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儿一样是本宫的弟弟。”
皇后口中的穆淮,就是穆家唯一的,也十分不起眼的庶子。此刻穆浮也大概晓得了皇后的算计,心里正夸着她高妙,就听见穆太太杀猪般的声音:“娘娘,就穆淮那个贱种,怎么能跟穆戈相提并论。”
穆老太太虽然没穆太太那么激动,但显然也很是不赞成穆淳的观点,就说:“娘娘,穆淮可是庶子。何况戈儿不过是犯了个小错,只要娘娘在皇上那瞒一瞒,说一说好话,到时候风声过去,照样还是个拿得出手的好孩子。”
“逼奸宫女,这也算是小错?”
皇后不甘示弱。
“都是那个狐媚子的错,若不是那个狐媚子在那卖骚,我的戈儿又怎么会……怎么会……”
穆太太一听皇后提到穆淮,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失控。她了解皇后,老太太她们总说皇后姓穆,即使跟家里人不亲,但也不会做出对危及穆家的事出来;总之全家上下,只有她一个人觉得穆淳是个疯子!
却从来没想过,若没有人逼迫侮辱,一个侯门里嫡出的长女,又怎么会一个疯子。
“穆太太慎言!”
“娘娘。”
“娘娘,老身这个儿媳妇从前不懂事,对娘娘也是多有得罪。她有罪,但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一笔写不出两个穆字来,还请娘娘看在老身的份上,就帮戈儿这一次,等到时候戈儿承了爵,必定会记得姐姐的慈悲。”
其实也是通过耳濡目染穆浮才晓得,即使是世袭罔替的侯府,也很可能因为一些行为不端的事情被降位,更有甚者,还有被夺爵的危险。因为对于继承爵位人的品行有一定的要求,所以如果这时候皇后把事情捅出去,看来皇后的面子上,何峥应该不会将穆家的侯爵之位降位伯爵或者子爵,但是换个世子却是九成九的事,毕竟穆戈的行为实在出阁,不但有悖礼法,品行也很成问题。
好容易嫁进穆家,做了这么多年续弦,不过就是想从侯夫人熬成老封君,却突然被皇后这么一搅和,若她是穆太太,怕也会疯的吧。穆浮心想。
“本宫不需要他记得本宫的慈悲,祖母您也说了,本宫是国母,自然要事事以家国大义为重,本宫亦是女子,自然要做个贤妇,若为了一己私欲让夫君蒙羞,到时候若是事情败露,祖母觉得那些言官会说什么?他们会说外戚势大,说本宫的夫君有心包庇。本宫不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只为偏袒自己的弟弟。”
皇后突然变了语气,非但冠冕堂皇,还正直异常。穆浮正咂摸着皇后是不是话里有话,就听见一个熟系的声音道:“皇后说的极是。”
“皇上来了。”
皇后看见何峥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所有人吵的也不吵了,喝茶的也不喝茶了,都赶紧跪下来恭请圣安的同时,穆浮已经脑补好了皇后此时脸上的惊慌与心中无限扩大的阴暗与满足。
只是皇后这样坑穆家,年纪轻轻的就自断臂膀,真的好吗?
第50章 情商
何峥亲自扶了皇后起来;神情之间的赞赏之情溢于言表。皇后却不微笑;而是露出为难神色,又说:“这本是家丑;皇上实在是见笑了。”
穆太太与老太太听了;不由神色复杂;面面相觑。看来皇后在事发之后,已经叫事情告诉了何峥。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平心而论;穆浮没有。
何峥听罢;只是拍了拍皇后的肩膀,又道:“皇后大公无私,是朕的福气。”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去看穆浮;穆浮只是面无表情的在那站着;不因为看见他对皇后的敬重而难受,也不因为存在感低而去做小动作。
但其实穆浮内心心潮澎湃。作为本世纪最好的导演兼编剧兼演员,穆淳给穆浮表演了一出不亚于奥斯卡最佳影片的真人秀。而且在皇后面前,她从来都是尽量低调,毕竟若是刻意张扬,以皇后深沉的心机,她可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再次被皇后视为眼中钉。
“皇上,皇后娘娘,戈儿他年纪小不懂事,这一次的事情,一定是有人算计了戈儿。还请皇上不要降罪于他。”
穆太太现在满脑子都是穆淮承爵的事,说话难免颠三倒四,穆老太太虽然晓得儿媳妇有些失态,但是心里却还是希望穆太太能在这时候多求求皇上皇后,她毕竟年纪大了,总不能时时拉下这老脸求人,何况若是抛开身份这事不说,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孙女,一个是她的孙女婿呢。
“祖母跟太太先回去吧。戈儿的事,皇上跟本宫自有计较,穆淮也请太太好好照顾,虽是庶出,但毕竟也是个好孩子。”
穆太太心里一凛,她如何不懂穆淳话里的意思。她瞧着穆淳,既不想低头,也不想行礼,最终还是穆老太太掺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道:“娘娘的意思老身明白了,穆家家风不正,让皇上瞧了笑话,老身在这儿代儿子跟儿媳,跟皇上告个罪。”
说完,便准备要跪。
皇后一个眼风,左右宫婢忙去相扶,何峥也一个箭步上前道:“老夫人这话说的严重了。”
“皇上这样说,是原谅了臣妇那不知好歹的孙儿吗?”
何峥本因看在她是老人,加上丈夫又曾为国尽忠的份上,心里对她多少还是有些尊重。却没成想她到这个时候都只记得替他混账孙子求情。本来因为近日的事,他对穆府已经起了防备,现在既然给他送上这么个天大的把柄,他怎么会轻易放过。
何峥这样想着,手上的力道却更轻,面上的神色也更淡:“后辈的事,老夫人就不必操心了。”
所求之事被皇上不软不硬的驳回,穆老太太自是苦闷万分,但她好歹晓得看人眼色,也知道圣意不可违的道理,于是也就规规矩矩地说了句谢皇上。
见婆婆都已经说了这样的话,穆太太也稍微冷静,心中虽依旧千般不愿万般不爽的,却也只好缄口不言。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指望,心里一团乱麻,想找法子补救,想了许久,觉得求皇后不成,也只能去求求老爷了。
且说穆太太回了府,又被婆婆骂了一顿,回房的时候人都已经疲的不像个样子。张氏被皇后派来的人看着,她是半分奈何都没有的。想去看看儿子,却偏偏老爷将穆戈软禁,自是不让自己再见他。
她心中恨极,却也晓得穆淳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孤苦无依的女孩。
婆媳两人走后,穆浮觉得自己也当告辞,却听皇后道:“妹妹留着陪本宫与皇上用午膳吧。”
皇后都这样说了,穆浮也只得称是。她虽不晓得自己跟皇后同时在场的时候何峥会怎么处理三人之间的关系,但出于女人的本性,穆浮已经开始担忧。
“臣妾许久未弹琴了,正巧现在妹妹与皇上都在,臣妾就弹一首高山流水赠知音吧。”
在何峥面前,皇后总能一秒钟变成温婉知性的代名词。但对于这相当于二女同事一夫的局面,穆浮其实是,相当蛋疼的。
但是她本来性格相当温和,脾气也不是太差,再加上胆子小,自然不敢像别人那样直接暴走。
“好啊,臣妾也好久没听过皇后娘娘弹曲了呢。”
穆浮有个习惯,就是越压抑的时候越喜欢嗨起。何况她从来都告诫自己不要做小女人。
皇后没等着何峥说话,只听穆浮这样附和,却还是得体微笑,道:“妹妹现在性子倒比从前开朗许多。”
“你们家的姑娘,总是厚积薄发,总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让人刮目相看。”
“皇上既然这样喜欢穆家女儿,臣妾当初合该让家人把穆瑾也送进宫来的。”
皇后打趣道。
提起穆瑾,何峥便道:“你妹妹还是小孩子心性,到时候还是该替她好好挑个陪滕才是。”
“那里是到时候,现在就该赶紧寻摸一个给她送过去了。好在宫里的女官都是知书达理,也是经过细心挑选的。”
“怎么之前在朕这儿讨了个宫女,现在又准备讨个女官吗?”
有宫女将之前的那些茶点撤了上新的点心,穆浮不欲听他们两个斗嘴似的说话,就开始专心吃点心。她跟何峥很少斗嘴,一般来说,不是她呛何峥,就是何峥吓她,这种互动虽然好,但总归少了一份家常与自然。
她不愿做红玫瑰,也不想喜欢能同时拥有红玫瑰与白玫瑰的男人。心烦意乱的时候,两个人的对话还是一一落入了她耳朵里。其实又有什么好奇怪,男女思维差加几个世纪的时间差,她跟他之间本来就矛盾重重。也不晓得是该往好处想,说他们之间的路还长,还是往坏处想,说他们两个会悲剧收场。
男人,总是要好好教才是。可是这个人自己教的会吗?又或者自己还没把他洗脑成功,自己就已经被这个时代洗脑成功了?
“她总是我妹妹,异母妹妹也是妹妹。”
皇后答着他的话,却又拿余光去看穆浮,暗讽她眼皮子浅加小孩子心性,心里也就更加舒坦。
“你吃什么这么专心。”
何峥突然问穆浮。
“啊?”
穆浮只听见他的声音,却因为刚刚走神走的太彻底适才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妹妹是不是今儿早上起得太早了?本宫瞧妹妹的样子像是困了呢。”
皇后从声音到表情都显出了十分的关切来。不论什么时候,穆浮总能感觉到皇后眼神深处的威压,也大概是这具身体原主人所残存的唯一意识,毕竟穆浮虽然不算气场强大,但毕竟也不会随随便便对一个人产生畏惧。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很是惧怕皇后。
穆浮抬眼看她,脸上露出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朕瞧着也是。”
何峥抢着替她回答道。
“周彦,送昭仪回去。就坐朕来时的轿子吧,只可惜皇后的高山流水,只能朕一人独赏了。”
皇后面容有片刻的怔忪。但很快就道:“还是皇上晓得心疼人。”
何峥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也不与穆浮正面交谈,只是受了穆浮的礼,又开始跟皇后商讨陪嫁女官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穆浮以为何峥是在赶她走,但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心里突然涌上一阵五味杂陈的感动。看来能做皇上的人,都是妥妥的高情商啊。
杨妃身上的疹子渐渐有了好转的意思,她久不出宫门,听说杏花桃花都开得好,叹了句与己无缘,就有奴婢将花瓣放在她泡澡的盆子里。这样百花争艳的季节,倒让她想起自己初出进宫的时候,那时候总以为花无百日红,现在想想,却觉得自己偏激幼稚。
她常日无聊,加上脸上的红肿已悉数褪去,便准备出门去瞧瞧如今的好春光。
穆浮坐在轿撵上,她本就不困,加上一路贪看风景,更是让她精神百倍,眼明心亮起来。渐渐的一个袅娜身影入了她的眼,本来歪在轿撵上的身在也坐直了,等身影渐渐近了,她叫了声停下。
杨妃自然也瞧见了她,不过她本来位分就高,所以不需避让什么。只是穆昭仪今日坐的似乎是皇上的轿子,皇上为人豁达,但不是个不重规矩的人,即使是卢妃最得宠的时候,皇上也没做出过这种与礼教打着擦边球的事。
杨妃带着笑上前,却见穆浮先她一步行了礼,又道:“杨妃娘娘吉祥。”
吉祥。
从来不晓得穆昭仪这么会说话,声音也好听成这样。她素来认为自己比皇后的这位妹子都要了解皇后,也因为这样,看着现在的穆昭仪,杨妃的心思不免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昭仪实在是客气了。”
穆浮当然不晓得杨妃的心思,虽然自从对她有了些不好的推测,她每每看见杨妃也就不如以前那么亲切。这次本也只想打个招呼便走,但杨妃这次似乎有些要与她长谈的意思。
第51章 拉拢
春风拂面;杨妃面容不如卢妃娇艳,但不知是因为岁月的积淀还是旁的什么;她气定神闲之态,倒是许多人学都学不来的。可她越是这样;穆浮越害怕。杨妃的手段就如同一根针;有时候你根本瞧不见它在哪,可若真是悄无声息的扎下去了;纵使不流血,也疼。
“昭仪是才从皇上那里来吗?”
杨妃瞧着穆浮;若有所思。
“才别了皇上与皇后娘娘,自椒房殿而来。”
杨妃点了点头;又道;“本宫许久未与昭仪叙旧了,若是昭仪今儿得空,下午便来紫烟殿喝茶吧。新春刚贡的六安冰片,味道也颇是清爽。”
冰片不是应该只有夏天有吗?穆浮走了个神,但看杨妃眼睛微整,都说女人最显气韵的样子是眼皮不完全抬起来的时候,她一向喜欢目光炯炯,是故怎么学都学不来,如今见了杨妃,方知那句话是真的。
周彦在身边跟着,这些抬轿的也都是宣室殿那边的宫人,若这时候她拒绝杨妃,怕是会传出些不好的言辞,想必杨妃也是抓住了这点心理,所以才会在这时候邀自己去她宫里去吧。
也不晓得杨妃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穆浮既猜不透,又不好再与她虚耗时日,便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妃点点头,又相互寒暄几句便也散了。之后回去的路上穆浮见柳绿忧心忡忡,心思也跟着起伏,其实她与杨妃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却不晓得为什么如今接二连三的事似乎都与她有莫大关联。一个皇后已经足够自己焦头烂额,若再来一个亦敌亦友的,只怕自己也会招架不住。
强打精神,几人将她送至披香殿,她这才觉得这世界终于清静。因皇后派人过来叫她的时候时间太早,所以即使她在椒房殿蹉跎良久,回来之后亦还没到午时。她叫来王嬷嬷,毕竟赵小媛那边她总有不放心,何况杨妃现在都准备正式跟她建交了,她不能半分准备都没有。
按照惯常思路,她准备提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御医。
“娘娘。”
“你明天就让那个小子来替我诊脉吧。”
她毕竟是个学渣。
王嬷嬷低头答了是。已经有宫女代替了秋香的职务,那名叫山药的宫女,是她特地从一干送过来的宫女挑出来的,为人精乖,很多小心思,跟憨厚老实更是半毛线关系都没有。这样的宫女其实素来都是不为主子所喜的,总觉得这种人不可靠,轻易便能用利益所收买。她专程将那宫女拨去跟凌霄一起住,又让柳绿去收买她,有时候真小人倒是比伪君子用起来顺手,何况穆浮也瞧出来这个山药胆子不大,最多也不过是敢做些挑拨离间的勾当罢了。
这种人在某些时候,最是堪用。毕竟这些宫里女人不学唯物论也不学辩证法,虽然也晓得否极泰来物极必反,但是一般都走谨慎路线,万事先求妥当,再求其他。
用过午膳她就带着人去了紫烟殿。像赴这种类似鸿门宴的邀请,她从来都不单刀赴会。杨妃似乎稍微更改了一下紫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