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但是柳叶预想中的掌声并没有响起。周围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就连坐姿也是没有多大的变动。唯有那紧握的拳头,稍稍显露出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他们很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在做什么,他们很清楚自己肩上背负的是什么。那是蓝玉一千年来的隐忍和期盼!掌声,应该留给胜利者。而他们,要么在沉默中爆发,要么在沉默中灭亡!
老者的话还在继续,“各位,你们是蓝玉的未来,是蓝玉的火种!你们身上继承的,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血统。你们,本应该站在那最高的位置,引领这个世界!可是,卑劣的背叛者将匕首捅进了先皇的后心,篡改了历史,将我们的存在淹没于肮脏的利益交换中。你们,屈服吗?”
“不!”
“你们,甘心吗?”
“不!”
“你们,愤怒吗?”
“是!”
“那么,我,以我们的王——冰玉的名义,请求各位,拿起你们的武器,挺起你们的脊梁,给那些卑劣的背叛者一个血的教训!”
“冰玉万岁!”
气氛被不断地渲染着,那震耳欲聋的喊声冲击着柳叶脆弱的耳膜,柳叶不得不心惊地看着这仿佛忽如其来的一切。与刚才的沉默不同,这一瞬间的爆发是由静至动的极致转变。虽然隔着面具,但柳叶还是可以想象,那面具下充血的双眸,激动泛红的脸颊。
那声音中,有稚嫩的,也有苍老的;有男的,也有女的。这里,到底汇聚了一帮什么样的人,明玉组织究竟是一个由什么人支撑的组织,柳叶到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些概念。
这里的这些人,就像是一群常年被关在黑屋子里的猎犬,一旦被放出,就能死死地咬住敌人的咽喉,以最残忍的方式完成他们的复仇。思及此,柳叶突然有种心悸的感觉。跟这样的对手打交道往往是她最不愿意碰到的,他们可是狂热分子,生死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因为被面具遮着脸,所以柳叶也看不到风溪莲的表情,只觉得身边这个人似是早知道是这般的情景,没有一丝丝的情绪波动,那一双手,还兀自镇定地摆在身侧。
良久,柳叶移开了视线,心里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叶子啊叶子,你疑惑什么呢?坐在你身边的这一位,可是最最玩命的那一个。就算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他也终究会夭折在那恶毒的诅咒上。
只要己方的指挥官不乱,那么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而敌方的指挥官呢?柳叶不禁反复琢磨着那些黑袍人嘴里喊着的名字——冰玉。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当然了,不管柳叶心里想的如何,大厅中的发言还在继续。那个老者还在用他那沙哑的,带着一股沧桑感的声音,震荡着人心。当他面前的这些人还在黑暗中奔走的时候,他用这个声音,告诉他们未来,指引他们方向。
人都是感性的动物,在为了确保自己不被一种感情压垮时,他会寻找一种方式来宣泄。就像现在,此时,此刻,置身于这声浪之中。
当他们的心被触动的时候,已经很少有人会再去问,这究竟是对或错,这究竟值不值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巷弄巧遇
这次明玉组织的会议,只是单纯的一次动员大会,具体的活动细节老者一次也没有提到过。微微失望的同时,柳叶和风溪莲也顺着人流走出了大厅。
出去时的路和来时的路显然是不一样的,因为是潜入敌营,所以两人不动声色地跟在人群后面走。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才是来到了出口。
一路上,这些黑袍人都是保持着沉默,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愿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皆是一句话也不说。当到了出口时,众人便四散开来,很快地消失在柳叶和风溪莲的视线里。
两人看了看出口,才发现竟已身处一个破败的小院里,而外面,是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弄里,四周冷冷清清的,想来平日没有什么人烟。待得明玉组织的人全部走光之后,柳叶和风溪莲才是脱去了面具和黑斗篷,步入小巷准备离去。
不过,这巷弄七拐八拐的,分支很多,柳叶和风溪莲在里面饶了很久之后才是找到了通往大道的路。可是,就在他们即将出去的时候,异变陡生。
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男子,以迅雷般的速度从两人身边的围墙里跳出来,差点就撞上了柳叶。柳叶心神一动,一个急退堪堪站稳。那男子却是身轻如燕,没有丝毫的慌乱,跳到地上站稳之后便是谨慎的回头看过来。
这一看,约莫保持了数秒的静止,然后便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银(金)?”
风溪莲和那男子的脸上同时浮现出诧异的神色来,然后便又是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柳叶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两个明显认识的故人,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要说巧,这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而就在柳叶感慨的同时,那被唤作‘金’的男子似乎一瞬间想起了什么,脸色陡变,疾声道:“先别管这么多了,有人追我呢,快跑!”
说着,金便率先开跑,一溜烟便是即将蹿出小巷。见状,反应过来的柳叶和风溪莲也只好无奈地跟上,一边捕捉着金的身影,一遍消失在大道上的茫茫人海之中。
而就在三人消失的那一瞬间,平日宁静的小巷又是迎来了以为不速之客。那人一袭白衫,微蹙着眉站立在刚刚三人所站的地方,目光朝巷口外的大道上看过去。
如果柳叶和风溪莲还在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又是一位故人,而且是风溪莲一直在找的那位。风溪莲名义上的师兄,这一任的山中老人,在密语森林外的小镇上遇见的那个白衣男子。而如今,他追着金来到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
当然,这一切柳叶和风溪莲是不知道的,当他们一路追着金来到一家客栈时,才有时间来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好客房的门,金确信后面没人再追上来时,才是松了一口气,“真是,累死我了!”
“怎么回事?你又惹什么祸了?”风溪莲开口问道。
喝了一大口茶,金缓了口气,辩解道:“我这哪是闯祸啊,分明就是无妄之灾!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白衣剑客,拔了剑就上,还污蔑我是盗墓贼,最可恨那厮还不让我解释!爷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匪寇,不是偷偷摸摸的贼!”
白衣剑客?盗墓贼?风溪莲和柳叶心里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除了这些,那人还有什么其他的特征吗?”风溪莲出言问道。
闻言,金皱眉思索着,然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说起来,那人武艺高强,武功路数和银你有几分相似!”
金的话,使得风溪莲和柳叶两人落实了心中的猜想。要是金没有说谎,那么,追他的男子肯定便是那个白衣人。
“话说,这位是……”就在风溪莲和柳叶沉吟间,金却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柳叶,贼笑着问道:“银,这位不会是你的压寨夫人吧!我说你有了也不知会一声,兄弟我也好准备礼金啊,还可以趁机好好干上一票。”
闻言,风溪莲不由微微挑眉道:“我看那最后一个才是你的目的吧。”
“嘿嘿。”被戳穿了,金也不脸红,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兄弟,我们可是匪寇啊,你应该说我兢兢业业,克忠职守。”
金和银,柳叶自然是已经猜出那男子的身份,银夜会的三头目之一,风溪莲和司空口中的那个来历不明,出身神秘的男子。
“先生说笑了,我只是公子的侍女而已。”不厌其烦地,柳叶又一次为自己正名。至于称呼,柳叶不好直接叫他的名字,也不知该叫他公子还是少爷,索性就像白先生那样叫他了。
“呵呵,随意一点,叫我金就好了。”金摆了摆手,倒也是个随性的人,就连风溪莲和柳叶出现在那里的原因似是也不在意。只见他嘴角上扬,又是献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不过,美丽的小姐,既然你不是银的人,做我的压寨夫人怎么样?我可是银夜会的三当家哦,不比你们公子差多少。”
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总有人要把柳叶当成风溪莲的女人,发现不是后再想要过去?柳叶是一阵无语啊……换一个套路不行么?
“可是叶子自幼体弱多病,恐怕是当不了谁的压寨夫人了。”柳叶不急不缓地拒绝着。
不过,自幼体弱多病?这厮编起谎话来也是个眼也不眨一下的主,所谓张口即来,毫无负担呐。幸好她没加上个‘时日无多’,不然可怜的金非得吐血不可。回想回想她刚才躲避他的那个迅捷动作,跟体弱多病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可偏偏,这人脸上还是一副遗憾加可叹的表情。
果然,跟着银那家伙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金暗自腹诽着。
见状无奈的风溪莲只好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道:“金你不是好好的待在棺脂山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棺脂山,那是银夜会的大本营,平日里由三当家金坐镇。而大当家银和二当家夜则常年不在,一切事务基本上是由金来定夺的。说起来,银夜会只是多年前三个志气相投的少年为了历练而搞出来的团体而已,本没想到会壮大成今天这样的。
听风溪莲这么一问,一直笑脸相迎的金倒是摆出了个难得的慎重表情来,拿出一张纸递给风溪莲,“你看看这个,这是几天前我接到的一封密函,跟上次神引之术的时候一样。”
闻言,风溪莲接过密函一看,上书:世事即将巨变,在此诚邀天下豪杰西阳镇一聚。
没有写明原由,没有落款,没有时间。可是,聪明的人还是能从中嗅出不一样的东西来。这是一份邀请函,更像是一份预告函。西阳镇,将生巨变。
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这密函吸引到此。
“夜他知道这件事了吗?”风溪莲微蹙着眉问道。
金摇摇头,“给你们送信的人刚走不过两日,他估计没那么快就收到消息。”
“你带了多少人?”风溪莲又问。
“就我一个。”金干脆地答道。
闻言,风溪莲心里不禁也松了口气。金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把人手带来西阳镇,只是徒劳的陷入泥潭而已,没有任何的用处。他虽然不如风溪莲知道的多,但金向来是个直觉敏锐的人。以前有好几次与敌对阵的时候,都是靠金那异于常人的直觉避免了不少伤亡。
“那就好,这西阳镇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掺和的好,这是四国之间的较量,我们上远还不是牵扯进去的时候。”
金点点头,虽然银和夜一直不在棺脂山上主持大局,虽然自己也是三当家,但是,银夜会真正的掌权者,说到底还是眼前这个人。他那独特的人格魅力就连金有时也自愧不如。这是一个让你不由自主地心生臣服的人,是银夜会一直以来的灵魂。
似是微微犹豫了一下,风溪莲缓缓开口道:“有事的话来蕊蝶商会找我,我暂时化名风九。”
当初创立银夜会的三人,风溪莲,司空,还有金。除了风溪莲和司空本就是好友之外,三人之间一直对彼此的来历身份保持着缄默。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让得这三个少年,成为真正的纯粹的至交,度过了少年时期那张扬而自由的三年。
“知道啦,”金依旧笑嘻嘻的,像是一个阳光大男孩,“话说你跟夜也真是的,老是把担子撂给我,一走就是数月,要不是还有书信往来,我还真以为你们俩横尸荒野了呢!”金一只手搭在风溪莲的肩上,嘴里虽然说着这样没心没肺的话,但他的笑容里却没有一丝的抱怨。
“能者多劳么。”
听得风溪莲这样的说辞,饶是金也不惜一个白眼丢过去,“我看你是美人在侧,乐不思蜀。”说着,金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柳叶,“还有夜啊,那混蛋上次走的时候还顺走了我一瓶好酒呢!看我下次不搬光他的酒库。”
一提起司空,金是难得的咬牙切齿啊。于是乎,万里之外的司空又一次被烟给呛着了。可怜他顺来的酒最后可是全进了风溪莲的腰包。
、事端终起
当柳叶和风溪莲从金那里出来的时候,已时至傍晚,华灯初上。柳叶和风溪莲不急不缓地穿行在人群之中,感受着那一份人潮之下的暗流涌动。
前方是一片红灯区,那炫目的灯火连接着晚霞,也映衬着人们的笑脸,染出一片醉人的色彩来。四周的商铺大都还开着,在这个商业气息浓重的镇子里,夜晚,也丝毫不减活力。
身边,是一个个走过的晚归的人们,也许牵着妻儿的手,也许独自一人,怀揣着一颗归家的心。前方,有人在等他们,有温暖在等他们。
有个莽撞的半大孩子跑得急匆匆地,一不小心就撞在柳叶的身上,手里拎着的酱油坛子擦过柳叶的裙摆,留下几个星星点点的污渍。那孩子没有发现,说了声‘对不起’又匆匆地消失在人群里。
那孩子临走前那张略带歉意的微笑的脸还在柳叶的脑海里盘旋,不由的,柳叶心生出一种苍白的无力感来。
也许,明天,或者后天,这个小镇就会被战火侵袭,在不断的厮杀声中渐渐失去往日的欢声笑语。当泪水取代了笑脸,这里还会剩下什么?是家破人亡还是被迫地流离失所、背井离乡?那个孩子,还会不会有拎着酱油坛子急匆匆回家的那一天。
柳叶很想拽住那个孩子,告诉他慢一点。也许,不会有下次了。柳叶从来都是一个感性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镇定从容,清冷而又傲然。她不是不在乎,而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在乎。
她只是习惯隐藏。
看了看旁边沉默地走着的风溪莲,柳叶在他的眼神里试图找到些什么,但是,还是徒劳。就像上次在密语森林,面对任晓尨那次一样,他的眼神里只是一派沉静。他的心,似乎已经在五年前的变故中变得令人莫测。
除了风溪莲师父和他母亲那两件事,柳叶还真没看见他情绪有发生过什么大的波动。柳叶很难想象当风溪莲真的暴露出自己所有的情感时会是什么样子,不,应该说,柳叶也许并不期望那一天的到来。
翌日,也就是华清公主来到西阳镇的第二天。华清公主在大量护卫和镇长以及各大商会会长的带领下参观了西阳镇,而风溪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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