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海盐行业的垄断,新酒的风行,新纸的出现和多方利用,以及茶的推广普及、以及从对辽东的海贸中涌向出来的各种紧俏商品。一股商潮在飓风的吹动下,顿时席卷了大半个山东。
其中,引导这股浪潮的固然是青州将军府,但真正居中操作的,正是糜竺兄弟。
但凡商业眼光在水准以上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算糜竺不利用权力做些什么,就凭他家的工匠、渠道,就足以在这场商潮中,攫取一半以上的利润。
青州底子薄,招募到的工匠有限。工坊虽然是官方的,但占用的却多半是糜家的工匠。有准确消息表明,糜家和将军府在工坊的利润方面,是采取分成方式,糜家提供资金、人手,将军府提供地皮和新技术,双方目前是五五分账。
这个五五分账是出厂价,后面的销售环节,将军府就只能抽税了。而由于糜家雪中送炭的举动,在三年以内,这部分商税只须减半缴纳,而纸品的商税,则全免!
这是由于河北大战中,纸甲的用量太大,将军府的利润不足以支付,后期全靠糜家无偿的资源,所以才有了这个三年商税全免的优惠。
东海糜家,财比东海!
这是如今山东商界中,传得最广的一句俗谚,饱含着无数商人对传奇人物的艳羡和向往。
糜家为何能成就传奇?商界也有公论,无非是眼光和舍得!眼光让他找准了目标,把握住了机遇;先舍后得,更是让他成就了堪比战国吕不韦,春秋陶朱公的辉煌。
“关掌柜有机会学糜家?怎么可能?”
传奇之所以为传奇,也在于其难以复制。单凭自身努力,怎么也不可能比拟传奇,更重要的是要赶上机遇。青州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草创时期,后期的投入不再是雪中送炭,只是锦上添花。
性质不一样,就算比糜家投入多又能如何?何况,经过了这一年,能以一家之力,与糜家在财富上较量的家族,恐怕也只有那些几百年的大世家了,可那些世家又岂会满足于做个商人?
当然,糜家也不是没机会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毕竟糜家兄弟,也有个无限趋近于国舅的身份。
尽管君侯还没举行纳妾的仪式,但谁都知道,在将军幕府中操持的几位女子,跟君侯妻室是没什么两样的,第一个在幕府中工作的,不正是貂蝉夫人么?
阻碍糜家兄弟出仕的,是君侯定下的规矩,军政要分离,商政也是要分离的。想出仕,只要去将军府应募就可以了,只要有才干,就会得到机会。
只是不能一边当官,一边经商,统兵亦是同理,就连做学问的大儒,实际上也是不能直接干政的。
在青州体系内,经济、军事、文化、政治实际上是被分割成了泾渭分明的四条线,互相可以影响、干涉,却不会交叉在一起。
商人们不清楚这条规矩的真实用意,但他们也不在乎,规矩难以理解。从来都不是商人们会担心的事,他们最怕的,只有没规矩,或者规矩形同虚设。
近段时间,听说糜家有所动作。似乎打算准备从商场上脱离出来,正式进入幕府为官。
作为商界传奇,糜家的一举一动自然牵动人心,但说关家有这个本事效仿……似乎,差的有点多啊。
“难不成关掌柜也有个貌如天仙,兰心蕙质的妹子?”有人忽然打趣道。引起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
自古英雄爱美人,当年的霍骠骑何尝不是个风流种子,榻上征服美人无数,马上征服英雄无数,大汉冠军侯,就应该是情场战场两得意的。
“兰心蕙质的妹子。关掌柜是没有的,”郑鹏打个响指,呵呵笑道:“可他却有个英雄了得的兄弟!”
“英雄了得?何以见得?”有人质疑。
“骠骑名录上有名,如何?”郑鹏面色不变,应答如流。
“哇……”一片哗然。
商人走南闯北,消息最为灵通,骠骑名录在兖州都炒得沸沸扬扬了。商人们岂能不知其名?虽然那名录是保密的,就算是当事者,也只有与青州密使接触过后,才知自己榜上有名,但这无碍于了解其重要性。
这名录,与其说是寻人启事,倒不如说是封神金榜。
接受青州的招揽,由君侯亲自召见,验明正身之后,武将至少是个校尉。文官至少是位主簿!听说名录上也是分等级的,最著名的一人,正是统帅青州四千轻骑,五上将之一的虎威将军赵云!
那同样是个传奇人物,年方弱冠来投军。被君侯慧眼拔于行伍之间,随后便独领一军,与君侯并肩冲阵……其经历为无数人所津津乐道。最大的悬念,莫过于冠军侯是如何一眼就看出赵将军的本领的。
直到最近,骠骑名录喧嚣尘上,才有消息传出,原来早在赵将军投军之前,就已经榜上有名了,而且他的名字排在了武将一栏中最前面的那个位置是榜首!
对于骠骑名录的来由,众说纷纭,但也没人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冠军侯这种不世出的大英雄,本就是该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的,何足为奇?
说不定真像民间传言的那样,冠军侯乃是星君下凡,带来的天兵天将也一同附身凡人,只待聚集起来,辅佐星君平定乱世,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总之,在那名录上有名,就会一步登天。就算出于种种原因,不愿意接受青州的邀请,单凭这个资历,就足以令得各路诸侯奉为上宾,重金礼聘了。
商人们的眼睛都羡慕的红了,一个个竖着耳朵,瞪着眼睛的样子,好像是一群看着萝卜的兔子:“那还有什么好愁的?难不成关掌柜那位兄弟也……”
“可不是嘛。”郑鹏的眼神中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刚才他看信的时候,我刚好在他身后,偷偷瞄了一眼,正好看见最重要的那句话了。他那兄弟啊,不知怎地,被人给拐跑了,关老爷也不知怎么想的,还搭上了几十万钱的家财和大批粮食,嗯,还有他家的几百私兵……”
众人齐齐抽了口冷气,一个个都是啧啧咂舌有声,这损失,真是肉疼到家了,要是落在自己身上,真是要跳河了:“……这是哪个缺德鬼干的啊?”
郑鹏撇撇嘴:“还有哪个?就是那个只会说漂亮话,一打仗就抓瞎的刘备呗。”想了想,他又意犹未尽的补充道:“我听说啊,关掌柜去将军府报备了兄弟的名字后,君侯很高兴,还和公明将军说,给公明将军找了个好副将呢。”
“这下……真是亏大了啊!”除了叹息,商人们已经无话可说了,摧锋营的副将,这种机会错过了,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要悔得睡不着觉啊。
好好一孩子,怎么就被刘备给忽悠走了呢?这关老爷啊,果真是缺心眼的。
第四六零章社会大分工
“父亲这次真是……错得厉害啊。”船舱中,关宁也发出了相同的叹息。他当然不会说自己老爹缺心眼,但以这时代的世风而言,儿子说父亲做错事,和骂老爹也没多大区别了。
“其实……”来报信的是府中的管家,口齿便利,做事也机灵,最特别的是,他还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见关宁脸上的遗憾颓丧之意多过怒气,他知道,最危险的阶段过去了。
“老爷事后也后悔了,所以才让我来给公子报个信,看能不能商量个补救的法子出来。”
“补救?事已至此,还能怎么补救?”关宁摊摊手,只是苦笑不迭:“寿叔你也说了,坦之以及跟着那刘备走了两天,还能追回来不成?不追回坦之,那还能有什么补救的法子?君侯不怪罪,追究我出尔反尔的罪责,就已经是万幸了。”
管家点点头,又摇摇头,心有戚戚的说道:“追,是肯定追不回来了……”
其实老爷的眼光不算错,那位刘将军还是很有做大事者的风范的。
能屈能伸,身处困境亦不气馁;礼贤下士,对能提供帮助的人,都是和颜悦色,甚至可以说是持礼甚恭;行事果决,一待目标完成,就绝不拖泥带水;更厉害的是,就在老爷留他在府上的阶段,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把包括二公子在内的人心全给笼络住了!
管家敢断言,别说现在刘备已经走了,就算没走,自家老爷也不可能留得住人。老爷想必也是这么判断的,否则他没必要急匆匆的让自己赶来高唐报信。
“不过。”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未必没就有补救的法子。”
“哦?”关宁在商场上拼搏多年,城府和眼光早就养成了,心中虽奇,却也不露声色。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等着谜底的揭晓。
管家见状,心中也是暗赞:大公子的资质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受了家世之累,这才没有出头的机会。这一次老爷的失误,未尝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定了定心神,他沉声说道:“二公子虽走了,但是为了安老爷的心,除夕那天,许攸和刘备的密议,老爷也是参与了的……”
在那场密议之前。关定的态度是很坚定的,他不是没听过王羽的名声,但其中有好有坏,他无法从中分辨出一个明确的形象来。而且,他对青州新政中的一些政策也是心存疑虑。
自古以来,似乎就没有哪个明君会重用商贾之人,先贤们定下的政策。都是经过反复推敲的,擅加改动后的政略,不会踏入王莽之流的覆辙,犯下急功近利,其兴也乎焉,其亡也乎焉的错误么?
心有疑虑,再加上刘备已经出现在面前,关定做出了将赌注压在前者身上的决定。就像是后世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中央大员的震撼力,永远比不上出现在面前的市长一样,谁都知道前者更牛逼。但谁让他离得远呢?
不过,除夕夜的那场关乎天下大势的答对,却彻底颠覆了关定的看法。
他只是个地方豪强,对天下大势没多少了解,那场对答他全程听下来。听懂的只有两件事:一,刘备招揽了许攸,打算去汝南收拢袁绍的旧部;二,无论是刘备,还是许攸,都对王羽忌惮非常,整场对答与其说是如何平定天下,还不如说是如何远远的避开王羽,别被王羽当做首要目标来打。
关定不知道王羽是怎么看待刘备的,但想必拥兵十万的百战名将,也不会把这么一个落魄诸侯当回事。但刘备、许攸对王羽发自内心的恐惧,却是显而易见的,于是,老官迷后悔了。后悔也晚了,但关定怎么都不甘心,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刘备、许攸密议的内容,老爷拼命记下了不少,让人誊抄了出来。”管家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了一卷帛书,十分慎重的交在关宁手中。
“公子您看看,这是不是能当做重要情报?若是可以,老爷的意思就是,公子干脆不要顾着这点家业了,以剩下的钱财和情报作为晋升之阶,也算是稍作补救了。”
关宁有些呆滞的接过帛书,心中百感交集,既为父亲的执着而惊讶,也为老爷子的用心良苦而叹息;但更多的,他还是在心下衡量,手上这卷帛书的价值。
青州对待人才的态度,倒是人尽皆知,可对情报的重视度,却没有任何风声传出,这方面的情况,至少未曾浮出水面。
不过,刘备也不是普通人,许攸更是名声在外,这二人商议出的大计,应该是有些重要性的吧?
思忖片刻,他下定了决心,低声嘱咐管家几句,匆匆离了码头,往军营去了。
……
随着临淄的幕僚班子迁移过来,王羽在初平三年最开始几天的日子,过得还是很逍遥的。
于禁将军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伤员有张宁组织治疗,也是得力得很;内政的事务全部丢给田丰,反正有国渊、王修一干人帮忙,再加上辛评等一大批冀州投降的幕僚,倒也不虞会支应不开。
最让王羽欣慰的是,贾诩最近变得勤快了许多,这就是郭嘉事件的后遗症了。王羽琢磨着,等去荆州拐骗少男少女的石韬回来,可以再给贾诩加点担子,比如教教学生什么的。
根据徐庶的判断,至少把庞统拐过来的可能性,算是板上钉钉了,得到贾诩倾囊相授的凤雏?这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存在呢?
一切都在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着。
目前唯一需要王羽操心的,就是降卒的处理问题了。
这么多人,王羽肯定不能全部将其整编成军队,他养不起。他最初的打算,是经过汰弱留强之后,就将剩下的人放回去屯田,可随着对刘虞这人认识的加深,王羽认为,此事当慎重考虑。
公孙瓒不擅长,也没心思搞治政那套东西;张燕有这个心,却没这种实力;对这二位,王羽打算循徐和的故例,不严加防备,而是在政事上与其公平竞争,用几年的潜移默化,将其纳入青州系统。
但刘虞就那么这么好对付了。
此人极擅蛊惑人心,单从政略权谋上看,他简直就是个加强版的刘备。八万降卒尽数释放后,若是被刘虞蛊惑过去几万,那自己可就成了大傻瓜了。
这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刘虞从冀州笼络过去的焦触等人,本来就是冀州最有资历的一批武将。别看他们武艺、兵法很一般,但他们在冀州军中、民间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就和淳于琼是一个道理的。
所以,王羽不打算放人了,至少在青州新政的成果全面体现出来之前,人不能放。
不放人容易,养起来却麻烦,王羽琢磨着要给他们找点事作。田丰的新城计划倒是提供了一个思路,王羽打算把降卒组织起来,先当成建筑大队用。
建新城的过程中,商家、百姓都不须自己自己出力,直接付钱就行,建筑大队统一生产原材料,组织生产,按劳取酬。
头两年实行军事管制;而后视情况,改成进退自由。退出者可以选择从军,或退役,亦或返乡后,作为维持地方治安的次级军事单位,战时也可以组织起来当辅兵。
王羽很恶俗的给这支已经存在,尚未形成编制的部队起了个名字,叫城管大队。田丰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其他说法,倒是对王羽的提议很是赞同。
初平二年的屯田,挖渠、修路、筑堤这些基础建设的工作,都是农闲时,组织百姓做的。有了第一年的经验,今年的开垦耕种热情只会更高,再组织百姓做这些基础建设,多少会引起些不满和抱怨。
可这些工作不做也不行,王羽的提议倒是两全其美。
田丰赞不绝口道:“主公,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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