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心里有事儿,且不容易睡着,牛二柱和三耗子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折腾了半天,终于有了点儿困意,正在迷迷糊糊之间,就听见“草上飞”那屋儿一声惊叫。
牛二柱就知道不好,那屋儿肯定出事儿了,哥儿俩胡乱穿好衣服,跑过去一看,金算盘和铁娇娘全是一脸错愕,惊恐中带着几分喜悦,再往床上一看,“草上飞”不知何时已经醒转过来,正木愣愣地坐在那里,两眼无神,满脸苍白,怎么看都不像个活人!
五十八、生死异事
众人见“草上飞”神情呆滞,虽然翻身坐起,却和诈尸差不多少,心里都是一惊,要说人要真活过来,那可是件大好事儿,这些人忙活了半天,不就是为了他这条命吗?可这也太玄乎了点儿吧,刚才还奄奄一息,现在却是生龙活虎,除了精神差点儿,别的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谁看着不害怕?众人盯着“草上飞”看了半天,居然没有一个敢上前儿的,大眼儿瞪着小眼儿,竟都有些尴尬。
这些人之中,要论胆量,金算盘和牛二柱那是最大的,铁娇娘和勇金刚都得往后排。金算盘仔仔细细打量了“草上飞”半天,试探着开口问道:“大哥,您了没啥事儿吧?”
“草上飞”就跟没听见似的,半天也没言语,众人心里一沉,心说不好,这要是连话都听不进去那就糟了,大概不是缓过劲儿来了,十有**就是诈尸!金算盘向牛二柱使了一个颜色,要他暗中做好准备,自己也连忙退后几步,全身戒备,蓄势待发。
众人全都捏着一把冷汗,别看这里的人除了牛二柱和三耗子以外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那是对付活人,对付死人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里边儿也就张小半仙儿懂点儿异术,可那都是用来算命看风水的,对付尸体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要是尸体真的缓过劲儿来,那就不好办了。
众人正要下手,忽然就看“草上飞”动了一下,似乎是体力不支,身子稍微一歪,紧接着,就点了点头。众人一看他有了反应,全都松懈下来,他既然能够点头,准是听明白了金算盘的话,那就没事了,没听说过诈尸的能听懂人话。众人欣喜若狂,这一番功夫服总算没有白费,牛二柱和金算盘立刻扶住草上飞“,安排他躺下,杜青青又手忙脚乱的熬了一些稀粥,给他灌了下去。
“草上飞“喝了稀粥,面色更加红润,乍看上去,就和健康人一样,众人全都吐了一口闷气,事到如今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人要一松懈下来,这困乏劲儿就上来了,众人有说有笑,闲谈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哈欠连天,商议了一下,留下铁娇娘照顾病人,余者全部回房休息。
心中无事,自然睡得安稳,众人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才纷纷起床,不约而同赶到房里探望草上飞,这一看全都吓了一跳,房间里空空如也,连杜青青都不见了。老少英雄心里大惊,急忙出门一看,全都有点儿傻眼,只见铁娇娘搀扶着“草上飞”,正在院子里散步,再看“草上飞”,脸色红润,有说有笑,就跟没事人一样。
众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有点儿犯合计。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草上飞”的表现可是太匪夷所思了,你就是有灵丹妙药,太上老君的九转回魂丹,那么重的伤势,也不至于恢复的这么快吧,而且康铁手那一枪打得结结实实,子弹现在还留在胸膛里,正常人受得了吗?要说是回光返照,那也不像,回光返照都是临死的时候突然明白一会儿,撑死了一个钟头拉倒,哪有这整个晚上都不死,还越来越精神的?
别说张小半仙、金算盘和牛二柱一干聪明人,现在就是勇金刚也看出不对来了,众人全加了小心,把“草上飞”围住,故意把他和铁娇娘隔开,以防万一,嘴里家长里短问个不住,希望能看出一点儿破绽,谁知这“草上飞”对答如流,一点儿毛病没有。
众人更是疑惑,现在一般人就说不上话了,万一说错了话,可就伤了彼此的感情了,金算盘把众人支开,自己搀扶着“草上飞”进了卧房,把门儿一关,足足呆了一个上午也没出来。
大伙儿都知道金算盘是要和“草上飞”促膝长谈,话里话外打探他的底细,看到底有没有别的事儿。几天相处下来,大家知道金算盘嘴皮子最好使不过,而且心思缜密,老谋深算,由他问话,自然没有什么纰漏,便有些放心,闲来无事,老少众人便围住铁娇娘,打探昨天半夜的情形。
铁娇娘俏脸一红,她也前前后后忙了几天,身心俱疲,昨天晚上熬了个把钟头,实在坚持不住,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半夜里到底怎么回事儿,她也不知道。众人全都有些泄气,暗中埋怨杜青青做事不谨慎。铁娇娘向来都是说上句的人,从来没被人挤兑过,此时按耐不住,便又说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
原来今天早上起床,杜青青见“草上飞”精神比昨天更好,心里一阵快慰,看他一身血污,觉得过意不去,边端过一盆水,为他擦洗上身,俩人情同手足,又是江湖儿女,也就没那么多避讳。谁知把“草上飞”褂子一脱,立刻就看出异常来了,“草上飞”胸前光滑如镜,昨天的伤口竟然不翼而飞。铁娇娘心里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又不敢多问,怕说多了大哥疑心,便敷衍过去,把话憋在心里,直到现在才倾吐出来。
众人更是大惑不解,一天之内起死回生,已是天下奇闻,睡了一宿觉连伤疤都没有了,那更是从来没有的事儿,莫非昨天晚上来了神仙,连夜把他给治好了?那更不可能了,谁见过神仙长什么样儿?一群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也没个准谱儿,正在不可开交之际,就听见上房里一声门响,回头一看,金算盘背着手走了出来,“草上飞”晃着手和他道别,别说病态,现在连扶都不用别人扶了,脸上容光焕发,连皱纹都少了几条,竟有些返老还童的意思!
金算盘脸色阴沉,一看就知道心情极坏,众人不知根底,七嘴八舌的乱问,金算盘也不回答,把大手一挥,沉声说道:“都别说话,有事儿随我到房里去谈!”
五十九、酒楼灵堂
众人忐忑不安,随着金算盘进了屋儿,一看他这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好,全都不肯轻易说话,只有三耗子性情急躁,年龄又小,口无遮拦,开口便问:“刘大叔,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洪大叔到底怎么样了?”
金算盘脸色更加阴沉,把头一摇,也不说话,只是在那里叹息不已。众人心里一沉,勇金刚马龙忍耐不住,扒开破驴嗓子喊道:“二哥,你还装什么深沉,这都什么时候了,有话就说呗,是不是洪大哥说的驴唇不对马嘴,完全不对茬儿?”
刘杰瞪了他一眼,勇金刚自知理亏,也就立刻闭了嘴。金算盘提了一口气,缓缓道:“这倒不是,洪大哥事事说的都对,别说现在的,就连几十年前,你我还是幼童时候的事儿也说的一清二楚!”
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杜青青急忙接嘴道:“这不就结了吗,既然大哥事事说的都对,那二哥你还操的什么心,这不正说明大哥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么?”
金算盘冷笑一声,看了铁娇娘一眼,反问道:“妹子,你今年多大了?”
杜青青一愣,也不知道刘杰是何用意,不过四个人情同手足,也没有什么隐晦,开口便道:“二哥,小妹三十有六!”
刘杰一拍大腿:“着啊,你四十来岁的人,我问你小时候的事儿,你还记得吗?”
杜青青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有些记得,不过大部分都忘记了。”
金算盘点点头:“那我说有一个人,自从穿开裆裤的时候,一天吃几顿饭,每顿饭吃什么,吃了多少,一天洗几回澡,天天几点睡觉都记得一清二楚,你信么?”
这话一说,刚开始大家还不觉得什么,仔细一想,冷汗全都下来,要真有这样的人,那岂不是太可怕了么,人又不是机器,哪能的事儿都历历在目。这明显不正常啊!
屋内一阵寂静,谁都不肯轻易说话,只有牛二柱心细,年龄又小,说对说错都没关系,大少低头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得道:“刘大叔,你的意思是屋里那人不是洪大叔?”
金算盘摇摇头:“不敢说不是,但这里一定不对,肯定有什么毛病!”
他这一句话如同捅了马蜂窝,勇金刚性情如火,立刻暴跳如雷,大喊大叫道:“好哇,居然有人敢冒充洪大哥,看我不活刮了他,妹子,咱哥儿俩别跟他客气,拿上家伙,先给他来个透心儿凉!”
杜青青也是个火爆子脾气,一听这话立即拿起一把钢刀,尾随勇金刚就走。刘杰一看这俩人又要惹祸,急忙将他们拦住,好说歹说才算劝住。铁算盘毕竟为人谨慎,比这俩人强了不少,再三跟他们解释,如今真相不明,千万不能莽撞,如果这人真是“草上飞”洪金亮,那岂不是自断了兄弟情义,后悔也来不及了么?为今之计,只好暂且如此,反正往后日子还长,这人要真是假的,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日后多加注意,必然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众人思前想后,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也只好暂时如此。从此以后,上到金算盘刘杰,下到三耗子、牛二柱,全都加了小心,说话都是先留半句,实在不能不表态了,还得吞吞吐吐,不敢多说。相反“草上飞”却是大说大笑,全无顾忌,和先前没有任何两样。众人看在眼里,实在找不到任何破绽,天长日久,警戒心就淡了下来,老少英雄齐聚一堂,和好如初。
三耗子生活所迫,从小偷鸡摸狗,也算半个佛爷,一身市井之气,完全没有什么门第观念,从小佩服的就是“杨香五”、“时迁”一类的绿林好汉,“草上飞”是民国时期的巨贼,天下闻名,卜发财早就倾慕不已,如今朝夕相处,就有了投奔之意。洪金亮见这小子还算敏捷,也是个溜门撬锁,飞檐走壁的料,又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便也不再推辞,索性收了三耗子为徒。
牛二柱自然不肯独自向壁,死求活赖,托人弄脸,一口气拜了四个师父,分别是张小半仙、金算盘、勇金刚和铁娇娘。要说这四个人,那是各有所长,个个儿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牛二柱也别多学,就是塌下心来单学其中一两门儿,日后那就了不得,天津卫横着膀子光都行,可惜这人聪明是挺聪明,就是不肯下苦工,各种能耐是一教就会,别人学两天,他两钟头就行。可有一样,会了就一扔,从来不肯实打实的研究,您说就是武侯再世也不行啊。久而久之,这些能耐全都荒废了,就杜青青的轻功还记得一点儿,这叫啥,这叫“狗占八泡屎,泡泡舔不净”!
相反三耗子倒是学了满身的本事,倒也没有辜负“草上飞”一番心意。自从俩人拜了师父,眼瞅着马四爷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因为那老哥儿四个辈分高,马凤山算起来比人家低三辈儿,牛二柱和三耗子水涨船高,就成了马四爷的爷爷辈儿。马四爷那时势力还不算太大,根本不敢得罪俩人,反而天天送礼物,请酒席,比孝子贤孙还要恭敬。
但说这一天,马四爷又来给众位前辈请安,死乞白赖,非要请客不可。众人盛情难却,只好笑而赴宴。这马凤山也真大方,选的馆子正是等瀛楼,全天津最好的饭馆儿。
几个人兴高采烈,鱼贯进了酒楼,别人都不打紧,唯独“草上飞”一进来,两位老板一看,立刻是脸白如纸,抖衣而战,连裤子都当场吓尿了!
众人不明所以,还以为俩人认出了众人的身份,不约而同紧张起来。这几个人里,除了张小半仙、牛二柱和三耗子,其他人都有命案在身,要是被人发觉,报了官,那可就大事不妙了。金算盘和半仙一商量,事不宜迟,走为上策,众人急忙打点,只留下马凤山应对一切,余者全部逃出等瀛楼。
这班人本是包的三楼雅间,要出门,还得先到一楼。老少十来个人脚步纷乱,跑到底层一看,顿时有点儿傻眼,只见原本高朋满座的酒楼已经空无一人,四周也换了装束,挂满了幕帐、白布,一片银装素裹,正中央摆着香案,案上是一个灵位,香烟缭绕模模糊糊,也看不清是谁的名字!
众人大惊,就算张小半仙、金算盘和牛二柱聪明绝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酒楼为何变成了灵堂!
六十、往事诡异
众人惊愕万分,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正在错愕之间,门外脚步声响呼呼啦啦进来了一群和尚老道,手里拿着钵、盂、鐃、磬一干法器,敲着木鱼,嘴里念念叨叨,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众人侧耳细听,这群人嘴里念得无非是“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余下的就是什么“望乡台”、“恶狗村”之类。这拨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一听就明白了,这些人念得是“往生咒”,也叫“师傅经”,是专门给死人念的经文。这下大伙更是摸不着头脑,难道老板家里真的死了人?可死了人应该在家里做法事啊,哪有在店里办的呀,难道就不怕影响生意?
众人一时惊愕,也就忘了走了。又等了一会儿,更热闹了,连喇嘛、尼姑、风水先生都来了,这帮人一进来可就不是念经了,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宝剑、佛尘之类,满屋里乱转,看似像是在在做降妖除魔的准备。
众人更是连北都找不着,勇金刚马龙性如烈火,早就有些不耐烦,此时更是忍耐不住,劈手抓住一个老道,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个老杂毛儿,在爷爷面前耍什么花样?”
马龙天生体格健硕,急切之间,这一嗓子就跟半空里打了一个霹雳一样,别说那老道,就连余下那些出家人全都是一哆嗦,老道一看勇金刚这摸样,跟半尊黑铁塔相仿,脸上怒气冲天,当时就吓堆了,别说说话,连气儿都喘不匀了。马三爷问了半天,竟然一句话都没套出来。
众人哭笑不得,又不好说话,正在尴尬之际,金算盘到底稳当些,拉过勇金刚,将老道拉到一边问道:“这位道爷,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老道终于喘过气儿来,呼哧呼哧出了几口粗气,心有余悸的看了勇金刚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爷,您要早这么问,我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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