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柱看似平静,其实心里也是翻江倒海,这要是别的事儿,大少也不可能如此犯难,关键这俩人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怀疑谁心里头都不好受,马凤仪和卜发财一个是自己未来的老婆,一个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这俩人彼此怀疑,看样子只要一把火就能拼命,牛二柱夹在中间,确实是左右为难,当然,看眼下的形势,俩人之中至少有一个有问题,只要找出来,这事儿也就算解决了,可这又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有最糟糕的一个可能,牛二柱连想到不敢想,那就是俩人都不对劲儿,就自己一个人是真的!
仨人静默着,足有十几分钟不说话,此时外边儿火势蔓延,已经渐渐烧过来了,墓室里慢慢热了起来,三个人渐渐热汗淋漓,只是心里头却一片冰凉。牛二柱心知不妙,这地方诡异的很,多呆一秒,就多一分危险,别的不说,就铁公鸡那一帮人,也是来者不善,天底下可怕的东西不少,可最可怕的却是人,这一点不得不防,牛二柱心中如通过一团乱麻,正不知如何打破僵局,那一边儿卜发财却憋不住了,看了马凤仪一眼,直着脖子喊道:“二哥,这可不是我瞎说八道吧,里边儿有啥你也看见了吧?这可不是我红口白牙,死人明明白白就躺在那儿,还有啥好说的?你赶紧的吧,别婆婆妈妈的没个主意,你要是光顾的心疼老婆,我可瞧不起你!”
卜发财的意思很明显,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就是想让牛二柱和他一块儿制服马凤仪。对于这一点,大少倒不觉得又多唐突,毕竟尸体就摆在眼前,也不容的辩驳,虽然感情上不愿意承认,可这事儿明摆着,虫子说明不了啥问题,也许卜发财躺在烂泥里,身上爬了一些也说不定,而那尸体却不是随随便便儿就能说清楚的,按理说马凤仪的嫌疑最大,联合卜发财先制服她,风险也最小。不过牛二柱心里总是有点儿不大情愿,这倒不是大少优柔寡断,儿女情长,关键是他总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头,卜发财的理直气壮里似乎还有疑点,这疑点似乎很明显,不过究竟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
牛二柱看卜发财跃跃欲试,也怕他先斩后奏,率先动手,到时候自己不管怎样,都得跟着动手了,联合谁对付谁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敌我不明,现在动手绝对没有好处,虽说就这么干耗着不是回事儿,不过眼下这种彼此戒备的状态却比胡乱动手要好得多。想到这一点,牛二柱赶紧咳嗽一声,故作成竹在胸地说:“三耗子,你也别着急,动手自然是要动手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你们俩人究竟怎么回事儿,二爷我心里头明镜儿似的,你们谁也不用耍滑头,我把话撂到这儿,我不说动手,谁也不能动手,谁要是打坏主意,老子就先灭了他!”
大少这话一说,卜发财虽然跃跃欲试,不过脸色一变,犹犹豫豫的后退了几步。牛二柱这些话虽然是告诫俩人不可轻举妄动,可也有敲山震虎的意思,现在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最希望的是制造混乱,用话把他镇住,然后再观察俩人的反应,说不定就可以看出些蛛丝马迹!看意思卜发财有些失望,这一点疑点很大,不过他要是假的,不可能表现得这么明显,而马凤仪却很是松了一口气,五姑娘从刚才就一直没说话,神态紧张得很,直到牛二柱说了那些话,这才有所松懈。
俩人表现各异,牛二柱却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两下里互相一比较,心里忽然一片雪亮,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牛二柱默不作声往卜发财身边移动了几步,装作蹲下身来系鞋带儿,趁人不备,悄悄一抬头,冲三耗子做了一个手势,卜发财虽然有些沮丧,不过此时却是全神戒备,一见牛二柱冲自己挤眉弄眼儿,立刻心领神会,这小子也有主意装的漫不经心,悠哉悠哉的往马凤仪身边走了几步,嘴里不紧不慢的说:“哎,我说妹子,你挺干净一人,今天咋有点儿不讲究呢,你看你腿上怎么沾了些红通通的东西?”
这话可有些唐突,现在这个气氛,谁也想不到卜发财会说这话,马凤仪听了就是一愣,本来江湖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可马凤仪毕竟是女人,对于仪容打扮格外注意,再者还有一层,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血,毕竟女人还有点麻烦事儿,裤子上的血,自然要格外注意,五姑娘不由自主放松了警惕,低头往下一瞅,可就这么一低头的功夫,忽然就感觉头顶恶风不善,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一把锋利的匕首就直奔后脖颈子而来。
马凤仪虽然武艺高强,可这一下子出其不意,对方动作又快又恨,也没有时间避让,只得是长叹一声,闭眼等死,谁知道就在马凤仪认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又有一股劲风袭来,这股力道比方才凶猛了不少,霸道绝伦,刚猛无比!马凤仪正在疑惑,就听见哎呦一声,惨叫声如同狼嚎,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倒在地,马凤仪自知蹊跷,抬头一看,只见牛二柱站在眼前,怒目而视,晃晃如同金刚,再看不远处,卜发财摔倒在地,脸如死灰,右手软塌塌耷拉在一边,明显已经折了!
“你装的到挺像,老子差点儿就上了你的当,不过你小子道行还是浅点儿,糊弄别人还行,可到了二爷这里,任你机关算尽,到底还是百密一疏,功亏一篑!”牛二柱嘿嘿冷笑道,“怎么样?你服还是不服?不服你再起来,二爷和你大战三百回合,你要是不敢,那就麻溜儿的,别让二爷费事,有啥歪心眼子,烂下水,赶紧倒出来吧!”。
二十六、尸根
卜发财捧着几乎断掉的手臂,脸色蜡黄,汗珠子滴答直淌,脸上更是一阵惊恐,不过这小子很快恢复了平静,一脸的委屈,就像牛二柱的有多不地道似的,理直气壮的喊道:“二哥,你这是干啥?不是你叫我下手的么?怎么反过头来你倒打一耙,自己在那里装好人?你要这么干可不够个爷们儿啊!再说了,棺材里的情景你可是看的比我都清楚,这人绝对不是真的马凤仪,越到这时候越要当机立断,也不是我吓唬你,你要这么婆婆妈妈的,早晚吃亏的是自己!”
马凤仪在巨变之下,也是不知所措,她既不知道卜发财何以突然偷袭自己,更不知道牛二柱为什么下手如此狠毒,左思右想也理不出一个头绪,只好木愣愣的看着牛二柱,看他俩到底闹什么幺蛾子。。 。 大少脸上毫无表情,听卜发财嘚不嘚说完,忽然冷冷一笑,开口骂道:“孙子,你别跟我弄这一套,这都是老子玩儿剩下的,糊弄别人还行,在我面前,不好使!卜发财这人看着贼奸溜滑,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心软,即便是我叫他对一个陌生人下手,他也没有那个心肠,何况大妹子和咱多少年的交情?再者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那么利索的身手,你方才行动敏捷,又准又狠,分明手底下颇有两下子,世间上什么事儿都能做假,偏偏就是这拳脚功夫,半点儿来不得虚的,你一伸手,二爷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卜发财脸上汗出如雨,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得,大少话一说完,见他这幅德行,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牙关一咬,就要疾步上前,谁知道那卜发财到了此时。却突然平静下来,面对步步紧逼的牛二柱,忽然莫名其妙的一笑:“牛二柱,行,你小子果然心细如发,也难管这么多年,你小子还能活到现在。不过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形势?就眼下这种情况。弄不好咱们可都得死到这儿,人为了活命,偶尔硬下心肠来又有什么奇怪?同样啊,生死关头,谁都会比平常机灵一点儿对不对,我不信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还能优哉游哉!再说了,棺材里那个人和马凤仪一模一样,那可不是我乱说的吧?事实摆在眼前。你就不怀疑怀疑你媳妇儿?你这么重色轻友,可不是个汉子啊!”
这话虽然强词夺理,可细一想,也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就连马凤仪叶被他说得晕晕乎乎,一时之间也有点儿分辨不清。可牛二柱一听这话,却是浮现出一丝自信的笑容。看意思已经是胸有成竹:“你知道你最大的漏洞在哪儿吗?就是这句话!咱们三个自从到了这地方,谁都没来得及看棺材里有什么东西,你更是刚醒不久,那这事儿可就奇怪了,你既然没看棺材里的东西,怎么就知道里头的尸体不对劲儿?而且还那么肯定?你别跟我说你能未卜先知啊。你要敢这么说,我先给你俩大嘴巴,保管叫你找不着北!”
这话一说,不但卜发财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连马凤仪也暗自点头,心中暗暗佩服牛二柱心思灵敏。想得周到。大少把话说完,见三耗子无言以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惊恐万状,不由的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脚下越加不肯放松,一步步威逼过来,嘴里冷笑着说:“怎么样?你究竟是自己老老实实的说实话呀,还是让二爷费费事?不瞒你说,你二大爷别的本事还都差点儿,就是让人张嘴说实话的功夫还算不错,要不你就试试?”
卜发财脸上的冷汗更是如同泉涌一般,那张耗子脸就如同水洗的一样,不过说也奇怪,三耗子脸上的汗水随着牛二柱的不断逼近,渐渐竟变了颜色,血红血红的,就如同鲜血一样,大少心中暗自称奇,脚下却丝毫不肯放松,不大会儿功夫,俩人相距也就不过四五步远。这三耗子更是惶恐不安,浑身瑟瑟发抖,就仿佛牛二柱身上带着莫大的威慑力,叫他不由自主不寒而栗一样!眼看着大少就差几步就要把三耗子袄领子给抓住,谁知就在此时,墓穴外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另外还夹杂着一个声音:“掌柜的,您老多虑了吧,那几个江湖骗子真就能跑到这儿来?”
紧接着就有一个公鸭嗓回答道:“这可吃不准,我这两天眼皮子老跳,大概是要出事儿,那仨人鬼头鬼脑的,我看八成坏事儿要坏在他们头上,你们可都是老伙计,这事儿究竟关系多大,你们心里想必有数儿,别说是民国,就是前清,这也是掉脑袋的事儿,哥儿几个少不得警醒着点儿,日后我多给你们工钱,可要是真出了事儿,你们就琢磨去吧,一条绳儿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
众人一声答应,脚下加紧,脚步声更加纷乱的奔向前来,牛二柱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子,那开头说话的他没听出来,不过后来搭话的那个人他可听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这当铺的老板“铁公鸡”!这老小子,自从牛二柱一掉下来,种种举动就颇为反常,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追到这儿来,不过也不用琢磨就知道没啥好事儿,要说牛二柱现在可不怕他们,可关键人家人多,自己地头儿又不熟,弄不好还要吃些亏,眼下最好是躲起来,看看再说,可这里边儿空空荡荡的,又能往哪儿躲?
牛二柱心急如焚,不由得四下里张望,寻找藏身之地。如此一来,对卜发财的警惕自然就放松了一些,那三耗子这回倒也机灵,一见牛二柱有点儿心不在焉,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把腰一塌,低着头如同一溜风一样跑向黑暗之中,等牛二柱反应过来,这小子早就没了影儿,大少有心去追,无奈“铁公鸡”那帮人越来越近,听动静儿已经到了墓穴的入口,大少心里发急,四下里一打量,周围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遮掩,也就是那口棺材底部离地还有些距离,当下不及多想,拉着马凤仪就爬了进去!
俩人刚刚藏好,外边儿一大群人就呼啦啦闯了进来,进来二话不说,就直奔这口棺材。牛二柱和马凤仪趴在棺材底下,甭提有多憋屈,可为了活命,却始终连大气都不敢出。大少暗道一声倒霉,正不知这一场祸究竟躲不躲得过去,忽然就发现身边马凤仪有点儿不对,似乎紧挨着自己不住的扭来扭去,大少心里纳闷儿,正要发问,忽然就听五姑娘小声说:“二哥,不对呀,你摸摸,这棺材似乎不是放在这里这么简单,它似乎已经在这里生根了!”。
二十七、肉肥
牛二柱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棺材在地上扎了根?这不就是一句普通的破棺材嘛?除了里头的死人和你一模一样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古怪?大少有心仔细问问,此时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只怕是被“铁公鸡”听见不好收场,只得默不作声,伸出手来四下乱摸,这一摸心里就是一震,这玩意儿果然和普通的棺椁不大一样,首先是触手冰凉,虽然棺材这东西装着死人,难免阴气重了些,现在是隆冬季节,这里又四处透风,冷一点儿也不算奇怪,可这东西透着一股子阴凉,用手一碰,一阵寒气从手指直冲脑瓜顶,叫人从里到外的不舒服。。 。
再者这棺材还湿漉漉的,像是淋了水一般,可这地方别说是水,连一丝水气也没有,就算是有,就这个天气,估计也早冻成了冰,哪里还能以水的形态存在?这水摸在手上黏腻腻的,放在鼻子底下一闻,一股子味道直冲脑门儿,这味儿可太怪了,腥呼呼的,像是血的味道,可这血腥气里却又有一种浓厚的药味儿,两种味道掺和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怪异的气味儿,既让人心旷神怡,又因为太过浓烈,叫人心头一阵不得劲儿。
大少心里一愣,这味道可是有点儿熟悉,好像在哪儿遇到过,不过真要仔细一想,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大少心中疑惑,手下却没停,一路顺着棺材底摸了下去,这才发现棺材似乎放在一个挺大的架子上面,这架子中间镂空,露出湿漉漉的棺材底,四个方向上各有一个支架支撑,倒想是挺大的一个床,哪四个支架因为承重太大,已经深深陷进泥土之中,大少用手摸了摸,这才明白马凤仪那句话的意思。支架陷进泥土里,就像是生了根一般,用手往泥土里掏了掏,那支架陷进泥土的一端枝枝丫丫,似乎真如同生出了根须,深深扎进泥土一般,最奇怪的是那些根须还一动一动的。感觉就像是动物的血管,正随着血液的流动而缓缓跳动。
大少心里更是狐疑。正百思不得其解,“铁公鸡”那帮人已经陆陆续续走进了墓穴,这群人手里都拿着火把灯笼等照明工具,这墓穴里光线本就充足,被火把一照,更是一片雪亮,大少不敢再造次,只好缩回手,静静躺在棺材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