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这三千轻骑,诸侯畏惧之余,未尝不眼热,若是能暗算公孙瓒,夺了他的兵马,那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
诸侯中没有蠢人,这样的好机会,谁肯轻易放过?实在由不得公孙瓒不犯愁。
“伯珪兄,其实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来此路上,小弟和公路将军商量了一个办法,正要请伯珪兄指正。”看到公孙瓒神色,王羽就已经猜到对方心思了。
“哦?”公孙瓒眉头一挑。
按照王羽的说法,这次回援,公孙瓒是来镇场子的,袁术则是帮忙打圆场,搞合纵连横那一套的。
这个任务分配模式,公孙瓒不怎么看好。对手若不是袁绍,凭着家世,袁术还能有点表现,可对手既然是袁绍,家世什么的就抵销了,凭袁术那臭脾气,不坏事就不错了,想成事?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王羽看起来似乎很有信心,一路上一直和袁术嘀嘀咕咕的。后者开始还有些担忧,后来却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很有信心的样子。
之前形势紧急,公孙瓒也无暇询问,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这时王羽主动提起,他自然很有兴趣。
这种局面下,还能找到力挽狂澜的机会,那就不是有智谋的问题了,只能说是有大局观、大智慧。
王羽看看袁术,见后者眼神热切,干脆顺水推舟,谦让道:“公路将军,不如由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出谋划策的都是鹏举你,我怎好独占功劳?”袁术老脸泛红,连声谦让,不过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得意之情,却出卖了他。很明显,他的谦让不过是走走场面罢了,实际上,王羽的计划让他欲罢不能。
袁术的脾气,王羽早就摸清楚了,他笑着恭维道:“羽不过提了个建议罢了,运筹之功,全在将军,公路将军,你就不要客气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袁术这样的盟友,不比公孙瓒差多少,两人的性格特点都很鲜明,很容易就能对症下药。只有刘备那种枭雄性子,才让人难以琢磨,不知深浅。
眼下的这件事,说白了,就是让袁术多出风头,自己多拿实惠,然后就能皆大欢喜。换成刘备、曹操那种人,事情哪会这么顺利?
王羽这么一说,其他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袁术之前一直在洛阳做官,他的人面还是很广的,在场众人对他都不陌生,也知道他那臭脾气。
单是王羽能和这家伙合作愉快,就足以让人吃惊不小了,再听到还有扭转乾坤的奇谋,众人的期待感一下就爆满了,当下纷纷出言附和。
“咳咳,既然如此,那我就与各位说说吧,其实……”袁术志得意满,清清嗓子,就要开口解释,就在这时,大营内突然一阵纷乱,人喊马嘶的,像是有大军调动。
什么情况?
众人心中都是一紧,公孙瓒眉头一皱,当即喝令全军上马,准备迎战。
眼下正是非常时期,见公孙瓒这边摆出战斗姿态,大营内则越发的混乱了。
靠近营寨边缘的军队,也同时进入了战备状态,不过摆出的,却是各自为战的架势,警惕的目标也不仅是营外的幽州军,对其他方向,也摆出了戒备态势。
诸侯间的猜忌,已经达到了极点,此刻,哪怕是一根流矢,都有可能引发大规模的乱战。
王羽的奇谋还未应用,内讧就已是一触即发了!
众人都很紧张,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公孙瓒也一样,例外的只有王羽,他一点都不担心。
袁绍不是无谋之人,而且尤其不擅长当机立断,历史上,他在局面大优的情况下,被曹操打败,这是主要原因。而且,袁绍还好名,他不会愿意担起挑起内讧的名声的。
最关键的还是,自己这边兵种构成很得力,白马义从加上自家半吊子的弩骑兵,正面打,或许打不过袁绍,但胜在一个进退自如。
“各位,各位,不要误会,不要误会……”过不一刻,营内有人出来了,离得老远,就喊上了,显得颇有诚意。
认出来人,王羽愈发确定了对方的诚意,来的正是张氏兄弟的那个心腹,臧洪。
“臧功曹,营内到底出了什么事?”
“袁盟主、袁使君、张太守、韩冀州和鲍将军都要撤兵,他们事先没打招呼,突然就要开拔,惊动了各家人马,所以……”臧洪的脸上又是汗,又是尘土,显得十分狼狈,全没了王羽初见他时,那股意气风发的气势。
不过,此时也没人会关注臧洪的形象问题,他传达的消息才是最令人震惊的。
“撤兵?这么快?”
“袁本初真是丧心病狂,他这是要把联盟分裂的责任,彻底推给鹏举啊!”
“论起因私废公者,天下再无出其右者!”
“不过这样一来,东面威胁已消,董仲颖的迁都之议不就……”
“元基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若关东诸侯未曾起兵,董卓自然不会有迁都之议。如今他尝过了四面受敌的滋味,反复权衡之后,才有了这迁都的念头,又岂是说打消就能打消得了的?”
“韩公说的不错,事至如今,联军的存在很有必要,如果能与朝堂配合起来,至少也能保全洛阳满城百姓啊!”
几位朝臣纷纷发表见解,一边说,一边看向王羽,意图也是不言而喻。
“这几路兵马去向如何?”王羽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韩冀州和鲍将军各回辖地,”臧洪一边观察王羽的脸色,一边迟疑着说道:“袁盟主表袁伯业为扬州刺史,令其即刻往寿春赴任,自己则与张太守一道,同去河内……”
“什么!”王羽目光一凝,公孙瓒则是脸色大变。
韩馥回冀州,威胁的是公孙瓒的老巢;鲍信的辖地是济北国,一面可以配合韩馥封堵公孙瓒归路,另一面还可以隐隐威胁徐州;至于袁遗这个新科杨州刺史,一看就知道,他就奔着徐州去的!
辖地受到威胁,不愁公孙瓒、陶谦不撤兵,正是釜底抽薪之策。
袁绍的目的就是要斩去王羽的左膀右臂,没了公孙瓒和陶谦,兖州的各路诸侯又不待见王羽,王羽这边的盟友就只剩下袁术了。而后者新败,主力离得又远,也拿不出什么强力的支援。
如此一来,王羽想守住虎牢关都难,更别提进兵洛阳了。
这还不算,袁绍带着张杨去河内,也不是单纯的出走,他这是要去抢王羽的地盘!
公孙瓒、陶谦归途路远,王羽的兵马数量少,精锐程度差,而袁绍本就兵多将广,又得张杨数千悍卒之助,单独对上王羽,自是大占上风。
袁绍不愧是枭雄,眼光精准,手段老辣,这釜底抽薪的计策一出,立刻就形成了各个击破的局面。而且还不止如此,公孙瓒和陶谦的归途已断,现在已经是进退两难了。
勉强进兵,只会让其他人捡便宜;撤兵,路上又有风险;绕路的话,夜长梦多,辖地同样有沦陷的风险。
面对这种局面,公孙瓒如何不惊?
“伯珪兄勿忧,鹏举与我商议的计策,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局面的。”众皆惊疑之时,袁术突然笑了,“原本我还没想得通透,现在看来,鹏举料敌先机,早就算明了那妾生子的心思,因而早有筹谋啊,哈哈!”
“到底是何良策?”公孙瓒急了,袁术虽然不是故意要卖关子,但效果却是达到了,他现在已经心急如焚了。
“这……”袁术瞥一眼臧洪,欲言又止。
“各位既有要事相商,洪就先行告退了。”听到袁术说的笃定,臧洪本来也是精神一振,不过,他也是个眉眼通透的,见了袁术的神态,很自觉的出言告辞。
走了几步,他突然又站住了,转头向王羽说道:“王少将军,北门有报,早上中军集会时,有马车出营往延津渡口去了,似乎是蔡中郎父女的车驾……”
“蔡伯父?他要去哪儿?难道……”袁绍的权谋没能让王羽动容,但蔡邕的动向却让他大吃一惊。
蔡邕来酸枣,纯粹出于私人原因,与他的政治立场无关,实际上,这位大儒原也没有什么政治立场,他现在一心只想着去洛阳修史。
他去延津的目的……
荥阳一带是战场,但河内却很太平,蔡邕的目的地,除了渡河去洛阳,还能是什么?可是,蔡琰怎么也跟去了?而且两人出营的时机,偏偏又赶得那么巧,刚好赶在中军聚将,老爹自顾不暇的时候?
王羽回头看看王匡,后者已是目瞪口呆,而正率兵过来汇合的于禁则是点了点头。
“具体去何处,就不知道了,不过,随行的从人,似乎是卫先生的手下……”
“资助曹孟德的卫兹?”王羽瞳孔一缩,一股阴寒涌上心头:糟了,自己一直盯着袁绍,结果被曹操给算计了!
“正是此人,陈留卫氏与河东卫氏虽非同族,但也颇有渊源……”
王羽心如火焚,哪里还顾得上听臧洪解释这些,又或责怪什么人。
他牵过乌骓,飞身上马,扬声高叫:“公路将军,此间便拜托了,伯珪兄,借玄德公和三百骑兵一用,在后接应……”
马蹄声急响,话犹未尽,人影已渺,一路烟尘,直向西而去。
第六十二章富贵险中求
“报……”
“主公,王鹏举单骑出营,往西边去了。”
“孟德此计果然绝妙,算准了那小儿贪慕美色的弱点,一举切中要害,这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哈哈哈哈……”想象着王羽仓皇出奔的模样,袁绍只觉胸中为之一畅,一口气总算是顺了。
“本初兄谬赞了,此事非操之功,而是卫先生一力主张,操却不过情面,提了些建议而已,哪里敢居功?”曹操连声谦逊,并不居功。
这种功劳很烫手,他没必要非得往身上揽不可。而且,计划目前虽然实施的还算顺利,但什么事放到王羽身上,都很难以常理度之,不到水落石出的一刻,是无法下定论的。
逢纪皱着眉头提醒道:“卫先生出奇制胜,抢出了半天的时间,但那王羽的马,听说是公孙伯圭从乌桓王手中夺得的宝马!卫先生为求隐秘,只带百多轻骑随身,若是当真被追上,恐怕……主公,不如再遣些兵马,着颜良、文丑二位将军尾随接应吧。”
“元图多虑了,卫先生身边人少,行程也快,而且,他们走的不是大路,哪有那么容易就被追上?何况,就算追上,那王鹏举也是人困马乏了,强弩之末,还能以一敌百不成?”
郭图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冷笑道:“再说,你以为某等为卫先生出谋划策之人很蠢么?会想不到以防万一?放心吧,卫先生事先已经与洛阳那边联系上了,河东卫家已有答复,一定能说动董卓出兵接应!”
说着,郭图眼中寒光一闪,道:“那王鹏举依仗勇力,自以为天下无敌,冒犯主公,蔑视群雄,他追不上便罢,当真追上,正好让他恶贯满盈!”
“二位先生说的不错,”曹操附和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道:“不过,若要万无一失,还得想办法牵制公孙伯珪。他军中战马,都是精挑细选的塞外良驹,脚力绝佳,若是接应及时,难保没有万一。”
这番话曹操说的很慢,一边说,还一边观察袁绍的脸色。袁绍是否留下来牵制公孙瓒,并不是很重要,曹操关注的,是袁绍会不会改变初衷。
曹家在兖州经营多年,很有人脉,有袁绍在,曹操很难冒头,袁绍一走,他就有机会将各方势力整合起来。
袁绍要去河内,符合曹操的预期,不过,袁绍性格多疑,他不能把心意表露的太明显了,以免适得其反的坏了事。
“随他去便是。”袁绍本来也在犹豫,要不要改变初衷,但被曹操这么一挽留,他不假思索的冷哼道:“区区一个武夫而已,哪里值得某来牵制?他从荥阳奔袭回来,再返程回去,再好的马,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某倒真盼望他有这么蠢呢。”
说着,袁绍转身就要上马,一边还不忘叮嘱道:“孟德,送到这里就可以了,酸枣这边你多费心。这一次,就算那小儿侥幸不死,想必也是人心尽失,再无存身之地,进取洛阳之事,就有劳孟德了。”
曹操大喜,拱手道:“本初兄放心,小弟一定尽心竭力。”
“嗯,走吧。”袁绍点点头,马鞭微抬,大军应声而动,望北往延津渡口而去。
上路没多久,逢纪就找上了郭图。
“公则,以某观之,那王羽此番九死一生,他若死,酸枣局势尚有可为,你适才为何不劝谏主公?”
“元图欲欺我耶?”郭图冷笑道:“曹孟德存心要在酸枣有所作为,主公答应的又快,你我幕僚,只当为主公拾缺补遗即可,哪有当众让主公折主公颜面的道理?况且……”
“况且?”
“元图休要隐瞒,你真当我不知许子远去邺城,所图何事吗?主公挟四世三公之烈,更有人中龙凤之姿,所以不能一展宏图,只因龙游浅水,没有存身之地!董卓已有退意,王羽居功自傲,反出联盟,勤王大功名分已属主公,当务之急,不是追击西凉军,而是先谋求基业啊!”
见郭图也深悉内情,逢纪很是失落,强打精神道:“公则的见解甚是高明,此时占据河内,可以趁着董卓无暇他顾之际,连接河东,攻略并州,同时还能窥看冀州。只是,那曹孟德的动向让人担忧,曹家在兖州……万一真的让他建了功,威胁岂不是比王鹏举还大?”
“元图有所不知。”
对幕僚们来说,信息量就是能力,和受信任程度的体现,在这方面压了竞争对手一头,郭图心情大好:“那孙文台素有勇名,在荆南平叛,更是武功赫赫,结果却在梁县一败涂地,元图可知其中缘故?”
“……愿闻其详。”郭图的话,似乎有些跑题,但逢纪知道,老对手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其实……”占到上风,郭图也是见好就收,并不多做卖弄,将最新得来的消息与逢纪分说一番,然后总结道:“总之,西凉军还远未到不堪一击的程度,或者应该说,现在的西凉军,比先前更强,更有攻击性!”
逢纪一脸心有戚戚的神情,点头附和道:“原来,主公的谋虑已经如此周全了,他主持联盟之际,捷报连传,待他被王羽逼走,联盟就连遭惨败……王鹏举闹翻了天,曹孟德处心积虑,最后也只能为主公做嫁,岂不可笑?”
“何止可笑!”郭图脸上冷笑之意更浓,“哼,最可笑的是,死到临头,却不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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