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两国邦交的场合,有你什么事?乖乖在这儿呆着,不许出门,别给我节外生枝。”楚天涯说罢走到了院子里,经过阿奴身边时问道,“你有事?”
“主公,属下有事禀报。”
“讲。”
“下山之前何老爷子对属下有过吩咐,如果这个妖女前来投奔,主公又收下了她,就让属下带着她一起上天枢峰。”阿奴说道。
“哦?”楚天涯感觉有些意外,琢磨了一下,却也不觉得出奇了。老爷子什么人,自己这点破事怕是还瞒不过他的眼睛。
“那你们去吧!”楚天涯说道。
珠儿顿时就慌了,“不是吧,我刚刚才来,你就要赶我走,还要上天枢峰——不就是送死吗?”
“你若不去,我就算冒着被主公处死的危险,也会现在就杀了你。”阿奴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
“这么凶!……”珠儿有点害怕阿奴,躲到了楚天涯背后怯怯道,“为什么我不肯上天枢峰,他就要杀我?”
楚天涯笑道:“这是老爷子的意思,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你就照做吧,不会有事的。或许他老人家是要亲自对你考验一番,确定你是真心前来投奔的,才会放心让你呆在我身边。否则,就算我肯相信你,他们也都永远不会信任你。这就好比是递上一份投名状,证明你是否真心投奔。”
“我当然是真心的啊,这还用问?”珠儿急道。
“那你就跟我走,马上!”阿奴有点不耐烦了,“除非你能活着从开枢峰下来,否则,你就永远是个间细!”
“好吧……”珠儿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吐出,走到楚天涯面前仰头看着他,轻声道,“那我走了哦,你要小心一点。时立爱很狡诈的,你别上了他的当。”
“知道。”
“如果我没能活着从天枢峰上下来……你会想我吗?”
楚天涯微然一笑,“说什么傻话?老爷子做事向来最有分寸,你别乱来,包你无事。”
“除非你心里有鬼,否则根本不用害怕。”阿奴冷冷的哼了一声,弯腰抚胸对楚天涯施了一礼,“主公,属下可以走了吗?”
“走吧!”
“主公,还有小飞也要同去,这也是何老爷子的意思。”阿奴说道。
站在一旁的小飞浑身一激灵,“我、我也要去?我功夫很差劲的啊,那还不死在天枢峰上了?”
“让你去你就去,怕个屁!说不定老爷子会传你几项绝技,让你成为顶尖高手呢?”楚天涯笑道,“好歹你也是捂裆派的掌门人,怎么能这么胆小?”
小飞的表情顿时尴尬不已,看了看阿奴冷肃的表情,只得唯唯诺诺的点头,“去,我去。”
稍后,这一行三人就乘着马车离开了。
楚天涯心想,何伯还真是用心良苦,非得把我身边的人挨个考验个明白,就连小飞这样的跟随我多时的人也不放过。看来他的眼光放得很长远,他是希望我在今后的几十年里,身边都有完全值得信任的得力之人可用。
细下一琢磨,何伯是跟随过方腊的人。方腊也曾称霸一方自立为王,手下将军有谋臣,这些人当中肯定有忠心的也有不够忠心的。但不管他是否忠心,都不可能每时每刻的呆在方腊身边尽心效力,或是分担一些不足以为外人道之的隐私与机密。
这就是为什么皇宫需要宦官伺候、明朝会有锦衣卫的原因。
想到这里,楚天涯暗自好笑,何伯这是把我当作帝王储侯在伺候了!随他的意吧,反正身边多些得力的人手,也没坏处。
稍后楚天涯就到了太原知府衙门,张孝纯已经等候他多时了。二人一起用过了早膳,张孝纯就取来了楚天涯要的行头。
全副宋朝军队里的中级军官、军都指挥使的装备,铠甲战袍和佩刀。
“得要委屈上将军,做此挂披了。”张孝纯笑道,“今日下官叫来了河东宣抚司麾下指挥使以上的将弁一同参议,上将军就请混入他们当中,一同前往。”
“很好,不错。”楚天涯笑道,“当初统领太原军巡时,我还做过厢军的军都指挥使,这身披挂让我感觉很亲切!”
稍后那些宣抚司的武将们都来了,看到楚天涯穿了这一身和他们站在一起,大气儿都不敢喘。
这就好比一个中将以上级别的军区总司令佩上了少校的军衔,混到了一群营连团长的当中。虽然楚天涯并非货真价实的将军,还是个本该害怕官军的响马,但他在河东太原一带的名声实在太响,这些将军们想不紧张也难。
“这可不行啊,会被人一眼认出的。”楚天涯笑道,“兄弟们,放轻松一点!”
众人尴尬的呵呵干笑了一阵,总算勉强符合了楚天涯的要求。
稍后,就由张孝纯领头,带着太原知府衙门的一干官吏和这些将军们到了宣抚司,再派人去请金国的使者前来会晤。
趁着金人还没到的工夫,楚天涯对张孝纯叮嘱了几件事情,张孝纯一一记下,无非是些应付时立爱的对策。
不久金国使者就来了,人也不多,十二三个。走在中央的是个精干爽逸的中年文士,内敛之余又颇有几分器宇轩昂的味道,做汉人装扮。
这人便是金国使臣、完颜宗翰的心腹军师、金国西朝廷的谋主,时立爱了。
看到他这身打扮,宋朝这边的众臣将纷纷冷笑——既是汉人,原属辽国,现在又投效了金国,却还有脸穿上一身汉人的装束,尤其是在这样正式的外交场合!
时立爱不露机锋的环视了在场众人一眼,微然一笑走上前来,不卑不亢的先与张孝纯见了礼。
几番客套与宣暄之后,双方主要人员各自入座,开始商讨国事。
楚天涯和一群武官们侍立在旁,静静的观察时立爱。冷不防的,时立爱一眼就朝他瞅了来,二人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瞬时间,楚天涯就感觉像是有一把锐匕朝自己飞来,透过眼瞳直接插进了心里。但他没有回避,而是一直就这样看着时立爱,脸上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情。
时立爱盯着楚天涯看了有两秒钟,微然一笑,很自然的转开了眼神,和张孝纯说事去了。
短短的一次眼神交锋,楚天涯就清楚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书生,的确是个难缠的厉害角色。
另一旁,张孝纯和时立爱已经谈到了正题。
时立爱说道:“府君容禀。本使临行时狼主曾对我说,早在今年初春之时,贵国官家就已下达圣旨,愿将太原、河间、中山三府割让给我大金国。如今,河间、中山的大部分州县已经顺利划入大金国的版图、由我朝派谴官吏治理。可是太原至今未有一州一县归顺于我,这已是有背前盟。因此狼主差谴本使前来询问,太原究竟何时可以归顺?”
张孝纯十足官腔的呵呵直笑,“贵使可真会挑时间。眼看秋收过了、太原的城池重建完毕了、四方流浪的百姓也安置好了,你们就来收编州州县。本府很好奇,贵国为何不早派官吏前来收编呢?”
“张知府何必明知故问?”时立爱面带微笑的道,“贵国官家下旨后,太原曾有叛将抗旨不遵,武力顽拒。狼主为免伤两国和气,是才暂罢收编一事。至今时间已经过去许久,相信贵国也早该将门户清理完毕了。本使,这才前来。”
时立爱这话一说出来,现场好多宋朝的官将都心中忿然——居然敢说当初镇守太原的王禀等人是“叛将”!在座就有不少人参与了当初的太原之战!
张孝纯就是其中之一。
也亏得张孝纯是个历练官场多年的老政客,这时仍旧笑眯眯的看着时立爱,如同老友闲聊似的轻松道:“贵使果然会挑时机,没错,现在太原已经没有内乱了,只剩安居乐业与一片祥和。就连黄龙谷也变成了一片坦途,断然见不到有人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哈哈哈!”在场的大宋官将们全都笑了,十分扬眉吐气。
反观金国这边,除了时立爱,其他的人仿佛脸都绿了。
时立爱依旧轻松淡然的在微笑,说道:“没错,本使日前还专程去黄龙谷故地重游了一番,那里曾经的确是个伏兵截击的好地方,但现在已是一片通途。不仅如此,那里还新立了许多功德碑文,以记载当初那场战役。本使全都看了,文采斐然,刀工精湛,很不错!”
张孝纯等人不笑了。
时立爱的淡定和豁达,让他们有些意外。
楚天涯不禁会心微然一笑,敢去重走黄龙谷还亲自阅读那些宋人雕刻的石碑,说明时立爱有着足够的心胸面对曾经的失败。
有时候,胜利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败得到的教训、获取的经验更多。对时立爱这样的人而言,失败反而会让他更加强大!
就在这时,时立爱又一眼看向了楚天涯,看到了他脸上这一抹透着诡异的微笑。
时立爱也笑了,还对楚天涯轻轻的点了点头。
楚天涯心中略微一弹:这家伙认出我了?我都没动弹、也没说过一句话啊,难道他在哪里见过我,或是看过我的画像之类?
“其实交割州县这样的大事,本府也做不得主。”张孝纯已然岔开了话题,再次打起官腔,他说道:“因此,本府早已快马派往东京,请示官家朝廷予以定夺。东京远在千里之外,朝廷还需商讨一段时间。估计短时间内,很难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张知府何必敷衍于我?”时立爱轻抚颌下的细长飘须,淡然道,“早有贵国官家亲颁的圣旨在此,证明太原早已归属大金国。知府要做的,就是带领太原军民归顺我朝,从此成为大金国的子民。凡钱粮府库、土地牛羊,一应交付。原班留用。狼主已经给出承诺,太原府麾下的官吏将校一概原班留用,而且官升一级、俸加一等,绝不亏待。”
“此一时彼一时,岂可一概而论?”张孝纯冷静的回道,“当初官家是曾下旨将太原割让给贵国,但完颜宗翰弃之不要自己走了,留下太原一副乱摊子,由我朝费尽人力物力进行了重建。如今看到太原恢复了生机,贵国又来讨要,岂是在理?”
“狼主何时说过不要了?”时立爱淡淡道,“不过是看到贵国闹出了内乱,有一干人等占据城池割据自立了。狼主为免伤两国和气,不愿插手贵国的家务之事,这才离开。如今风波已去,贵国难道不应履行当时的盟约,交割城池么?中华历来就有礼之邦的美名在外,这一次,难道是要自毁前言、背信弃义?”
听到这话,宋朝这边的官将们真是恼火了。当下就有一名军都指挥使按撩不住了,怒道:“贵使这话说得糊涂!当初官家将太原给了你们,拿不拿、有没有本事拿是你们的事情。既然没拿走,那就怪不得我们了。不是我们不守信用,是你们自己放弃了没要!时隔多日之后,今日之太原已不是昨日之太原,你们却又涎着脸来讨要!这就好比,我本是欠你一只鸡蛋,还给你的时候你说不要;过段时间了却来找我讨要一百只鸡——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这般涎皮赖脸的无奈之徒!”
“就是!”一群火爆脾气的武官们跟着嚷了起来。
面对一群血性猛汉的咆哮,时立爱呵呵直笑。
“不知贵使,为何发笑?”张孝纯问道。
时立爱抚着细髯悠然道:“按这位将军的说法,本使并非是来讨要一百只鸡的。将那只鸡蛋还给我,就行了。”
张孝纯和众将都脸色一变,着实被气着了!
——难不成把现在的太原城又给拆了、百姓新建的家园都给毁了,将它变作当初战后的那副乱摊子模样,再又交给金国?
这分明不可能、纯粹是诡辩!
不过,时立爱这也是打蛇上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时驳得张孝纯等人没了说辞。
楚天涯心里却在好笑,要对付时立爱这样的人,还真不能跟他斗嘴耍心眼,这是他的绝对强项。那位冲动的都指挥使,口才思维明显不及时立爱之万一。这不,一下就被人揪住了把柄,落了下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想不输也难哪!——兵法都白学了么?
“这位将军,你一直纹丝不动、不置一辞,不知作何感想?”时立爱突然对楚天涯发问了。
张孝纯等人不由得心头一凛:难不成他有所发觉?
楚天涯不动声色的抱了一下拳,“末将没有感想。”
“那你为何一脸不屑、面带冷笑?”时立爱不饶不让的追问。
楚天涯看了他两眼,又瞟了一眼他身后站的几名女真侍卫,咧嘴一笑,“因为贵使身后所立的那位大胡子侍卫,长得太丑。简直就是有损两国邦交的尊严!”
“哈哈!”张孝纯等人大笑起来。
那几个女真侍卫则是气得眼睛都瞪绿了,恨不得当场就上前来跟楚天涯刀兵相见,拼个死活。
时立爱却是依旧淡然的面带微笑,而且正儿八经的回看了那名大胡子侍卫一眼,深以为然的点头,“本使倒是忘了,南人好奢靡、喜温婉,以阴柔软懦为美。这位虬髯百结的千夫长在女真族当中算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在南人眼中却是丑陋不堪了——好,你退下!凭你这副尊容,休要吓坏了友国的将军们。他们的胆子,可比咱们大金国的妇人都还要小。”
那个虬髯大汉二话不说,弯腰抚胸的拜了一拜,大步飞云的走了出去。
会场中的火药味,空前浓厚。
时立爱面带微笑的看着楚天涯,说道:“敢问将军贵姓?”
“宋。”楚天涯答了一字。
时立爱一笑,“当真?”
楚天涯针锋相对的看着他,“贵使觉得,如果末将不姓宋的话,那应该姓什么?”
“抱歉,本使无意冒犯将军尊颜。”时立爱淡然的笑了一笑,还对楚天涯抱了抱拳,“那么宋将军,本使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方便回答么?”
“贵使请讲。”
时立爱面带微笑道:“本使想问,如果太原再次燃起战火,你们这些将军有没有把握,再次守住城池?”
张孝纯与众官将的脸色骤然一变——这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挑衅了!楚天涯会如何回答呢?
“没有。”楚天涯很平静的答了两个字。
张孝纯等人的眼睛当场就瞪大了!
“哦?”时立爱仿佛也对楚天涯的这个回答有些意外。原本在这样的外交场合,谁都应该会说几句外交辞令的。这样的问题,楚天涯应该答得慷慨激昂、正义凛然才是,可他偏偏一开口就服软了。
“有意思。”时立爱饶有兴味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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