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摇摇头,说道:“你自己吃吧,桔子酸,娘牙齿,受不了!”
怡然不客气地将桔子掰成一瓣一瓣往嘴里丢。
白夫人看着她,嗔怪道:“坐好了,看你散拉着腿,哪有姑娘家礼数。”
“娘,这不是内堂吗?哪有那么多讲究。”怡然不以为然地嘟囔。
“你不知道,鲁国吴起因为妻子家里做事不严谨,被逐出门;孟子看见老婆箕踞而坐,数落她散漫,甚至动起休妻念头,女儿家礼数,都是平时细枝末节中养成,你这么随意,你能期望将来你丈夫,公婆像父母一样事事包容你呀。”
“娘,吴起为了功名,连妻子都杀,简直变态!孟子是迂腐。树林里树,绝大部分都旁逸斜出,并不见得每种树都长成柏树那样耸峙。人也是,活得自就行,都是那些所谓君子,制定出一堆繁文缛节,像绳子一样,对人束手束脚。”怡然呶呶不休地辩解道。
“就你道理多。”白夫人无奈,对这个女儿,她总是没辙。
怡然突然趋前,凑到母亲跟前,小声地说:“娘,听说卫元君想要敬奉二姐,去迎合秦少主六国选妃。”
白夫人白了她一眼,挥手示意侍女都退下,连眉英一起退出去了。
“娘,真有此事?”怡然看到母亲这个架势,一脸情绪盎然。
“你听谁说?”白夫人不答反问道。
“娘你就别瞒我了,这府里早传遍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白夫人正为嫣然伤神着呢,提到她,心里就不痛。
“娘,这是好事,你想呀,二姐要是成为秦王得宠王妃,那我们白家可是大秦国王亲国戚,我们白家门楣不是加显赫了吗?”怡然边说边比划。
“作死,你个臭丫头,这话要是让你爹听见,小心他掌你嘴。”白夫人嗔怪道。
谁不知道,被进贡给君王美人,就跟贡品似,积仓远比得脸多得多,混到宠妃那可能性微乎其微,大多数人不过是白白耗费青春。
“这么一桩好事,爹干嘛要反对。”怡然不解。
“你爹不想我们白家和秦国王室有任何瓜葛。”白夫人唏嘘道。
“这是为什么呀?”怡然一脸好奇。
“不该问别问!”白夫人叱道。
“爹不同意,他自有他打算。娘,你可得想好,爹要是招了庆卿为婿,你白家地位可就堪忧了。梅姨本来就得父亲宠爱,如果她再有一个女儿,一个入赘女婿撑腰,你想想,以后她们可就有底气白家作威作福,你能倚靠谁,谁还会把你这堂堂夫人放眼里?”怡然挑拨道。
“你爹不同意,娘能怎么办?”
“爹现不,白府是娘你做主呀!”
“你说得倒是轻巧,你有能耐,也给自己找一个让你爹喜欢,欣赏后生。”
“娘,我这是为你着想,你怎么把谁倒泼我这来了。”怡然不满地咕哝道。
“娘现就指望你和欣然了,你也争气一点,给你自己找个可心人。”
“娘,就庆卿那破落户样子,那还不跟夏季芦苇荡里蚊子一般,一抓一大把。那样人,我根本不屑一顾?”
“就你眉眼高!你整天把头仰得高高,你是望天,还是找对象呀。你要找不着,娘可要做主给你挑了。”
“娘!”怡然脸臊红,娇哼道。
第23章 伊人
一段时间内,政时不时地会来骊山别苑,王戊驾驶着马车停僻处。
那日黄昏,当政来时候,欣然就水榭旁凉亭里,画素描。
政悄无声息地站她身后,欣然缣帛上,画着一个身披铠甲将军头像,五官棱角分明,气势昂藏。
“这是谁呀?”政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怎么来了,为打发时间,随便画。”近日,欣然脑中,总是浮现自己一个庞大兵马俑军阵里,画一尊俑头,今天拿起笔,不自觉地就画了出来,其实她也想知道这是谁。
“这,好像是我们大秦将军装束,看这架势应该是个都尉级别。”秦王端祥着道,用探询目光盯着欣然,“什么人,你脑中烙印这么深,让你下笔如有神,画得如此绘声绘色。”
政说这话语气带着些许不悦,
“本来是想画你,你那天说你是个将军,我想你一副将军装束会是什么样,谁知画成这模样,羞煞我了!那天云裳和芸香,还对我画大姐帛画,赞不绝口,原来那都是哄我。”欣然试图掩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常不愿意,政对她有所误会。
“我是这样?”政对自己狐疑开了,走到水边,看看水中倒影,将自己鬓角和额头垂发像束冠一样拢起,水中倒影,风中时不时地荡漾,看得无法细致,乍一看,好像有几分相似。
“我那是凭记忆给你画,我也总共没见过你几次,没有仔细地端祥过你,画出来肯定误差很大。”欣然困窘,解释道,急忙扯下画架上帛画,扔进水里。
“画得挺好,扔了干嘛!”政想伸手阻止,却慢了一步。
帛画扔进入水里,墨色氤氲开,人物像变得越来越模糊,后只剩下一团墨色。
“我只是没事无聊,随便画,你不要有什么想法?”欣然羞赧地咕哝道。
“你希望我有什么想法?”政上前一步,杵欣然半臂之隔地方,似笑非笑地说,清冽目光中有一团火突突跳。
欣然没有接茬,跑开了,几步开外,她转身说道:“政,我们骑马去驰骋,怎么样?”
站高原上,俯瞰四野。八百里秦川,匍匐脚下。
渭水像一条巨龙,塬间,盘旋,流水浩浩汤汤。
咸阳王室宫殿群渭水两岸逶迤开,浩浩荡荡,随着山势起伏,错落有致。
咸阳通往四面八方直道上车水马龙。
清风拂过,深衣大袖簌簌飞扬,一股豪情政心田跌宕起伏。
“欣然,你希望,以后天下是什么样子?”政眯着眼,满脸期许,郑重其事地问道。
欣然骑马背上,一身士子装束,娇俏不失飒爽,
“我希望以后天下,不要有战争,不再有杀戮,天下安澜,物阜民丰!”欣然迎着风,朗声说道。
白府清凉小院,满架忍冬花泼泼洒洒,开得极其恣意盎然。
嫣然寝室内,庆卿箕踞坐席上,嫣然倚他怀里,双手捧着欣然给她从赵国带回来玉埙,
低低地吹奏着那首她喜欢秦风——《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水中央。
······
埙声低回婉转,像伊人芦苇荡中徘徊。
庆卿蹙眉,目光盯着窗外,合欢花,枝头绚烂,花开似锦,他神思恍惚。
“庆卿,你怎么啦?好像有心事?”嫣然察觉到异常,停止吹埙,仰起头,用手扣扣他下巴。
“嗯,没事,听你吹得入神了。”庆卿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看不是入神,是神游了!”嫣然不满,有事为什么要瞒她。
“没有!”庆卿俯身,亲她光洁额头,轻唤:“嫣然!”
“嗯!”嫣然看着他深邃眼眸,一脸醉意。
“我一个朋友,以前投到平原君门下,现已经赵国位列上卿了。”庆卿像聊家常似说道。
“是我束缚你了,是吗?”嫣然睁大着眼睛,满怀歉疚地盯着庆卿。
“不是,我是甘心沉溺你温柔中,不求上进。”庆卿嘻嘻一笑,故作闲散地说。
但是他假意地轻描淡写,掩饰不住他内心惆怅百结。
善解人意嫣然,怎能不知,“庆卿你不用掩饰,我知道你是一个不甘雌伏人。等我们办完婚事,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你哪儿,我们家就哪儿。”嫣然动情地说。
“颠沛流离生活,太委屈你了!”庆卿不忍。
“柴米油盐地平淡度日,才委屈了你呢?”嫣然用手轻抚着他微皱眉头。
“我们走了,你娘怎么办?”庆卿不无担忧地说。
“我娘,·······”提到娘,嫣然不语了。
确,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两人一直相依为命。虽然父亲一直以来对娘宠爱有加,可是偌大白府里,娘活得如此低调,几近山中隐士。
白夫人强势,嫣然怎能不知。虽然有父亲罩着,可是父亲一年中,大半年时间都外面奔忙,离了嫣然,娘不知道将多寂寞。
昨天晚上,娘突然来到她房里,要跟她一起睡,还感慨,时间过得真,感觉嫣然蹒跚学步,咿呀学语,仿佛就昨日,现已经长大,就要嫁人了。
娘说这话时候,眼泪簌簌流,嫣然说了好些话,才把母亲哄高兴。
末了,母亲突然说,你跟庆卿早点办完婚事,远走高飞吧。
嫣然以为母亲不忍她离开,不过是说赌气话,遂宽慰母亲道,说不舍得离开她。
母亲正色地说,让她跟庆卿到列国去周游一番,说不能老是把庆卿憋屈野王,这卫国一隅之地。好男儿志四方,谁不想着这大争之世,建功立业,扬名立万。
“庆卿,要不我们去邯郸吧?我把娘也带上,赵国有白家家业,到那儿,我们可以暂时有个栖身之所,你就可以一心一意谋发展,我理家照顾娘,你不会有后顾之忧。”嫣然满心欢喜地说道。
庆卿点头,心里却依然不是滋味。
他离开卫国,一来是因为卫国国小,无用武之地;二来,也是想摆脱白家桎梏,靠自己努力让嫣然过上幸福生活,可是,以目前情景看,嫣然想法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不能自私地让嫣然为了他,牺牲太多。
“今天,怎么不见阿姨!”庆卿突然说道。刚才,进到别苑就没见到梅姨身影,平时他来,梅姨都会迎出来,庆卿会跟梅姨恭敬地打招呼,问候,寒暄片刻,然后才去找嫣然。
今天,梅姨似乎不。
“娘带着侍女出去置办东西去了。估计傍晚才会回来,今天这小院就我们俩。”嫣然嘴角画出一道柔柔弧线,脸上春意盎然。
“为我们?”庆卿挑眉,解颐而笑,问道。
“嗯!嫁妆!”嫣然颔首,庆卿怀里羞赧地扭动一下。
嫣然眯着眼凝视着他,盈盈秋波,双眸水润潋滟,眼眸中流动妩媚,漾出水意。
鼻翼间飘过嫣然身体散发出淡淡幽香。
嫣然玲珑有致身体青衫薄衣下,若隐若现。
庆卿有些情迷意乱,他心跳加速,血液奔腾,房间内暧昧气息,漫溢。
庆卿抱紧嫣然,他们身体贴紧。
双唇厮磨,庆卿手,探进青衫,嫣然身体他手掌下滚烫,柔软,如饮酒微醉。
“嫣然,可以吗?”
庆卿辗转亲吻到她耳际,绵柔声音,满含热切。
“嗯!”嫣然羞臊地,莺啭。
把她抱到床榻上。
青衫退去,水滑凝脂裸呈,极细致抚摸,令人沉迷肌肤交缠,嫣然火热地迎合。
滚烫双唇辗转她蝤蛴,肩胛骨,和散乱青丝纠缠,埋首她滚热跃动双峰间。
**变得炽热,狂野。
帷幔低垂,淡紫色帘内,一室迤逦。
影中,曼妙身姿扭动,健硕体魄,欢愉中挺近,抽离。
嫣然骤然疼痛,和无缠绵中,低吟,热泪姗姗。
从今以后,她就是他女人!
第24章 离开
三个月后,星夜,白上卿从邯郸回到骊山别苑,那时,欣然已经睡了。
第二天,欣然像往常一样,大早起来,要出去跑步,陡然看见父亲马车停门前,不禁欣喜异常。
她刚准备问管事成叔,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父亲慈爱声音已她背后响起。
“欣儿!”父亲语气里掩饰不住久别重逢高兴。
“爹!你回来了。”欣然蹦到跟前,笑得恣意。
“怎么样?一个人呆着,闷坏了吧。”父亲伸手摸摸女儿头,满是歉意地说。
“没有,这里坏境这么好,我呆地挺乐!爹,我还附近认识一个朋友,他还带我逛了一趟咸阳城。”
“是吗?好呀!”白上卿宠溺地点头,“对了欣儿,你赶紧回屋收拾收拾,我们今天就会卫国。”欣然看到父亲脸上,还残留着奔波劳累疲倦。
“爹,你刚回来,一路颠簸,不休息两天吗?”欣然关切地说。
“我们出来都小半年了,爹放心不下家里。你也想家了吧。”想起嫣然,白上卿吁了一口气。他一直也没把卫元君逼迫嫣然入秦事,告诉欣然。
他此次来秦,为这事,专门拜访吕不韦。
吕不韦私下休书一封给卫元君,这封帛书,这回正揣袖兜里。
有了吕不韦书信,卫元君估计再不会打嫣然主意了,要不是邯郸那边突发情况,早该赶回卫国。现事情料理妥当,他心急如焚,无心滞留秦国。
“嗯!”欣然点头,想到回家,可以见到二姐,三姐她们,欣然自然高兴,可是一想起政,欣然心头,没来由地泛起一丝不舍。政已经好几日没来了,不知他现忙什么?
欣然用力甩甩头,暗自安慰自己道:“有缘话,我们一定还有机会再相见。”
惦记从山谷中,移种兰草,叮嘱旁边已经忙活开管事道:“成叔,呆会儿,记得把我移栽那几盆兰草也装到马车上,记得马车里铺上一层厚垫,省得路途颠簸,把花弄坏了。”
“知道了,四小姐!”成叔爽地应道。
白上卿带着女儿和贴身随从,用过早膳,就行色匆匆地出发了。
山腰上,欣然仿佛看见一辆熟悉马车,停僻处,掀开门帘细看,车子已经骨碌碌地驶进山坳,一个拐弯,身后一切都被右边土堆,遮蔽,一堵墙,横亘她眼前。
欣然趴坐马车窗边,咀嚼着心头泛起淡淡哀伤。
而政就立那土包上,望着欣然马车渐行渐远。
骊山绮丽风景,那一刻一下子暗淡无光,连那拂过清风,吸入鼻端,都是苦涩。
政治斗争波诡云谲,他怎么忍心把她卷入其中。他还未亲政,自己还多方势力夹缝中,艰难挣扎,单薄羽翼,还不足以庇护她。
咸阳宫,孤灯只影,寂寞冷清。
政端坐大案前,好像看竹简,其实他眼睛已经透过墙壁,仿佛看到苍茫夜空和夜空中孤独地漂浮自己。
王戊进殿趋前,“王,吕相国,早间时来过。”
“何事?”秦王语气冷冷地问道。
吕不韦如今秦国一手遮天,哪怕他这位大秦国真正王面前,也依然端着一副凛然气势。吕不韦对他敦敦教诲,时刻严格要求,对大秦国繁荣富强是功勋卓著,他本该感恩戴德,可是,一想到吕不韦和太后暧昧关系,他心里就膈应。
“相国是为了大王冠礼之后,选妃置六宫事,来找大王商榷!”王戊躬身回禀道。
“知道了!”秦王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