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天凉了。”
听到柳叶显得有些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感觉身上突然传来的温暖,风溪莲回头看向柳叶,脸上终于是有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伸手摘去粘在柳叶身上的一片叶子,风溪莲抚摸着叶子上面错综复杂的纹理,突然间问道:“叶子,这树叶一到秋天便是会脱落,你说它本身知晓自己这样的命运么?”
面对风溪莲突发奇想的问题,柳叶无从答起。她虽然也叫‘叶子’,可此叶非彼叶,这树木花草有没有思想还是两说。而柳叶,这个从小就怕麻烦的人也不愿意去考虑这么深奥纠结的问题,于是,柳叶便回道:“公子,知与不知又有何区别呢?这树叶的结局已是定数,再去追究其他,不过是徒增感伤罢了。”
很典型的柳叶式回答,既然麻烦就不要去想,既然麻烦就不要去做,也许后面再加上一句,那麻烦已经来了怎么办?她会回答你,在它没变成不可收拾的大麻烦之前,解决它,而且最好是斩草除根。
轻笑了一声,风溪莲摊开掌心任由那叶子被风带走,这个世间,总是有那么多人,在那么多时刻里,庸人自扰。而柳叶,似乎一直是那个样子,洒脱得在她身上找不到一点条条框框的束缚。
船还在前行,荡开了湖面的浮萍,在桨橹‘咿呀——咿呀——’的声音中邂逅一群群归巢的鸟儿。远处有风在摇曳,摇曳了树桠,摇曳了晚霞,也摇曳了人心。
鸢一个人站在岸边站了很久,他看到柳叶站在船头回过来冲他一笑,那笑容里沾染着夕阳的余晖,在心海里晕染开来。她站在他的身边,就像是一副画卷那般美好。
可鸢也记得,她说过的那句话:我倒是有姓,可惜不常用。你可以直接叫我叶子。她似乎总是能很神奇的,在你感到悲伤压抑的时候,以一个巧妙的点挑破气氛。那淡淡的清冷的声音,正好合适。
浅浅的笑笑,鸢回身,踩着满地的落叶远去了。
而当风溪莲和柳叶回到蕊蝶商会的时候,金正在风溪莲的房间里盯着桌上的文墨不住地叹气,想起自己今天的‘光荣事迹’,就恨不得用那墨水往自己脸上涂上那么厚厚的一层。反正也没脸见人了。
所以,当他看见风溪莲推门而入的时候,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尴尬在空气中流淌。
“哟,银,怎么回来得真么早啊?”
“早?”风溪莲回头望了望已是昏黄的天色,疑惑间听见身旁的柳叶笑出了声,“这位爷,怎的才不见片刻,您就换了身衣服呢?这天莫非是下过雨了么?”
“呵呵……”柳叶话语一出,金就立马垮了,愤恨地撇过脸,愤恨地盯着那砚台,想着是不是真给自己来上几笔。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我是错过了什么吗?”风溪莲继续疑惑着,不知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好了,“对了,金你在这里做什么?”
闻言,金眼巴巴地盯着风溪莲,说道:“喂,兄弟有难,你会收留我的吧?”
这时,柳叶也是在金哀怨的目光中笑着将白天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听得风溪莲哭笑不得,这金怎么总是有那个能耐惹祸上身,记得他跟司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正被人追杀,一看见马车就立马钻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了一句:兄弟,江湖救急!他虽虚长风溪莲一岁,但行为举止却总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一笑起来整个眉眼都含笑,一执拗起来非钻牛角尖钻到死不可。
说起来,这金的长相倒是颇得柳叶欢心的,棱角柔和,皮肤白皙,大眼睛,包子脸,再加上一头柔顺的黑色中长短发,活脱脱一个令人垂涎三尺的小正太。就是长相跟行为举止分属南北极两端,令柳叶颇为遗憾。
不过,要是风溪莲和司空知道柳叶怎么想的话,估计他们又得眉角抽抽了,金这厮着实无良,靠着那张脸都不知骗了多少‘姐姐’。
遐想间,风溪莲笑着说道:“放心吧,你在这也待不了多久了。”
“什么意思?”金一下子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
见状,没等风溪莲回答,柳叶便是回道:“你是被追杀糊涂了罢,这都快打起来了,现在不跑更待何时。不过你要留下来的话,我想公子也不介意的。”
闻言,金顿时鼓起了包子脸,大眼睛里饱含幽怨,“呐,银,你可不能弃我而去啊。”
可风溪莲却直接选择了无视,目不斜视地走过金到一旁坐下,而柳叶,则是扮演着她侍女的身份给风溪莲斟着茶,矜持而又有礼。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风溪莲和鸢的关系,在这里做个小小的整改。前文中说鸢是风溪莲的师兄,这里对调一下~前面也会找机会改的。
、血色月季
见状,金只得撇撇嘴,望着一旁的砚台,继续挣扎着要不要给自己脸上装点一下。
翌日,风溪莲、柳叶和金一行三人出了蕊蝶商会,没走几步,金便是摇摇手闪了人,理由是他可不想让风溪莲同门相残。不过这是不是真的,那只有天知道了。总之,看他那样子多半是跑路回棺脂山了。昨晚风溪莲也跟他谈过,现在银夜会需要人镇守。
而柳叶和风溪莲的目的地,金也是去不得的。今日卯时的时候,柳叶便是收到了枫鸾的紧急通信,让他们务必去一趟红楼。所以,金走了之后,两人便是直奔红楼而去。
一路上,柳叶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西阳镇的早市,原本是极为繁荣和熙攘的,道路两旁早早开着的店铺,摆着的地摊,吆喝的卖家,笑脸相迎的店主,还有那终年都风尘仆仆的来自各地的商人们,无一不彰显着这座小镇独有的魅力。可是当风溪莲和柳叶走过的时候,那被风卷起的枯叶拂过脚边,秋风里特有的萧索弥漫了整个街道,笑声没有了,街道两旁扑腾的热气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过往士兵那冰冷的审视的眼神,和仅剩下的那些本地商贩脸上的愁容。
穿过主街道,再往那一片红灯区走去,也正值刚刚喧嚣过后的冷清时段,没有了各位客人,姑娘们也在抓着机会稍事休息。而风溪莲和柳叶则是直接从正门进去,在枫鸾的相迎中来到了内堂。
“公子,出事了。”第一句话,枫鸾就为这次会面奠定了沉重的基调,只见她快速地走到里面,将一面屏风推开,露出了后面的光景。
柳叶才刚刚想缓口气,一眼望过去,却是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微微用手愕然地捂着嘴。
那是牡丹!风溪莲还记得这个美艳的女子,昨天她就在这里接待了那个逍遥王爷林霄,可是现在……她却成了一具艳尸,眼睛不可置信的睁着,长长的指甲里填满了鲜血。
不错,她死了。就那样浑身僵硬地躺在那里,那瞪大的双眼似是在无声的争辩着什么。小腹之上,鲜血在她雪白的衣裙上渲染开来,宛若一朵风干了的血色月季花。
风溪莲冷冽地眯起眼来,沉声道:“怎么回事?”
枫鸾低头,自动回避着风溪莲的目光,这个时候的风溪莲,总是最恐怖的,无论是对敌人,或对自己人来说。
“昨夜林霄走后,我按着公子你的吩咐派人一直监视着牡丹,直到卯时的时候,一切还是安然无恙,可是没隔多久,守在外面的人就闻到了血的味道,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杀了人,你一点察觉都没有么?”风溪莲继续沉声道。
枫鸾低头沉默着,无言以对。
见状,风溪莲揉了揉眉心,“罢了,现在可有线索?”
枫鸾的脸上也是不好看,说话时也是透着一股生硬和凉意,“没有,可以说是毫无头绪。那林霄也仿佛人见状蒸发了,我派去监视他的人今早都被一辆马车给遣送了回来,虽无一人伤亡,但是都晕得彻彻底底的。”
枫鸾的脸上微微泛青,紧抿着唇,美目里偷着愤恨和不甘,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媚态,这可是她出道以来的第一次失手,还败得这么彻底,等于是在她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可恨那林霄,昨晚的时候还和自己调笑来着。
见风溪莲摆着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柳叶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林霄……他这是在挑衅,在玩火。”风溪莲眼眸中闪过一抹寒光来,“枫鸾。”
“在。”枫鸾等着风溪莲的命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林霄,你等着吧。
“把牡丹送去藏宝阁,就说退货,我红楼不接次品。”
“是。”枫鸾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带人抬来一口精致大箱子,把牡丹的尸体放在里面抬走了。柳叶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心生出一股寒意来。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她会不会也有一天被装进这么一口大箱子,想货物一样被装卸。她不怕死,也不怕遗臭万年,但这等光景,实在是……
“公子……”柳叶开了开口,但看着风溪莲那依然不见任何温度的眸子,便生生地把下面的话给吞了回去,而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而风溪莲却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脸上的面色微微缓和道:“抱歉,今日本不该带你来。”
柳叶摇摇头,“没什么该不该的,今日这一切都源于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这个泥潭她已经踏进来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风溪莲一起,结束它。
闻言,风溪莲稍稍愣了愣神,继而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走吧。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而与此同时,枫鸾正带着那口箱子,站在了藏宝阁的大门口。今日的藏宝阁才刚刚开门,那个开门的伙计乍一看来人竟是红楼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老板娘,又看见她冲他微微一笑,魂儿都被勾走了一半。
藏宝阁里管事的人还是当初接待柳叶和风溪莲的那个谷雨,一见来人乃是枫鸾,心中便是明白了大半,立马把闲杂人等都遣散,亲自将枫鸾接进店内。
“今日红楼老板娘大驾光临,来小店有何贵干呐?”
“不瞒您说,我今儿个是退货来的。”枫鸾笑着命人将箱子放下,然后袅娜着身子在箱子上坐下,勾起腿,好不魅惑。
“退货?恕小的愚钝,这红楼和藏宝阁好像并无生意往来,不知您这话可从何说起啊?”谷雨一边赔着笑,心里却已是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没有么?掌柜的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啊。”枫鸾笑了笑,“我家公子说有,就是有。”
“是,是,不知您要退的是什么货?”
闻言,枫鸾玉手拍了拍身下的箱子,酥软的声音里夹杂着些冷意,“里面装着的那个东西我家公子可是很不满呢,没用多久就坏了,还污了我红楼的毯子。”
“这……”谷雨这完全就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但本能地,他还是顺着枫鸾的话接了下去,因为直觉告诉他,不这么做的话眼前这美娇娘下一刻就会跟你翻脸,“若真是我藏宝阁的东西,我藏宝阁自会赔偿,可否请您打开这箱子让我看上一眼,小的也好心里有个数。”
“这个嘛,我想掌柜的还是等我走了再看吧,这是忠告哦。”枫鸾冲他眨眨眼,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凑近了在他耳畔继续说道:“不过,可不能再有下次,我家公子生气起来,很危险哦。”
感觉到那酥软的声音回绕在耳边,吐气如兰,在枫鸾刻意放缓的语调里,谷雨的耳根不可抑制地红了红,但是,当枫鸾离开他的身边,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凉风压制了耳边的温度,谷雨顿时冷汗涔涔。
枫鸾已然带人走远,而她不经意间回过头来的一笑,却让谷雨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美艳的花斑蛇给盯上了一般。那个女子的笑容,有如蛇蝎。
耳畔,似乎还在回荡着枫鸾刚刚的那句话,‘很危险哦’,谷雨来不及抹去额上的冷汗,一个箭步便是上去将那箱子打开。顿了一秒之后,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那里面,牡丹那双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这个女子,他再熟悉不过。乃是他在红楼不下的暗子,就在昨夜刚刚被那个人下达了灭口令。如今,她又回来了,以如此的形式。
、失踪之变
从红楼出来之后,风溪莲和柳叶走在会蕊蝶商会的路上,却是得到了一个更令人惊讶的消息,华清公主失踪了!
街道上,满是持着刀剑的士兵,挨家挨户地搜查着公主的下落。他们粗鲁地用脚踢开大门,挂着冷厉的神色和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将一个个他们认为的可疑人士抓走,无视旁人的哀求和哭泣。
“报告,南边没有发现公主踪迹,发现可疑人士十人。”
“报告,北边没有发现公主踪迹,发现可疑人士八人。”
“报告,西边没有发现公主踪迹……”
“报告,东边没有发现公主踪迹……”
领头的方脸将领扫了一眼被抓来的各式可疑人士,眼神里闪现出一抹狠戾的神光来,须目皆张,“把他们全都给我带回去,不找到公主,一个都不准放过!”
语毕,将领冷哼一声,看着那被俘之人的表情一个个瞬间变得面如死灰,眼神里满是鄙夷和不屑。紧了紧握着长刀的手,刀片上的反射的雪亮光芒在他眸子中一闪而过,将领呲着牙,瞪了一眼身后正在待命的士兵,沉声吼道:“还不快继续去搜,都想掉脑袋吗?”
被这么一吼,士兵们一个哆嗦,忙领命分散开来继续进行搜查,其余的,则押解着那些俘虏准备离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巨变之中终于反应过来的俘虏们,还在试图为自己申辩。
“将军,我是冤枉的!将军!”
“我只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啊将军,将军明察啊!”
“将军,冤枉啊……”
…………
领头的叫的声音最响的,是一个红脸的中年人,就是这附近药铺的掌柜。平日里总是摆着一张憨厚的红扑扑的笑脸,镇上的人也总是喜欢到他的店里买药,不为别的,就为他为人老实,待人和善,给的价格又公道,还可以赊账。前些日子,听说他内人刚刚生了个大胖儿子,让得他整天都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要说上两句。
可是现在……他那张红脸被愤怒的神色充斥着,似在斥责,又似在哀求,而当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那方脸将领却是不耐烦地皱着眉,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闪现出骇人的表情来,只见他扬起长刀,只一瞬,手起刀落。
时间,仿佛静止了那么几秒。当药铺掌柜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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