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希文，我想离开……”
离开……
离开去哪里？什么离开？现在去找张华，难道说你是想离开这座宏伟的宫城？
到了太傅歇脚的地儿，我站得远远的。
叶世开进去行了个礼，然后说了几句，张华的脸色立刻变黯下来，驱散了众人，关上了房门。
我和原本在屋子里带着的小萝莉小正太们，就待在门口吹着凉风。万春门的风景不错，比起云龙门来说，简直是太好了。
之前为诛杀杨骏，最美最繁华的云龙门被烧为灰烬，曹氏一世繁华就此画上句号。还记得殷墟，虽然废了一段时间，可现在，挖出来后，仍然是那么的美，而云龙门，曾经的辉煌，因为曹魏和司马一直不舍得割舍，一毁全无。不过现在应该是在重建，若是想从南门进入宫城的话，都得是走偏门。
万春门对着的街直通建春门，建春门外不再是洛阳城。万春门里留不住春，建春门内也建不了春。
“张大人！”里面叶世开并没有控制住音量。
忍不住从房间的缝隙看看，叶世开……竟然……跪在了地上……
一个多么骄傲的人，为什么会跪在地上……
张太傅赶紧去拉他，两人一直僵持了，这里我听不到声音，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声音传出来还是我的耳朵已经听不到声音。
叶世开挣扎，一直在说着什么，终于站起了身，还是一直在说。
终于，听觉像是恢复了，我感觉我就像是还在那间屋子里，而不是通过这小小的细缝在窥探。
“夫子，这些文件几分真几分假，这些东西最后应是何处理，您身居高位，确实能看到很多，但那些真实么！”
“夫子，现在贾氏专政，汝南王爷辅佐，可是，王爷那些政令你也看到了，不从者，杀，不服者，杀，还有楚王，不瞒您说，前些日子，我一位同窗因误说一句话，惹得楚王爷不高兴，直接被赏了一刀。太傅，我没有您那般德高望重，我身后也没有多强大的支持，您至少还有先皇一直的赏识，所以现在陛下也一直重用您，可是我呢，我自认为无德无才，也不知收敛，就算太傅您对我抱有期望，我也恐负了您。”
“世开，你不用如此贬低自己，你的才干我看在心中。”
“太傅，可惜这世上看到我的才干的人，只有您！”
“这……”
“太傅，狡兔尚且有三窟，您为自己留一点退路有何不可。若是太傅肯替世开做这个主，世开定结草相报！”
屋里陷入了沉默，叶世开弯着腰，等着张华的回复，张华静静地坐下，不发一言，时间仿佛就此静止。
“叶世开，你容我再想想，今日暂且先回去吧。”
“夫子……”
“罢……先回去……”张华额头冒出一些皱纹，看起来很憔悴，叶世开的话，也似乎是戳到了他的一些痛楚。
叶世开没有办法，只能先行退出。我看着他，往门外走来。
移开自己的目光，继续看向外面，万春门确实留不住春天，因为，夏季已经来临。绿树繁阴，灰墙黑瓦，到底是生机，还是死气，我觉得这座城，充
满了矛盾。
“希文。”看来他的心情已经平复，至少，他在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我觉得，声音也不算是很激动，语气平缓，仿佛刚才我不小心看到的那些幕，完全没有发生“我们走吧。”
“嗯。”我除了点头什么都做不到。激动的叶世开，下跪的叶世开，随着我和叶世开的相处，我发现了更多的叶世开，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叶世开等着我去发现，我能承受的叶世开的底线又是什么，我都不清楚。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到底是有多少面呢，今天若不是我好奇心旺盛了一点，我是不是又要错过这两面呢，我好怀疑。他呈献给我的，总是他认为很好的，其实我想看的，是他的全部，无论好坏。
回到屋子，他已没了心境继续做下去，望着顶上的房梁，呆呆地看着。房梁上有什么？房梁上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些蜘蛛网。
我看了下，在出门前已经把那些全新的文件做好了，吃饭的时候也交出去了，现在，在我们手里的权势一些需要做总结的文章，都不是很需要费脑子。尽管我在这边算是笨蛋一枚，但是，这个事儿多做几次，我还是清楚该怎么做的。
抽出他手中的笔，拿过一份文件，我开始琢磨起来。墨水已经磨好，纸张也已铺好，差的就是，一个人来填满它。
没有处理的文件渐渐减少，处理过的文件，慢慢增多。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日暮，天边彩霞铺展，光辉美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看来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叶世开，你看着晚霞。”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指着给他看，“多美啊。”
他顺着我的手指仰望着，没有发表什么言论，只是笑，笑意从眼珠蔓延到眼角，从嘴唇蔓延到嘴角。
“很美是吧？”
他轻轻的点头。
铜驼街在我眼里，其实也算不是很大的小街，虽然它基本算是这个时代最大最长的街了，叶世开说今天想去街上走走，以前我们一直没有这个机会，我同意了，彩霞还是挂在天边，红红的，艳艳的。
让我写那些文件，肯定是很水的，后来叶世开缓过神之后，看不惯，自己也开始干起来，所以，我们今天还算是提前走了，提前走，自然是没有吃饭的，所以，一边逛街，我们一边找些吃的。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也就是在今天，我终于听到了洛阳的笛声，是凄迷，还是惆怅。
天狼星不敢寂寞，早早地便跑出来，在红霞中一闪一闪，让人忍不住注目。
“幼铭，今天，我无意间看见了。”不用完全说出来，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
果然他的身体一僵，停了下来。
“希文……”
“幼铭，我不强求你告诉我什么，但是你觉得你自己承受不了的时候，哪怕就是那种情况，你也要记住，我还在门外。”我不记得我有和叶世开说过什么肉麻的话，或许是以前的懦弱让我不善于把那些话说出来。叶世开却是跟我说了很多，说了喜欢我，说了让我不要离开他，我也答应了，可是，一直没有那个勇气去主动提起。
可是，要是现在都不提的话，还有什么比这个时候更好的机会呢！
“噗……希文。”叶世开眼珠往上看着，也不知道是看的那里，笑了一声之后，没了声音。
过了许久，他想了想，然后狠狠地点头。
第二天叶世开收到了太傅的回答，说是东海郡有县长空缺。
“东海郡，是不是有些远了？”
叶世开昨天把他的计划告诉了我，他觉得在洛阳不好，整个风气都不好，想要外调。
“不远，普天之下，只要你还在，哪里都可以。”
“你就不担心你爹……”虽然我心里是很高兴的，但是这话也得提出来说说，毕竟都是爹妈养大的。
“我爹已经在家信里骂过我不止一次了。”叶世开叹气。难怪，最近几次他都不拿给我看看，每次拆开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完立刻装好收拾起来。
既然你都没有了牵挂，我还能有什么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想了想，我也有些迫不及待。
“六月初。”
六月初，也不远了，不过大夏天的，还要赶路，也有些辛苦了，对了，转眼间，我也来这儿一年多了，今年堂兄家里不知道收成怎样，祝愿一如既往的好吧，我知道他们不用
我去牵挂，他们能够过得很好，阿大阿二会健康的成长，阿三也是，会美美的。
我和叶世开商量了一下，把房子卖了，换得的钱，又贡献了一些给和家，一些给了张太傅，还有一些备了礼，送给了司马亮。虽然司马亮人不怎么样，叶世开还是敬佩，而且，叶世开最开始的官职能涨得那么快，也多亏司马亮的提拔，尽管对于对方只是一句话而已，尽管那个时候是踩着一地的尸体往上爬。
叶世开还跟我说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我还没有看到的黑暗，听他说完，我也是果断的对洛阳再没有了留恋。
我们的离去当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对于看好我们的人，只是惋惜，对于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的人，我们离开这个我们认为的漩涡，他们可是十分高兴。走的那天，尽管叶世开在这里也有一些社交，但是最后来送的人也只有罗巍然，又成了那个翩翩少年，坐在高高的马上，据说这是从军中牵过来的。
“幼铭，钟离……”罗巍然有些悲伤的说，“祝一路顺利！”
叶世开也看着他，笑着表示谢意。罗巍然已经处于漩涡的中心，拔不出来。
坐上租的小车中，带着不多的家当，缓缓前行，罗巍然开始跟着我们走了一段路，后来，他雪白飘逸的衣服，渐渐变小，一团白色，一个白点，消失殆尽……
（后续……）
六月，贾后发动政变。我和叶世开还在前往东海的路上，汝南王司马亮被杀，楚王司马玮被杀，我和叶世开不知道罗巍然的消息，此时也回不了头，但是世间，就好像再没了这个人，没了这个白衣少年。
因为叶世开及时离开，并没有收到楚王诛杀汝南王的波及，好好地活了下来，而我，也一样。
全文完，还会有一个番外，是补之前的一个情节，嗯，希望不算烂尾吧orz，开头就不怎么样，烂尾根本说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用的小黑屋的排版，看起来会不会好些？
、番外二：叶老爷的决定二
冬天冷冷的空气拍打在脸上，小林和钟离哆嗦成一团，看看对方的脸，脸上其实变化不大，主要是嘴皮，钟离的嘴皮都是乌的。
“算了钟离，你先回去吃个饭休息吧，这里有我呢。”小林难得豪迈一次。
“这……”钟离还是有些犹豫，叶世开还在里面，自己就这样走了，万一有什么事儿……拍拍自己的脑袋，里面可是人家老子，能出个什么事儿？！
“唉，你先回去，这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待会儿少爷出来问起的话，我就说你回屋子了，要不实在晚的时候，我要是累了你也可以来替我。”
“嗯，好吧，小林，那……那我先过去了。可是，要是有什么事……”
“得，要有事我肯定会跟你说，你放心吧。”
“那就拜托了，我先过去吃饭，吃完就过来！”
钟离说完后一步三回头，总算是离开了。
小林很无语，就钟离那小身板，穿那么一点儿也好意思在这里吹冷风，看着他哆嗦，自己反而觉得更冷。
不过赶走了钟离后，门外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自从自己接管上任叶家老爷侍童的工作后，就经常这样。但是，自己却是心甘情愿。是叶老爷救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也是叶府把自己养大，然后，还让自己做最重要的活，挣最多的钱养家。所以现在，小林只能苦笑着说自己甘之如饴。
叶家夫子说话向来很啰嗦，这个是小林自己总结的，一般不说到天黑有谁饿了是不会出来的，其实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必要在这里守着，这是小林三年来的经验，可是，为了以防万一，自己又必须待在这里，幸好，自己还准备了厚厚的衣服，这样不会冻得很厉害。
蹲在叶老爷书房的门口也算是寂寞如雪，只有不远处可能有些家丁经过，而且其实在外面什么都听不到，叶老爷对自己的书房隔音也是很自豪的，再说这两父子可精了，听力没有达到一定的程度，真没办法偷听。
忽地，门打开了，小林被吓了一跳，嗯，真的是被吓得跳起来了。
“咳咳，小林，不要这么激动。”叶老爷尽量掩藏笑意和蔼的说。
小林嘴角一抽：“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进来说话。”
？？！！进去说话，这个可是从来没有的待遇，小林的直
觉告诉他，此处有危险，脚下有地洞，千万别踏进去。
可是，屋子里叶家少爷在看着他，门口叶家老爷在看着他，好吧，狠下心，颤悠悠地将第一只脚迈进去，然后是第二只。
叶老爷进去后坐下了，之前站着的叶二少爷也坐下了，只剩小林突兀的站着，心里打鼓，这父子两，是要唱哪出？
叶老爷没有理会小林的目光，看着叶世开，叶世开没有理会叶老爷的目光，而是端了一杯茶，细细地品起来。
“幼铭。”很威严的声音传出，叶世开也知道自己过头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
“父亲？”
“我们之前提的事儿，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父亲你又何必逼我。”
“幼铭你这又何尝不是在逼我？”叶老爷冷笑。
“父亲，若是他真的也喜欢我，那父亲打算如何，跟王家那边退亲，然后放任我和钟离在一起？”叶世开也冷笑。
小林眼睛顿时瞪得挺圆，叶世开和钟离之间有一腿这个看看得出，叶老爷知道那事儿他也知道，只是，没想到两父子还能把这话给弄到台面上说，这可就……
“哼，你还有脸说，你之前如何对王家老爷说话！”
“回父亲，孩儿自认为也算是规规矩矩。”
“那王老爷让你给王小姐画像……”
“父亲我并没有见过王小姐，画像这事从何谈起？再说，现在若是我真去了汝南，和王家的依附的势力又必定起冲突，而我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这亲，要么现在赶紧成，要么，一直这样拖着，也是在浪费王家小姐的年华，女子青春不易，不如就此算了。”
“混账！之前给清芳就能做出画来，给王小姐就做不出来了！”叶老爷大喝。
“父亲，试问是谁用我的聘礼帮哥哥提亲？”叶世开用很恭敬的神情说出了十分放肆的话语。
“幼铭，你母亲做的糊涂事儿你又何必计较……”
“父亲，若是你也有兄弟，最后奶奶把母亲配给你哥哥或者弟弟，你愿意么……”
叶老爷沉默，这件事，是叶家现在各种不和谐因素的根源，虽然他不认为那时叶世开和纪清芳之间有多么的相爱，但是也算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而两人也算神交已久彼此倾慕，或者这
种倾慕爱情方面的因素不多，但是谁都不能否认这算是很好的一对儿。然后，没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和自己的夫人，竟然上演了这么一出。
“幼铭你始终还是要回来……”说这句话时，叶老爷竟然有一种沧桑感。
“父亲，我想，我暂时都不要回来了，此次出门，我便一定要做出自己的事业，以后，恐怕只是回来探探亲，再回来看看你，看看母亲加上我的那对兄嫂。”
“你这话先别多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