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月下，松语和莫忘秉烛对酌。
〃松语兄，莫忘敬兄长一杯，感谢兄长带我进朱雀城面见大王。〃
〃呵呵，这有什么。〃
〃莫忘劝兄长还是回去吧，不要再找那个人了，天下苍苍，人海茫茫，到哪里才能找得到。。。。。。〃
〃我其实也知道，想找到他实属大海捞针，就算真的找到了。。。。。。也未必是当初的悯亭了。。。。。。唉。。。。。。我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哪怕他现在有妻有子，我看了也是高兴的。莫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喜欢一个男人，还如此动情。。。。。。〃
〃兄长说哪里话来？情之一物，伤人心神，又岂论男女老幼？纵是为世人不容，又怎么管得了自己的一颗心呢？兄长一片赤诚，莫忘。。。。。。很是感动。。。。。。〃
〃如果你是悯亭，你会原谅我么？〃
〃兄长并没有错，何谈原谅？〃
〃谁说我没有错。。。。。。我竟是不懂他，岂不是已经错了？〃
〃兄长没有错，你不懂他，难道他就懂你？终是谁也没有用心地去了解对方，两个人都想自由，又太自私，在爱里本是没有对错的。只怪相遇太早，当年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如今已是二十五六岁的大人，一把年纪了，我相信悯亭如果真的遇见你，自也不会如原来那般骄横，自也是懂得体谅了。还有。。。。。。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兄长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如果日后兄长知道。。。。。。知道莫忘的过去，请不要多做计较，只当兄长认识的莫忘是今天晚上月光底下的莫忘，可好么？〃
松语只道他是个戏子，又生得如此丑陋，之前定是遇到不少苦楚，纵是做过什么坏事也未可知，但这一路相处，这个人的坦荡和耿直已经得他喜欢，所以，他笑道：〃谁没有一时胡涂？我自是不会去计较那些。在我心里的莫忘，永远是如今夜，月般皎皎，灼灼其华。。。。。。〃
〃兄长可是在取笑我么？〃
〃不是的！人之美恶并不尽在容貌，更何况，我甄松语并非那酸文假醋之人，自幼杀戮征战，却对很多事看得淡了。莫忘与我，乃是知交，我并不在意你的容颜，你若让我看你真容，我也只会记得你是我的朋友。容之于人，无非是个记号，认识或不认识，你若让我看了你的脸，我也只会觉得我认识你，或不认识你罢了。〃
莫忘听了，沉吟良久，缓缓地摘下了面纱。月光下，一脸斑驳伤痕让人触目惊心，细看应该是后天所为，松语忽然心生疼惜，伸手朝他面上摸去。。。。。。
莫忘本来想躲，但不知为何，动了一下，就停住了，任松语在那伤痕上抚摩过去。
〃当时一定。。。。。。很疼吧。。。。。。〃
〃过去很久了。不想知道是怎么弄的么？〃莫忘的声音微微哽咽。
〃你的疼你刚才已经说让我不要追问，你不想说我就不提。〃
莫忘转过含了一层薄泪的眼睛：〃松语。。。。。。你能抱抱我吗？〃
甄松语伸臂将他单薄的身体揽进怀中，这情景让他想到和悯亭一起度过的最后一晚，他们这样拥抱着，悯亭醉得小脸通红，依偎在自己怀里。。。。。。
〃亭。。。。。。〃松语闭起眼睛，低头吻住了莫忘的嘴唇。。。。。。
怀中的人没有挣扎，甚至还微微地迎了上来。松语抱紧了他，手抚摩过他的身体。被按压得仰起的脖子，轻柔的肩胛骨，窄而合手的腰线，翘起的臀。。。。。。这一路抚摸，燃起一路火焰。。。。。。怀中的人呼吸急促了些，像是在呼唤着他，松语抱起莫忘，走回卧室。
一件件解开他的衣服，黑暗中，触手的皮肤尽是光滑舒服，可惜了这张脸，如果不是那样的就好了。。。。。。松语忽然升起这样的想法。。。。。。
〃松语哥，不要点灯，今夜把我当成你的悯亭。。。。。。〃
松语忽然有些想哭，这个男子孱弱丑陋，到底是什么让他着迷动心了呢？是和亭一样的耿直脾气？不对，他是那样善解人意。。。。。。是跟亭一样的单纯眼睛？不对，他的眼睛里含着太多的哀伤。。。。。。亦或仅仅是因为他那略微沙哑动人的声音。。。。。。
进入他身体的那一刻，莫忘像在低声地哭泣。
〃疼吗。。。。。。〃松语停住动作，轻吻着莫忘的眼睛。
〃没关系。。。。。。来吧。。。。。。我想记住你。。。。。。〃莫忘环住松语的身体，将自己送上前去，松语哪还能再忍耐，他低低叹了一声，在那具单薄身体上驰骋起来。。。。。。
海潮涌来，怀里的那个人颤抖着，呻吟着，松语抱住他，久久舍不得放开。亭。。。。。。你在哪里啊。。。。。。
第二日醒来，松语在床上发现了血。自己已经如此小心，还是弄伤了他么？莫忘已经先起来了，他又用黑纱遮住了脸。松语将他拉到怀里，在耳边问：〃痛么？受伤了怎么也不和我说？是我太粗鲁了吗？〃
〃不是。。。。。。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第一次。。。。。。〃
〃什么？你。。。。。。〃松语忽然感觉心怀愧疚，他是第一次啊，自己却把人家当成了替身，这样想着，松语收紧了怀抱：〃对不起。。。。。。〃
〃呵呵，别说这句。跟了人家一夜，起床时听到的不是我爱你，而是对不起，我会伤心的。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不用愧疚。〃
〃莫忘，我有点喜欢上你了。〃
〃你的悯亭呢？〃
〃悯亭。。。。。。也许我一辈子也找不到他，但我总是会很恍惚，感觉你跟他好象是一个人。。。。。。〃
〃松语哥，你也不用哄我开心了，虽然我真的很开心。。。。。。我这副样子，你怎么会喜欢我呢？但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很感动。我想，如果你的悯亭听见了，他也会感动的。今天我们就进宫吧。〃说着，莫忘站起来，将一把琴递到松语怀里：〃你脖子上怎么戴了个扳指呢？是不是爱人送你的？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重情。。。。。。这把琴是莫忘送你的礼物，以后如果想我了，就看看它。〃
松语摸了摸胸口的扳指，道：〃是啊，我时常练武，有一次扳指丢了，我整整在树林子里找了一夜，找到之后，决定不能放在手上，一定要贴在安全的地方戴着。。。。。。呵呵，我那傻悯亭还以为我不宝贝他，把他送的信物丢了呢。。。。。。〃
〃松语哥，你以后也要宝贝莫忘送的这把琴。。。。。。〃
〃当然，我还要时常听你弹呢。〃
〃哦。。。。。。〃莫忘的眼里掠过一阵伤痛，〃松语哥，我再给你唱一个吧。〃
〃好，我要听那首《江城子》。〃
〃好的。〃莫忘捻起琴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朱雀城中朱雀偏殿，金怜亭升坐大殿。
甄松语在偏厢陪坐，说了几句，松语道：〃我这次来特意带了个人来，他歌声甚为美妙，他很希望能有机会为大王演唱。〃
莫忘心头一凉，事到如今，他反到安定下来。
〃哦？人在哪里？〃
〃莫忘。。。。。。〃听松语呼唤，莫忘上前一步，松语拉住他手，却发现那手冰凉冰凉。
〃草民愿为大王演唱。〃说着，随手从殿下乐官那里抄了把琴来，横在膝上，朗声道，〃草民将为陛下唱一曲七言诗，请陛下聆赏。〃
悠扬哀伤的曲调从琴中飘出，殿上的怜亭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怜亭猛地站起来：〃你。。。。。。〃
莫忘点头道：〃没错！是我！哥哥。。。。。。我来讨命了！〃说着，伸手自怀中摸出一柄柳叶匕首，这一手穿扬绝技似是演练很久，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映，匕首已经刺进了怜亭的胸膛。。。。。。
莫忘高声啸道：〃爹！娘！宝蓝。。。。。。悯亭给你们。。。。。。报仇了！〃
电光火石的一瞬，松语大叫一声：〃亭！〃
飞来的箭羽齐奔悯亭，松语飞身扑上，替悯亭挡了一记。。。。。。
〃松语！〃悯亭回头惊呼，却见松语背上已经中了一箭。不停扑上来的御林军已经将他们包围，悯亭断喝一声：〃住手！我是朱雀二王子夏悯亭！如今，我就算是弑君篡位也轮不到你们来杀我！〃回身见那一箭钉得颇深，松语的神智已经有些昏迷，便大声道：〃这大殿既深且高，我们只有两个人，就是有翅膀也飞不出去，你们都退下吧，我。。。。。。我自会与他了断于此。〃
御林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悯亭忽然向一个老人道：〃高将军，是您送我去的青龙城，您不记得了吗？您曾对我说。。。。。。万万不要露棱角。。。。。。〃
闻得此言，老将军眉头深锁，良久才道：〃你们都下去吧，他真的是二王子。二王子，您如今所犯乃是军国重罪。。。。。。原谅老臣。。。。。。〃
悯亭点头道：〃我那侄儿年纪还轻，以后全仗将军辅佐，悯亭先替他谢过了。。。。。。〃御林军如潮水退，悯亭抱起松语，让他依靠在自己的怀中。
〃甄松语，你就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本来想混进宫中，待你走了再发难，如今倒好，白赔上一个你。。。。。。〃
〃悯亭。。。。。。我。。。。。。我得瑟嘛。。。。。。只觉得你好，就想向人炫耀来着。。。。。。〃
〃可是觉得我好么？这路上不知碰到过多少莫忘了吧。。。。。。〃
〃你。。。。。。你可莫乱说。。。。。。自你走了。。。。。。我并没碰过别人了。。。。。。〃
〃认识才不几日，就把人家骗上了床，你可让我怎么信你。。。。。。〃悯亭的声音里满是娇嗔，泪水却狠狠地砸了下来。
松语的脸越来越白，他喃喃道：〃我。。。。。。我向你这蛮牛。。。。。。说不清了。。。。。。你。。。。。。你跟了来。。。。。。我给你讲。。。。。。〃
最后的尾音断去，悯亭没有动，却依然这样抱着他：〃松语，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等着我，我说给你听。。。。。。〃
悯亭将那支箭从松语的背上拔了出来，血液已经不再流动，只是噗的一声，让悯亭心头一寒。
〃松语啊，这一次却是我照顾你，让你舒服地在我怀里去了，你莫赖哦。。。。。。我跟了去，你可得和我讲清楚了。。。。。。〃说着，将那箭狠狠地朝胸口一刺。。。。。。
〃松。。。。。。语。。。。。。好想让你。。。。。。再抱我一次。。。。。。〃
一生一世一双人，来生为君再抚琴。。。。。。
玉山琼顶，繁花碧树，香云缭绕，温泉流淌。
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正在温泉中裸身而浴。这孩子浓黑眉毛，曜石一般的晶莹眼睛透着机灵，鼻梁端正，薄嫩红唇，完美的下颌弧线，虽然只是个孩子，却已经展露出了惊人的美貌。孩子抬头望望天空，口中念叨：〃大伯怎么还没送衣服来。。。。。。热死我了。。。。。。〃
远远山道上，一个白衣青年缓步走来。他眼睛大而空灵，轮廓清晰，唇线性感，只是原本的蜜色皮肤已经褪尽了健康光彩，变得白而透明。
二十八九岁了，却还保持着一副童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扶在岩石上轻喘了片刻，澄澈继续前行。
见到澄澈的刹那，温泉中的孩子快乐地欢呼起来：〃大伯！〃澄澈微笑了一下，脚下的一片山花幽然绽放。〃心忱。。。。。。〃
心忱接过澄澈怀里的衣服，一边穿一边抱怨道：〃大伯啊，我今天泡得皮都要掉了。。。。。。好热的。。。。。。〃
澄澈等他穿好衣服，拉过他来，伸出长指在他脉搏上按了一会儿，点头道：〃这次差不多了。。。。。。〃
〃大伯，你是说我好了，不用再来这里洗澡了么？〃
〃是啊，而且不用喝那些苦药了呢。。。。。。〃
〃啊！真的啊！大伯你真好！〃心忱快乐地叫着，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跳起来在澄澈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
拉住乱跑的心忱，澄澈道：〃心忱啊，今天大伯给你做好吃的，走，我们回家。〃
〃大伯。。。。。。您的手艺。。。。。。〃想到以前曾经是有个做饭很好吃的阿爸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阿爸换成了这个做什么东西都乱七八糟的大伯，心忱就一阵郁闷。
〃怎么？你这毛崽子还敢嫌弃我？〃澄澈的眉毛竖了起来，〃辛辛苦苦把你救活了养大了，你倒嫌弃我了。。。。。。〃大有心忱再说一句，他就要蹲到一边去哭的趋势。
〃呀。。。。。。大伯。。。。。。心忱错了。。。。。。〃心忱急忙讨饶，以前他对阿爸撒娇阿爸就会听他的宠他的，谁知道这个大伯竖起眼睛就教训人，蹲下身子就撒娇，却比自己还娇，心忱被他吓过几次，学乖了好多。。。。。。
〃心忱你记得啊，我是你大伯，我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哦。。。。。。我知道了。。。。。。〃心忱答得口不应心。
〃还有。。。。。。我是。。。。。。我是最疼你的。。。。。。〃澄澈已经不再玩笑，声音里有些哀伤，心忱抬起头，望着澄澈的眼睛：〃大伯，心忱知道。大伯是心忱最亲的亲人了！〃
澄澈笑了，他蹲下来，抚摸着心忱的头发：〃心忱啊，大伯只是为你做了一点点事而已，大伯是很爱你，但还不是心忱在这世上最亲最爱的人。心忱在世界上最亲的人，是心忱的阿爸，心忱是阿爸生的，不是阿妈生的，阿爸生心忱的时候很辛苦，为了养心忱也受尽了罪，心忱长大了一定要疼阿爸，知道么？〃
〃大伯，心忱会非常疼阿爸的，心忱也会一样疼大伯！〃
澄澈咬了咬嘴唇：〃谢谢心忱的一片孝心，大伯很高兴。〃
青青的竹笋，刚摘的嫩黄瓜，新鲜山鸡炖珍蘑，腊兔肉炒青蒜。。。。。。心忱一进门就看到了桌子上热乎乎的饭菜，不禁感叹道：〃大伯！这。。。。。。这真的是你做的吗？还是你把我阿爸给找来了？！〃
澄澈嗔怒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你大伯用法术变的，来，跟大伯再好好吃顿饭，大伯送你去找你阿爸。〃这是最后一次用法术了，从此之后，我将和普通人无异，我甚至还不如普通人，因为。。。。。。我快要死了啊。。。。。。澄澈甩了甩头，不愿再想那些郁闷的事，心忱懂事地为澄澈盛了碗饭，才自己坐到桌边。
〃大伯，你先吃。。。。。。〃心忱将一块鸡腿肉夹进澄澈碗里，澄澈感觉眼睛有点湿。这个孩子自从出生到现在，却有一半时间是和自己一起度过的，自从当初自己算到孩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