,大小数十战,一共折损了三十多人。
“跟上!”王羽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犀利的目光一直看向前方,仿佛穿透了无边的黑暗,遥远的距离,正看着敌人的一举一动那样。
“隐雾军碧血营辖下四百三十六人,全数在此。请主公示下!”
太史慈的部队只打了一仗,折损却比魏延高出不少,不过,魏延的大战都是和赵云一起打的,太史慈却是独力解决了阎柔的七千骑。经历了那样的大战后,还能保存下来如此完整的实力,碧血营的战力可见一斑。
“跟上!”
“泰山军摧锋、破阵、斩马、拔城……诸营尽皆开拔。请主公示下!”
徐晃来的最晚,不过不是因为懈怠,只是泰山军的规模太大,除去关平、胡才的两营兵马之外,还有六营,近两万战兵。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他能将部队统计得这么清楚,已经很不容易了。
“跟上!”王羽点点头,高声喝令:“多点火把,照亮将旗,把战歌唱起来……不用理会掉队的人。他们自己会跟上来……”
“诺!”左右亲卫轰然应命。
更多的火把向将旗下簇拥过去,将旗帜周围照得亮如白昼一般。鲜红的旗面迎着狂风,不屈的舞动着,闪亮非常,冲天的欢呼声再次响起,嘹亮的战歌声响彻天地。
“战城南,冲黄尘,旌如电兮鼓雷霆。
勍敌猛,戎马殷,阵亘野兮若屯云。
长剑击,繁弱鸣,飞镝炫兮乱奔星。
虎骑跃,华眊旋,朱火起兮腾飞烟。
骁雄斩,高旗搴,角浮叫兮响清天。”
和战意高涨的青州众将不同,张辽心中却是思潮起伏。
狂热,只有这个词,才能形容青州军现在的状态。以这种狂热的姿态,激发全部……甚至超常的战力,显然就是王羽救援居庸城的策略。
这个策略有什么奇效?张辽从出城开始,一直琢磨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
显而易见的好处是,这样的出兵方式,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侧后的危险。
大军出城时,城内的眼线、奸细未必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等他们回过味的时候,城门已经彻底关严了。就算他们还有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手段,能不经城门离城,可是,等他们将消息送到的时候,青州的大军早已经抵达居庸城下,展开对鲜卑主力的攻击了。
即便蹋顿接到信息后,当即立断的出兵,也来不及,何况蹋顿未必就敢立刻出兵,因为这条情报和先前的情报相差太多。之前的情报一直说的是,王羽不会出兵,今天再出兵,也来不及了。
发现无机可乘,蹋顿应该已经考虑撤兵事宜了,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又来了一条截然相反的情报,以此人的精明和谨慎,岂能一点怀疑都没有?张辽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蹋顿会迟疑观望几天,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后再展开行动。
这应该是最大的好处。
此外,就即将发生的居庸之战而言,两万青州军,就算出现得再快,再突然,也不太可能形成战术上的突袭,但战略上的突袭却是一定的,应该能对鲜卑统帅的心理造成一定影响。
青州军现在完全遮断了官道,放弃除了武器、盔甲之外的所有辎重,行军速度也达到了极致。蓟县纵然还有眼线,也来不及将情报送出去了,在看见王羽的军旗前,鲜卑人得到的只会是青州军依然按兵不动的消息。
这就是战略上的突袭效果,鲜卑人肯定会发现汉军的到来,也能及时作出迎战的准备,但他们的准备一定不够充分。
不过,这招奇兵突出也不是没有弊端。
兵法中最崇尚的就是秩序,反过来,混乱则是最让将领们厌恶且畏惧的。能否在行军、作战中保持秩序,正是区别精锐部队和乌合之众的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标准。
青州军现在的表现,其实是颠覆了常识的,因为战前没有任何准备,甚至连征兆都没有,突然就发动了。
出于对王羽狂热的崇拜,将士们固然完成了集结……准确说应该是聚集隐雾、烈火二军由于人数较少,所以很快确认了随行的人数,但人数众多的泰山军就差得多了,徐晃只来得及确认各营的营官跟上来了,士兵到底来了多少,他心里也没数。
现在青州军高速行军靠的不是号令,不是队列,不是长久以来训练出来的军事素质,而是单纯的对统帅的狂热拥戴。
抬头望着熊熊火光中猎猎飘舞的战旗,张辽心里很没底,不知道这展明灯的作用,到底能持续多久,能否贯穿全程。
越是精通兵法,就越会觉得这种全凭勇气和热情的策略不靠谱,再加上张辽毕竟初来乍到,对骠骑军其余各部的状况也不是很熟悉,所以才有此担忧。
而且还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前面,兵法有云: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这可是兵圣的教诲,多少名将都奉行不悖的。
蓟县距离居庸城一百五十里,接战距离差不多在一百二三十里,看王羽的架势,显然是要一口气走完这段路程,奔袭百里立刻投入战斗?
这可是兵家大忌!
张辽忧心忡忡,就算王羽有办法解决上述所有的问题,那也还有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双方的实力对比。
鲜卑正在撤退的只是部族牧人,精锐还没怎么动,双方的实力对比没有改变。王羽不待辎重,长驱直入,看起来是想在一天内解决战斗,可问题是,那将是十万人规模的一场大战啊!
即使在华夏以千百年计的历史上,这样的大战也并不多见,即便是惜字如金的史官们,也会对其大书一笔,描述上几句。
一天就解决?
忧虑着,张辽策马上前,低声提醒道:“君侯,前面不远就是昌平城,是不是在这里休整一下,至少将队列拉出来,现在这样子恐怕……”
“嗯……那就休整一下好了。”出乎张辽的预料,从走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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