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苏岩蹲下身子翻起了赵连诚的身上的衣物,却一无所获,转而又跑到已死的杜汝能身上翻找起来。翻着翻着便停下了手,一气坐在地上,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无助围绕着她,泪无声地掉落下来。
苏岩抛给姚洛晴的枪她没接住,重重地落在两脚之间,此时姚洛晴只是害怕,不是因为血腥,更不是面对不可预知的危险,而是因为殷舒颜的情绪,她没有见过殷舒颜在她面前真正的发过脾气,此刻在她面前的女人象只受伤后易怒的狮子,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任苏岩哭了一会,姚洛晴才慢慢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正欲说话,被苏岩抢了先。
“你走,循着我在路上做的标志走,如果见到梁队,带他们过来。”
姚洛晴有些犹豫,她不想把此时的苏岩一个人留在这可怕的地方。
“还不走?!”苏岩仍然低着头,不看姚洛晴。
“我,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不行,我没见到小忆!”
“他们也许听到了枪声,一会就赶过来了!让我陪你好不好?”
“不要,你快走!”
“我不走!”此时姚洛晴的倔劲也被激了出来,她一伸手强行将苏岩的头揽到自己怀里,苏岩全身肌肉正处在紧绷状态,极反感肢体的接触,本能地使劲挣脱着,因为用力太大,姚洛晴一下子被她推出去老远,站立不住跌倒在地上。
“哎哟……”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让苏岩稍稍回过点神,她抬起头看了姚洛晴一眼,想起身却又犹豫,“爱丽斯,你走吧,没有见到小忆,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姚洛晴从地上站起来,“让我陪你吧,我再也不愿意一个人走了……”
苏岩挪了挪嘴,没说话。姚洛晴见状又上前抱住了她。怀抱着苏岩姚洛晴才发觉她的身体颤抖得非常厉害,那种发自骨骼间不自觉的震颤任由理智怎么克制都无济于事。
“小忆不会有事的!”她喃喃说着,这话象是在安慰苏岩更象是在安慰自己。
只是此刻无论姚洛晴的拥抱如何的温暖,语气如何温柔,苏岩的心已完全被忧虑侵蚀,除了浑噩没有一处清爽。
“你说过,我有事你不会不管,你有事我也不能无睹,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牵着手,一直走下去。”姚洛晴轻轻说着。
苏岩没有说话,她只是将头枕在姚洛晴瘦弱的肩上。
赵连诚渐渐从昏厥中清醒过来,他微张着眼睛朦胧中见到两个相拥的人影,几秒种后才完全清醒。意识到再不能小看这两个女人时,记忆的大门也适逢其时地打开,他想起服役时连队里曾听过一位殷姓女兵的事迹,全军大比武时,射击、徒手擒拿、铁人三项、驾驶,综合素质和众多男兵一起比试是第十名,多种枪支射击中得了第二,比古代的花木兰还传奇。在缅甸的狙击任务失败全因目标移动太快,没经过特种驾驶训练的人,在平地上跑200码都有找死的嫌疑,何况山路崎岖中进行,那个要找儿子的女人难道就是姓殷的女兵!
刚才的枪法也领略过了,赵连诚告诫自己不能掉以轻心了,轻敌就是自己不要命呀,想到这,他又偷瞄了两人一眼,好象都在哭,他心里轻哼了一声,女人,再能干也是弱者,哭吧,多哭会,我才有机会。
苏岩也不想哭,只是绝望的情绪一波又一波地向她袭来,在姚洛晴温柔的怀抱中苏岩渐渐恢复着理性。两人正稍作安息,一个声音几乎让苏岩和姚洛晴同时回过头,未等姚洛晴完全看清,赵连诚已如离弦之箭冲进了侧面的树林里,他的动作连贯迅如闪电,一气呵成。
来不及交待,紧接着苏岩就追了出去。
姚洛晴也追了上去,可是转眼苏岩和目标都消失在她眼前,又追了几步,她停了下来,想到苏岩刚才对峙时还要顾虑到自己,姚洛晴开始矛盾,跟上去有用吗?是不是反而会成为殷舒颜的累赘。
混乱的念头随着不远处几声枪响而终止,姚洛晴再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我再问一遍,我儿子呢?”
“你打死我吧,因为你儿子被我打死了,哈哈哈……”赵连诚疯狂地大笑着,口里已是鲜血不止。
“呯。”苏岩朝着他的右胸又是一枪,然后自己也跌倒在地上。
梁勤跟着苏岩做的标志走进越来越深的林木间,心中的疑惑也渐渐变成现实,四周除了四个人沙沙的脚步声什么也听不到,如果有人迹林中的鸟类众多,就算惊不起鸟儿,地上的虫儿也应该有所警示吧。
“队长,你确定这是苏岩做的路标?”小劳问到。大鹏和锁眼此时也将疑惑写在了脸上。
“你们看这草,确是有人走过的痕迹。”虽说担忧,表面上梁勤却不能表现出来。
“会不会有人布陷井,故意引我们走了另一条路?”锁眼是个小个子,干刑侦一年多,平时爱动脑子,每次出大任务梁勤总喜欢带上他。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梁勤沉思了一下,停下脚步。“这样,锁眼和小劳你们继续跟踪,我和大鹏原路返回,找新路标,找到了都对天鸣一枪。”
就在两队人马分开不久,四个人都从一个方向听到了枪响,无需再有任何人的命令,众人向枪响处狂奔。
林深树密,没有真正的路,路就在四个人的脚下,腐草、荆棘、横伸出的枝干,这些都阻滞了队员们的速度,在他们又听到一阵枪响时,四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已被划了大小不等的口子,手臂上都呈现出不同的血痕。但他们不能停下来,甚至还要更快,天晓得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姚洛晴跪在殷舒颜面前,眼泪象泻洪的缺口。殷舒颜躺在地上,左胸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爱丽斯,我没事。你听后面有声音,他们来了。”
姚洛晴根本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她以为殷舒颜已出现幻听,哭得更凶了。
“哭没有用,快叫人,我的耳朵贴在地上,已经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了。”苏岩还在试图安慰姚洛晴。
“对天放一枪,还有最后一颗子弹。”苏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意识开始模糊。
“呯” 姚洛晴朝天抠动了扳机。苏岩只觉得一阵沉闷的枪声过后,大地一片静寂。
第 66 章
六十六
韩承宇见到小忆的时候苏岩离开已经近两个小时,父子见面,韩承宇反而要儿子来安慰他“爸爸,我挺好的,还认识了位大哥哥,他是高中生呢,懂得的可多了。”
看来韩忆对整个事件完全不知情,而据小闯和杜维康的交谈,也是以为家里来了位远房表亲,住上两日就要走。
谈话半小时后,蹲点的干警将一位五十多,皮肤白净的家庭妇女带到了审讯室。
杜维康一看到她反问了句“妈,你怎么来了?”
比之两小孩子的不知情,曲玲珑还是有所了解的,她说韩忆是前些天杜汝能带来的,当时韩忆又惊又吓,曲玲珑看了怪心痛的。杜解释说这是亲戚的小孩子,正遇上寻仇的,让他代为照看几天,所以只能呆在家里不能外出露面,保护得好,得到的钱可以让儿子安心到美国读书。因为杜汝能是个生意人,又常与缅甸那方的人有来往,以前也有过果敢的人来她家避祸的事情,所以曲玲珑就相信了他所言。
“韩忆很懂事,因为受了点惊,晚上维康和他睡一张床上,当晚两个人就玩熟了。”
“住这么些天就没跟他家长通过电话吗?”
“老杜说人家正办很要紧的事,打电话会坏事的,所以小忆就没要求,我也没多想……是不是他父母出事了!”
小闯没有回答,反问到“你们打算明年让杜维康去美国读书?”
“老杜的表弟在美国一家大公司做事,他答应明年办好手续安排去那边读大学。”
“他表弟叫什么?”
“吴伯轩。”
“以前一直都有联系吗?”
“没有,去年偶然在一个什么会议碰上,后来就常联系了。”
“这个吴伯轩长什么样子?”
“我没见过。”
“杜汝能生意上的事你知道吗?”
“以前我都不过问的,只是最近……”
“最近是不是他生意遇到问题了。”
“我早说过了,他这人心眼小,又不太会说话,幸好自己的手艺还行,有一个小厂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他就是整天做发大财的梦,遇上个贵人似的表弟,又不好好把握,把人家的钱丢进水里,连个响都没有。我年青那会,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呢,那会村支书的儿子,连级干部,一个个都没看上眼,就为了迷他雕的一块玉,把整个人都搭上了,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他又要这样折腾……”
看来这位杜夫人是憋屈坏了,一引出话匣子,她立即涛涛不绝起来,且大有祥林嫂之势。小闯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借接电话的工夫出了审讯室。
是梁勤的电话,小闯忙汇报起工作,说杜汝能还没有良心给狼吃了,家里人都不知情,韩忆也没受什么罪,那个美国人吴伯轩,挺委屈的,这会老杜一死,投资的钱全打水飘了。
梁勤这会却没时间跟他一起分析案情,他说“我现在人民医院,苏岩已经昏迷了,韩承宇还在你那吧,你开车带他过来,医院需要他签字。”
“前辈……她怎么啦?”
“看样子是被赵连诚刺了一刀,具体过程只有等赵连诚醒了才能知道,那家伙真是心狠手辣,苏岩处处手下留情,他却一扎就往最致命的心脏去。”
“要是老子,早一枪往他脑门上打了,前辈……没事吧?”
“很难说,你快带人来,没有直系亲属签字,手术就得干等,现在他妈的什么世道,都怕负责任,还谈什么救死护伤,想负责任的人,又不让人家负责……”后面一句话梁勤是在替姚洛晴鸣不平。
“她是RH阴性AB型。”在见到第一位身着白衣的医务人员后,姚洛晴就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手术室门口,姚洛晴拉住一位主治大夫叫到“她不能死!”
“我们尽力。”医生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要往里走。
“一定要救活她!你们要多少钱,多少钱才能救活她!”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还是丢下这句话,然后急急走进手术室。
姚洛晴从最初的悲痛中清醒过来,人生就是一场战斗,现在殷舒颜在和死神作战,她要和舒颜并肩作战,对于她们,生活才刚刚开始。
十分钟后,瑞丽市许多市民的手机上出现了急需RH阴性AB型血,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市中心血站站长正和姚洛晴通着电话,说象这种血型的人内蒙和新疆地区居多,那里的库存丰富些,只是这么长远的路途,远水止不了近渴呀。
“我可以包机,技术问题你们解决,现在就请你们和他们联系,我联系飞机。”
很快姚洛晴就将包机事宜解决,血站人员也派出了骨干,到新疆取血。
“如果解决了输血问题,还需要什么?”姚洛晴问陪在她身边的院长助理。
“心脏刀刺伤大体可分为失血性休克和心包压塞两种类型,二者均可导致心搏骤停而危及生命。幸运的是苏岩仅为心肌裂伤,而且送来医院很及时,她现在昏迷是因为内出血,我们已经在进行抢救,手术和输血都刻不容缓。”院长助理咬文嚼字着。
“这种手术你们这里能不能做?不能做的话哪里做得最好,转移有什么技术难题?”姚洛晴分秒必争地思考着,也将这些问题丢给了身边人。
“最近的应该是成都,但将病人转移难度太大,她现在完全靠低温□外循环……”
“那我把医生请到这来,手术能不能进行?”
“我想……”
“你们不是综合性医院吗?没有人,设备总有,把她救治好,我捐一千万的设备给你们医院。”
这话让院长助理眼睛都发出光来。“对于每一位病人我们都全力以赴救治,我们正在联系全国最著名的心胸外科专家会诊了。”
“哪位做这个手术最好,他在哪个城市?”
“上海瑞金心胸外科的陈济仁,他是留美博士。”
象一盏夜航中的明灯,姚洛晴一个电话打给了安思凯,要她代自己请陈博士无论如何也要坐上来瑞丽的包机,救人一命。
从姚洛晴的语气中听出此次事关重大,安思凯冒着被交警开罚单的险冲到了瑞金医院的大门口,正好在手术室门口堵住了刚脱下手术服的陈济仁。
陈济仁是两年前回的国,现在已成长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心胸外科专家了,他一直都惦记着姚洛晴的好,只是姚洛晴贵人事忙,又从来一心都牵在殷舒颜身上,少有联系。虽然刚进行完一例右心室破裂修补术,人又疲又乏,听到姚洛晴的求救,又正好是自己的专长,便想着投桃报李,根本没有丝毫懈怠推塘的念头,毫无怨言地上了安思凯的车。
韩承宇赶来医院时,他已见不到苏岩人面了,颤抖着将自己的名字签好,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几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颓然呆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刚才还沉浸在与儿子重逢的喜悦中,转眼又要面对另一个生离死别,这让他想不通,穷其思索就是想不通。身边的几个干警此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也都散坐在座位上。
手术室的灯一直红着,但紧张进行着却是另一台手术,赵连诚的手术。梁勤心里感叹着苏岩枪法的精准,也佩服她对人体结构的熟悉,每一枪都能避开大血管,不伤其内脏,又能对赵连诚造成永久性的破坏,这个家伙以后是再也拿不了枪了。
可是苏岩她自己呢!如今挣扎在生死边缘,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是好人不长命,坏人祸千年!他不相信!想到这梁勤霍地站起,他望了下韩承宇“小韩,你也别太担心,姚小姐已经叫了全国最好的医生来了,苏岩她命大,不会有事的。”
韩承宇抬起头,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无神地看了大家一眼,“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人!”他闷闷地说了一声,就又低下了头。
众人面面相觑,梁勤低声问身边的小闯“韩忆呢?”
“你放心,警花陪着呢,比咱们待遇好。”
“锁眼,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