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力从地起”,大少的双脚离了地面,虚身凌空,头上脚下,毫无挣扎反抗的余地,还没等叫出声来,立刻被活生生吸入蟒腹。
牛二柱平常干的都是脑袋捆在裤腰带里的营生,以前靠的是嘴皮子和脑瓜子,自从得到了半仙的传授,一身功夫也是惊世骇俗,身具惊人艺业,手段当真了得,他被巨蟒一口吞下,只觉得恶腥冲脑,周身上下好似掉进了汤锅,如受火灼,难以忍耐。不过前边儿说过,牛二柱这一副躯体也不是普通的**凡胎,自从经过尸火的锤炼,一般的五金之器也奈何不得,身处蛇腹,虽然难受,其实并无大碍。
牛二柱浑身刺痛,幸得神智未乱,心里还算清醒,他仗着身躯比较柔弱,局促间能得施展,奋力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向身下狠狠划去,连划几下,那巨蛇到也是痛苦不堪,内壁里鲜血直流,只可惜膘肥体厚,伤不到正经地方,牛二柱也是急了,这地方臭气熏天,憋闷异常,时间长了,即便不被胃液消化,也得活活儿憋死,牛二柱伸手拽出手枪,对准那蛇皮肤最薄的地方。啪啪就是十几枪打过去!
这子弹倒是比短刀好使,那巨蛇皮肤再厚,顷刻也被打出了无数个空洞,呼呼的往里灌着凉风,牛二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不由得神清气爽,举起短刀,顺着子弹打出来的孔洞连划几刀,利刃所过之处,如中败革,拼命再割下去,不一会儿竟然划出一个几尺长的口子,竟给那巨蛇从里到外开了膛子。
那条粗大无比的巨蛇,吞人吞得太狠,初时还未发觉自己腹破肠穿,直到牛二柱在它腹底割出了十几米长的一条豁口,才知大势不好,盘在老树上垂死挣扎翻滚。这些情形,全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还不等卜发财回过神来,牛二柱就像个血葫芦似的,从头到脚裹满了黏液,合身自那条被他开膛破肚的巨蛇腹中掉落下来。
三耗子见牛二柱从半空坠下,立刻惊呼了一声,想伸手去接,可这大少本来就比卜发财身高马大,又哪里接得住,那一百七多斤斤的大活人,加上下坠的势头,就跟投下来一颗炸弹似的,牛二柱倒撞在三耗子身上,立刻砸了个人仰马翻,滚作一堆摔倒在地。三耗子几乎被压得断了气儿,刚要喊叫,又是一阵冷风袭过,那开头而被吸进巨蛇肚子里的人,也兜头掉了下来!
卜发财几乎压出了鼻涕泡儿,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总算才爬了起来,抬头再看时,那条缠绕在树根上的巨蛇,也因腹破血尽而亡,尸体从高处滑落,卜发财这回也机灵了,就地一滚躲开死蛇,再看牛二柱和那汉子,发现这俩人摔下来跌得着实不轻,大少还好些,那汉子却是有点儿要吹灯拔蜡的意思,而且那乌蟒腹中分泌的消化液极浓,牛二柱呆的时间短,身体又非比寻常,自然没事儿,不过此人虽然身体肥壮,毕竟是**凡胎,周身皮肉多已腐溃,脸上的耳朵和鼻子已经被胃液腐蚀,五官都不全了。
卜发财对刚才牛二柱”从里边给巨蛇开了膛子的手段很是佩服,低头仔细一看,见他除了身上有些发青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妨碍,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把牛二柱扶起来,搀着走了几圈儿,大少活动一下胳膊腿儿,周身上下倒也稳妥,回头看那汉子还在原地里呻吟打滚儿,顾不上自身疼痛,忙扶起来,关切地问道:“我说哥们儿,你是哪儿来的?怎么就进了蛇洞?”
那人吭哧半天天,也说不出话来,牛二柱心中一动,低头查看他的伤势,用手轻轻摸了那人的脸一下,竟然软如烂瓜,如同烂泥一般,用手一碰,毛发尽脱,连眼皮子也随手而落,哥儿俩骤见这种情况,不由得都是一惊,卜发财看了看,便摇头道:“你还问啥?这人都成这德性了,估计活都活不了了,他还能说话?”
牛二柱也暗自唏嘘,看来这人是活不成了,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紧埋了吧!大少和卜发财一商量,到底是一个人,怎么着也不能叫他爆尸荒野,多深多钱无所谓,赶紧挖坑把他埋了得了,卜发财一咧嘴,没说的,这活儿还得由他动手,三耗子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吭哧吭哧挖了三尺多一个坑,刚要招呼牛二柱合伙儿把那人抬进来,猛一回头,冷不丁就看见那人坐了起来,用没有眼皮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八十、饿死鬼
这黑灯瞎火的,突然来这么一下儿,别说卜发财胆小如鼠,搁谁也的吓一跳,三耗子妈呀一声,一蹦三尺高,抹回身就跑,跑了进步,才发现这地方出不去,只好又回到牛二柱身后,躲在大少后边儿,揪着牛二柱的衣角儿:“二哥,你快看,诈尸了!我就说嘛,做人不能太心善,咱好心好意给他找个安身的地方,他可倒好,蹦起来要害咱们!”
牛二柱也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去管卜发财如何,伸手抽出短刀和手枪,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只要他一乱动,大少二话不说就来一下子,不管管用不管用,来个下马威再说。( )。 谁知道那人呆坐了半天,并不敢乱动,反而嘴唇微动,用乞求的声音说:“二位,你们别误会,我可不是诈尸,刚才我只是憋昏过去了,现在口干舌燥的,只想要口水喝!”
牛二柱一听,这人的声音虽然嘶哑难听,大概喉咙在蛇肚子里也受了什么损伤,不过是人不是诈尸是肯定的,没听说过诈尸起来的尸体还会说话,除非那是旱魃!牛二柱听见这人说话,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过大少感觉有点儿奇怪,这人的声音可是有点儿熟悉,好像在哪儿遇到过,不过仔细一回忆,印象却有点儿模糊。
卜发财一听这人说话,立刻就有了精神,二话不说就从牛二柱身后窜了出来,手里举着个水葫芦,凑到那人嘴边儿:“喝吧,哥们儿,往后有话直说,别冷不丁爬起来吓人,这黑灯瞎火的,旁边儿又是坟地,你想吓死两口子是咋的?我可告诉你,你三大爷可不是胆儿小的人,这几年啥都见过。别说是诈尸,就连土地爷都跟我称兄道弟!想当年”
牛二柱一看卜发财又要吹牛,赶紧把他扒拉到一边儿,这人来历不明,又有些神神叨叨的,现在还不是套近乎的时候儿。那人倒也不客气,接过水葫芦。嘴对嘴长流水,咕咚咚就喝了一气。那水葫芦个头儿挺大,装水怎么也得有四五斤,可这人大概也是渴急了,居然一口气喝了个底儿朝上,大概是喝得太急,那水顺着嘴边儿往下直流,弄得上半身精湿一片。
牛二柱和卜发财全都是一咧嘴,这可好,好几天的水都让他喝光了。这回还得重新找水!大少不动声色的看了那人湿透的上半身,蹲下身来问道:“兄弟,你是从哪儿来的,啥时候儿到的,怎么就钻进了那蛇洞里,我们在这儿也有几天了,怎么就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大活人?”那人大概是喝了水。精神头儿也起来了,虽说浑身疼痛,可脑子还清醒,说话也利索,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把来龙去脉说了一个清楚。
这人原来是土匪出身。跟着铁公鸡在这一片儿打家劫舍,日子倒也过得自在,可厦景不长,后来也不知道怎就得罪了官兵,几万人上山围剿,把众人给打散了,这小子也算是运气。逃的性命,从此做了浪荡汗,后来铁公鸡东山再起,一转身变成了正经买卖人,这小子走投无路,只好重新投奔旧主,做了一个当铺的伙计。
这铁公鸡明里是当铺掌柜,其实却黑白通吃,除了好事儿,剩下啥事儿都干,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东山再起的。前几天,铁公鸡把这小子叫到身边儿,说是带他去发财,这小子屁颠儿屁颠儿跟着来了,到地方一看,却是要偷人家闺女的尸体,有心不干,又怕铁公鸡心狠手辣,只好壮着胆子做了缺德事儿,满意为回去得一大笔赏钱,谁知道还没跑出多远,后边儿追兵就上来了。
这小子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看见官兵腿肚子就转筋,钱也不想要了,借着摔倒的机会,在地上装死。官兵要的是尸体,追的是铁公鸡,也就没怎么注意他,这小子刚要走,牛二柱和卜发财又走了出来,这小子躲闪不及,只好爬到那棵树上躲避,前一天还好说,到了第二天晚上,实在冷的受不了了,这才稀里糊涂爬进了蛇洞里,愿想着找个地方暖和暖和,谁知道一步就进了鬼门关!
牛二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内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这天底下的事儿就没有这么巧的,闹了半天,这小子就是跟着铁公鸡偷尸体的汉子,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本来这家伙也不啥好人,今天遇见了,就应该弄死他拉倒,可是那时候兵荒马乱,当土匪的也不是天生的恶人,有的是实在走投无路,才干了这一行,再说了,这小子混到今天这地步,连鼻子耳朵都没了,也算是得了报应,何苦还跟它过不去?牛二柱想到此处,也就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声。
那人喝够了水,两眼可怜兮兮的看着牛二柱,似乎意犹未尽憋了半天,才战战兢兢的说:“二位,我知道我干的不是人事儿,死一百回都不够,可这也怪这个年头儿,种地实在吃不饱,我才铤而走险,也算是没了良心,不过既然二位不嫌我不是人,给我一口水喝,那我舔着脸再要一口吃的,也算是二位行善积德了,等我以后有了出头之日,一定加倍报答!”
这人说完,立刻就磕起头来,脑袋碰在地面上,咚咚山响,就像不知道疼似的。牛二柱和卜发财对望了一眼,你所这事儿咋办?不管吧,这人实在可怜,管吧,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你知道他吃饱喝足之后要干啥?牛二柱和卜发财都是苦孩子出身,从小忍饥挨饿,知道这饿肚子的滋味儿不好受,渐渐也就心软起来,弄了些玉米饼子给他,烤的兔子肉和野鸡肉还有不少,也一并拿来,叫这汉子管够儿吃!
有道是慈心生祸害,哥儿俩这一心软,可就给自己惹下了不少麻烦,首先这人太能吃了,那时候人都吃不饱,肚子里没油水儿,自然饭量就大,不过像这么狼吞虎咽的,哥儿俩还真没见过!这家伙可能是饿得狠了,玉米饼子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那兔子肉更是来得快,他也不嫌烫,一口气吃了足有两三只,连骨头渣子也嚼得稀烂,伸着脖子不住的往喉咙里咽!。
八十一、蛇伥
大少和三耗子见那人两只眼睛瞪得血红,就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与方才苦苦哀求时的表现判若两人,心中都是一颤,他吃的可都是抗时候的干货,那玉米饼子可是粗粮,比大米白面难消化了不少,更别说那些兔子和野鸡,这时候虽然比不得秋后,野兽都是膘肥体壮,可那也都是肉哇,再怎么能吃的人,一大碗猪肉炖粉条子也就顶了天了,更不用提这家伙在此之前还喝了那么多的水!
一个人绝不可能吃喝了这么多东西还如饥饿,这家伙虽然是个土匪出身,看样子倒也不是穷凶极恶,或许真就是他说的那样,迫于无奈当了恶人。。 。 可自从吃了那些东西之后,整个人仿佛变作了从阿鼻地狱中爬出来的饿鬼,惟恐别人和他争食,把牛二柱和卜发财推在一旁,自己把住了剩下的干粮和烤肉,一只手用不住的往里塞玉米饼子,另一只手只下伸入篝火之中抓取烤肉,似乎连烧伤也不顾及了,两只手流水似的往嘴里送着食物,就好象他的嘴变成了无底洞,不论吃喝多少东西,都填不满,说也奇怪,他吃的可都是有形有质的玩意儿,可吃喝了半天,那肚子还是憋的,就像那些东西都吃进了别人的肚子一样。
牛二柱和卜发财面面相觑,都看得呆了,见过能吃的,但没他妈见过这么能吃的,卜发财看得心惊肉跳,有犯了财迷病,见那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心疼,一个劲地跟这小子说:“给我们留点,给我们留点……”大少隐约察觉到不妙,单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见卜发财跟着起哄,赶紧使劲拽了三耗子胳膊一把:“你先别出声,你小子脑袋进水了,就没看出不对劲儿来!”
卜发财胳膊被牛二柱一扯。这才醒过味来,刚才真是看那汉子饿鬼般的吃相看傻眼了,莫非是这些食物有问题?那也不对呀,俩人刚才吃了半天,不也没事儿吗?难道是这汉子有问题?哥儿俩不露声色,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人在哪儿胡吃海塞,看着看着。可就发现问题了,这人伸手在火里取肉的时候。0000根本就不惧怕炙热的火苗,仿佛那烈火熊熊,根本就不会伤及他一样。
牛二柱心头一动,如此景象,只有两种可能,这人在巨蛇肚子里呆了半天,虽然看着没事儿,可身体上某些地方已经被损坏了,以至于没有了感觉。所以即不知道饥饱,也不知道疼痛,不过如果是这样,还有两个疑问无法解释,这人吃了半天,就算没了感觉,肚子也应该鼓一点儿吧。再者血肉之躯,即便感觉不到,被烈火焚烧,手上也应该有些伤痕吧,怎么这人皮肤完好,一点儿烫伤也没有?
大少暗自吸了一口凉气。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大少可没敢声张,一来怕卜发财害怕,二来如今一切还算平静,一旦说破,指不定会出啥事儿!大少转了转眼珠儿。见那人还在那里狼吞虎咽,晃了晃手里的水葫芦,听声音似乎还有一点儿清水,牛二柱装作关心,把水葫芦递了过去:“兄弟,你也别光吃,小心噎着,来,喝一口水再说!”
那人倒也不推辞,感激的看了牛二柱一眼,一仰脖子,把那点儿水全部灌了下去,你喝水就喝水吧,关键是这嘴里还兜不住风,一口水下去,大半都漏了出来,打得胸前一篇精湿!卜发财看的心疼,不由自主在哪里骂道:“我说你个孙子,你就不能注意点儿?这水再不花钱,也不是白来的,像你这么喝,多少能够?”三耗子说着,伸手去夺那水葫芦,牛二柱见卜发财还不开窍儿,劈手拽住他的袄领子,生拉活拽的弄到了一边儿!
卜发财可不愿意了,伸手扒拉开牛二柱,指着鼻子埋怨道:“牛二柱,就你大方!你现在可是大财主,可你三大爷还是穷光蛋一个,跟你这么玩儿不起!你小子如今人五人六,可就是分不清里外,这么向着一个外人,他是你干爹是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