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澹澹兮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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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澹澹兮生烟-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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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甘心地一边保持优美的滑姿一边眼风里四处乱瞟……的确没人……不要说帅哥,连帅一点的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啊!对了,悬圃是有结界滴……
……
靠!!悬圃这招釜底抽薪究竟坏了她多少好事哇?!怪不得她穿来这里快三年了连个勾搭的对象都没有,就算天公可怜扔一个美男下来他也要进得来才有发展奸|情的机会啊!
可恶~~~~
她强烈要求换一个地方混!
老人家常告诫晚辈背后莫说人坏话,总有一天要报应回你身上的。
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玉某人刚在心里将悬圃这个哺育了她三年的大地母亲从内到外骂了个酣畅淋漓,就听脚下一声脆响——就是三寸厚的冰层突然喀啦一下裂了那种脆响……
“啊——”
当玉沉烟以非常难看的姿势哗啦啦地掉进湖水的那一瞬间,她脑海里最先蹦出的感慨是“哎呀现在真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最佳时机可惜那该死的结界还挡在那里”而不是“为什么我用火云掌烤了十分钟都没有一点软化迹象的冰面突然变得如此娇弱”或“完了我不会游泳这下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这类正常一点的想法,由此可知,我们的女主的确是一个大脑回路与众不同的妞,符合言情女猪必定在某些方面异于常人的不灭定律……
掉进湖里半分钟后,玉沉烟发现自己没有继续发散性思考的时间了。湖水很冷,被冻得无比清醒的大脑明确地向手足发出紧急求生指令,身体却兀自软弱滞怠。从刚开始毫无条理的胡乱扑腾到最后听天由命般的平静,期间半点建设性工作也无,湖岸与身体之间的距离依然是蒙娜丽莎般的渺远美丽。
她这会儿就是再笨也发现不对劲了,再怎么说也不该整个湖里的冰层一下子全部融掉,可是她挣扎了这么久一块冰块都没有遇到!她清晰地感觉到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水下仿佛有什么正丝巾将她往下拉……
——不,这绝不是单纯的心理原因——是水,水有问题!
觉悟来得太慢,还不如从没悟过。
窒息感如一条细长冰凉的毒蛇,蜿蜒着将她紧紧缠绕。第二次,她看见自己离死亡是这么接近,只要保持这个头部淹在冰水下的姿势,再过一分钟,她就能获得又一次免费穿越的机会,还附赠著名景区阎罗殿门票一张……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现在活得很好,完全没有穿越的打算。而且她百分百肯定自己死后绝对不能进天堂——她不信奉基督教的……
垂死挣扎,企图从已经和冰柜里的冻鸡没两样的躯干里召唤出一丝丝力量,以挽救自己渐渐下沉的身体。
一切仿佛是前世那个美丽水塘里发生的事的重演,不过这次她不是那个“见义勇为英勇献身”的楷模少女,而是一个因为贪玩丢了性命的笨蛋……
她真是个笨蛋……
视线越来越模糊,视野内的一切都失去色彩,只余黑白。
不愿意。她不愿意。
不愿意在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并且准备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的时候,突然要她抽身离去。
为什么不愿意?
你究竟习惯了什么?
有什么你还放不下?
昏昏然她听见中有人这样问她。
声音既陌生又熟悉,柔软如绵,殷殷关切,是听了两辈子的语调音色。
她知道那是谁。
自过去到现在以及未来,最初和最后的陪伴。无论欢喜悲哀,在那人的面前通通无从掩盖。
——那是她时常不敢直面的自己。
如果这一世将在今夜走到尽头,你会不会很遗憾?
如果你再也回不到这个世界,你会不会很后悔?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去做那件一直渴望却不敢做的事?
……不敢做的事……
什么是她一直渴望却不敢做的事……
答案触手可及,她却在最后一层薄雾前止步不前。
……现在再想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明天不用交作业了,早知道就不浪费时间去背什么图谱了……
早知道在临江仙的时候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个满嘴流油再说了……
早知道她就告诉意青阿姨她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不要犹豫了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吧女人的青春没几年经不起等的……
早知道、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
……早知道她就告诉师父,她不介意一辈子待在悬圃,只要他答应他会永远陪着她就好了……
早知道最后是这样的结果,说什么她也要在来冰湖之前再去见他一面了。
——再见一面……我想再见他一面……
这是玉沉烟在黑暗彻底将她湮没之前最后的念想。
阴暗的湖水里有什么在发光,幽幽绿华固执地从冰凉的衣裙里透出来,仿若末世中人间最终的灯火。
作者有话要说:呃,我来说明一下,那个女主念念不忘的揪发怪其实是一株很普通的树……的树杈……大家都知道,女生长长的头发经常一不小心就被这个那个什么的勾到……于是……》_《
咒怨
郁舒寒赶到时入目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百年来始终沉寂的冰湖自湖底升起大片大片的光芒,暗红的光笼罩了整个湖面,看起来既诡怖又妖丽,仿佛荒坟岗上从死人血肉滋长出来的血色曼陀罗。
碧忽上仙眉头一皱,右掌聚起无形的风,抬手一扬,迅疾的风瞬间将那片诡艳的红光破开一个豁口!
然而那缺口有意识般地甫一打开就开始收缩,转眼就缩到只有拳头大小。
郁舒寒心下微微一惊,右手连挥,左手捏个护身诀,从再次破开的缺口冲进去。
湖心光芒更盛,那些红光似乎有生命似的不断向闯入者聚拢。
明明是虚无的东西,当它们靠近你的时候却像是某种凉滑的爬行生物,冷冷地用柔韧的肢体将你寸寸缠绕,然后于空幻的宁静中将你送进永恒的深眠。
——悬圃中何时有了这样强大的“怨咒”,他之前竟然半分都没有察觉!
压下懊悔凝聚心神寻找自己的目标,却始终未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他心通没有回应,可见她已然失去意识了,不能再拖下去……
双手结出印伽,正待催动大分水咒,却见右前方有隐隐绿芒自漫天红光中透出,微弱却自坚持不灭。绿光中传来的气息他很熟悉——
漓魄!
白色身影如惊雷闪电般刺过重重光障,转瞬已至绿芒边上。
他的动作如此之快,身后的空气里留下一串连续的人影;可是就在他到达的那一瞬,绿光彻底地湮灭在满天红芒里!
心上狠狠一撞!
沉烟!
有那么一霎郁舒寒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胸口像是透了个洞,风吹进来,连指尖都冷到颤抖。
待回过神来,他已经身在水下百尺处,顺着某种无法解释的直觉朝一个方向掠去。湖水冰凉如死,是常人绝对无法忍受的低温,无数游丝状的红絮在水中穿梭出没,如有生命般的灵动,也像有生命般的疯狂。它们一团接一团的撞击他,尽管所有的红色都在白影身周一尺处化为虚无,仍是矢志不渝。前赴后继,视死如归。
而男人根本无视这些无关痛痒的攻击,听凭它们在自己的护身真气上制造出一波又一波的焰火。他全身心都在循着那古怪的召唤寻找那个人的踪迹,每多过一秒,眉心就多收紧一分。
——找到了!
在红芒最浓郁的地方,水温低到连仙界第一高手都要分神抵御的湖心深处,那个影影绰绰的紫色身形,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模样。
她的情况很不好,他以法力加持的视力可以穿过红光望见她毫无血色的面庞,像在疾风中骤然失去生命的白蔷薇。蒙蒙绿光自她胸前透出,黯淡到只能勉强笼住她心口。而她周围的红光正疯了似地往她身体里冲,仿佛将这失去知觉的人类当做自己最新的容器。
少女的衣裙在沉沉湖水里高高扬起,仿若有来自地底的风将她托到半空,散开的黑发疾速地生长变长,像神话里的乌蛇般扭动着,和同样漂浮的裙角纠缠成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惑!
郁舒寒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眼里闪过隐晦不明的光,手下却是毫无迟疑,弹指间一个六芒星状的护身气场已经布好。再一翻掌,流气斩的耀华照亮了他身遭十丈内的一切事物!
反手,推掌,虚虚一划,下个眨眼,固若金汤的光障瞬间碎成千万裂片!与此同时,雪色身影如暴起的剑光般闯进光阵,将那了无生气的人儿抱出光域。
光影蠕动,自四面八方朝二人聚拢,如执着的怨鬼纠缠不休。然而那光障还未来得及结汇恢复,碧芒陡起!
——那是碧忽上仙的剑气迸出的光芒,比最吹毛可断的匕首更锋锐,自他百岁上就不曾使用的武器,因为没有什么值得他以这柄六界闻名“凋碧”相待。
然而今夜,凋碧的锋芒再一次划破苍穹,冷锐的寒光正如它主人眼底翻腾的怒气!
光起,光落。
红芒呻吟着在碧锋中消亡殆尽。
湖心波涛汹涌,仿佛镜子落地那一刹那四处迸溅的碎片,锐利而哀伤。
有人自湖底而出,雪袍广袖,衣袂翩跹,滴水不沾。怀里是湿漉漉的女孩。
他疾速的身影经过的地方,连空气都变成薄锐的刀刃。
身后的冰湖,残存的红光在他离开后慢慢恢复到原来的浩大,然后无声无息地隐没于平静的湖水中。
对于那个女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大怨念,即使是神器凋碧都无法彻底肃清。
这是连修为曾达到臻化之境的碧忽上仙都没有料到的。
落茗殿。
将怀中的少女小心安放于床榻,郁舒寒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濡湿的衣物必须要清理,湖水的寒气每多停留在身上一秒她就离死亡更近一分。身体的气脉几乎全部停滞,几同死人无异。所幸心口处尚有漓魄一直护着,不然恐怕他现在要做不是救人,而是直接飞到冥界去跟阎王要魂。
……不过,若是连魂魄都不能保全呢?
忽略这个让他很不舒服的可能,郁舒寒着手挽救床上似乎已经死去的女孩。
衣服的问题,本来很容易解决。可是当他试图往她体内输入真气时,才发现她的身体不知为何排斥外来灵力,强行灌入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如此一来,就无法靠她自身的热力将衣物的寒气驱除了。甚至无法隔着衣服替她将体内的寒毒逼出。
眉头一皱,他很干脆的开始亲自动手剥除手下人儿的衣服。表情无比的光风霁月,仿佛他正在帮一个石像脱衣服,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少女,还是一个长得相当不错的少女。
玉沉烟要是醒来知道了一定会怨念死的……
脱到里衣时,郁师尊的表情终于不淡定了。
里头不是肚兜,而是一个纯手工制作的文胸。色彩娇艳,形状诱人,一看就是其主人的心血之作……
饶是他心中坦荡,纯为救人而出此下策,也不禁有几分不自在。可恨自己平日在房内一贯是看书打坐,一时间竟是连个被褥都寻不着。没奈何找了自己的一件长袍先将眼底风光掩好再继续。
带着寒气的衣服处理了,另一个严峻问题又摆在眼前——玉沉烟的身体不接受别人的灵气,但此时救人如救火,除了灌输灵力没有更迅捷的好法子,就算是有灵丹妙药,也要有外力化开才能发挥作用。
正在为难,却见她项间的漓魄忽然焕出辉光,渐渐扩大直至覆盖全身。莹莹绿华将少女整个包裹在内,她仿佛变作了一座碧玉雕像。
郁舒寒目光一动。搭上她的脉搏,发现气血已经重新开始流动,先是缓慢滞涩的,后来却充满了生气活力。再仔细探查她的精气神,竟是较未出事之前更胜三分。
为何会这样?从方才湖心中的情形来看,那些怨气分明是冲她而来,断然没有如此容易就散去的道理。先前漓魄竭尽所能也只能够护住她的心脉,没理由现在轻轻巧巧就驱尽了她体内的寒气——还有她突然变得强大的灵能是怎么回事?原先只到炼精化气后期,如今猛然精进到炼气化神中期,接近真人的修为。上下三代内的碧忽子弟,大概也不过寥寥数人能达到这个程度,像她这样的年纪就达到这个境界的……屈指可数。
郁舒寒心头腾起一股浓浓的不安,却又不知为哪般缘由。默默望了沉睡的女孩半晌,起身向外走去。再回来时,怀里拥了一床衾被,细细整理好了,将她小心移至被中。看看一切都稳妥了,再无什么可做,正待离开,却猛地又折回来。回到床边,神情严肃地端详他的徒儿的面容。
……很不妙。他看见沸腾的墨色岚云自遥远的未来向她涌来,尽头是一片漆黑。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百年前那个人的命运,那个花一般的女子,在不为人知的浩劫里化为虚无,连魂魄都被打散。
这样可怖的未来,而今他竟然在自己唯一的弟子身上再一次预见!
寂夜如死。
雪衣男子静静地坐在床沿,脸色苍白。
百年前那段往事,是他平生罕有的再不愿回想的记忆。
逝去的师父曾说他是千年难见的奇才,只要恪守清心,断情绝欲,终有一日能窥破天道,达到至上的归墟之境,破开时空,过去未来任意来去,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郁舒寒对和天上那个大火球活得一样长没有兴趣,但是他同样对世间其他事物没有任何想法。所以他一直很安静的学习术法,攻下一个又一个同龄人所谓的道术关卡,获得长辈的赞许嘉奖和同辈的艳羡嫉妒。明天继续。
——对他而言,除了遵着待自己极好的师父的话用功,实在再没有什么可以去做的了。
无欲无求,清心绝爱。修仙的八字真言于他是本性,不需要后天压抑就能达成。
这是碧忽上仙的幸运,是郁舒寒的不幸。
二百零七岁的时候,他成为六界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未满千年就达臻化之境的上仙。在他之前最好的记录是一千一百四十九岁,两千年前的玄冥上仙,后来坠入魔道。
上仙,去滞欲而离嗜爱,洗神灭念。
从来不是因为修到上仙而忘情绝爱,而是因为忘情绝爱才能修到上仙。倘若天性就是如此呢?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仙界之人为修到一个金仙耗费万年也是常事,而他以百岁之龄独登上仙之位。纵使他是上古遗族,而众所周知上古遗族几乎一概天生资质绝好,也从没有谁似他这般光辉耀眼,一人将千万众生皆压了下去,在他炫目的光环下唯有羞愧。
郁舒寒,是碧忽的骄傲。亦是整个仙界的骄傲。
若是他早生三百年,六百年前那场空前绝后的仙魔大战天界必定不致惨败。
世分六界,仙,人,鬼,妖,魔,神。天界是仙界里单独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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