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跟白先生点点头,回过头去对任晓尨交代了一句,“待会儿进去不要随便说话,一切听我安排,知道吗?”
任晓尨顺从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柳叶一直都很信任。
推门而入,柳叶却惊讶地发现房里不止风溪莲一个人,多日不见的金也在。
“哟。”金正对着大门坐着,见柳叶进来,笑嘻嘻地伸手打了个招呼,待得看见柳叶身后的任晓尨,却是摆出了一副好奇宝宝的摸样,指着他问道:“这小家伙谁啊?”
说着,金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古怪地看看柳叶,又看看风溪莲,然后支支吾吾,如见鬼魅,“私……私生子?”
闻言,任晓尨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看着金的眼就想要吃人一样,但想起刚刚柳叶关照的话,便克制着做不屑状瞥向别处。
柳叶先关上门,回身看了看风溪莲,却见他脸上还带着银的面具,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表情,随即便摆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一边坐下,一边冲着金说道:“哪里的话,我新收了个义弟而已。所以——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份贺礼?”
一看柳叶的表情,金就知道坏了。自己一高兴,一得瑟,就忘了眼前这主是个抢钱不眨眼的恶魔,自己先前还欠了她两个人情呢……
“这个……算不算在那两个人情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金讪讪地问着。
柳叶好整以暇地摇摇头,表情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
“可是……可是我好穷……”我不就开了个玩笑嘛……
“你这是在告诉我,越有钱的人越穷吗?你堂堂一个大寇爷,抢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普通货色拿出来都是掉价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柳叶又生生把要求提高了一层,金连忙把目光转向任晓尨道:“小兄弟,你放心,寇爷我可是银夜会的当家,一定包你满意!”
闻言,站在柳叶身后的任晓尨却是不怎么领情,斜斜看了一眼金,又很淡然地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看得金那个心碎,暗地里恨恨地想,寇爷我送你个压寨夫人如花好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风溪莲开口了,淡然的目光从容地瞟过任晓尨,“叶子。”
风溪莲的意思柳叶自然明白,看了看金,想来他出现在这里,对于风溪莲的身份已经知晓得差不多,便开口解释道:“我仔细想了一下,因为杀手的事情,公子去巡视的事情势必受到影响,所以,我想让任晓尨代替公子你去完成巡视一事。”
闻言,风溪莲的目光再一次扫过任晓尨,任晓尨心中凛然,根据柳叶的称呼,他已经猜出这个戴着银白面具的男子就是那个九公子,在他那样从容的打两下,心里不禁紧张了起来。
“有把握吗?”
柳叶毫不犹豫地点头,却见风溪莲又转向任晓尨,再次问道:“你呢?”
风溪莲的目光虽然平和,但任晓尨还是在其中感受到了更甚以往的压迫力,就着掌心的汗,任晓尨暗自咬牙,珍重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柳叶他们究竟说的是什么事,但还是渴求着抓住这次的机会。
“请公子给我一次机会!”
短暂地无言,风溪莲似乎是在考虑,大约过了几秒,当任晓尨心里即将感到失望之时,却随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万事要听你姐姐吩咐,知道吗?”
“知道。”任晓尨心里重重松了口气。
此桩事了,柳叶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对了,你们一起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柳叶这么一问,刚刚正垂头丧气的金却是立马又恢复了活力,嘿嘿笑道:“这个嘛,怎么说呢,是你家公子啊,说着说着就快被人说死了……”
说着说着被人说死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对于金这活宝无可奈何,风溪莲便干脆自己做了解释:“是外面有关于我的流言。当初四国战乱初起,我没有出面,就有流言说我遭遇了不测。本以为上远联合接收难民的事能让他们暂时闭嘴,可最近这流言越来越喧嚣尘上,可信度也越来越高了。”
闻言,柳叶也微微皱起了眉,要说现下有那几件事是在预期之外的,无疑就是杀手的数量以及这诡异的流言。
“要派人疏导吗?”
“不用。”风溪莲啜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我继续隐匿,让造谣的人继续造谣,造得越凶,暴露的机会也就越大。我已经跟枫鸾交代好了,虽然我一旦出现,谣言就不攻自破,但谣言造得那么凶,不要让人人都以为我九公子好欺负,新年之前,务必要把它彻底根除。”
“是要在短时间内让他们噤声,以此来达到震慑的目的?”
“嗯。”风溪莲放下茶杯,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中透出犀利的目光来。
“那……”柳叶思忖着,计划慢慢在脑袋中成形,“新年快到了,这件事如果能在新年之前解决,那么,解决之后就可以让徐风发布公告。公子,新年除夕那一天晚上,作为巡视的代替,就在城楼上的望星阁见见民众,如何?”
“除夕?”
“统治者经常用的一个手法,与民同乐,不是吗?新年的时候,群情激动,若是公子拿捏得好,造成的轰动就是连战场都得震一震。”柳叶一边想一边说,眼睛微眯,嘴角带笑,看得一旁的金直脊背发凉,暗自嘀咕:
“阴暗的人啊……神呐……原谅他们吧……”
对于金的话充耳不闻,风溪莲思忖了一下,便立马赞同了柳叶的提议,“我最近一段时间都待在银夜会,这件事情你交给徐风去办便可,那人还算有点小聪明,这样的事应该很拿手。若是有什么不妥,你再出手帮忙。”
“嗯,那我现在就交代下去。”说着,柳叶就告辞往徐风那里而去,顺道把任晓尨一起带上,也好混个眼熟。
徐风一听有大事要做,立刻就兴奋地搓手,还哪有以前怕事的那副样子,嘴里话说得溜得,看见了任晓尨都不禁要奉承两句。
“好了,除夕的事情可以缓一缓,巡视的事要先办好,物资已经到了,难民都在盼着呢,时间就定在明天好了。记着,把任晓尨的身份打出去,但不要过分声张,做得自然一点。”
“是,是,是,小的知道,神医放心,徐风一定做得天衣无缝!”徐风拍着胸脯保证,胖乎乎的脸因为最近的忙碌倒是瘦了几斤,看上去精干了不少。
“既然这样,也没别的事了,你先带着小尨去熟悉一下情况。”柳叶说着,又转头对任晓尨说道:“现在你是我的义弟,待会完事后就来中苑,我命人打扫一间给你。”
“嗯。”任晓尨点点头,便跟着迫不及待的徐风去了。柳叶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几秒之后,才是伸手揉了揉眉心,喃喃道:接下去,又有得忙了……
真是……麻烦啊……
、碎月之溪
翌日,厘清城外五里处,碎月溪。
这是一片难得的大范围湿地,大大小小呈新月或满月形的湖泊星罗棋布。这里原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清晨的白雾还在悠悠地飘散,在那清新得能令人精神一振的空气中,干枯的芦苇还在风中瑟瑟发抖。
冬至已过去很久,而碎月溪却迎来了一个与往年绝然不同的冬天。
炊烟代替了晨雾,在这片平原上冉冉升起。那一个个湖泊附近,新建起了一幢幢屋舍,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伴着晨光忙碌地在这里奔走,厚厚的冰面被打破,杂草被清除,新修筑的大道上来来往往的是装满物资的马车。
那群刚刚承受了失去亲人、离乡背井之痛的人们,在这里找到了新的归属,重新找回了笑容。
当太阳终于爬上头顶,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车队。激动地神色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人们脸上,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或跑,或走的,来到道路两侧,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嘴里发出兴奋的叫喊声。
远远地,人们就能看见车队前方飘扬的那面绯色大旗,上面绘着的那枚红枫叶,代表了这混乱时代唯一的福音。
那是希望的旗帜!
待得近了,红叶旗下并马齐驱的两个人影便愈发清晰。其中一个,是大家都熟悉的胖子老爷,另外一个却是眼生得很,皮肤偏黑,但也是个朝气十足的年轻小伙子。不过很快,便有人喊破了他的身份。
骑马走在徐风旁边的小伙子,是红馆那个叶姑娘的义弟,是个比徐风地位还高的大人物。看,他亲自来看我们了!
马上,徐风摆着一张正经面孔,挥动着手热情又不失体面地跟道路两旁的人打着招呼。任晓尨则要拘谨得多,一手紧紧地握着缰绳,导致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徐风那么官方且自然,心里反复地想着柳叶交代的话。
亲民,威严。亲民,威严……很奇怪,这看起来有些相反。
很快,车队驶进了临时搭建的广场,徐风和任晓尨翻身下马,开始指挥手下装卸货物。这此准备得很充分,货物里有一半是粮食,一半是棉被、棉衣之类的过冬用品,甚至还装了几马车的爆竹、灯笼之类的新年用品。
暂时放下关于亲民与威严的纠结,任晓尨凭借着前面一年在商队中的经验,再加上徐风的帮衬,很快地便是投入到工作中去。不过,由于柳叶禁止了他亲自动手,像个车夫一样搬卸货物,所以他只好站在车队前方发布命令,然后再安排人手开始按需分配。
等待领取物资的人们早已排起了长龙,场面虽然有点混乱,但好在这次带的护卫足够多,徐风也早有安排,命人在车队前面摆出了一排桌椅,让难民们待在另一侧,与物资隔开。
“娘,人好多好多啊,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厚厚的衣服,小蝶很冷。”
“小蝶乖,很快就轮到我们了,再忍一下,好不好?”一个中年妇女伸手抱起自己才五六岁的女儿,不断往自己手上哈着热气,再贴到女孩脸上给她取暖。
女孩的脸被揉地红扑扑的,虽然面目干净,但脸颊还是冻得有些青紫,皮肤有些干裂,嘴唇也不够有血色,只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透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娘,爹爹是不是不回来了?”
“怎,怎么会呢,只要小蝶乖乖的,爹爹一定会再回来看你的。”妇人的眼神有些闪烁,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慰。
“那我们待会也帮爹爹拿一件好不好?”女孩开心的笑了,天真的话语让妇人别过了脸去,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女儿冰凉的双手塞进自己的衣服里取暖。
“小蝶放心,那些大老爷都是好人,爹爹若是回来也不会冻着的。”
“那个大哥哥也是大老爷吗?”女孩指着人前的任晓尨,好奇地眨眨眼睛。
妇人点着头,望着任晓尨一行人,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轻拍着女儿的头谆谆说道:“小蝶乖,他们是我们的恩人,小蝶长大以后要知恩图报。以后啊,也要像那大哥哥一样帮助别人,知道吗?”
“嗯!”女孩认真地点点头,看着任晓尨的眼里愉快地冒着星星。
妇人欣慰地再一次抱紧了女儿,长长的队伍向前动了一下,正想要跟着挪动,却不料被人横插一脚,几个男人一手便推搡着将她推到后面,占了她原先的位置。
事实证明,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就有争斗,这种恶性循环,是永不停歇的。
妇人小心地护着女儿,连着后退几步才堪堪站稳,刚刚搞清楚状况,却见那几个占了她位置的男人正对她怒目而视,瞪得像铜铃般的眼睛里透着恫吓。
少妇本能地抱着女儿一缩,眼里闪过惧意来。
“你,你们……”
“我,我们怎么了?!”其中一个强壮的男子凶悍地踏前一步,见少妇又不禁往后缩了缩,便乐得哈哈笑起来。他这一笑,跟他一起的几个人便也笑起来,只是那笑里明显不怀好意,还有些阴测测的感觉。
“娘……小蝶怕……”女孩害怕地搂着妇人的脖子,紧咬着嘴唇,看也不敢看那几个人。
妇人心疼地轻拍着女儿,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敢再说话,就要退回队伍后面去重新排起。可谁知,那个壮汉又跨前几步拦住了她,龇着牙说道:“别急着走啊,你刚刚占了我的位置,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我哪里……”
“还敢狡辩。”壮汉一挥手,余下的几人便阴笑着过来围住了少妇。而周围的人,虽然对于这贼喊捉贼的行径咬牙切齿,但男人们都去帮忙卸货或干别的事去了,在这里排队的都是妇人、孩子,那壮汉几个人凶名在外,所以根本就没人敢上前来阻止。
而这里的这个小小的骚动,在壮汉等人的刻意控制下,引起的注意并不大,但是,今天他们注定要倒了血霉了,因为就在不远处,有两双眼睛正好慢悠悠地扫了过来。
那是站在任晓尨身后的两个人,看装扮像是护卫之类的,从刚才开始就站在那里没动过,也就眼神不时地往四周看看。而就在那副场景落入他们眼中时,其中的一个却是果断地上前一步,对任晓尨说了一句话。
“看那边。”
任晓尨正忙着控场,眼眸顺着那方向望去,不过几秒便大致猜出是怎么回事,脸一瞬间就黑了下来,正想迈步过去,却又想起什么,往身后看来。见那两个护卫不动声色,没有什么表示,才是赶忙跑过去。
待得任晓尨走了,一直站着没动的那个护卫才皱着眉开口道:“这难民之中还是鱼龙混杂了点。”
“每一条鱼身上都有多余的鱼刺,尽早拔掉就好了。”
闻言,那人的目光落在任晓尨身上,“对他这么放心?”
“是人都会成长的,公子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如何?”
听这对话,这两个护卫竟就是风溪莲和柳叶两个人,易了容,就混在车队里跟了过来。说着,两人相视一眼,便迈步往任晓尨的方向行去。
等他们到的时候,任晓尨就护在了妇人身前,徐风也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派人拿下了那几个人。
“你们这是成何体统?!”任晓尨的语气听起来很是生气,“同为难民,不互帮互助也就算了,欺压弱小,再加上污蔑,亏你们还是男人!”
任晓尨说到底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但骂起人来却是丝毫不含糊,倒是令风溪莲有点刮目相看了。
“还有你们,不敢阻止还不会上报吗?”
任晓尨一通喊完,顿时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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