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仓促,却做足了准备,催锋营在装备上吃了不小的亏。
好在现在的战斗,和阵列而战多少有些不同,双方暂时都没有远程攻击掩护,能解决对方的只有手中的兵器。
催锋营的兵器之所以是长刀大斧,就是因为长柄的重兵器,对重甲的克制最大。任你的甲胄再怎么精良,也无法抵挡住重兵器的锤击。催锋营自己也用这种武器,遇到持长兵的敌人,就不会被克制住了。
而冀州这边的重步兵,是作为亲卫使用的,他们用的兵器以长矛和战刀为主,长短结合,适应性比较强,对长刀大斧却没多少克制作用。于是,装备上的差距在某种程度上,是被拉平了的。
装备上的差距被拉平,勇气也相去无几,双方拼杀的便是平素训练时所下的苦功。这方面青州军固然是精锐中的精锐,可袁绍的这些亲军同样训练有素。
针尖对麦芒,一时竟杀了个平分秋色。
徐晃大斧横挥,迅速解决了敌将的两名亲卫,结果发现,自己身边也有一名亲卫被敌将砍翻。双方隔着刀丛互相看了一眼,居然不约而同地向对方报以冷笑。然后,他们又呐喊着互相靠近,挥动刀斧互砍,在半空中撞出一串凄厉的火花。
韩猛渐渐支持不住了,他武艺不错,力量也大,可毕竟还是比不上徐晃。先前仗着徐晃久战力疲,战场相对混乱,倒是打了个旗鼓相当。而在一轮激烈的碰撞之后,双方都伤亡惨重,战场上暂时出现了一个空挡,变成他和徐晃一对一单挑了。
徐晃不失时机的全力猛攻,连以伤换伤的极端打法都使出来了,这下韩猛可招架不住了。
徐晃连劈三斧,势若奔雷,他勉强挡了三下,只觉双臂都被震得麻了,脚下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起来。徐晃三斧不能建功。冷不防飞起一脚,包着铁的战靴重重踹在韩猛的心口上。他清晰的听到了两声几乎连在一起的破裂声。
第一声,是护心镜碎了。
第二声,是他的胸骨裂了!
韩猛口喷鲜血的倒飞出去,魁梧的身躯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砰然大响。
激战,突然有了一个定格。
下一刻,又以更加狂猛的态势展开。
青州军疯了一样向前冲杀,最前方舞动的几柄战斧。锋刃都已经崩裂,看上去活脱脱像个铁锤。冀州军拼了命的挤在一起,以自己的身体为墙,挡住了青州军的追杀。
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
徐晃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很艰苦,但这道阻碍。终于要被搬开了。
随着敌将重伤,冀州重甲的阵势出现了大规模的混乱,重甲虽强,可失去了阵型,变成各自为战,一样只有挨宰的份儿。
盔甲能护得了身前。能护得了身后吗?就算也能,那么腿脚关节这些薄弱处呢?对重甲的优劣之处,没人比徐晃了解得更深刻了。
“杀!”他挥起大斧,使出了一招力劈华山,直接将一名敌兵连人带甲给劈成了两半。
“杀!”勇将的作用发挥了出来。青州军士气大振,久战的劳累和伤痛都不翼而飞。而冀州军的士气则是越发低迷了,阵势也越来越混乱。
身后,黄忠的怒喝声也渐渐清晰,徐晃知道,尽管敌人的勇气可嘉,指挥得当,但这一仗终究还是无力回天了。
就在这时,敌阵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嘶鸣声,徐晃久经沙场,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失声惊呼:“不好,有箭手,快避!”
他反应的不可谓不快,但在激战中的士兵却反应不了真么快,就算反应过来了,密集的阵型也让他们避无可避。
箭落下,血光溅!
数十勇士翻身栽倒,催锋营狂猛的攻势顿时为之一滞。
“混账!”徐晃心头大恸,刚刚赶到的黄忠也是怒吼连连。
到了现在,徐晃才发现,敌人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拦路,同时也在收拢溃兵,所以他们才点了那么多的火把。
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
溃兵正从四面八方赶到,然后在一个青衣文士的指挥下,往阵后集结,一些人很快结成小队,依次离开,重新投入前线的骚扰战。另一部分,则是待机作战,其中就包括了暗算徐晃一招的那队弓箭手。
在主力集结前,恐怕是冲不过去了,失败的阴云,第一次在徐晃心头闪过。
先锋的兄弟已经伤亡过半,就算继续冲锋,也不可能打出刚才的气势和战力了,而敌军的重甲兵却趁机恢复了阵势。黄忠虽然赶到,但弓箭对重甲的威胁太小,相反,敌人的弓箭手对兄弟们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如果不集结主力,造这个态势打下去,很可能会变成消耗战。对居于劣势的冀州军来说,当然乐见其成,可对自己这边而言,却是重大的失败。
没想到,自己费尽力气重创了敌军的主将,却被一个文士给暗算了。此人的本领,比起文和先生也不遑多让,某非他就是……
另一边。
“挡住了,挡住了!”韩猛捂着胸口,嘴角鲜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淌,可他的神情却兴奋非常:“军师真神人也!咳咳……在这里挡住了徐晃和黄忠,青州军还能有何能为?待主公集结大军赶到,说不定……对了,后阵怎么还没有动静,好像已经很久了吧??”
沮授轻轻摇头,并不回答,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此刻,他的眼神异常深邃,有着一种说不明道不出的味道。
“军师?”韩猛惊疑心起。
沮授谓然一叹,意味深长的说道:“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永远也不回来,旭东,是我连累了你啊。”
“军师何出此言,末将……”
韩猛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听到了一阵惊雷般的响声,然后,他顺着沮授望向的方向看了过去,结果,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无尽的黑暗中,走出了几十匹怪兽,每匹怪兽身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铠甲,正前方除了蹄子外,只露出两只暗红色的眼睛。怪兽背上,是一个全身被铁甲包裹的壮士。
“具……咳咳,具装铁骑!”合着鲜血,韩猛颤抖着吐出了这个名词。
增援上来的哪怕是一支千人规模的步卒,他都不会怕成这样,而重骑兵,哪怕只有几十人,也足以摧毁重甲兵单薄的防线,形成致命打击。
“该来的始终会来,该死的终究会死……”耳边传来了幽幽的叹息声,他看到一只苍白手,握上了剑柄。那是一双握笔的手,持剑而战,终究是不成的,不过,若只是想结果自己的性命,倒也不难。
韩猛终于明白了,永远不会出现的,是主公的大军,他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拯救两个手下,或者说两颗棋子。无论这棋子再怎么忠诚,再怎么有用,可棋子毕竟是棋子。
相反……
对面传来了震天般的欢呼声,当先一骑,手中槊刃胜雪,战马如龙,铁盔中露出的是一张坚毅威武,同时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脸。
“逃得一时,逃得了一世么?”韩猛推开了亲卫的扶持,大笑着站直了身体。
事到如今,没什么多想的,马革裹尸,本就是武将本分。若死后有灵,就让自己看看自己那位主公,最终落得怎样一个下场吧。
火光跃动中,他看到敌骑扬槊前指;
惊呼声中,他听到马蹄声如雷;
生死一线的恍惚之中,他终于明白了,什么人才是乱世中的英主!
铁骑踏阵,所向披靡。
第三八六章沮授遗策
先是被夜袭,紧跟着是接连不断的苦战,援军却又迟迟不至,冀州精锐的体力和心理承受能力都已到了极限。
王羽亲率的重骑兵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看着前排的重甲步兵被撞飞,踩倒,踏成肉泥,战事终于回到了应有的轨道上。
正面的狙击崩溃,侧面的骚扰也就此消失,满营都是溃兵。没被追上就拼命跑,快被追上就抱头蹲在路边,口中大叫“投降”。青州军的突进一下子变得无比顺畅,很快就完成了凿穿连营的目标。
不过,这样的战果离尽收全功还差了不少。沮授的顽强狙击,给袁绍营造出了安全脱离的机会,虽然黑夜中走不远,但有了这个机会,袁绍得以最大限度的收拢兵马,并在脱离一段距离后,重新布防。
除此之外,还有平原城下的围城部队,也没有受到攻击。
这支兵马离连营有较长的距离,而且一半以上都是攻城战中损失惨重的部队,王羽认为这支兵马的忠诚已经在动摇,没有必要用有限的兵力攻击他们,集中兵力对付袁绍才是正理。
确如王羽所料,从乱起到袁军主力的全面溃败,北营始终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只是严守营寨,确保自己的安全,全无一兵一卒来主营救援。
“报……袁绍率军退出五里外,在鸣石山下重新列阵,部队的旗号无法辨明,已知的是高览的河防部队已经前去汇合!”
“报……平原田将军已知我军到来的消息。已率兵出城,如今正在城下与北营敌军对峙!”
“报……五将军、正平先生及张先生出城来接应。已至军中。”
击溃冀州军的狙击后,王羽就留在了原处,没有加入追击。重骑兵攻坚时无比犀利,不过只适合有明确目标的时候出动,并不怎么适合追杀。
他在这里,指挥中心自然也移动过来,于是,这里成了最繁忙的地方。情报如流水般传来,相应的,一道道命令也从这里传出。
“传令催锋营,重新集结,与鸣石山方向的敌军对峙;射声营以队为单位行动,清剿营中残敌;请田将军分三千兵过来,与高唐驻军配合。收押俘虏,救治伤兵;传令羽林营,告诉文则,局面已经得到控制,为稳妥起见,羽林营不必急于渡河。就地休息,待天明后再行汇合。”
“喏!”
看着传令兵快步离去,王羽摘下头盔,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看看天边。发现天空已经泛起了一片猩红,天都快亮了。从渡河前的集结开始。这一仗整整打了一夜。
“主公……”徐晃去集结部队,监视袁绍了,黄忠却没带队去清剿残敌,射声营好歹也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当然不需要主将事事都出手。王羽的重骑兵击溃狙击的甲兵后,他盯准了那个指挥狙击,疑似沮授的文士追了下去。
“没追上?”王羽看看黄忠背后,没发现沮授的身影。
“追上了,不过……”黄忠的脸色有些怪怪的,透着股说不清的味道,他叹口气道:“那人的确是沮公与,末将也确实追到了,可一时不防,却被此人自刎了,末将疏忽大意,误了主公大事,罪在不赦。”
“汉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自己要死,你怎么可能拦得住?拦不住的,就算你把他生擒回来,最后的解决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辛苦了。”
说一点都不失望,肯定是假的,不过王羽的遗憾也就是一闪而逝罢了。沮授,就不是个能变通的人,历史上如此,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怎么能为此而苟责大将?
黄忠心头一热。
一声辛苦倒没什么,可之前他和徐晃进击不利,为人所阻,结果要主公亲自出马才得以破敌;其后追击沮授,又没能生擒活捉,多少有些没尽到职责的味道。
沮授的本领,在连番大战中,已经展示得很清楚了,主公对人才的看重也毋庸置疑。即便如此,主公却仍然没有责难的意思,只是如平时一样,亲切的道一声辛苦,怎能不让人感铭于心?
“对了,主公,沮先生临终前,还留了份信,说是给主公的……”说着,黄忠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奉上。
“给我的信?”王羽愕然接过,沮授的性情这么刚硬,怎么会留信给自己?而且,仔细想想,这封信写的时间也有些问题。夜袭,沮授事先应该是想不到的;后来战况激烈,沮授也不可能有空写信,也就是说,这封信很可能是早就写好的。
带着满腹疑惑,王羽展信看去。
信果然是提前写好的,确切的日期,就在袁绍被祢衡激怒,不听劝阻,挥军攻城的那天。当时,沮授就有了失败的觉悟。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把这封信当做遗言来看,倒也没什么问题。
信中的内容与军情无关,反倒是对冀州内部的派系之争有着很深刻,也很详细的说明。另外,他还简评了冀州的文武,武将以张颌为首,文官以审配为代表,详细评述了这些人的性情与家世,王羽要招纳他们,要注意哪些问题。
评完了人,他又预测起大势来。
他的预测是以王羽获得最终胜利为基础的,这一战获胜的一方,无疑可以彻底吞并另一方的领地,有极大的可能性成为河北的霸主。不过,要想达成这个目标,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还会有很多的波折。
沮授的信中,将王羽可能遇到的障碍一一点明,并且提出了相当中肯的建议。
可以说,沮授的遗书就是从他自己的角度,告诉王羽,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花最小的代价,平定冀州,进而全取河北。
此策的意义,不亚于历史上诸葛亮给刘备的隆中对,鲁肃给孙权的榻上策。
别说是大胜在即的王羽,就算是损失惨重的公孙瓒,亦或在河北没什么根基的曹操,或者其他有条件进取河北的诸侯,只要拿到此策,就能来冀州分一杯羹。运气好的话,收获说不定比王羽还大。
虽然他针对的只是河北,但现在还在群雄混战的阶段,谁能在这个时候全取河北,实力无疑将冠居群雄,在争鼎天下的道路上,取得领先的优势。
实际上,历史上的官渡之战,若非袁绍不听劝阻,自大冒进,只要稳扎稳打,坐拥四州之地,拥精兵十万于众的他,本来也不会输给曹操。
等曹操取得河北,稳定了局面之后,天下大势就已是不可逆转了。其后诸葛亮也好,孙权、姜维也罢,他们的奋战并无益于扭转大势,只能是延缓这个过程而已。
隆中对,榻上策,都是从以弱敌强的角度提出的,而沮授的遗策却是从如何在乱世之初,就占据优势提出的。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沮授的取河北之策,没有隆中对那么有传奇性,但在战略上的立意,却比鲁肃、孔明更高一筹。
“沮公与,天下奇才也,恨不能为我所用。”将信交给贾诩、黄忠传看,一句耳熟能详的感叹涌上心头,王羽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如果沮授不死,并投效麾下,那全取河北的时间就会缩短很多了,王羽甚至都不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