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红馆的权威不可挑衅,其实风溪莲原本有很多种方法可以使这四大势力臣服,用绝对的实力镇压明显是最快捷方便的,但最后他还是挑了这最麻烦也是最平和的一种——派柳叶来一一谈判。而现在,和谈的弊端就暴露出来了。无悔谷的人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反驳柳叶的提议,其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却是柳叶是个女子,而且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虽然看起来颇得九公子喜爱,但她还是欠缺分量,充其量只是个得宠的侍妾,若是换了别人,诸如司空这样的人前来,无悔谷的人说话就得思量再思量了。
柳叶也深知这一点,所以适当的强硬和敲打也是需要的。
“诸位,公子的意思我想我已经传达的很清楚了,这其中的利弊我不相信你们看不出来。可是,到现在为止你们还抱着固守传统、一切和平的美梦,对现实缺乏正确的认知,叶子实在是无法认同。我可以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就在昨日静水军已经陈兵桑木王都晏乐城城下。”
“什么?”惊呼声响起,谁都没有想到战局会发展得那么快,那可是四国之一啊,怎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人打到了老巢呢?
“天下的统一大势已不可逆转,一个堂堂大国都这么轻易地就踏上了消亡之路,更何况一个无悔谷。不论四国之战的赢家是谁,你们以为他们会放过上远吗?你们以为上远被吞并之后,还会有无悔谷的容身之地吗?到时候,你们就是一根刺,不除之不快,就算你们再与世无争,最终也只会化成一堆白骨。”
“这……”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诸位可要想清楚了,现在你们的选择可就决定了无悔谷的未来。公子的意志是不可改变的,我今日来,就没打算带第二个结果回去。”柳叶不紧不慢地说着,按着一贯以来的习惯,做足了样子,先分析清楚利弊,然后再一棒子敲下去。没必要□裸地威胁,点到即可。她也没有现在就把日后无悔谷能得到的利益一并抛出,因为没必要,而且等他们点头答应了之后再提出来,效果会更好。
见对面的一干无悔谷老人都阴沉着脸没有再像先前那样急于表态,柳叶笑了笑,转头看向仲临书道:“少谷主,不知你对我红馆的提议作何看法。”
柳叶这么一问,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身为少谷主的仲临书身上,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等着他的回话。
“无悔谷是时候做出改变了。与红馆合作,不是违背传统,而是为了传统的延续而做出的努力。而且与我们一向交好的簪花苑也已经答应,所以我赞成叶姑娘的提议。”
仲临书的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还在徘徊犹豫中的一干人也只得点头。柳叶的话说得不可说不直白了,既然连原本不理事物的少谷主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就再没有反对的理由了。况且,柳叶嘴里的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他们冒不了那个险,这个叶姑娘,看起来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相与。
“如此甚好,接下来我们就来谈谈细节问题吧。”柳叶平淡地说着,脸上完全没有露出谈判成功地喜悦,清清冷冷地,让人琢磨不透。
玉青神色复杂地看着柳叶,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大的距离感,这个女子,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自己企及不了的高度,自己前面那些小动作,就像是过家家一样无知。
接下来的细节问题大约谈了将近一个时辰,因为柳叶提出的合作并不仅仅局限于前期的收纳难民的事情,还包括了其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合作。
谈完之后,柳叶没有在无悔谷多作停留,而是准备即时离去。按着柳叶的要求,无悔谷也将有一个人跟随柳叶一起出使天悯宫,而仲临书当仁不让地表示自己亲自去。于是,前行的队伍扩大到五人,马不停蹄地往着天悯宫的地界赶。
之所以那么抓紧时间,跟现在战局的情况有很大关系。就如柳叶告诉无悔谷人的一样,静水的军队已经打到了桑木的王都,现在整个桑木都乱了,敌人的进军路线由西向东横贯了整个国域,幸免的地方不多。凭着柳叶犀利地眼光,自然是可以看出这其中有猫腻,萤火和桑木的联盟连连出差错,静水的进攻除了在明烟古城遭到了有力的抵制,其他时间都顺利地诡异。明玉组织的手,伸得果然够长的。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背后黑手的时候,随着难民数量的激增,近日来上远的边界滋生了不少事端,伤亡已经开始出现,影响可以说很不好。上远的人本就与四国不和,又民风彪悍、尚武,难民经过长时间的流离,心里难免不平,可是说,现在的天下,可是滋生事端的摇篮啊……
马车上,柳叶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中的风溪莲写来的信件,上面写着:速战速决。
时间不等人啊……柳叶这样想着,压抑住自己心里对这战事、利益纠葛那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向玉青和仲临书打探起天悯宫的事情来。
“天悯宫的人野心很大。”仲临书板着脸酷酷地发表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听他的语气对这天悯宫不怎么感冒就是了。
玉青也点点头,道:“听姐姐说,这两年天悯宫动作很大,一直在对外扩张,吞并了很多中小势力,表现得很强势,很霸道,还很张扬,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就好像……是要跟红馆争锋的感觉。”
“叶姑娘要是想和谈,恐怕难度不小。”仲临书又说道。
柳叶听之一笑,背靠在车厢上,似是自言自语道:“和谈?谁说我要与他们和谈了……”
闻言,玉青和仲临书脸色变了变,看着柳叶此刻脸上挂着的笑容,突然有种脊背发寒的感觉。这姑奶奶,不和谈,她想做什么?
柳叶自然是不会知道对面这两人在想什么,她的注意力又被手上枫鸾发来的一则消息引去了。
叶一尘,静水最近崛起的年轻将领之一,年方二十四,于桑木一役中有突出表现,有望代替名将欧阳懿的人选之一,颇得静水国主华遥青睐,人称书生将军。
消息的背面附着一副画像,画中之人就是这叶一尘,长着一张清秀的脸,不论是那薄唇,柔顺的黑色长发还是细长的丹凤眼,都透露着一股子书卷气。
柳叶看着,双眼却不禁眯了起来。这张脸……说特殊却也普通,说普通却又似有些独特的韵味,关键是,他给柳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柳叶其实最讨厌这要死不死的熟悉感,尤其是她坚定地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的时候,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
而就在柳叶眯着眼不悦地绞尽脑汁时,这画像中的正主也正遇见了件麻烦事。
穿着盔甲,披着白色战袍的叶一尘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瞭望台上,看着不远处在残阳背景下徐徐升起的狼烟,凝视着。晚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却带不来一丝清凉,他的秀眉中依旧掩藏着深深的哀郁,这位功夫一般却用兵如神的书生将军,好像自领兵第一天起就没有真正笑过。
身边的传令兵顶着满头大汗做着汇报,心里焦急地就想被万千蚂蚁爬过,眼眸的闪烁和无处摆放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和不安。不是因为害怕这将军,而是目前战事吃紧,自己这只部队被派来清剿桑木国内的反抗余孽,用调虎离山之际削弱敌方的守备力量,不多片刻就占领敌方大本营,到这里为止,传令兵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跟了一个好将领,不仅一路打胜仗,脸上有光,而且这将领还是难得的好脾气。可是就在刚才,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点燃了狼烟,被骗出去的敌军主力肯定会在最短时间内返回,己方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与之抗争。可也就在这节骨眼上,一直令传令兵引以为豪的将军竟然在欣赏那道‘夺命狼烟’?
这是打仗啊!传令兵真想冲上去把这书生将军摇醒,但挣扎了一下,还是选择放弃了这个胆大包天的举动,选择继续持之以恒地‘呼唤’。
“将军……”
出乎意料地,这一次居然起效了。叶一尘回过了神,看了一眼如蒙大赦的传令兵,扯了扯披风,似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传令,所有人立即撤出营地,撤退之后记得放把火,吸引敌军主力的目光。另外,让陈参将带人埋伏到林子四周,等敌军主力赶到这里时,准备好火把,我要用火攻。”
闻言,传令兵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将军,他是要焚林啊!
被惊得打了个冷颤的传令兵急匆匆地跑下瞭望台发布命令去了,叶一尘却是没有急着下去,又转头看了一眼远方地平线上如血的残阳,那落日的温暖余辉洒在他脸上,却显得他更加寂寥了。
手里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感觉到那块冰凉的东西戳痛了自己的手,叶一尘的嘴角慢慢泛起一抹自嘲与恨意来。
若是万里之外的柳叶在这里的话,她一定认得出那只掩藏在披风地下的手里握着的东西。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令牌,雕刻着一片火红色的枫叶,镂空的花纹,精妙的点缀,美丽,却又沉重。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直掉收,今天是最欢乐的愚人节,有木有姑娘顺手写句评啊~~
、雾隐之约
云破,月升。
一轮皎洁的弯月如钩一般倒挂在夜空之上,今夜的星辰隐去了光华隐藏在夜幕中,夜空的漆黑掩盖了一切,却也因此衬得那月光愈发的皎洁,或,苍白。
一袭白衣的白先生抬头看了看天,月光洒落在他的眸子里,与以往不同地,荡漾起了一丝涟漪。眨了眨眼,当眸子重又恢复平静时,白先生望向前方的那片浓雾,沉寂如夜。
那雾似烟,却不飘散,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出白色的,淡淡的光华。换句话来说,这雾很诡异。就像是雨幕一样,它有着明显的分界线,且刚刚好止步于白先生的身前。
踏前一步,雾里看花。退后一步,月朗星稀。
而就在刚才,白先生亲眼恭送着风溪莲,那个九公子,步入了那看似没有尽头,没有光明的迷雾中。
风溪莲的脚步还是像以往一样随意,不急不缓,不骄不躁。他穿着那袭红袍,腰间束了一条白玉腰带,头发被玉冠高高地绾起,那张白皙俊朗的脸上挂着的是风轻云淡。
这种风轻云淡也许不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而是他需要这样的表情来赴这趟约。
这里是十里坡,今日是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半。
十里坡,月半弓。这一句类似童谣的句子,被风溪莲誉为一切之开始的句子,承载了红馆最大的宿命。但时至今日,这个宿命仍旧像秘密一样埋藏在风溪莲的心底,就像红馆的先祖所希望的那样,不到可以斩断它的那一天,就不要让它暴露在阳光之下。
风溪莲缓步行走在雾中,听觉和视觉都被放大到了极致,然后,在百步之后,来到了雾区的中央,见到了那个邀他前来的敌手。
他背对着月光站着,穿着一袭深蓝的雪狐袍,披散着头发,月光照耀着他脸上戴着的银白面具,面具的左上角镂空雕刻着一朵不知名的花。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风溪莲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在那一静一动之间,缭绕在他周身的雾气似是以一种特定的频率动了动。
沉寂,无言。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着,两个宿命的敌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似乎谁都不想先打破平静,来个石破天惊的开场白。
良久,雪狐袍的男子终于开口道:“好久不见。”
“我们从未相见,冰玉。”风溪莲漠然答道。
冰玉却是歪头一笑,“你怎知我们从未相见,或许在某个不经意的刹那,我们早已擦肩而过。”
“就算如此,那时候的你不是明玉的首领,我也不是九公子,只是相逢的路人而已,并无任何意义。”
“是吗,”冰玉笑着,“九公子真是个无趣的人,你难道不相信宿命吗?”
“宿命?那只是凡人虚妄的揣测而已,我只相信我自己。”
“啪——啪——”冰玉伸手轻拍两下,“不愧是九公子,人中之龙啊。不过……你今日这么爽快地一人前来,就不怕葬身于此么?”
“你知道的,红馆的先祖当初走的时候带走了那样东西,很不巧,它现在传承到了我手里,所以你杀不死我的,除非你愿意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所以,我们合作,如何?”
闻言,一直漠然的风溪莲却是轻笑一声,“你是在说笑吗?”
“不好笑吗?”冰玉又歪头疑问道,那语气,活像是个吃不到糖的孩童。
难得的是,风溪莲还很一本正经地回道了,“不好笑。”这两个举手间就能决定世事的人物,对话果然不是一般的……有水准。
“算了,我不跟你玩了,你真无趣。”冰玉撇撇嘴摇了摇头,继而说道:“我邀你来,一是想见见传说中的九公子,二是来跟你打个招呼而已。”
“让我不要干涉你们明玉组织的事情么?”
“你也知道,四国的局我们布置了很久,希望红馆不要横加阻拦。作为回报,对于你们红馆的作为,我们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四国的大局定下,才是我们的决战局。”
“可以。”风溪莲回答得很干脆,因为心中早有定案,冰玉提出的这条件也很符合他的想法。“在四国落幕之前,红馆会遵守这个协定。不过,还望你约束好你的手下,若是不小心犯到了红馆头上,不要怪我误杀。”
“那是自然。不过我家小妹你也该还回来了吧,去了红馆那么久,你连一面都没见,她可气着呢。”冰玉笑着,眼眸闪动,却是又说道:“不过也不可否认,我家小妹确实比不上文武双全的叶姑娘。”
“我警告你,让你的人离她远一点,要是你敢动她,我绝对会让明玉付出代价。”一听冰玉似有所指地提起柳叶,风溪莲目光森冷地看着冰玉,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敌意。
“你放心,君子不夺人所爱。但是——那只到协定结束之前哦。”冰玉笑着,露出的半张脸上闪动着无邪的笑容,“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期待下次见面吧,九公子。”
说着,冰玉缓步后退,身影在那重重的白雾中渐渐隐去,只几步,便再也看不见轮廓。风溪莲没有走,站在了原地,皱着眉,似是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风溪莲抬眼看了看冰玉消失的地方,而后袖口一挥,转身往来时的路回去。而在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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