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师父说了,明日还让我教你拳法。你能准时到不?』
到什么到!不理!
『师弟,我知道你上山不久不太习惯,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我拿了些斋菜来,放在门口。』门外那人顿了顿,起身准备走了。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眼睛红肿的小孩儿瞪着小和尚,端起了门口的斋菜,他扫了一眼盘子里的菜,一碗百味汤,一碟素什锦,一碟油焖青笋,还有一小盘素鸡。他见小和尚还看着他,恼道:『你看什么看!』
小和尚摸摸头道:『这菜…你莫告诉师父…』
小孩儿又瞪了他一眼,把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告诉师父』小孩儿冲门外一龇牙,『当我是你呀,傻蛋!』
……
山中的钟声激起阵阵涟漪,就像是古寺门口的两人,内心并不平静。小和尚和他的小师弟已经出落的少年模样,小师弟的头发也长长了,整个人,倒有了些风流的意味,只是,他发红的眼眶让他看起来,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小和尚,不,现在应该称得是一位少年僧人,看着眼前双眼含泪的少年,轻轻举起手,摩挲着他的头顶道:『师弟,莫哭;莫哭…』
少年哽咽道:『你是不是去了之后,就,就不再回来了!』
少年僧人微微一笑道:『去处即是来处,何必分的如此仔细。』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你就知道说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他顿了一下,又道: 『我听师父说,今年过了,爹娘就该将我接下山了。』
少年僧人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我自有你我的因缘。只是…』他轻叹一声,道:『师弟,你总是太聪明,可知…』
少年嘟囔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说这些!若我下了山去找你,你可见我?』
少年僧人道:『机缘到了,自然会见面。』
少年怒道:『什么乱起八糟的机缘,我才不管!』他扯着少年僧人的衣袖道:『我去找你,你必须来见我!』
少年僧人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少年的眉心道:『你啊…』语罢,他已是距离门口四五丈。
他挥了挥手,背影便融在了一片山色中。钟声再次响起,一阵阵低声的梵唱在少年耳旁回荡,经久不息。
熊姥姥的糖炒栗子
夜色已深。红月。
黯淡的天空飘过几朵云彩,将红月遮去一半。
月色凄迷。
孟伟刚和他的搭档李莫从衙门出来,正准备去酒馆喝点小酒,就看见了熊姥姥。
熊姥姥弯着腰,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全是泛着光的糖炒栗子。熊姥姥满脸的褶子,推一小步便要歇一阵,她真的是太累了,佝偻的身影似乎越来越承受不起这个衰老的生命了。
她嘶哑的声音在青石板街上响起:『糖炒栗子便宜卖喽,十文钱一斤!』
孟伟和李莫闻着栗子的香气,顿觉馋虫被勾了起来。李莫咽了咽口水道:『咱们去买点尝尝。』孟伟点了点头。
二人走近熊姥姥的小推车,才发现,熊姥姥身边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仿佛是凭空出现般,冲他们俩微笑着。
李莫径直走上前,孟伟却暗自纳罕,自己的功夫并不弱,之前却并未感受到此人的气息,此人定是高手,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便多了一层戒备之意。
李莫道:『这栗子怎么卖?』
熊姥姥慢吞吞道:『十文钱一斤,不讲价!』
李莫道:『那来五斤!』他直直的看着熊姥姥身旁的男人,那男人一直朝他微笑着,一语不发。
熊姥姥突然嘿嘿笑道:『客人要不要先剥一个尝尝味道,这五斤买回去,要是不好吃,可就亏了。』
李莫想了想,伸手抓了一个栗子,剥开皮,往嘴里一扔,真甜!他刚欲开头,却全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前有一双鲜红的绣花鞋子,就是出嫁的女子脚上穿的那种,可这鞋面上绣的并不是鸳鸯,而是猫头鹰!猫头鹰碧绿的双眼直直盯着他,似乎有着说不尽的嘲讽之意。
熊姥姥弯下腰笑道:『你这小子不老实…竟偷看姑娘的裙底,该罚,该罚!』她大笑不已,像是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身旁的男人依旧不说话,微笑着看着地上的男人逐渐停止了抽搐。
孟伟远远的看着,只觉浑身发冷,他拼劲了全力奔跑,逃出了那条巷子。
云渐渐散开,红月当空。
月色下,一双鲜红的绣花鞋,还有一个,微笑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第一更。。俺是11点提交的哟,不知道它要审多久。。。师兄师弟有木有感觉很萌。。【泥垢了】
☆、情深难绣之二
烈日,扬沙。
官道上的沙子被太阳晒的发烫,正如同常漫天脸上的疤痕。这一刀一刀皆是他对镇远镖局呕尽心血的证明。血与肉,换来了他如今副总镖头的位置,想着这些年来刀光剑影的生活,想着跑完这趟镖之后便金盆洗手的打算,常漫天突然觉得,这酷暑,也不是如此难耐。
远方,一个男人,坐在官道中央。
常漫天朝趟子手老赵使了个眼色,十几辆镖车全都停了下来。
老赵是老江湖,自然对常漫天的一个动作一个手势都熟悉无比。他左手一翻,数十名镖师便将背后的武器亮了出来。他与常漫天朝路中央的男人走去。
一个绣花的男人。
一个大胡子,在炎炎烈日下,穿着紫红缎子的大棉袄,坐在晒得放烫的大道上,拿着绣花针,小心翼翼的绣着花,那姿态,仿佛是面对心爱的情人般,温柔,细致,他绣的,竟是一朵黑牡丹!
常漫天走上前,抱拳道:『这位兄台,不知在此处作何?』
那大胡子漫不经心道:『绣花。』
常漫天道:『为何偏在此处』
那大胡子道:『因为这里,可以绣瞎子!』
常漫天朝老赵使了一个眼色,冷笑道:『不知这瞎子怎么绣得?』
大胡子抬起了头,常漫天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因这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大胡子道:『两针一个瞎子,这七十二针便可绣出三十六个瞎子。』
常漫天喝道:『既然阁下能绣瞎子,我这把剑也有一个能耐。』
大胡子道:『哦?』
常漫天道:『我这把剑,也能绣瞎子!』
话音未落,三十四位镖师加上常漫天与老赵,不多不少,三十六个人,将大胡子团团围住。常漫天虽多年经营镖局生意,昔年也曾得“铁剑先生”真传,一把巨铁剑闯荡江湖,难逢敌手,而护镖的镖师,更是各个身怀绝技,镇远镖局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特地训练了一套练子枪法,专门对付劫镖的高手。
常漫天轻轻点头,那三十四人便一式『毒龙取水』朝大胡子袭去,看那大胡子身形硕大,却灵巧异常。他轻轻一跃,便躲开了那三十二人的合击,腾空时,两手一扣,六十八枚绣花针便直直朝镖师面门射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常漫天就听一片惨叫声响起,这官道上,竟瞬间被绣出了三十四个瞎子。
常漫天怒喝一声,持剑左路作青龙探爪拿云舞术向那大胡子刺去,对面的老赵,则以右路野马还乡舞术刺向大胡子。常漫天一招夜叉探海,接作深海变一转过门,阴手持剑,剑锋刺向大胡子面门,坐将军摩旗之式,而老赵则右旋摩旗初转,撤步抽手,正步翻身上格,扣身斜击,两柄锋利的剑锋直直朝大胡子的双目刺去。
大胡子冷笑一声道:『六十八针三十四个瞎子,还差两个瞎子,看我马上绣出来。』他话音还未落下,常漫天便觉天旋地转,眼前漆黑一片,一阵阵的刺痛连带着太阳穴突突的跳动撞击着他头部。
扬沙,烈日。
官道上,没有了绣花的大胡子,只有三十六个新绣出的瞎子。
东南王府。
江重威踱着方步朝库房走去,他的身体随着步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江重威的身上自然不会带铃铛,作响的是他身上二三十把钥匙,王府的钥匙。江重威是东南王府的总管,深得王爷的信任,这王府上下大大小小房间的钥匙,都保管在他身上。
今天王府有贵客前来,王爷特地嘱咐江重威亲自去库房取一颗夜明珠,说是要赠给远道而来的贵客。王爷对于客人总是很慷慨。
江重威走到库房门口,十几个锦衣卫笔直的立在大门外。这些侍卫全是江重威亲手训练出来的,他们负责把守库房,这里是王府的禁地,一旦有无关人等闯入,格杀勿论。今天的口号是『日月同辉』,因为今天是一个吉利的日子。
江重威说完口号后,一名锦衣卫将库房的大门打开,就像是一只怪兽张开了黑黝黝的大嘴,阴森,恐怖。江重威走进库房,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他按了按墙上一处石砖,库房内石壁上的烛火便都亮了起来。只是,在这昏暗的烛光下,库房更是弥漫着诡异的氛围。
库房深处,一个穿着紫红缎子棉袄的大胡子,坐在放宝物的箱子上,绣花,一朵黑色的牡丹花。
江重威看着这诡异的画面,竟觉得背上发寒,任谁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阴森的角落里,庞若无人的绣花,就像是待嫁的女子坐在闺房里,都会遍体生寒,更何况,这库房本是重兵把守,这人,是怎么进来的?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江重威走近他,强自镇定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大胡子淡淡道:『走进来的。』
江重威厉声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大胡子头也不抬道:『绣花的地方。』
江重威道:『你为何要在这里绣花!』
大胡子道:『因为这里,可以绣一个瞎了的江重威!』
无话可说,也不必多说。江重威以『铁砂掌』闻名江湖,加上十三太保横练护体,心中稍定,掌风便向大胡子袭去。所谓『气贯掌心,劲达四梢』,江重威这一掌,用了九成的功力,就算是一流的高手,恐怕也避之不及。
然而,这大胡子却不避不退,江重威只觉手心一痒,掌心的力量突然消失无踪,寒光一闪,他便倒在了地上。
侍卫听到江重威的叫声冲到库房里,只见江重威双目流血,倒在地上,他的身旁,有一块鲜红的锦缎,上面绣着一只黑牡丹。
华玉轩。
华玉轩的字画从来都是一等一的珍品,因此它的外堂从来都是人满为患,有人急着在这里购得真品走亲访友,有人急着在这里出手手里的佳作换点银子过日子。这大堂里站着形形色色的客人,有锦罗玉缎,不慌不慢摇着折扇的公子哥,也有抱着字画,愁容满面在挤在队伍里的贫民。
但今天,这里似乎又有了第三类人,他一袭布衣,一副闲散人的姿态,却掩不住贵胄之气,他面带微笑的看着大堂里的人,没有卖家的焦头烂额,也没有买家的玩世不恭。这个人,正是花满楼。
花满楼在大堂里走了几步,就放弃了继续呆在柜台前的念头。他走到大堂通往内室的门口,找到一把椅子,静静的坐了下来。
有人走了过来。
花满楼不动声色的听着这人的脚步声,眉头轻轻皱了皱。这人双脚落地极重,就像是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可即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他吐纳自如的气息,只有一等一的高手,才会有这般呼吸。
那人走到花满楼面前道:『花公子,我家主人叫我来伺候公子。』
花满楼微微笑道:『不敢。』
那人并不说话,给花满楼倒了一杯茶,端在他面前道:『花公子,请。』双手似是不经意的轻轻碰了碰花满楼接茶的手指。
花满楼抿了一口茶,道:『你家主人还有何吩咐?』
那人道:『并无其他,就叫小的伺候好公子。』
花满楼道:『这里无事,你暂且退下吧,我自己待在此处便可。』
那人尖声尖气道:『小的不敢。主人特地嘱咐了,一定要把花公子伺候好了,花公子去哪儿,小的便跟在哪儿。』
花满楼道:『陪我在这里坐着,你也无趣,不如咱们去逛逛。』
那人立刻喜笑颜开道:『那敢情好。街上新开了几家铺子,卖的都是新鲜货,小的一直盼着去看看。』
花满楼淡淡一笑道:『那正好,咱们就去那儿。只是…』他嘴角含笑面朝那伙计道:『这买的东西……』
那伙计连忙说:『哪能劳烦花公子,都让小的来拿。』
花满楼道:『那便有劳了。』
说完,二人便朝街上走去。
这天时候正好,大街上的人不多不少,正适合出来逛逛。花满楼走入一家新开的铺子,老板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身后跟着一个伙计,再瞧瞧那伙计的装束,华玉堂的打扮,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满脸堆笑的走向花满楼道:『这位客官,来小店看点什么?小店刚进了一批上好的玩意儿,您给瞧瞧?』
花满楼对掌柜道:『有劳掌柜了。不过,在下的双眼只是个摆设,恐怕,这看,也看不准。』
掌柜愣了愣,定睛一看他的眼睛,一潭湖水,波澜不惊,深不可测。他一边暗自为这年轻人叹息,一边又复说道:『没关系,没关系,若是公子眼睛不方便,这玩意儿您把玩把玩,也是好的。』
花满楼道: 『那就多谢掌柜了。』
掌柜的一听,急忙道:『公子客气了。我这就去把玩意儿拿出来。』说罢,他向店内一角走去,花满楼则气定身闲的坐在门口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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