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涯略微笑了一笑,“过去之事不必再提。眼下当务之急,不能让主和派仍旧霸占朝廷左右官家。官家既然送出这封密信,可见他还是意识到了眼下之危急,已经不是和谈就能解决的了。官家任用孙傅等辈,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官家上任日浅在朝廷之上根基不深,一大群重臣围攻于他,他也是没可奈何。加上朝廷之上无大将可堪一用,官家就是想力主抗战,也是无人可用——这份名单之中,我唯独看上了老臣宗泽。”
楚天涯话锋突然一转,让许翰浑身一个激灵,“开封知府,宗泽?”
“没错。”楚天涯斩钉截铁的道,“许相以为,如何?”
许翰惊诧的看着楚天涯,“王爷所说,与许某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许某诧异,王爷远在太原、近在洛阳,应该从未与宗泽谋面。如何得知宗泽有军伍之才、报国之志?”
楚天涯笑而不语,他总不能告诉许翰,我是从史书、百度和各种论坛小说中了解到的。
许翰也自然不会傻到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他岔开话题道:“眼下宗泽担任开封府知府,直接受控于东京守御使孙傅。实际上指挥全城兵马与金兵周旋作战的,便是宗泽。月余以来大小十余战,多有胜绩。只是宗泽虽有才名而且在这一次的东京之战中颇有战功,但在朝廷之上并无根底威望,恐怕难以压倒孙傅等辈。”
“非常事,遁非常法。”楚天涯说道,“现值战乱,岂能用平常的官场法则来决定生死存亡?——与国家之存亡相比,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许翰浑身一颤,“王爷,你这是要……”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便是山贼土匪的一贯作风。”楚天涯面带微笑,但语气冷咧,“孙傅等辈一群党羽,在眼下这个生死存亡之秋还不思报国的话,就是死路一条了。他们死不足惜,总不能让整个王朝、整个天下的大宋子民,都与之殉葬。相比之下,他们去死,总好过亿万人去死。许相以为呢?”
许翰的嘴都张大了,半天合不拢。
楚天涯走到他近前,轻轻的拍他的背,轻声道:“许相,官家既然派你突围而出送来这封名单,可见官家对你的信任与倚重。外困拉动内耗,眼下也正是朝堂之上鼎故革新之时。许相如能力挽狂澜有所建树,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啊!”
许翰在官场上混了半生,哪里听不出楚天涯的话中之意?——摆明就是在拉拢他成为楚氏心腹,与楚天涯里应外合、控制朝堂啊!
“许、许某早已失势不复往日之相。若非是念在与王爷略有故交,官家也不会想到许某担任这个突围的死士了!”许翰既是惊诧又是激动,惶恐不安的道,“王爷,许某恐怕不堪重任!你、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哈哈!”楚天涯大笑,“许相,富贵临门,你既然怕了?——为国剪贼、除暴安良、驱虎护民之事,难道是大逆不道有违圣德么?你怎么怕成这样了?”
“我!……”许翰无言以对。
“不必惊怕。”楚天涯成竹在胸的微笑,“对付孙傅那样的酸儒书生,大可不必出动千军万马,或是在朝堂之上斗个头破血流。我有青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禁宫之内便如闲庭信步,以一敌百不在话下。明日我就派青卫护送许相一同杀回东京混入皇宫,一来保护许相与官家;二来,若是孙傅等辈对于官家的举措任命敢有不服,一刀拿下血溅三尺——擒贼擒王,大事可定!”
“这……这……”许翰嘴皮直哆嗦,“弑杀朝堂大员,这种事情如何使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楚天涯眼神如刀,“许相你看,既然官家都送出了这份名单,就表示官家心中已经有了主张,愿意支持我等主战派,用武力抗争的方式来击退金贼。有官家做主,我等还有何惧怕?不管我们有何动作,皆是为国除贼、为官家分忧。到时击退金贼重整朝纲,朝堂之上便是另一番景象。许相若能在这生死存亡之进铤身而出,便是救驾护国之大功——堪比开国功臣哪!”
最后这段话,听得许翰浑身都是一个激灵。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许翰的心中肯定也是有着野心与报负的。曾经他也风光无限位极人臣,但因为一场错误的太原之战,他被一撸到底回家种田了。现在风云际会,曾经害得他一败涂地的楚天涯,又一次让他重新走上了朝堂这个大舞台。
机会摆在眼前,是生是死、是取是弃,他在许翰一念之间。
“许相,男儿当杀人,人生一世,难得乘雷上天化云龙的机会。”楚天涯仍在蛊惑,“你难道就想一辈子任人颐指气使,活在怨恨与失落之中么?——再者说了,学得文武才贷与帝王家。眼下官家正当用人之际,对你我委用心腹重任,你怎么能贪生怕死的退缩下去?”
许翰的斗志与野心总算被激发出来,“好,许某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为报官家,愿与王爷生死一搏——只是不知道,官家会否真如王爷所言,废弃主和派、启用宗泽为帅?”
“世事如棋,你我皆是棋子,官家也概莫能外。”楚天涯的嘴角轻微撩起,露出一抹在许翰看来诡谲森森杀意十足的冷笑——“大势所迫,由不得官家听与不听了!!”
许翰深吸了一口凉气!
他心里明白,从这一刻起,他许翰也好,可能即将上野的宗泽也罢……说白了,都将是他楚天涯,在朝堂之上扶植的党羽!
第263章 国之枭雄
次日黎明,楚天涯与许翰秘密来到了梧桐原军营之外的一处僻静小路边,焦文通正在这里集结他的啸骑,共一千骑精锐。
许翰眯着眼睛在清晨的迷雾中审视眼前这群精悍的骑兵,心中不由得叹道:想不到楚天涯的手下,有如此精锐的兵马。东京常有数十万禁军,哪支军队可与之相提并论?……焦文通,当年便在太原、从许某的眼皮底下走脱。虽然打了个照面,却未曾知道他麾下的骑兵竟是河东最精锐的骑兵、楚天涯手下最锋锐的一把杀敌快刀。
想起当年之事,许翰突然生出一股后怕。假若当初把焦文通逼到急了誓死反扑一手,当时他手下的兵马能抵挡得住么?那不知要酿出多少伤亡!
“主公,兵马已备,请求号令!”焦文通整好了兵马,前来请令。
“有劳二哥走这一趟了。”楚天涯微笑的点头,“许相此行,关乎国之存亡、战之胜负。非二哥担纲此任,我才能放心。”
“主公放心。”焦文通重重抱拳,须髯贲张的飞舞,“焦某就是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将许相送回东京!”
许翰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许相一介腐儒死不足惜……王爷与爱将如此看重,许某虽肝脑涂地难以报效!”
“闲话就不多说了。”楚天涯拉过许翰的手,眉头轻拧的说道,“许相,你此行也是任重而道远,肩负朝堂与国家之命脉。入了东京一定要杀伐果断,切忌拖泥带水瞻前顾后。说句犯忌的话,官家并非是个刚猛果敢之人,如果我们也在犹豫不决,官家的心志必然动摇……如此,大事休矣!”
“好。有王爷这席话,许某心中就有数了。”许翰咬着牙,也是豁出去了,“拼着诛了九族的大罪,许某此行……定要有所建树!”
“好!”楚天涯大赞了一声给许翰牵过马来,“许相,请上马!”
“王爷是要折煞许某!”许翰诚惶诚恐长拜不起。
“朱雀、玄武、勾陈、天空、螣蛇、贵人!”楚天涯唤道。
“属下在!”六名青卫一同站了出来。
“我命尔等,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保证官家、许翰与宗泽的性命安全。”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气,“若有闪失,不必回来见我。”
“是——”青卫着重应诺。
楚天涯走到朱雀面前,“由你指挥定夺。大小事情,便宜行事。我相信你。”
“是……”朱雀轻轻的应了一声,美眸之中灵光闪奕。
楚天涯退后两步,对众人重重一抱拳,“凯旋归来!!”
焦文通与许翰及青卫人等,整齐上马,“不胜不归!”
一行人走了,楚天涯站了许久一直站在那里挥手,迟迟没有回身。
“天涯,他们走远了。”萧玲珑在他身边轻声道。
楚天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仍然站在那里眺望,挥手。
萧玲珑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她很难理解,楚天涯现在的心里压力有多大,绝对不亚于当初他奇出黄龙谷,突袭真定府。
眼下这一场不会有硝烟的战争,也可以说是一场“朝堂政变”,将直接关乎整个天下的危亡。
楚天涯人不在东京,但是这一幕大戏却完全由他掌控与导演。戏中的重要角色,不管是官家、许翰、宗泽,还是即将倒大霉的孙傅,以及参与执行核心任务的焦文通与青卫人等,他们的命运与整个国家及民族的命运,都被楚天涯用一根缚绳,牵在了手上。
萧玲珑转过头,看着她熟悉的男人的侧脸,心里清楚,现在的楚天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她用暗器飞杀的龙城太保。现在,只需他的手指轻轻一抖,无数颗大好人头便要落地,整个天下为之战栗与起舞。
口衔天宪,翻覆乾坤——此乃国之枭雄!
“天涯,回去吧……此处离军营太远,金狗的骑兵随时可能巡到此处。”萧玲珑小心的说道,轻轻的将一领披风披到了楚天涯的肩膀之上。
楚天涯仍是轻皱眉头微眯着眼睛,看着辽远前方渐渐消失的一圈烟尘。
“他们……”说了两个字,楚天涯没了下文。
萧玲珑深吸了一口气,微笑,“他们一定会成功的!”
楚天涯恍然回头,看着她。
“因为他们,是你的人!”
楚天涯笑了,“你这是,盲目崇拜,妄自尊大!”
“少来,谁崇拜你了?”萧玲珑哑然失笑,“回去吧!今天是义军同盟第一次全体大阅兵。曹成那些人,还等着你分派兵符与令旗呢!”
“好,回去!”
东京城西,刀兵四起,喊杀震天。
昨日曹成从这里突围而出,引发出金人的怒火。今天,他们特意在这里铺排了三千拐子马巡视警戒。焦文通领兵护送许翰前来,正遇到这拨骑兵,二话不说就厮杀到了一起。
啸骑与拐子马,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杀得血流成河惨叫连天。
众青卫人等拼死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许翰,往东京城内突围。
矢石如蝗,金人明显不想放走任何一名活口,对许翰等人进行了连番的射杀。玄武与勾陈二人前后将许翰包夹起来,做成了一面人肉盾墙,挥剑挡落无数飞矢。朱雀与天空等人则是前后开道,杀出一条血路。
许翰喊哑了喉咙,向东京城头的守兵求救。
可是城门紧闭,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倒是那城头之上燃起了数堆滚滚黑烟,有几个黄衣道人在那里手执桃木剑披头散发的跳来跳去。
许翰气急攻心,眼睛都红了。看着身边那些护送他的将士一个个受伤、致残或是惨死倒下,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苍天啊,你降下霹雳,击杀那些惑国殃民的妖人吧!!”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突然一声破石裂空的怒吼响起,一匹魔兽般猛烈的大黑马载着一条黑影猛然从许翰身边掠过,如电如芒!
焦文通!
“妖人,受死!!”
一声怒喝方罢,焦文通手中的巨大牛角弓搭弓上弦,一枚远比军中的破甲兵箭粗了几圈的巨大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一样直直的射向了数十丈开外的城头道人!
“啊——”
一声惨叫,东京城头上顿时炸开了锅!
那名黄衣道人被焦文通这一箭当胸穿过,巨大的箭力将他朝后带去凌空飞起,直接插死在了巨大的战鼓之上!
“嗡——”那枚箭钉死了黄衣道人,箭羽多半插在了鼓中,仍在嗡响。
黄衣道人口中血如喷泉,死鱼一样的眼睛惊悚的突出,死得通透了仍在那里手脚抽搐。
一片哇声的惊叫在城头响起,剩下的几名黄衣道人与守卒吓得屁滚尿流,四下奔逃!
焦文通放了这一箭根本不再关注城头,手中的牛角大弓射出无数箭矢,如惶灾一般的降临在了金兵的拐子马人丛之中。顿时,巨大且狂暴的箭矢像串糖葫芦一样的穿死了无数的金国人马,一片凄惨的怪叫如同鬼哭般响起!
“朱雀,速速护送许相,去往城门!”焦文通斩钉截铁的喝道,“某来断后!”
“走——”朱雀二话不说,将许翰从马上扯了下来,让大个子天空背起,一行青卫誓死护着许翰,往城门狂奔。
焦文通看到许翰走远,心中反而一轻。他一下拔出三枚巨箭搭弓上弦,雷声怒吼,“弟兄们——大开杀戒!!!”
霸气四射!!
啸骑听闻主将这一声怒吼,士气爆涨,个个都变成了嗜血的野狼,发疯似的扑进了金人的拐子马战群之中。
朱雀回头看了一眼,面露惊悚之色!
“焦文通,在拼死断后!……他已报定必死之心么?”
许翰也仿佛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心中大惊,大喊道:“焦文通,你不能轻生啊!——你是王爷爱将,你不能死啊!!”
“别喊!”朱雀恼怒的大喝一声,“你还是想办法,叫开城门吧!”
许翰的脸色顿时纠结到了极致,跑到城门边疯狂的踢门、打门,用头撞门——
“开门、开门!我乃官家派出的使者许翰!”
“我有天大的国事回报官家!”
“速速开门,出兵相援哪!!”
……
焦文通那边的战况,更加惨烈。
城门仍是无动于衷。城头之上,连个冒头的小卒也没有了。
许翰声嘶力竭,最后跪倒在地城门边拼死以头磕地,“许某求你们了、求你们了!开开城门,快来救人啊!”
“混蛋——”玄武怒了,“大首领,不如我等再杀回去帮助焦二哥!比在陪这腐儒等死好过千万倍!”
“住口。”朱雀仍是冷静异常,“主公交下的任务,就是要护送许相入城。不管是焦二哥,还是我等——就算是死,也要完成这个任务!”
玄武等人咬牙切齿,无话可说。只能默默看着焦文通在那里拼死厮杀,看着许翰在这里嚎啕大哭的磕破了头,流出了血。
“那帮混蛋为什么不肯开门?”玄武的声音阴沉到了极致,字字杀机。
朱雀仍是淡然无比,“大概是守门的人,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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