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先将那场会谈上,两家商议的种种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开始温侯还在犹豫,孔融却突然要求密谈,事后,温侯的神情有些古怪,却没说什么,但第二天,严夫人却是笑眯眯的,见人就打招呼,心情好得很。”
“……弟妹?”张杨越来越迷糊,孔融说的事,怎么会让严夫人这么高兴呢,奇怪,太奇怪了。
他稀里糊涂,但董昭可是个心思通透的,念头只是一转,顿时脸色大变,失声叫道:“啊呦,不好!”
张杨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公仁,什么不好?”
董昭不及回答,一把抓住信使的衣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急急追问道:“消息可确切?”
“应该是不差的。”信使被他搞得有些紧张,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魏将军与严夫人有些亲缘关系,事后私下闻讯,严夫人心中欢喜,却也没有瞒他……消息应该是不会错的。”
“这可糟了,这,这该如何是好?”董昭急得团团乱转,张杨则是有些恼火了,说了半天,他还不知道到底什么事呢。
他瞪了信使一眼,后者一激灵,慌忙解释:“主公,其实就是孔融代其主向温侯求亲,要求娶温侯的那位千金。”
“哈?”张杨嘴张得老大,这件事可是太出乎他预料了:“王鹏举不是已经……”
董昭跌足叹道:“明公啊!现在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吗?您想想,若亲事一成,这两家迟早会合而为一,王羽本已强势至此,若再得吕布之助,明公您当如何自处?天下群雄又当如何自处啊?”
“那要怎么办?”张杨傻眼了,慌神了,没主意了。
“设法破坏,一定要设法破坏此事!”董昭失态的大叫着,声音中从里到外的透着股气急败坏的味道。
第五二五章日趋复杂
“一定要设法破坏?”王羽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一手在桌上轻轻的叩着,发出了‘笃笃’的轻响,喃喃自语:“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啊。”
“确实有点意思了。”贾诩从旁附和道:“董公仁这是身在河内,心在曹营啊,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和曹孟德联系上了。单从这个角度考虑,我军也确实不能对河内随意采取行动,否则很容易引得大战连场,到时就得不偿失了。”
王羽点点头,明白贾诩的暗示。
历史上,袁、曹同盟在曹操奉迎天子之后,也就是改元建安开始,就已经名存实亡了,两大诸侯间的战事一触即发。不过,官渡之战是在建安五年才发生的。
关系破裂五年后才大打出手,双方的耐心和克制固然令人惊叹,但若说其中没有个导火索,王羽是断然不能相信的。
这个导火索就是张杨和河内的归属。
河内这地方很难用简单的一两句话评说,其西北群山连绵,山中多有盗匪,土地贫瘠,百姓生活很苦。而南部和东部紧靠黄河的地域,却有着难得的平原,土地肥沃,灌溉便利,就算比起洛阳、魏郡这样的富庶地方,也是丝毫都不差的。
正是这片膏腴之地,才养出了河内众多的世家名门。
抛开这些经济、民生之类的因素,河内还是联通南北的战略要地。
这一世董卓是比较憋屈,不过历史上。面对关东群雄的围攻时,他还是很威风的。屡战屡胜。先后在河内击破王匡,在荥阳击破曹操,在梁县打败孙坚,都是近乎全胜的大捷。可他依然不敢在洛阳停留,只能仓惶放了把火,就往关中跑了。
究其原因,无非是战略态势太差,尽管屡战屡胜。但被围攻的态势却始终无法改变,特别是屯兵河内的袁绍、韩馥联军。对董卓来说,尽管双方一直没发生实际的冲突,但只要袁、韩的大军停驻在河内,他的头上就始终悬着一把利剑!
对有志于天下的诸侯来说,河内就是连通河北、中原的要道,谁占据了这里。谁就能在战略上获得主动。
历史上的官渡之战,之所以发生在延津、白马一带,正是因为袁绍出兵,不仅要攻击兖州,还要压制河内。而这场大战的直接导火索,同样与河内有关。
若非曹操暗算张杨。抢先吞并河内,袁绍未必会不顾沮授、田丰的劝阻,一意孤行,发动了那场震动天下的大战。拥有了河内这个据点,曹操就可以随时进窥邺城。由不得袁绍不紧张。
王羽知道,贾诩提醒自己的用意。便在于此。
现在的河内的局势很微妙,名义上张杨是老大,但实际在此掺了一脚的势力多不胜数。
王羽自己凭借的是两年前在这里的经营,在普通百姓和郡兵之中有着很广泛的基础,连张杨的所谓密议,也只是隔了两天,大致内容就出现在了王羽的案头。
王羽若要进兵河内,除了几个大城之外,沿途八成是要望风披靡的。就算是那些大城重镇,一旦王羽兵临城下,打算给他开城门的,想必也不在少数。
然后是曹操,董昭等名士,都是表面为张杨效力,实际上已经暗中与曹操勾勾搭搭了。河内豪强大多数都恨王羽父子入骨,虽然其中一些影响力最大的,已经避祸去了其他地方,但他们的潜势力却也非同小可。
情报显示,包括司马氏在内的诸多河内、颍川世家,在离开魏郡后,纷纷聚集到了曹操的大本营颍川。由此可见,就算没有董昭帮忙,曹操在河内的潜势力也不容忽视。
另外,袁绍在此也有些残存的势力,会受到高干、袁谭的影响。再加上于毒、眭固的黑山军,在河内,各方势力可谓犬牙交错,十足一个小战国。最有趣的是,连董卓都在河内掺了一脚,那个有名无实的冀州牧壶寿,就是董胖子伸过来的爪子。
孔融对王羽和贾诩打的机锋一无所知,惶恐请罪道:“融行事不密,请主公恕罪。”河内的消息,几乎和他是前后脚到的,眼见着一件机密事要变得阻碍重重了,他岂有不紧张之理?
“干卿何事?”王羽一摆手,笑道:“吕温侯虽然英雄了得,但御下毕竟算不得周密,那魏续与严夫人的亲戚关系拐了那么多个弯,连文和都没查到,走漏了消息,又岂能算在你的头上?何况,这也未必是件坏事。”
“不是坏事?”孔融愕然。从单方的联系,变成了天下皆知,还有人要来搞破坏,甚至有可能多出一群竞争者,这怎么可能不是坏事?
“文举,你想想,温侯是怎么答复你的?”
孔融下意识答道:“说他要考虑一下,还说要问过那位小姐的意思……”说着,他忽然心中一动,抬头看向王羽,惊疑不定问道:“您的意思是,他不是在敷衍?而是认真的?”
“差不多吧。”王羽微微颔首,笑道:“吕温侯这个人,我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说话做事还是很讲究的,他说要考虑,就是真的要考虑,说要问那位小姐的意思,那就一定是要问的。那位小姐既然有发言权,其实事情是有些不大妙的……”
孔融疑惑问道:“主公的意思是……”
“唉。”王羽叹了口气,神情颇为尴尬,摊摊手道:“文和具体打听过了,听说那位小姐,对我的印象很差,如果是温侯做主,一言而定倒是好办,可若是要问这位小姐的意思,说不定,事情会变得很棘手呢。”
孔融出使,注意力对放在吕布。和并州的一众武将身上了,对求亲的主角并没有多加关注。此时一听,也是惊愕不已,转向贾诩问道:“文和兄,这却是何故?”
“谁知道呢?”贾诩很无奈的摊摊手。
“俗话说:女儿心,海底针,何况还是这种年纪的小女孩子?别说是素未谋面的吕家小姐了,就算是我那天天照面的侄女,我也搞不清楚她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主公与吕布的瓜葛不是一般的多。除非那位小姐亲口说出,否则谁知道主公到底在哪里恶了她?”
“……”孔融看看王羽,又看看贾诩,十分无语,完全搞不懂,一件很正经的军国大事,怎么突然就和一个年方十四的小女孩扯一起了?可认真想想。他发现,这个坎还真就很难绕过去。
他苦笑着看向王羽:“所以您才说,消息泄露出去是好事?”
“大概吧。”王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据我所知,这种年纪,又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女孩,性情可能会有些怪异。若是温侯答应得痛快。一切顺利,什么波折都没有,她八成是不依的,要搞些花样出来,把事情搅黄。以温侯对其的溺爱。再加上侯成那帮人的推波助澜,说不定这事还真就黄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笑道:“若是捣乱的人太多,特别是捣乱者采取了那种最实际有效的办法,那事情就会变得很有趣了。经过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之后,她很可能会从厌恶转为好奇,反而就弄拙成巧了。”
“……”孔融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王羽这么说,到底有什么理论依据,看向贾诩时,后者也是耸耸肩,报以一个爱莫能助,自己也糊涂着呢的眼神。
转念想想,想到王羽的风流之名,和对后宅的奇异管理方式,孔融很快释然。非常人总是要做非常之事的,主公神通广大,说不定果然在御女方面有些特殊的心得本领吧?
他哪里又知道,王羽说的这些,完全是参考后世那些肥皂剧来的。在很大一部分剧情当中,男女主角会在少年时代就相识,一开始总是互相看不对眼,等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配角出现,搞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两人就从冤家变成爱人了。
而且,尽管小说里没有详细描写,但王羽对吕布的女儿却也有着一些很有趣的推测。
历史上吕布在形势危急之际,曾试图与袁术联盟,第一次被陈登父子给搅黄了,第二次他背着女儿突围,结果没冲出去。
王羽觉得后面这个细节很有意思,耐人寻味。
历史上到底如何,他无从深究,但以他目前所知、所见,那位吕小姐可是自幼习武的。而吕布突围的时候,却是将女儿绑在身后。
按理说,吕小姐既然有武艺在身,就算不太高明,但也不至于非得让老爹背在背上,致使吕布发挥不出全部实力来,突围失败。她自己穿上甲,坐在吕布身后不就得了?
王羽认为,吕布将女儿绑在身后,说不定不仅仅是出于安全考虑,而是迫不得已。若不这样,他就没法保证女儿不会半路跳下马逃走什么的。
因此,这次联姻成功与否,关键很可能不在吕布身上,而是另有其人。
与其好言相劝,说服什么的,还不如拉些龙套过来,搞出点乱七八糟的事来。
“其实,消息走露的主要好处,还是迫使吕布提前做出选择,加速合并的进程。当然,也有他选择其他势力,背离我方的危险,但若论及事先准备工作和从前的交往,我方占据绝对上风。”
见孔融发懵,贾诩索性详细解释了一下。毕竟孔融是使臣,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与吕布频繁接触,心里没点底细可不行。他当然不知道王羽转的到底是什么念头,他认可王羽的观点,是从另外的角度考虑的。
“文和言之有理。”尽管孔融在战略方面并不擅长,可贾诩的解释,比王羽那套理论还是容易理解得多,他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就算事有不谐,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洛阳这么要害的位置,我军迟早要动兵攻取,与其怀着一线希望和对方周旋不休,导致战略上束手束脚,还不如一次搞清楚是敌是友。是敌便战,是友则为助力。”
吕布的情况终究和公孙瓒不同。
以怀柔政策对付公孙瓒,就算平定了河北,也不比非得兼并公孙军。反正北方草原上的威胁还很多,让公孙瓒操持老本行,挡住北方的威胁,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等到王羽平定了中原,公孙瓒也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所以,对公孙瓒,王羽一点都不着急,打的就是潜移默化的主意。
吕布问题就没那么多余裕了。河内、洛阳在战略层面上的作用实在太大,虽然这一两年不会动手,但只要青州军完成了休整,第一个目标就是这里。
哪有时间一直和吕布暧昧不清?
“臣明白了。”孔融肃然应命,他知道,原本带着一丝桃色的求亲使命,到现在,已经笼罩上了浓浓的金戈铁马之气。
乱世之中,原本就容不下脉脉的温情。
第五二六章静中有动
初平三年的夏天,是在喧闹中来临的。
从三月开始,各地的战事就先后落下了帷幕。
在青州军的强力弹压,和鲁肃的努力斡旋下,江淮的战事最终以两家罢兵言和而告终。袁术终究还是不肯让出已经吞下肚里的肥肉,只是将咬在嘴里的稍稍让出了一些。
除了原本就达成全面占领的彭城国之外,他将夏丘以南,洪泽湖以西的大片土地收入了囊中,等于是将下邳国一分为二,将南部约三分之一的土地都占了过去。
对此,鲁肃也无法可想。
要知道,袁术原本的目标,是全取徐州南部的三郡国,现在下邳还保留了一大半,更富庶的广陵郡也保存下来了,单纯以外交成果而言,已经算是很成功了。
陶谦也没什么不满的。
面对倾巢出动,势在必得的袁术,徐州军本来就有些招架不住,能用彭城和小半个下邳换取暂息兵戈,已经是求之不得了。
何况,自从薛礼、笮融作乱之后,徐州南三郡已经实际上脱离了老陶的控制。彭城辗转经历了薛礼、曹操、孙策、袁术四家之手;下邳被笮融搞得乌烟瘴气的,税赋都变成了佛寺,百姓都变成了僧尼,好好一个鱼米之乡,像是坠入了九幽深渊一般。
广陵的情况更糟,笮融之前的赵昱与广陵的各路豪强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在徐州的屡次危机之中。这个最富庶的郡国不但没提供足够的兵源,拿出来的钱粮都是寥寥。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
广陵,实际上就是国中之国,陈珪的影响力,比陶谦这个州牧要大得多。
孙策赶走了笮融,又在袁术杀至广陵之前大肆掠夺了一通,跑去了江东。广陵地方上虽然损失惨重,但对陶谦来说,却成了一个重新取得控制权的好机会。
这场变乱以这种方式结束。实际上是皆大欢喜,损失最大的只有笮融和以陈家为首的地方实力派罢了,其他各方都在其中有所增益。
对王羽来说,最大的收获是人才。
如今,鲁子敬这个名字在诸侯之间已经颇有影响了,群雄惊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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