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就那么去了,也没给我留下足够的人手,现在春耕过半,东海的政务也是千头万绪啊。”王羽一脸哀戚的说着,诸葛亮听了两句就觉得势头不对,下一刻,王羽果然话锋一转,笑道:“不然,孔明,你也来练练手?”
“……”诸葛亮无语,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意思是说:哥才十三,童工可以有,压榨童工到这个份儿上,就有点过分了吧?
“你这是……当仁不让的意思?”王羽侧头想想,然后拍拍手,点点头,自说自话道:“嗯,能者多劳,有志不在年高,正当如此,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各忙各的去吧。”
诸葛亮气得跺脚,大声问道:“大家都有事,主公您做什么呢?”
王羽用手指在头上点点,悠然笑道:“当然是勾画大汉朝的美好愿景啊。”
诸葛亮神情一凝,然后突然严肃起来,沉声说道:“不,主公,您别忘了,还有一件大事,很重要,而且非您亲自去办不可!”
第六零五章凄云惨雾
沭水发源自沂山,一路迤逦向南,在东莞开始与沂水并行,途径东莞、城阳、琅琊、东海诸郡,最后在下邳境内汇入泗水。
十余日之前,曹豹、阙宣的大军先后逆流而上,旗号鲜明,气势冲天。然而,从三天前开始,每天都有尸体顺流漂下。
留守下邳的郡兵开始时吃惊不小,从衣甲上辨明是自家同袍后,一度试图打捞安葬。后来漂下来的尸体越来越多,想打捞也没那么多人手和胆子了。
在城内留守的,还是有一些有经验的军官,知道现在是春天,贸然打捞尸体,很容易染上瘟疫。当然,比这更重要的原因是,河里漂下的尸体都已经有近千具了,可见曹将军这场仗败得有多惨。
青州军可能不趁胜追击么?如果他们来了,自己该怎么办呢?经验多,阅历就丰富,军官们准确的判断出了目前的局势,并推断出了局势最有可能的后续变化,开始为自家的安危担忧起来。
至于河里的同袍,也只有那些心善重情者,念及袍泽之情,挫草为香,裁叶为钱,烧起一股青烟向不幸遇难的弟兄们默哀致敬了。
做这些的时候,众人心底未尝没有一丝庆幸。
曹豹最初起兵的时候,他描绘出的美好前景让不少人动了心,可谓应者云集。现在,大家心里就只剩下死里逃生的庆幸了。
幸好自己没被曹将军看上,否则啊,说不定也是河里面漂着的一员了。天下无敌的骠骑将军,是那么好惹的吗?不信邪的很多,有哪个落得好下场了?死路一条嘛!
人都是健忘的,不幸者很快被抛到脑后,人们开始想象从前趾高气扬的曹豹现在有多凄惨,或是王羽入主下邳后,生活将发生怎样的改变……等等。
然而。他们的想象都没来得及验证,天下太大,不信邪的也太多,曹豹的血迹还没擦干,下一个胆大包天的人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叔至,你巡视城防,勿要留下疏漏……何将军。劳你沿河搜索,尽可能的收拢溃兵……太初,请你尽快把部队集结起来,曹将军败得太快,看样子,青州军很快就会大举南下……再派人去寻云长。令他暂缓进兵,勿要孤军深入……”
刘备就是这个不怕死的,他进兵东海,名义上是呼应曹豹的攻势,实际上却留了一手,明面上让关羽带着大队人马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自己则轻车简从的潜越彭城。直趋下邳。
他做的是两手准备,若是曹豹果然胜了,其与阙宣之间应当还有一场龙争虎斗,他就以调停的的名义,在东海分一杯羹。若是曹豹败了,或者损失惨重,他正好趁势吞并曹豹残军,攻取下邳、东海。全据徐州。
可千算万算,他就是没算到,曹豹竟然败得这么惨,这么快,搞得他根本没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
虽然有刘辟、何仪的帮助,提前在下邳埋伏下了数千黄巾,可仓促之间。既要夺城,又要火并曹豹,还要抵挡青州军的进攻,即便是早有准备。刘备一时间也是焦头烂额。
“军师有消息了吗?还没有?这……可如何是好?”在这种关键时刻,偏偏他最为倚重的几个人都不在身边,让他倍感艰辛。
“玄德公且稍安勿躁,您放心,曹将军并非全然无能之辈,在路上应该已经集结起一定数目的残军了,家父见到他后,必能令其辨明大势,循大义而为……玄德公只须专心准备守城战即可。”
“有劳二位。”刘备感激的向陈登点点头。
他抵达下邳的时候,马陵山之战已经分出胜负,消息也开始流传开来,若非陈登父子帮忙,他夺徐州的大计也只能腹死胎中。当时下邳城人心惶惶,夺城倒是不难,但曹豹的残军他却没法吞下,更没办法安定城中人心,在王羽南下的大军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解决这些燃眉之急,只是陈登父子带来的诸多好处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接下来这二人的作用还大着呢。
因此,尽管刘备很清楚,陈家父子这是准备拿自己当挡箭牌呢,可他一点都不在乎,依然对这对父子恭敬异常。
这种事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各取所需罢了。
“玄德公说的哪里话?”陈登一摆手,云淡风轻的笑道:“将军为了汉室兴衰,千里赴援,徐州父老谁不感将军大德?登父子也是徐州治下之民,为了维护乡梓,何来辛苦之说?”
“世道崩坏至此,身为宗亲,备为天下人奔走出力,本是应当。然元龙与令尊的及时援手,备的感激也是发自肺腑,赤诚一片。况备虽远在豫州,却也听闻,广陵政治清明,百姓安居,皆是尊父子治理教化之功。值此国事艰难之际,若得二位之助,备何幸哉,天下苍生何幸哉?”
一边感叹着,刘备一边用暗示的方式,向陈登发出了招揽。他夸陈登父子在广陵的成就,并非只是为了恭维,而是在许诺,告诉陈登,他得了徐州之后,会保证陈家在广陵的利益不动摇。
“玄德公的看重,登感激莫名,将军在徐州,若有用到我陈家之处,请尽管开口。等消弭了徐州战乱,登必投效帐下,为使君奔走效力。”
陈登的回答同样意味深长。他暗示刘备,现在双方要同心协力的对敌,至于投效之类的事情,大可等刘备完全平定徐州之后再说。
“如此甚好。”没能达到最完美的结果,但刘备也不觉气馁。陈家父子是地方实力派,连陶谦这个强龙,都只能令其表面恭顺,刘备自己现在还要靠着人家混饭吃,哪有收服对方的资本?陈登肯答应尽力帮忙,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压低声音道:“王羽骁勇绝伦,要守下邳,非调云长、翼德来此不可。然则,彭城如今在袁术之手,小股人马过得了,大队兵马却……”
陈登一挑眉毛,似笑非笑的反问道:“使君的意思,莫非是要先图袁术?”
“当然不是。”刘备连忙否认,开玩笑,一个王羽已经让他压力山大了,再去招惹本来可以当做盟友的袁术?那不是疯了么!
他低声解释道:“去年在兖州……”他说起了吕布和曹操那场交换领地的战争。
“原来如此,登愿勉力一试。”陈登知道刘备想让自己来当说客,帮刘备实现这个目标,他点头应下,心下却是冷笑不已。
曹操愿意和吕布交换,是因为他有西进的计划弘农、河东的消息已经传到徐州了,陈登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误。想要牵制王羽,曹操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也只能期盼许攸那边有些成果,否则区区刘备,怎么挡得住王羽?
现在刘备想的倒是挺好,想用鸡肋般的谯郡和汝南,换取袁术手中的彭城,将沛国、彭城、下邳连成一片。但这样一来,袁术虽然得以暂时摆脱青州军的威胁,可供他扩张的空间也没了,他总不成去颍川、南阳招惹曹操,或者北上去和吕布争夺兖州吧?
可话说回来,刘备的提议对广陵是有利的。刘备这道屏障越强,广陵的安全就越有保障,这才是陈登满口答应的主要原因。
“有劳元龙。”刘备大喜,没什么可赏赐对方的,干脆一躬到地,用礼仪来表达谢意了。
告别刘备,陈登却没急着动身去彭城,离开下邳后,先向西走了一段,然后直接折向了北方,在良成和陈珪以及曹豹、许耽两个败军之将碰了面。
“如何?”一见到陈登,曹豹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问的没头没脑,陈登回答的却很详细:“刘将军愿意保证你的地位和兵权,你从前在徐州如何,以后在刘将军帐下便如何。”
曹豹和许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喜色,不过他心中疑虑不少,却也不会因为陈登一句话尽消:“那青州军南下的时候呢?他不会先拿咱们的人去消耗吧?”
“不会。”陈登淡淡一笑:“刘将军说的明白,他会自行守御下邳城,二位可以分兵去下相,与下邳成犄角之势,互相应援。”
曹豹吁了口气,放心了。
下相也是泗水沿岸的一座城,正处在淮阴城和下邳城之间,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刘备让他驻守于此,诚意不可谓不足,这样,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陈登和曹豹对答,陈珪完全没插嘴。等陈登摆平了曹豹,父子这才凑在一处,开始交换情报,评估局势。
陈登这边相对乐观,只是对能否说服袁术还有点不托底,陈珪听罢,摇头叹气道:“说服袁术一点都不难,只要元龙你走一趟,把郯城那边的消息告诉他,然后言明利害就足够了……”
陈登悚然而惊,急问道:“父亲,郯城又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青州军迟迟未曾南下,不是因为和阙宣缠战么?”
“缠战?”陈珪苦涩一笑,陈登看在眼中,竟看出了一丝凄然的味道,心下越发惊疑不定,只听老父惨然说道:“阙宣已经完了,不但他自己完了,他还想把整个徐州都拖下水啊!”
第六零六章江淮变局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父子二人站在良成城头,夜色中看不到沂水的波涛,只能依稀听到水流的跃动声,声音很低,却如同重锤般敲在二人心头。
从陶谦宣布了邀王羽南下,并有意以徐州相让开始,陈家父子就开始多方奔走,策划出了一波接一波的阴谋,试图将王羽挡在徐州之外。
这些计谋不可谓不巧,执行者也不能说不得力,但无论先后,计谋一一落空,执行者也像是扑火的飞蛾一般,先后陨落。
不过,哪怕是收到曹豹在马陵惨败的消息的那一刻,陈登也未曾感到如此的绝望。
他不怕强大的敌人,他的千般巧计,都被王羽用强力碾压,看起来似乎很悲惨,很无奈,但实际上却没什么。不就是失败吗?当年高祖失败了多少次?最后还不是利用一次毁约偷袭,就把不可一世的楚霸王给解决了?
他也不怕形势不利,形势再怎么糟糕,只要能聚集起足够的人,站在敌人的对立面,大势迟早会得到扭转。
但王羽突然改弦易张,在阙宣第身上做起了文章,要将从前对豪强的严厉政策,修改成带有怀柔倾向的,这就很棘手,很让人绝望了。
徐州不是青州,地方上受战乱的影响很小,大小世家都保全得很完整。陈登父子之所以敢向王羽发起挑战,就是因为他们有把握,就算王羽依靠军势弹压了豪强的反抗,徐州的敌意也不会消弭。
王羽在的时候,也许问题不大,可只要他一走,徐州的遍地烽烟,就能让他的继任者焦头烂额,首尾难顾!
如果配合得当,说不定徐州就会成为强大的青州军崩溃的开始。再强的军队。在举世皆敌的环境中,战斗力也很难发挥出来。
陈登虽然不知道后世人推崇的全民战争,他却无师自通的策划出了这么一场盛宴,等着王羽自己撞上来。
他先前的那些计谋,成功固然很好,不成功想必也能激起王羽的怒火,继而大举南下。大开杀戒,为将来徐州的全面反抗留下伏笔。
谁曾想,王羽接二连三从他的杀局中死里逃生,却是毫不在意,不但没有大举南下,秋后算账的意思。反而连阙宣都放过了。后者的进袭成了个笑话,两边现在打得火热,阙宣的五千大军不但没能给王羽造成任何麻烦,看起来倒是成为王羽的助力了。
这叫陈登如何不惊?
“他立了威,成了名,你我父子一番谋划,看起来都是为人作嫁了……”陈珪本来是很有名士风范的一个人。说话声音不高,但极富韵味,听起来节奏分明,然而此刻,他的嗓音却变得晦涩黯哑,听起来像是金属摩擦一般。
“元龙啊,王羽对你的看重,应该是有几分真心的。既然形势至此,又有了保全家业的希望,不如……”
陈登心头一跳,老父的意思很清楚,无非是对前景绝望,开始动摇了。高唐会盟的时候,父亲就一度动摇过。想着至少让自己去青州出仕,给陈家留下薪火。
但他陈元龙的志向就是振兴家业,让广陵陈家成为曾经的袁家那样的天下名门!在青州新政当中,就算是改良后的这个。也看不到这样的前景。
无私?不,人不利己,天诛地灭,无私只是虚伪的代名词罢了。
人生在世,最荣耀的不就是光宗耀祖,福泽子孙吗?王鹏举他自己不在意这个,很恶心的立下了不称帝的虚伪誓言,可他有什么权力让别人也和他一样?
父亲与青州对立的根本原因是为了保全家业,而他陈元龙,更多的是看不上对方的虚伪和无耻!不称帝?哼,天下怎么可能有人不想坐那个至尊之位?
陈登本来也被王羽这一手搞得很绝望,可听老父这么一说,他不服输的劲头又被激发出来了。
“父亲勿忧,王羽推行此策,未必会有意想之中的效果。他敕封的勋爵,纯粹就是个空名。除了一个名义上的尊崇和安全保障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刑不上大夫的承诺,没有治理地方的权限,没有举孝廉、入仕途的便利,和普通的百姓没有多大区别,还要分割家族……”
陈登嘴角轻动,满怀不屑的冷笑道:“阙宣贪功冒进,自己抛弃了辎重,被敌人所趁,为求活命,不得已相从。而徐州其他家族却没有切身之痛,只要下邳城还在前面顶着,就不用担心众人倒戈相从,顶多也就是意存观望罢了。”
“之前数次设谋,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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