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众,你过来做什么?”文丑到达的时候,颜良也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跌跌撞撞抢到文丑身前,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王羽那一脚踢的极重,颜良嘴上、下颌上全是自己喷出来的鲜血,凄厉的形象,狰狞的神情,加上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将文丑吓得呆住了。
“我……我……”
“你想说你是来救我的?白痴!你看看清楚,王鹏举根本就拿我当诱饵,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噗!”重伤之下,又怒极攻心,说不几句,颜良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得文丑满头满脸一片红彤彤的,如染了漆一般。
“不是要杀你,那……”文丑茫然回顾,骇然发现,颜良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就在他拼死救援的这会儿工夫,泰山精骑已经完成了集结。尽管在连番恶战中,他们的人数已经少了三成,但展现出来的气势却更胜从前!
张颌不知去向,也不知是见势不妙,提前撤了,还是被敌人的三大猛将联手给杀了。总之,文丑此刻所见,正是敌人各就各位,准备发动冲锋前的一刻。
下一刻,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轰然而响,严整的锋矢阵杀气腾腾,如同一把尖刀一样,刺向了正乱哄哄涌过来的冀州轻骑!
以整击散,以有序破无序……自幼学起的兵法奥义,一条条的在文丑心头闪过,王羽的战术在他面前再无秘密可言,对方采用的所有阵型,所有变化,他都能看懂,也能想到破解办法。
但懂得、明白,和能不能真正如臂使指的用出来,挽救眼前的危局,绝对是两码事。文丑只能看着那柄锋矢,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切入自家的军阵,所到之处,如热汤泼雪一般,抵抗瞬间瓦解,冀州骑兵只能任由宰割。
败了!文丑很清楚,不管接下来的战事如何,但这场骑兵战,已经彻底败了。
与其说泰山骑兵是在作战,还不如说是在屠杀。
没人挡得住锋矢阵的箭头,三个人,四柄凶器,在冀州军阵中掀起了一股又一股的暴风,将本来就混乱不堪的军阵吹得七零八落,所过之处,如同暴雨后的残菊。
侥幸从暴风中逃过一劫的骑兵还来不及庆幸,转眼就被后续的骑兵卷了进去,一根根长槊,一柄柄战刀,如同枪林刀山一般向他们招呼过来。
骑术再好,武艺再高,也无法招架住这样的攻击,他们只能接受被打落马下,被对方的马蹄踩成肉泥的命运。
在王羽的指挥下,泰山精骑走的不是直线,而是一个半弧。
由适才激战发生的地方,也就是这场骑战的中心,透阵而出,抵达了幽州军的中军阵前,然后兜了个圈子,速度不减的再次杀了回来。
之所以是圆弧,因为这样的接触面最大,击溃的敌人最多。不等泰山骑兵第二次冲阵,冀州骑兵就已经开始溃逃了。
他们忘记了前一刻,自己还是胜利者;也忘记了敌人的数目远远少于自己;同样忘记了身后的大军已经压到相当接近的距离了,只差一步,就能增援到他们。
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他们看到的,只有那个矫健如龙的身影,只有无穷尽一般的长槊之林,战刀之山!
任由中军的将旗拼命挥舞,文丑的催战的吼声甚至突破了乱战的噪杂声,溃兵们依然不敢回头。这一刻,他们身上哪里还有精锐的影子?分明就是一群被饿虎追逐着的小白兔!
“弟兄们,随我踏阵!”王羽面前的对手越来越少,他的长槊又开始发挥指挥旗的作用。
“泰山虎贲,天下无敌!”太史慈应声狂吼。
“泰山虎贲,天下无敌!”身后,数百精锐吼出了上万人的气势。
“泰山虎贲,天下无敌!”最冷静的赵云也被此气氛所感染,在沸腾中的热血的驱使下,与众人一同狂呼!
“泰山虎贲,天下无敌!”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王羽愕然回首,正见两百余白马骑士离开了中军,汇入到了锋矢阵之中。更远处,点将台上,幽州将旗迎风招展,猎猎生威。
旗下,一个雄壮的身影屹立如山,透过不算遥远的距离,王羽似乎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熟悉的神情。
“呜呜呜……”激昂的号角声再起,携着欣慰,带着嘱托。
这一刻,没有了幽州、泰山之分,有的只是兄弟之义,求胜之心!
“踏阵!”王羽转过头,目光如刀。
“无归!”近千精骑同声回应。
马蹄踏处,敌阵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呜呜……呜呜……”在颜、文二将绝望的目光中,后援终于到了,一杆‘张’字大旗穿透了满天烟尘,伴随着雷鸣般沉重的马蹄声,陡然现出了身影。
重装骑兵!
张颌麾下的大戟士!
再次和他们的主将一道,及时抵达!
“援军,援军来了!弟兄们不要怕,杀回去!”颜、文的亲卫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可影响到的人却寥寥无几,溃兵们已经被杀破了胆,除非远远逃开后,再看不见那个催命的黑骑,否则,他们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被数量远少于自己的敌军追逐着,他们蜂拥向援军涌去。
“杀!”张颌的武艺略逊一筹,但临战经验却远远超过颜、文二将,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被溃兵冲乱阵势,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截杀令。
重骑兵们应声举起了长槊,锋刃如林,仿佛一只巨大的钢铁刺猬。
随着战马加速,钢铁刺猬缓缓而前,没有轻骑兵那样狂飙猛进,淋漓尽致的畅快感,却给人一种无法抵挡的感觉,像是面对着一座移动中的大山。
正是这座山,正面碾压了天下无双的白马义从。
现在,这座山从自家溃兵的尸体上一碾而过,以狂暴的姿态,迎向了呼啸而来的泰山精骑。
最强者谁?
第二七二章击破大戟士
“旗手何在?”看着张颌的旗号越来越近,王羽面容如常,平静无波。
“旗手在此!”身后传来一声应诺,声音很熟悉,秦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并取代了旗手。但此刻,王羽无意,也无暇追究。
“展旗,跟紧了,传我号令,随我破敌!”王羽长槊一摆,命令简短而精确。
“诺!”在急速冲锋的时候,王羽的将旗一直是卷着的,防着冲锋过程中发生意外。现在,他命令展旗,秦风知道,主将要做相对精细的指挥了。
正面对抗是赢不了的,这一点,在早先的战斗中,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与先登营的对决中,白马义从伤亡很大,但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先登的最大作用,是将白马义从的速度给降下来了;冀州轻骑的作用,则是限制战场,逼白马义从正面和大戟士硬拼;真正的屠刀,就掌握在大戟士手中。
面对重装骑兵,义从们的弓刀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哪怕用尽了全力,也很难斩破鱼鳞甲上层叠的甲片,就算勉强斩破了,耗尽力道的战刀,也失去了所有的杀伤力,义从们只能在敌人的反击下饮恨坠马。
不过,敌人再强,也没有畏惧的理由,特别是在秦风等义从出身的老兵眼中。大戟士是弟兄们最大的仇人,仇人就在眼前,哪怕明知不敌,也要拼到底。何况,在无敌的王君侯的率领下,遇到再强的敌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尽管如此,当王羽下达了第一个命令时,负责传令的秦风还是发了一会子呆。无论对他这个传令兵来说,还是对即将接受指令的将士来说,这个命令的难度都不是一般的高。
然而,命令终究还是要传达下去的。秦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起了大旗。
说来话长,实际上,从相互望见,到进入到交战距离,相向而前的两支骑兵一共只用了数息时间而已。
透过面甲,张颌看见了适才面对过的几个强敌,在颜良落马的同时。他就发现了危机,可却来不及提醒文丑,只能落荒而逃,与自己的部下汇合。
现在,他赶来了。在文丑眼中,增援很及时,但张颌却没那么乐观,他不相信,能因势导利,打出刚才那样的漂亮反击的王羽。会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对方既然敢大大方方的上前迎战,那就说明。对方有着相当的自信。
会是什么呢?
张颌在心里反复权衡。
换了他来指挥,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大戟士的锋芒,重骑兵的冲击很猛,但持续性比较差,一场战斗中,顶多冲锋三次,就达到极限了。
如果王羽绕阵而走。张颌也没办法留得下对方。不过,他可以直冲幽州军的中军。
被王羽搅乱的冀州轻骑,已经处于半崩溃状态。半数以上的人成了溃兵,剩下的大部分也出于无所适从的状态,只有数百骑在颜良、文丑的指挥下,正在集结。
公孙瓒被王羽的奋战惊醒,又没了冀州轻骑的干扰,幽州军正在快速的恢复秩序,两翼的骑兵,和后军的步卒,正在快速集结起来。
不过,毕竟先前的颓势太明显,离幽州军彻底恢复战力,还有一段时间。如果王羽让过大戟士的冲锋,张颌直取中军的战术,就可以一举奠定胜局。
所以,张颌认为,王羽肯定是要一战的。至少,不能让大戟士直冲公孙瓒的本阵。
转眼间,两军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下了二十步,在骑兵对战中,这点距离有没有,已经没多大区别了。重骑兵们挺起了丈八长槊,钢铁刺猬再现,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对手不再是惊弓之鸟般的溃兵,而是一群无畏的勇士,针锋相对的冲杀而来!
然而,预想中的冲撞并没有发生,就在众骑士们的眼前,泰山精骑的锋矢阵一分为二,从中间分开,先是变成了雁行,然后彻底分开。一队跟着王羽、赵云,向右侧闪开;另一队则是反之,跟着太史慈冲向了另一侧。
“果然是……骑射吗?”
张颌目光一凝,大声断喝:“举盾!”
透过面甲,他的号令声显得闷闷的,但却恰到好处的传遍了整个队伍,赶在泰山轻骑露出锋芒前,提醒全军做出了应有的防御。
单纯的弓骑,并不足以让张颌做出这样的应对,人马皆批战甲的大戟士负担本来就很重了,再带上一面盾牌,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过,张颌很清楚,泰山轻骑手中不光有弓,还有弩!强弩!
在几十步的距离上,什么甲也挡不住强弩的锋芒,面对强弩,唯有盾牌才是最可靠的防御手段。
“叮叮叮叮……”像是雨打芭蕉一般,一连串密集的金铁碰撞声响起,间中夹杂着几声沉闷的惨呼,以及重骑轰然倒地的声响。
弓弩齐射,泰山精骑果然使出了看家本领。
只是,面对甲盾并举,防御到了牙齿的大戟士,无往不利的手段却失灵了。虽然不至于颗粒无收,但取得的战果却是寥寥无几,和声势浩大的骑射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似乎是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箭雨越来越急,一波接着一波,无穷无尽的向重骑兵们挥洒过来。但战果却越来越少,到了最后,两军阵中,只剩下了马蹄声和箭矢击打铁甲、铁盾的声音,急促而清脆。
张颌吐出了一口浊气,应该没问题了。
强弩的威力极其恐怖,面对全副武装,连盾都是镔铁所制的情况下,依然能对大戟士造成一定的杀伤。可这件利器也不是没有弱点的,它的弱点就是装填太麻烦,装填的速度也慢。
弩骑兵,只能作为奇兵使用,用出其不意的一波重击,对敌人造成最沉重的打击,然后用其他方式扩大战果。这一波重击之后,麻烦就是他们自己的了,要么停下战马重新架弩。要么只能当普通轻骑使用。
如果对付的是步兵,他们可以下马上马,用骑兵的速度完成这一操作,但在骑战之中,他们哪可能这么好整以暇?
就算大戟士无意掉头追击,但颜良、文丑的轻骑还有一定战力,后军的步兵也在努力赶过来。在这种态势下,放弃赖以生存的速度。纯粹就是取死之道,王羽不可能那么做!
马蹄声渐渐稀落,只剩下了大戟士独有的沉重,但没过多久,伴随着清脆的箭矢撞击声,快节奏的马蹄声又渐渐清晰起来。
不用回头,张颌也能想象出背后发生了什么。两支轻骑在自家的队伍后面兜了个圈子,换了个方向,从后面又赶上来了。
不肯死心?面甲下,张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骄傲而冷静。
没用的,骑弓奈何不了重甲。纵然有少数几个神箭手,可以在奔射中取准,从盾、甲护持不到的角度杀伤几个重骑,也改变不了大局。
自己要做的,就是忽略这些苍蝇,直冲中军,给颜良、文丑那两个莽夫收拾残局。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凝结了,因为他发现。这次的箭矢破空声中,又夹杂了重弩那强劲的呼啸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惨呼、倒地声。
怎么回事?难道泰山轻骑手中不止人手一把弩?如果真是这样还好,最怕就是……
透过激战中的嘈杂声,张颌依稀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声,既有来自前方的,也有来自于后方的。他直起身体,举目远望,目光越过了属下们的头顶,看到了前方轻骑们脸上的惊容。
让他们感到惊骇的原因,正是泰山精骑!
当张颌的视线转回来的时候,他震惊的差点没从马上一头栽下去,他几乎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泰山骑兵真的在重新架弩!就在马上!就在战马狂奔的过程中!
双手放开了缰绳,拉住了弩臂,单脚踩着机簧,将紧绷的弩弦一点点拉开,弩弦发出了晦涩喑哑抗议声,身不由己的被越绷越紧,直到至极!
如果这样做的,只是一两个人,张颌还不会这么惊讶,换成他自己,也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正让他感到骇然欲绝的是,正在这么做的远不止一两百人,这种逆天的弩骑兵,超过了泰山军的半数!
无一例外,这些人骑的都是白马!
张颌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王羽分队前,队伍中发生了一阵混乱,那是泰山骑兵和白马义从之间在交换武器;同样的,王羽之所以这么有信心的上前迎战,就是因为他的部队中装备的强弩,已经不再是大黄弩那种步兵弩,而是专门的骑兵强弩!
更重要的是,他搞清楚了王羽的总体战略。早在骑战发生之前,对方就已经决定好了先后次序,先设法击溃冀州轻骑,然后,他就可以凭借机动力上的优势,围杀紧随而来的重骑兵了!
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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