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当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于是,一场偷袭与伏击的较量,在两军之间就此展开。作为此道的行家,潘、马二将当然是对抗敌袭的急先锋。
到了今天,潘璋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夜战了,他只知道,这种战斗已经打了很久,而且持续不了太长时间了。
“得得得……”马蹄上包了布,蹄声很轻,但潘璋可以通过地面的震动判断敌人的数量和方向,马忠那双灵敏的耳朵,更是能在很远的地方就捕捉到很轻微的声响。
“咯……嘭!”官道上突然传出了绳索突然绷紧的声音,再接着就是倒地的巨响,在寂静的黑夜中,传得很远很远。
随后,官道两边的树林中,也传出了阵阵嘈杂声,有压抑着的惊呼声,闷哼声,重物倒地声,坚硬的物体相撞发出的脆响,以及草木剧烈摇动发出的‘哗哗’声。
很快,树林和官道就恢复了寂静。马忠摇摇头,垂下了手中的弓箭,潘璋更是不加掩饰的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声。
嘈杂声最接近的地方,离他二人的所在,也就是隐雾军伏击圈的最前线还有一百多步的距离,今天的敌人,放弃的实在太早了。
“可是潘文珪将军当面?”官道上,有人扬声高呼。
“正是某家!对面是哪位?趁着今夜月色正明,何不放马过来,堂堂正正的一战?”潘璋毫不犹豫的回应,只是话刚出口,他身形一转,无声无息的隐蔽到了树背面。
“末将胡封,久闻潘将军大名,今日领教了,他日有幸再会,告辞!”追击三日以来,死在潘璋、马忠陷阱中的西凉精锐已经超过了五百,胡封也是硬着头皮追上来的。
马忠为人低调,徐庶也乐得藏一个杀手锏,所以没什么人知道他,所有的战绩都归了潘璋。这样一来,后者的震慑力自然要加倍计算,知道潘璋在此,胡封哪里还敢逞强?今夜月暗星晦,黑黢黢的,堂堂正正的放马去踩你的陷阱?老子又不傻!
扔下了十几具尸体,胡封掉头就跑,任凭潘璋现出身形,大喊大叫的挑衅,却也不肯回头。
喝骂了老好一会儿,马忠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淡淡说道:“文珪,别叫了,人都跑出数里之外了,收拾收拾回去吧,等大军过了周阳邑,还得回去接应留守安邑的兄弟。路,还长着呢。”
“晦气,晦气,这些胆小鬼,真是气死某了!”
靠名声就震慑了敌人,但潘璋一点都不觉得风光,他恨死徐庶了。要不是徐庶命令大军昼伏夜出,他打的这几十场断后伏击战,会有多少观众,能出多大的风头啊。
真是想想都让人抓心挠肝哇!
第五一二章声东击西
潘璋的抱怨只是习惯使然,其实他心知肚明,徐庶一点都不闲,相反,他现在忙得很。
虽然撤退队伍的组织协调有韩暹、杨奉,裴元绍打理;防御追兵突袭有潘璋、马忠;日常防务有管亥、李乐等人在,都不需要他多费心。但撤退涉及的问题,却远不止这些。
安邑会战的同时,运城和猗氏都留下了一部分守军牵制,这些断后部队都是最忠诚的战士,当然不能随意抛弃。从有限的情报中判明敌情,做出断后部队何时撤离的判断,并做出接应的布置,就是徐庶的工作了。
此外,评估河内的局势,并据此把握队伍的行进速度,同时协调双方,同样是徐庶要考虑的事情之一。
就在安邑之战结束后,他接到了后方的飞鸽传书,上面只是用密语写了寥寥几个字,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青州的主力大军已经开赴河内边境,将会全力策应河东战局。
根据这些情报,徐庶反复分析,谨慎判断,但他心里很清楚,最终的局势并非把握在他的自己的手上,很大程度上,只能听天由命了。
徐庶很清楚这一点,周毅对此同样有着极为清晰的判断,因此他此刻面对的形势未必有多可怕,但他承担的压力比徐庶可大得多了。
他不是第一次身处险境,跟随王羽去洛阳的时候,比现在可凶险多了。现在他虽然身处敌境,但身边的帮手却很多。如果有王羽的命令,他甚至有能力在河内掀起一场兵变!
然而。这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涉及的又是几十万人的性命,压力是必然的。
如果一切如常,凭借跟随王羽这两年历练出来的心性手段,周毅顶多也只是有压力而已,不会太紧张,可现在的局势显然已经超出了徐庶的预计,走向了未知的方向。
“周老大。再过一个时辰,孟津城就要关闭城门了!”
“这么急?叶青那厮疯了吗?”周毅大吃一惊。
城内外现在都有他的人,河内降卒中有很多心向青州的,若不是要确保可靠性,他完全可以带一支大军堂而皇之的入境。参与计划的共有一千主力,都是忠诚度很高的人,一组十人。互相监视着,散布于孟津城内外,就等着他的号令,就可以发动起来夺城。
等夺城成功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充当水手。操控港口的那些船只,去河东接应突围的白波军。
正因为帮手多,所以徐庶放心大胆的让周毅执行计划。可计划比不上变化,如今河内暗流涌动,不知有多少股势力明里暗里的参与了进来。孟津的锁城正是其影响之一,周毅觉得自己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正是。有情报表明。黑山的于毒率领一万大军正兼程赶来,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会在三天内赶到孟津!孟津封城,就是为了接应于毒的。”
听到这个情报,周毅当即就是一惊,他身边的一众部属也是哗然色变。
“干脆提前动手算了,反正几个城门的守将都愿意反正了。”
“可能不行,那些人本来就是墙头草,先前没问题,可现在风声传开了,形势也变了,很难说他们会怎么选择。”
“既然如此,干脆不先不理会孟津城了,全力夺取港口和船只。主公的大军就在朝歌,随时可以赶来接应不是吗?”
“那怎么可以?主公率兵接应,是最后的办法,轻易怎能使用?如今司隶一州各方势力云集,大军一动,说不定会引起连锁反应,战事一起,若不能迅速平息,说不定会坏了主公的大计!咱们既然来了,还是尽量不要给主公添麻烦的好。”
“是啊,洛阳方面已经彻底从函谷关以西退兵了,大军东来,似有增援河内之意。子义将军的水军就是因为顾忌洛阳方面,这才不敢轻进。孟津的计划必须成功,哪怕把咱们的命都搭上,也要打好这一仗!”
“说起来简单,可现在流言满天飞,各方势力都动起来了,张杨今天可以命令封城,焉知他不是在怀县枕戈以待?若是咱们这边夺了城,他的大军隔日即到,这城夺了也守不住啊。”
“不夺城肯定不行。要接应的人太多了,别说一次,十次八次都未必能运送得完,没有据点安身,先期到来的人如何保证安全?”
“都别吵了,这里不是军营,是敌人的地盘,别太把张杨不当回事了!于毒正带着大军杀过来,时间卡得刚刚好,光是吵也没用,还是听周老大的决断吧。”
众人身处之地,是在城中心一带的一处酒楼中,从二楼的雅座上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县衙。在这里的好处,一方面可以监视守军的动静,另一方面,也方便接收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消息。必要时还可以集中精锐部队,对县衙这个有可能成为敌军指挥中心的要害处施以突袭。
事先的布置无懈可击,问题是,威胁并非来源于孟津守军本身,而是于毒的上万兵马!
属下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周毅却只有暗自苦笑的份儿。他太怀念跟着王羽、徐庶身边的时候了,那时,他不需要做决策,只要执行命令就可以了,哪像现在这样,要做出的决定,无不牵涉着以千万计的人的性命?
压力好大啊!
压力大,任务也得继续,在众人争执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这时众人都看过来,他顺势将心下刚盘算出的那个不算成熟的计划拿来出来。
“于毒是个意外,谁也没想到他突然离开张燕,投靠张杨,这很可能是我军大举西进的影响,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想排除他的干扰很难,咱们能召集的人手虽多,但操舟西行就需要至少三千人了,能留下守城的,不足两千。如果再考虑到守门武将可能动摇,夺城过程也可能产生的伤亡,此战实不容乐观。”
先是阐明了形势,得到众人认可后,他顺势说道:“我觉得,咱们大可以来个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
“对!咱们之所以要夺孟津城,不过是为了这里的地利之便,有渡口,有城池,还有大量的船只。不过,只要咱们成功夺取了船只,孟津城就不是唯一的选择了,这一带适合大量船只停靠的地方很多,比如……”
“河阳?”众人的眼睛同时一亮。
当初王匡起兵勤王,之所以与韩浩分驻河阳、孟津,就是因为这两处的渡口条件最好。
“此计大善,若在河阳设点接应,离河东的距离也更近了,至少能节约上百的里的水路,这样往返也更快。不过,周老大你说要声东击西,那孟津这边……”
周毅点点头:“河阳城的防备应该不甚严密,夺船之后,直接逆流而上,强行夺城便可,这项任务就交由……”
他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新任的水军都尉陈撼身上:“就由陈都尉统率。夺城后,只消留下少数人驻守,然后发动城中百姓协防即可。主公在河内颇有威信,河阳百姓必不负主公。”
“那周校尉你……”陈撼有些迟疑。他加入青州军后,一直在水军队伍中,对青州的作风并不是很了解。周毅的计划并不复杂,他已经明白何谓声东击西了,这个计划中,最危险的无疑是声东的,可看这样子,周校尉似乎是要自行涉险。
主将宁愿自己拼命,也不愿意牺牲手下?这和陈撼一贯的认知,很有些不同。
周毅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带着剩下的人夺取孟津城,然后在此牵制于毒。能守则守,不能守就且战且退,总之不会让他放手攻击河阳城,只要撑到你载人返航,计划就成功了!”
他的计划之中还有很多疏漏的地方,特别是与河东方面没有及时接洽,计划就提前进行了,到时候会不会出现船到了,人没到等意外?
周毅没说,其他人也没提,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主公和徐将军了,自己这边,只要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就足够了。
计议已定,众人开始行动起来。
有人去集结分散的部属;有人去给四门守将下最后通牒;有人带着斥候,往于毒大军前来的方向迎了上去,看看是否能给对方找点麻烦,延缓其行进速度。
每个人离开前,都会向周毅抱拳告辞,气氛很有些慷慨激烈的味道,周毅也是一一抱拳答礼,也不知是因为气氛的感染,还是事到临头那豁出去了似的感觉,一直在心中盘旋着的压力和紧张竟也消失不见了。
等出门时,周毅已经完全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和镇定,甚至有余暇观察起周围环境来。
作为司隶州内,连通洛阳与河内的最大渡口,孟津在太平时节是相当繁荣的。如今虽然因为战乱变得有些萧条,但旧日的繁华却也保留了一些下来。
周毅本就是河内人,他选择的这个落脚点,正是孟津城人气最旺的一处所在,即便在形势紧张的现在,依然人来人往,高朋满座。
周毅当然不会对此过于关注,观察周围环境,只是习惯使然,只要确定周围没危险就足够了。见周遭无事,他转身就要出门,脚刚抬起,步子还没迈出,他的身形却是微微一顿,继而饶有兴致的转过头来,看向了酒楼大堂的一个角落。
第五一三章奇异少年
“周老大?”周毅欲行又止,在往来的食客中并不显眼,但对陈撼等人来说,却颇不寻常。
除了数千河内降卒之外,与周毅一同潜入河内的,还有隐雾军的一百老兵,以及从其他部队新调入隐雾军的二百新兵,从水军调来的陈撼便属后者。
他们扮作了行脚商,三五人为一组,在河内籍老兵的带领下,分别潜入。陈撼一直跟在周毅身边,后者的沉稳和老练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此刻见周毅神情有异,他顿时紧张起来,眼中凶光四射,一身的杀气顿时席卷当场。
他是东莱黄县人,太史慈的老乡,原本就是在管承手下混的,一身武艺或许算不上顶尖,但若是在水上动手,就算是武艺已臻至一流的强手,也未必能拿他怎么样。在管亥投奔管承之前,他原本就是管承麾下的第一悍将。
只可惜,当初在黑山岛海战中,他遇上了水陆战全能的太史慈,两个照面就被太史慈放倒,在后者的印象中,就是个还不错的杂兵而已,就那么被当成普通一小兵被宫天的青州水军给收编了。
后来青州水军在徐州沿海地带活动,一直没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直拖到了平原突袭战,他才在强渡中一展身手,得到了举荐和赏识。直到现在,他身上的江湖气还是很浓,一紧张起来,显得彪悍气十足。
他这一发飙,将周围的食客吓了一跳的同时。也把周毅唬得一惊。
“陈撼,放松。别紧张,现在没事。”周毅赶忙安抚道。
陈撼自知自家事,赶忙收敛气势,疑惑问道:“没事?”
“没事,就是听那边的对话有点意思。”周毅摇摇头,然后不露痕迹的朝着他刚才关注的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向陈撼示意。
陈撼循声望去,正见几个人在那里争执不休。
“你这少年好不晓事。某等自在这边说话,却又干你何事,却来啰嗦缠人?还不便走,非要老子动手赶人吗?”
说话的是一名壮汉,和周毅等人一样,身上做的也是短装打扮,却无法以此推测出他的身份。因为此人身上肌肉虬结。看起来极为孔武有力,这样的人即便从商,八成也是那种半匪半商的角色。
此人身边还有几个同伴,胖瘦高矮不一,但形象却都差不多,一看就是不怎么好惹的角色。从周围食客的反应中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此刻正是午时。吃饭的人很多,大堂内熙熙攘攘的很是拥挤,但在这几人所在的饭桌旁边,却相当宽敞。食客们宁愿挤一点,也不愿意和这几个人太过靠近。显然是出于恐惧。
正因这样,与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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