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静静地跟同伴站在一旁,不为生死所困,也不为恭维所惑,那一袭白衣成了他身上唯一的色泽,衬得他就像是在那污水池中盛开的唯一一朵白莲。零一一直期盼着跟他交手的那一天,可是在一年时间过去之后,风溪莲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深渊,从此不知所踪。而现在,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与他再会。她想要看清楚,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有那样的能力改变这个地方。
这一瞬间,零一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回忆的画面,而当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她的思绪回归现实的时候,风溪莲却已携着那女子远去,独留她一人在原地。
“罢了……”零一低喃,看着风溪莲和柳叶的背影,嘴角忽而露出一抹笑意来。
、回归于偶遇
终于摆脱了零一之后,风溪莲和柳叶便是径直去吃了点东西垫饥。柳叶没有问关于零一的任何事,因为她的名字已经暴露了一切,而两个人的关系,在刚才的对话中也可见一斑。风溪莲自是不会主动提起,他并不想过多地让柳叶知道有关于这里的事情,这里的一切都太过黑暗,终究不能给人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而且,柳叶是个聪明人,只要稍稍给她一些线索,她就能推测出事情的原委来。而有些事情,风溪莲现在还不希望她知道。
吃过饭后,风溪莲和柳叶便是来到了真正的深渊——那栋通体黑色的巨大建筑物前。风溪莲并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在门口静静地站了数秒钟,望着那黑色的巨大牌匾上烫金的两个大字——深渊,多年前的往事,在这一时刻被悉数翻出。
当初,这里的罪恶,血腥,残忍,曾经让风溪莲第一次感到了无力和彷徨。而如今,当他再一次站在这里时,他不禁问自己,自己究竟该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曾经恨不得一剑扫光的那些自命高贵,以钱赌命的看客们如今还是活得好好的,声色犬马,鱼肉百姓;而自己,是不是也终于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挥手间决定着别人的生死。
“公子?”见风溪莲站在门前发呆,神色异常,柳叶不由地出声问道。而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也是瞟了瞟这个有些愣神的年轻公子,眼里露出一抹轻视鄙夷之色来。
这又是哪儿来的世家公子,毛都还没长齐呢就往这里跑,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钱包和分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是不知好歹,到时候别被吓得回家找娘亲……
柳叶这么心细的人,自然是察觉到了周围人的一样眼光,也不由地感叹这里与外面的不同。这里的人际关系,比外面要恶劣的多。只是,她可懒得管这些人心里想什么。
这时候,风溪莲也从静立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随即看了看柳叶,说道:“我们进去吧。”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丝毫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只几步便是踏进了深渊的大门。
一如柳叶想象中的那样,这深渊十八层乃是一层一层逐次往下,最上面的乃是第一层,最后才是十八层。这里也没有很多的房间,每一层的主体部分就是一个位于中央的巨大圆形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倒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平日里用作赌斗之所。
没有在第一层停留,风溪莲领着柳叶直接来到了第十七层,十八层的话目前暂不开放,也只有等到百年庆的那天才有机会见识。
说起来,在柳叶跟着风溪莲从一层往二层去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当时柳叶和风溪莲正好走到楼梯口,正要下去,却迎面撞上一个白衫青年从二层走上来。这青年脚步显得有点虚浮,右手捂着左臂,脸色苍白。他走得很匆忙,也没有抬头看路,一个趔趄就要撞在柳叶身上,而当时柳叶正好在想些事情,注意力也没有放在脚下,眼看就要被撞上。幸亏风溪莲眼疾手快,一手捞过柳叶的蛮腰将她带到自己身旁。而那个白衫青年,却是堪堪站稳了身子,看了风溪莲和柳叶一眼,微微欠了欠身子以表歉意。
柳叶可以明显地看见白衫青年左肩受了伤,血液将袖子染红,然后顺着手指掉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微微皱眉,柳叶出言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白衫青年淡淡地回了一句,古井无波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情感,他只是匆匆扫了两人一眼,便是迈步打算离去。
此人很显然跟风溪莲一样乃是在深渊里搏命的人,受伤倒不奇怪,只是令风溪莲感到诧异的是,就算在这里,他还能保持基本的礼节,就算受伤,也依旧站得笔直。这样的人,在这里并不多见。
而这时,柳叶已经将自己的一方手帕递了过去,“不介意的话。”
闻言,那青年蓄力待发的脚步顿了顿,诧异的又看了一眼柳叶,迟疑了一会,终于伸手拿过了手帕,利索地绑住了自己的伤口。
“多谢。”青年向柳叶点头示意,而柳叶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于是,三人就此分别离去,没有再多交集。
这原本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插曲而已,可是柳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幕。那个青年的脸反反复复地在自己脑子里出现,柳叶知道他身上一定有自己在意的地方,可她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点。那青年长相也很普通,而且这里的人鲜少有以真面目示人的,对于任何一个刚刚进来的人,深渊方面都会提供易容服务,可谓是服务周到,独树一帜。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总会知道的。这个时候,柳叶的惯性思维就发挥作用了,只几个呼吸的时间,柳叶就又调整好了心态,把那白衫青年的事暂时抛诸脑后,专注起眼前的事情来。
风溪莲和柳叶很快便是来到了十七层,这里人并不多,因为有身份权限,能进来这里的人很少,在这深渊里,赌客的人数一向是随着层数的上升而反向递减的。
风溪莲漫步走在十七层中,打量着这里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环境,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相熟的脸孔。多年未归,以深渊高得吓人的淘汰率来讲,这里的人风溪莲大都应该已不认识了。不过,如同昨日暗总管说的那样,跟风溪莲同时期的那些编号前十的人已回来了大半,要是运气好,今天就能碰见一两个。
果然,没过片刻,风溪莲便是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不过他并没有上前打招呼,虽说同为前十,但这些人其实基本上都没什么交情。而风溪莲今次来,也只是为了提前掌握一些情报而已。
深渊这个地方太特殊了,对于人员的排查严格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红馆的人就算安插了进来也只是当个小角色,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一切还得风溪莲动手,他需要借此次深渊百年庆来开启他的计划。明玉组织那群人藏了那么久,也是时候出来见见人了。
、紫衣不悔
风溪莲和柳叶来了这里没多久,一场赌斗就开始了。因为身份限制的缘故,在场的观众只得寥寥数十人,而场地中央上场的参赛人员,则是两个气质长相截然不同的男子。
每一个参加赌斗的人都会拿到深渊提供的小册子一本,上面记载着参赛选手的各项信息,而按照上面所说的,左面一人乃是一个彪行大汉,头顶上光秃秃的,纹着让人看了就发怵的黑色纹身,目前排名第五。而右边一人,一袭紫衣,身材修长,剑眉星目,整个人的气质就如同一柄出窍了的利剑般锋芒毕露,看上去乃是个既自信又狂傲的人。
这个人,跟前面那个彪形大汉有些不一样,乃是跟风溪莲和零一同一时期加入的深渊,而按照深渊的规矩,一旦脱离了深渊,就表示着自动放弃排名,名次由后面的人顶替,以此类推,不过因为这里的人都没有名字,所以当他们回来时才继续用以前的排名来称呼。当初,在风溪莲离开后,与风溪莲同期的人似是失去了留下来的兴致般也相继离开,至今,前十的人早已轮换了不知多少回了。所以,照道理来说,这个剑眉星目的男子是深渊请回来参加百年庆的贵客,本不该出现在场上的。
不过对此,风溪莲却是没有丝毫的惊讶,笑着为柳叶解释道:“当时,此人的最终排名乃是零二,仅次零一一筹。而且此人视剑如命,乃是个狂战分子,一天不打上一架就浑身不舒服,所以待人也是极为无理,一言不合即拔刀相向。当初在他冲击前十的时候我曾与他交过手,武功路数十分怪异,倒像是上远东部无悔谷的传承。”
“无悔谷?”柳叶想了想,马上便是想起来这是个什么地方。当初风溪莲和司空他们曾经介绍过的,上远除了红馆之外,还有大大小小诸多势力,而这无悔谷也是其中之一,与银夜会、簪花苑,还有北部的天悯宫并称红馆之下,上远四大势力。不过,无悔谷向来不问世事,虽然威名在外,门下弟子却并不多,走得乃是精英路线。而且区别于银夜会和簪花苑这样的新生势力,乃是跟红馆、天悯宫一样的老牌传承。
这个深渊,果然聚集的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随便一个拿出来都能吓死人。就风溪莲和柳叶坐下来这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风溪莲就跟柳叶指出了不下十个大人物。而此刻这些人,正混迹在人群中,一如一个普通的观众一样坐着。
场中,彪形大汉和那紫衣男子已经战了不下数十回合,战况可谓是精彩纷呈,不过柳叶却眼尖的发现,紫衣男子根本就没有出全力,那彪形大汉的拳头根本就没有沾到他的一片衣角。他从容地挥剑,从容的闪避,身法轻柔,出剑却快若闪电,动若雷霆。而对面的对手,已然乱了呼吸,失了方寸。
而这时,风溪莲也为那彪形大汉宣布了结局,“三招之内,必败。”
闻言,柳叶一瞬不瞬地看着场中的战斗,似是想要验证这句话。不是她怀疑风溪莲的判断,而是她需要借此来开阔自己的眼界,填补自己对这个世界认知的空白。虽然她也从军,习武,但跟这个世界的武功、内力还是有着诸多差别的,就算后来恶补了一段时间,没有实践,终究只是空谈。
第一招,紫衣男子佯装急退,五步之后,右脚脚尖点地,猛然一用力,一个回身燕返,剑身犹如闪电般回射,直指大汉眉心。大骇,大汉提气,急忙侧身闪避,脚步急蹬,退后数步,但紫衣男子的剑却不依不饶地紧跟其后两者之间,仅差毫厘。而后大汉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往后大退一步,而后一个矮身,紫衣男子的剑便擦着他的鼻尖刺过,堪称生死一发。
虚惊一场!观众们不知为何也不由地长长出了一口气,心神随着这激烈的战局而起伏。
第二招,见大汉逃脱,紫衣男子嘴角却是浮现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身体的前倾之势戛然而止,又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燕返,迅速在大汉身上借力一蹬,身形飘忽而退的同时,将他因为躲避自己的剑而还没来得及直起的身体重重踩回地面。
大汉落地,发出一声重重地声响,让得近乎所有的观众都不由扼住了心神。
第三招,出于求生的本能,大汉不顾身上的伤势迅速爬起,却是不退反进,嚎叫着朝紫衣男子冲去,前冲的双拳刮起一阵劲风。而此时,紫衣男子却是刚刚站稳,正值旧力散尽,新力未生之时。全场众人的心仿佛都被吊了起来,生怕下一秒就看见紫衣男子横尸当场的画面。不过很显然,事实总是与之相反。就在大汉即将近身的最后一秒,那紫衣男子动了。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便是错身开来,各据一方。
发生什么事了?刚刚究竟怎么了?结果呢?谁赢了?
观众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场中看去,只见那紫衣男子从容地收剑,看都没看对手一眼,反而是往观众席那边看去,目光落在某个地方长达数秒之久。而后,他便是自顾自地下了战台,丝毫不顾及裁判或观众的感受。
顿时,全场一片哗然。而就在裁判想出言询问时,一道细小的血柱却从那彪形大汉的脖子里喷射而出。彪形大汉不可置信地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入手的温热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事实。
他输了。而且输得不明不白,对手的最后一招,不光是观众,就连他自己也没看清楚。那仿佛轻飘飘的,随意又平常的一剑,却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对,就是差点,那紫衣男子堪堪避过了致命的地方,只让大汉受了伤,却不足以致命。
至此,观众们总算是稍稍明白了刚才的战况,沉寂了几秒之后,便是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深渊,从来只崇拜胜利者。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胜利了,就有资格站在这里,接受众人的欢呼。
风溪莲和柳叶自然是没有加入这狂热的人群,他们更在意的是紫衣男子临下场之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而且,他的目光,偏偏就落在风溪莲身上。
“公子,似乎你在这里还挺受欢迎的么。”柳叶开始好奇了,风溪莲当初明明只排名第九,何以有那么多排名在前的人对他如此在意,他当初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风溪莲笑笑,“兴许是不悦我曾赢过他罢了。”
“不知当初公子败他,一共出了几招?”柳叶继续问道。
闻言,风溪莲想了想,回道:“十招之内。”
柳叶笑笑,算是接受了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风溪莲说的‘十招之内’,自然不可能是十招或九招,应该要比这个更少,甚至在五招之内。而事实上,这个数字比柳叶猜测的还要少上一点,风溪莲打败紫衣男子,前前后后不过三招。那一次风溪莲正好有急事不能耽搁,所以比赛结束得也就快了点。
观战之后,风溪莲和柳叶并没有再在这里停留很久,而是顺着人群出了深渊。原因之一,便是因为那紫衣男子的一眼,被很多有心人给记在了心里,向他们这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风溪莲的计划,是要等到三天之后的百年庆上开始的,现在就引人注目可不是个良计。虽然凭风溪莲在这里取得的地位,不被人注意是不可能的。
回去的路上,柳叶和风溪莲随意地聊着天,谈话中,又是带到了一个柳叶意想不到的消息。
那是关于林琦的,原先以为她是风溪莲的故人,风溪莲又说她曾帮助过他,所以柳叶并没有多问关于她的事情。今日风溪莲提起她的身份,倒是着实让柳叶小小吃惊了一下。
这林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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