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沉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最后她选择全程保持着嘴角的弧度,得体的寒暄,道别,然后眼睁睁看着少年离开。
到底怎么了?她做错了什么?三天里玉沉烟无数次的问自己,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没人告诉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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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
玉沉烟觉得她没法再忍受下去了。
一眼,只要偷偷看一眼就好。然后她就会回来,乖乖的待在鬼界,等七天之期到来。
入秋的碧忽,依旧是满山的墨绿氤氲。
玉沉烟在山间潜行了一阵子,到了空云塔附近,看看四周没人,拿出若耶剑,正要御剑,眼风里远远的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红衣,如火如荼……
玉沉烟瞪大了眼睛。
葛怀琚?!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啊,可算让我写到这鸟~~
磨刀霍霍向下章——————~
小知识:月白色淡蓝,秋香色浅黄绿色,缃色浅黄。
魔蔓
怀琚走进塔底,郁舒寒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见他来了,男人淡淡道:“你迟到了。”
少年摊手:“没办法,我去借一样东西,可惜连跑了几个地方都没借到。”
郁舒寒的目光越过少年落在塔顶,葛怀琚知道他在看什么,闲闲道:“放心,今天我有记得设下结界,就算是你们掌门亲自莅临,没个把时辰也休想进来。”他懒懒的走过来,越过郁舒寒,径直走到魔瘴之眼的边缘,掰了掰手掌,“开始吧。”
郁舒寒走过去,站在少年的右侧,面向魔瘴,左手却将一件物事递过去。
葛怀琚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他瞥了那东西一眼,随即脸色微微一变。顿了顿,他看似随意的问道:“你从哪儿弄到的?”
郁舒寒眼帘微垂:“故人相赠。”
葛怀琚忍不住嗤笑一声。
“既是故人相赠,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少年的语气里透着丝丝的嘲讽,“怎么着也是‘故人’的一片心意哪。”
郁舒寒眼中波澜不兴,手仍递着那块物件:“瘴毒已侵入你体内,不要逞强,戴上。”
葛怀琚眉头一挑:“多谢关心。”却没有去接,“不过,你似乎比我更需要这个。”
郁舒寒的眼睫轻轻地动了一下:“无妨。”
少年偏过头去:“拿走。”他瞧也不瞧那块东西一眼,“老子现在要炼清气,别拿这些有的没的来烦我。”
郁舒寒眉心略略一皱,也不再坚持,将手中的灵石收了回去。
葛怀琚面朝魔瘴,面无表情,心里却百味杂陈。
那块石头有多珍贵,葛怀琚再清楚不过。驱瘴毒,净血气,护元神,一等一的护身法宝。一百年前,正是他亲手将它赠予清明蝶沁,作为她的生辰贺礼。
他从不知道,她竟将它转赠给了郁舒寒。
少年的嘴角划出一个微妙的弧度,似讽似叹。
淡红色的雾源源不断地黑红色的深渊中逸出,仿佛有意识一般,纷纷扑向站在魔渊边上的两人。空气里满是令人作呕的咸腥味——那种像是从无数腐烂的死尸和污血中散发出来的气味。
五日里,魔瘴之眼不断缩小。从原来占据了大半个塔底,到今日仅仅几丈来宽,整个穴眼收缩了近六成。然而,不论是郁舒寒还是葛怀琚,都明白魔瘴之眼越是缩小,就越是棘手,因为这意味着魔瘴正将全部力量聚在一起,只等一个全面爆发的契机。
魔渊的正上方,是一块乳白色的巨大磐石。这块石头仿佛是一个盖子,稳稳的倒扣在魔渊之眼的上头。
这个盖子一样的石头,便是已经炼化了七成的丹丘。原本照葛怀琚的料想,以他与郁舒寒二人的能力,绝对可以在七日之内完成丹丘的炼化。然而魔渊之眼的自我收缩却打坏了他的盘算,让他不得不匆匆将方炼了一半的丹丘移到魔眼的上方,以抑制延缓魔眼的变化。
虽然出了些意料之外的事,炼化还是要继续。郁葛二人将一应器具皆移至空云塔底,直接在魔渊之眼上进行清气的炼化。
然后,郁舒寒一直暗暗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接连几日靠近魔瘴,使得他和葛怀琚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瘴气的侵袭。他不清楚葛怀琚那边如何,但就他自己来看,情况不容乐观。
怀里的灵石微微的发着热,看不见的气流缓缓漫开,将部分毒瘴阻隔在外。
身旁,面色凝定的少年正一点一点的将自身的火性灵力注入丹丘,乳白色的石头渐渐发红,空气里开始有灼热的气息。
在少年做这些事的时候,郁舒寒看到他的额头不断闪过黑色的气,像恶鬼的诅咒那般不祥的黑气,仿佛预示着某种结局……
“喂!”葛怀琚突然喊,“你在干什么?快接上!”
郁舒寒一惊,这才注意到悬在魔渊上的石头已经完全变成了深红色。掐起手诀,郁舒寒足尖微一发力,飘至丹丘之上。
……
“呼——累死老子了!”葛怀琚一屁股坐到地上,抬手一摸,满头的汗。
今日的炼化,较往日更加的困难了。葛怀琚知道,愈是到后面,炼化就愈是艰难。甚至有时倾尽一身的灵力,也难有寸进。
郁舒寒站在几步之外,默默擦拭着明天要用的炼化器具。葛怀琚看到他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和他手中雪白的涅石一个颜色。
葛怀琚摸摸下巴,感到有些奇怪。
在他印象中,郁舒寒是六界排名前三的人物,就算前些日子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折损了些修为,也绝不至于虚弱得这么厉害。葛怀琚甚至怀疑,现在的郁舒寒,要是没有那块灵石的保护,恐怕在丹丘炼化成功之前,他就会因瘴毒入脑而亡。
“我说,”葛怀琚走过去,“你还好吧?”看着郁舒寒仿佛失血的脸,他皱了皱眉,伸手探向男人的脉门。
郁舒寒手腕一偏,避开了去。
葛怀琚伸出的手落了个空,他也不恼,耸耸肩,把手收回去:“随你。反正别影响到我的炼化大计就行。”他偏着头,瞅着男人漠然的脸,“要我说,你灵力衰竭也是自找的。你结那什么封魔阵作甚?空云塔是碧忽的,魔瘴之眼是碧忽的责任,你一个闲散上仙,一不管钱二不管权,在中间瞎搅和个什么劲儿?依前些日子魔瘴的情形来看,它根本无法离开空云塔十里之外。十里,能死几个人?再说,只要魔瘴一出现,天界那些家伙能不管?”
少年极为鄙夷的看了郁舒寒一眼:“偏你多事,非要插一脚,拼着修为去拦魔瘴。哼,要是最后丹丘炼不成,都要算在你头上。”
郁舒寒默然不语。隔了片刻,葛怀琚听到男人低低的话语:“我只是……不希望魔瘴造下的孽最后报应回她身上罢了。”
仿佛带着三分惆怅的话语,让葛怀琚微微一怔。而当他明白了郁舒寒话中的深意后,整个人顿时呆了一呆。
空云塔的封印是如何毁的,葛怀琚有所耳闻。对那几个被瘴气瞬间灭顶的碧忽弟子,葛怀琚也只是感叹了一下人类的羸弱。
他从没想过,魔瘴造下的杀孽,最后会报应到谁的身上。那本应继续封印着的魔物,被一个名为玉沉烟的女子无意间解开桎梏,从此睥睨天地,视六界为它的屠宰场。它将造下的,是滔天的孽。苍生的血不会白流,那血色的罪孽,将循着冥冥中看不见的线,流向它的起点……那个打开恶魔之门的少女。
这一切,他都没想到,可是郁舒寒想到了。
望着男人依旧淡然的脸,葛怀琚心情复杂。
这就是自己输给他的地方么?永远周全的考虑,无微不至的守护。倾尽全力。
葛怀琚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堵,他烦躁地瞥了男人一眼,扭身走到魔渊边,望着那块悬停在半空的磐石,眼中灰色的情绪不断翻涌。
身后传来男人淡淡的声音:“你最好离开那里。”
“吵死了!”葛怀琚吼道,吼完他自己愣住了,而后他深吸口气,竭力使自己听起来轻松自在:“不劳你提醒。我不过想瞧瞧丹丘炼到什么程度罢了。”
“是么?”男人淡然道,“那么,你瞧出了什么?”
少年顿了顿,然后回身,表情轻松,嘴角挂着痞痞的笑:“我瞧出来我们要加快炼化进度才行。”
他抬脚打算离开,然而刚走一步,异变陡生!
无数赤黑藤蔓自少年身后的魔渊中跃起,势如疾风,闪电般扑向那道红色的身影!几乎同一时刻,少年额间浮起黑色的纹路,那纹路迅速蔓延,眨眼就布满了他半边脸颊!
一切发生得如此迅疾,郁舒寒甚至来不及拔剑,只能眼看着那由恶瘴化成的魔蔓全数扑到了少年的身上,将他死死缠紧。
“该死!”葛怀琚低吼,掌心一翻,一柄赤红的光剑出现在他手中。他使劲地砍着身上那些黏答答的魔蔓,但很快他就发现他的攻击几乎完全没有效果,这些藤蔓就像粘土,即使斩断了也不会消失,而是再次粘结在一起,除非用极热之火将它们瞬间湮灭,否则它们便会无限次的复生。
然而,连续五天高强度地释放灵力炼化丹丘,已经让葛怀琚的体能低至不到平时的十分之一,眼下他根本无力发出紫碧之火。魔蔓越缠越紧,尖锐的藤刺深深扎入柔软的肉体,葛怀琚开始觉得喘不过气,他依旧努力地砍杀魔蔓,然而手中的剑光慢慢地弱下去。
危急之刻,郁舒寒终于赶到。“别动。”他吩咐,然后拔出了凋碧。
碧光四起,赤黑的藤蔓被剑气削成万千碎屑,散落漫天,碎屑在极寒的剑光中逐渐委顿,最后枯萎成黑色的灰,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
仿佛呼应似的,少年脸上墨色的纹路也随着魔蔓的消亡而迅速褪去,最后完全隐没不见。
“呼……”看着遍地的魔蔓“残骸”,葛怀琚长长的出了口气。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由魔雾集结变化出来的东西竟然如此厉害,险些叫他命丧于此。
“死里逃生的感觉如何?”郁舒寒望着地上的余灰,淡淡道。
“不坏不坏。”少年笑嘻嘻的回答,瞧不出半分刚刚才经历过九死一生的样子。
郁舒寒瞥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一步,两步——
红色的剑无声无息的刺入男人温热的背部,又缓缓的抽出。
郁舒寒朝前踉跄几步。他错愕的回身,惊疑不定的瞳仁中映出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他的脸颊布满黑色的纹路,他的眼睛充斥憎恨的暗光。
他举起那柄沾血的剑,剑上的鲜血尤带余温。
“我要你死。”
少年森然道。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话说《恋爱通告》好好看~王力宏和刘亦菲主演的~~爱看喜剧的亲不妨去看看~~作者本人表示看得很HAPPY~~~啊哈哈哈哈哈~~(那啥,不许说我OUT!好歹还是今年的片嘛!比起我昨天看的《十面埋伏》,那真是多么的……又多么的……~你们明白的。)
惊变
风里有血的气味,还有双剑相交时发出的清鸣。
郁舒寒手执凋碧,抵挡着少年疯狂的进攻,心中迅速判断着。
是入魔了么?连日来积累的瘴毒终于爆发,魔瘴控制了他的心神?
“叮——”又一次双剑交击,火星四溅。
郁舒寒眉头紧锁。魔瘴虽然阴毒凌厉,但毕竟还被紫晶之心镇压着,凭葛怀琚的修为,再撑十天半月绝非难事。何况以郁舒寒这些时日的观察来看,葛怀琚其人虽然面上成日嘻嘻哈哈,内里心志其实极为坚定,断无这般轻易就被魔瘴侵占神志了的道理!
究竟方才发生了什么,竟让这个少年骤然陷入魔道?郁舒寒凝眉思索,一个疏忽,光剑恶狠狠地擦着他的颈侧划过——
只要再慢上半分,眼下郁舒寒就是身首异处。
一丝血痕慢慢地浮现在男人白皙的颈上。
感觉到脖颈细细的痛,郁舒寒眼底划过一抹不明的光。
这家伙……如果入魔的话,真是一个很棘手的敌人啊。
丹丘还未炼成,万一打斗中破坏了什么……
略一思索,郁舒寒脚下发力,闪身飘至远处,警戒的站着,却不进攻,只摆出应战的姿势——他要将他引出空云塔。
红衣少年正欲追去,突然顿住,似乎在倾听什么,随后目光一变,脚下步子方向一变,放弃追逐郁舒寒,扭身径直朝魔渊之眼奔去。
郁舒寒一看他的前行方向,立时大感不妙——果然,葛怀琚奔至魔渊后一个纵身,跃上了那悬停在魔眼上空的丹丘。
郁舒寒脸色剧变。
葛怀琚手中的光剑扩大了一倍有余,灼热的剑气充斥整个塔底,他盯着丹丘,高高的擎起剑,——
“锵——”千钧一发之际,凋碧破空而来,以毫厘之差阻住了光剑!双剑相击,齐齐抛向远方,双双落地。
郁舒寒面色苍白的赶到,他没理会落在远处的佩剑,鬼魅般掠至少年身前,右手指尖一探,点上少年眉心要害。
葛怀琚身体一动不动,唯独手中红芒吞吐不定。郁舒寒冷冷地注视着他,指尖稳稳的压着。
方才匆忙之中使出的飞剑决,已经耗尽了郁舒寒所剩无几的灵力。他现在所能动用的,只剩身为人类最本源的力量——武力。
碧忽上仙的武学造诣如何,六界鲜有人知。在他风光无限的上仙头衔下,仙术的光芒完全掩盖了他的同样惊人的武艺。
“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男人的手指冷得出奇,贴在少年的眉间,像一根锋锐的冰锥。
葛怀琚眼神幽暗似无底深渊,狠毒的目光在男人脸上盘旋。然而如果仔细端详,就能发现他瞳孔深处却是彻底的空白,似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该死的魔瘴!
郁舒寒在等,等体内的灵力恢复,然后一举擒下入魔的葛怀琚。在那之前,他只能小心维持他们之间的平衡。
男人的手指似一柄出鞘的剑,冷冷的停在少年的眉心。
塔外的日光寸寸西斜,塔内的两人沉默对峙。
郁舒寒紧紧地盯着少年,手下毫不松懈。他感觉到力量正一点一滴地回到体内,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力量缓缓聚集成一柄蓄势待发的剑。
“喂。”少年突然开口。
他的嗓音低哑难听,却有人性,全然不是一个被瘴毒控制的人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郁舒寒一怔。他望进少年的眸子,那里一片清明。郁舒寒一时有些犹疑不定。
“不用看了,咳咳……是我。”葛怀琚咳了咳,随即以手掩口。虽然他动作很快,但郁舒寒仍是看到了,少年嘴边溢出一丝血迹。
郁舒寒迟疑了一下:“你……”却不知要如何接下去。
葛怀琚抹了抹唇,然而那些猩红像是被打开了一个口子,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止也止不住。葛怀琚索性不去管它,对一直眼色复杂的看着他的郁舒寒道:“看啥,老子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