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灭了。”
原来汪亦白在日军的地牢里拖着半条命苟延残喘,这一拖就是大半年,日本人早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小鬼子忘了,胡万七可没忘,时时刻刻惦记着这件事,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通了直木青行,把人从大牢里捞了出来。汪亦白经过这大半年的折磨,早不复光鲜亮丽的形象,瘦得跟条狗似的瘫在汽车后座上,没有一丝力气却心潮澎湃,感慨自己总算见着了天日,哪知人还没有被送到地方,就被机枪给扫射了。
光天化日之下的谋杀,对方来势汹汹,因着后台强硬,根本无惧旁人,明目张胆的大开杀戒,汽车被打成了个马蜂窝,待到平息之后,警察局才敢出动,拉开千疮百孔的车门,汪亦白倒在座位上,脑壳已经被打烂了。
胡万七在司令部里左等右等,等不到爱将归来,以为汪亦白回家之后吃饭洗澡休息需要些时间,便按耐着性子等着他的漂亮小连长给他打电话,哪知正主儿的电话没有等来,倒等来了警察局的电话,他心急如焚赶到现场,瞧见惨状,顿时勃然大怒,敢情他这半年的心血白费了,他辛辛苦苦花钱出力弄回来的人被几梭子子弹一扫而光。
查,一定要查,这件事被查了个底朝天,居然查出了幕后黑手是身边人韩苏,且韩苏在真相大白之时供认不讳,胡万七头疼欲裂气了个半死,抄起马鞭先将其抽了个皮开肉绽,抽完之后不过瘾,干脆赤手空拳把人打了个半死几近残废,韩苏头破血流被人抬了出去,躺在床上动也动弹不得时仍旧死不悔改,誓要把汪家一众人等一网打尽,当晚居然命人炸了汪公馆,汪家上下就这样归了西。
这下子了不得了,胡万七杀又杀不了他,好歹是一手带大的,再生气仍有一丝理智尚存,可汪亦白毕竟也是自己喜爱之人,死得真是冤枉。胡万七干脆就在司令部里装挺尸,一闭眼病个天昏地暗,躲了天日眼不见心不烦。
江韶年和江韶矽同时出门,俩人各奔东西。江韶矽去了大富贵,和张卿光活色生香的过夜生活,张卿光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得知江韶矽喜欢男人,故而神神秘秘的叫来几个出来卖身的兔子,这些兔爷比女人还要脂粉气严重,见了江韶矽就要往其身上腻,江韶矽厌烦得很,揽过一名舞女当做挡箭牌:“叫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可消受不起。”
张卿光很是纳闷,他的真心讨好居然得不到江韶矽的回应,把人遣散后他探过头来询问:“老弟,兄弟我问你一句话,你可别见怪啊…你和那个江团长,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他们都说…他们都说你们俩是相好,你喜欢男人…”
江韶矽懒懒散散瞥了张家少爷一眼,抬手与其碰了一杯:“你们这伙子人真是闲出屁来了,打听我的事作甚,我爱和谁好就和谁好,要不然,你和我好一下?”
张卿光登时打了个冷颤,连连推拒:“免了吧免了吧,我可不喜欢男人,你别打我的主意。”
这二人玩到了大半夜,各自搂着舞女正欲换个场子,哪知阮陌杨火急火燎的找来了。阮家二少爷往卢京城的娱乐场所和风月场子里打了无数个电话,才查到江韶矽的行踪,又怕江韶矽半路离开,他晚饭都顾不上吃,工厂的事务一处理完毕,立刻坐车来到了大富贵。
江韶矽瞧见阮陌杨之时,颇为不以为意:“咦?二哥你怎么也来啦,请人来这里吃饭么?和李先生的生意谈得怎么样了?”
阮陌杨望了望坐在江韶矽一侧千娇百媚的舞女,脸色阴沉了几分:“我是来找你的。”
张卿光见这来者不善的架势,赶紧起身圆场:“陌杨,既然来了,坐下来喝一杯。我早该找个时间同你聚一聚了,你现在是大老板,事多人忙,平日里我可没有机会邀请你,如今让我逮着了,定要赏光啊。昨儿个我还约了陌寻听戏呢,他老跟我提起你…”
阮陌杨不给张卿光面子,开口打断道:“张少爷,你我改日再聚吧,我现在同舍弟有些事情要谈,先行告辞了,抱歉。”
江韶矽被阮陌杨拉上了车,却不忍发火,他对阮陌杨是存着些怜悯之心的,觉着对方真是不容易,他加害了二哥的父亲,二哥毫不知情依旧对自己好。
司机十分识相的走开了,阮陌杨开始数落:“韶矽,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要分家也就算了,这是迟早的事,我和陌寻又不能碍着你和陌婷过日子,可是你不能分了家,就连新家也不回了吧。”
江韶矽堆上笑脸:“二哥你真是冤枉我了,我怎么会不回家呢,我天天都回啊,你可以问问家中的下人,我哪天不进家门的?”
阮陌杨蹙起眉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跟我装傻。陌婷都告诉我了,这会儿正在家里哭呢。”
江韶矽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他极为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她要是觉着这样过不下去,那就不过了呗,反正离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我赶一次新潮。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可分了不少钱呢,阮四小姐财大气粗,离了我照样活得很好。”
阮陌杨简直气极:“你这是什么理论,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极为不易,你不为她着想就算了,还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江韶矽嗤笑一声:“她带的孩子是不是我的种,二哥你不是很清楚么。”
紧接着他忽而十分暧昧的贴近了阮陌杨,轻声说道:“当初二哥不愿意我娶她,难道二哥忘了么…我和她离婚,不正如了你的心愿,你该高兴才是…”
阮陌杨面色一红,不自然的偏过头去,结结巴巴起来:“韶矽…我们不谈这个…你快回家去…陌婷等着你呢…”
江韶矽回了家,面对阮陌婷那张冷脸,心里十分不高兴。阮陌杨在一旁忙着调解:“人我给你找回来了,有话就好好说,不要吵架。今后你们俩还要过日子呢,老这么闹,传出去了不大好听…”
阮陌婷抱着双臂,眼睛依旧红肿,委委屈屈说道:“我还要什么名声啊,谁不知道阮家的四姑爷喜好男风,我丢人算什么,他不是还顶着这名声每日在外招摇过市的么,到底谁比谁不要脸!”
江韶矽抄起手边的茶杯便砸了,恼恼怒怒骂了起来:“当初你口口声声说着不管我找谁不找谁,如今怎么就变了口风!你要是觉得委屈了自己,跟我过不下去,那就分开好了!反正当初咱们俩这婚也结得不情不愿,现在是时候了,谁也别拖累谁!”
阮陌婷嚎哭了起来,起身就扑进了阮陌杨的怀里:“二哥,你听听,你听仔细了,他平日就是这么待我的,我说了,你还不信,如今你也亲眼瞧见了,他就是这幅模样,爸爸一死,他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全部败露了出来!”
江韶矽不再和太太废话,径自回了房,门
113、【 窃 喜 】 。。。
板被摔得震天响。他这一夜过得实在是不痛快,洗过了澡,他拿了本画报趴在床上翻看,阮陌杨站在门外一直敲门,敲得他心烦意乱,摔了画报穿鞋去开,阮陌杨低着头满脸疲倦,江韶矽终是于心不忍,把火憋在心里。
阮陌杨同他进了房,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江韶矽指了指衣柜:“里面还有一套睡衣,我没有穿过,你去换上吧。”
阮二少没有动静,江韶矽笑了,走上前来安抚道:“你不必顾虑太多,我又不是什么三贞九烈,那都是女人干的事儿。况且,咱们俩以前不是经常睡在一张床上么。”
阮陌杨神情一僵,抬头看了江韶矽一眼:“以前你处处介意,如今倒是不在乎了。”
江韶矽拉着阮陌杨的手走向床边:“二哥,你闹什么脾气,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哄你么。好啦好啦,我们好久没有躺在一起了,二哥,我都想你了。”
话音落了,他只觉得背脊一暖,阮陌杨抱住了他,江韶矽低下头,笑眯眯的,也不吭声了,他竖着耳朵听到阮陌杨艰涩的言语:“我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念头,可是听到你说你要和陌婷分开,我心里居然生出窃喜来,我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很不合格。”
114
114、【 打 算 】 。。。
阮陌杨和江韶矽很久没有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了,两个人忽然有些不自然,阮陌杨穿着江韶矽的睡衣,规规矩矩直挺挺的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的被子上。江韶矽则面朝阮陌杨侧卧着,他时不时问一问生意情况,阮陌杨有一句答一句,倒显得客气疏离了。
江韶矽半夜醒来,实在睡不着,在黑夜中听到阮陌杨轻微的呼吸声,他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来搭在对方的腰间,喃喃自语:“二哥,只有你对我没有杂念的好,可是我还是对不住你了。”
翌日早晨,阮陌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见江韶矽近在咫尺的脸,登时心跳如鼓,他若微微探过头去,便能一亲芳泽。有了这个念头,阮陌杨面红耳赤的转过脸留给了江韶矽一个后脑勺,他很想,但是不愿去占江韶矽的便宜。
阮陌杨并不知道,这是他和江韶矽最后一次躺在一起,他甚至在这最后一次共眠中连一个拥抱都不敢,他怀揣着胸中从未熄灭的涌动的炙热的情感迎来了两个月后急转直下的情境。胡万七的突然被袭击加速了阮家的衰败,他在形势的逼迫下不得不提前卖掉了工厂。
胡万七倒了血霉,在自家司令部门口被激进分子用自杀式的突袭废掉了半边听力,左耳几乎炸烂。他倒是命大,被一群卫兵拼死保护,那些个军官随从们在司令部大门口七死八伤躺了一地,死状凄惨。此次事件翌日便登了报,成了卢京城的爆炸新闻。
有一就有二,这世上有太多富有牺牲精神的人,以一己之死换取更多人的幸福。胡万七熬不住了,日本人更是厌烦至极,并且走向了决裂。直木青行在和胡万七最后一次会面中才记起皇军的合作身份,他说着可笑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胡万七抛给了那些抗日组织。
胡万七吃到了恶果,他在绝望中发现韩苏的情人沈琴维暗中叛变,投靠了别人。这件事直接导致他对周遭人群的不信任,包括江韶年。
阮家的地位变得尴尬起来,人人都知道阮富山是汉奸,大汉奸死了,还有一帮小汉奸活着,可是小汉奸不争气,没有给胡万七带来财富,也讨不到日本人的欢心,并且受百姓唾骂,里外不是人。
阮陌杨失去了信心,他在祖宗牌位前跪了整整一天,末了,磕了数个响头,起身拍案,逃离卢京城。
他这样的想法很快被阮家其他人得知,少爷小姐们陷入沉默,在场众人只有宋静雅有后路,她的父亲宋佑珉早就劝她改嫁,她虽然没有认真考虑过,却从未打算给阮陌臣守寡,这几年遮人耳目在外找了情人。如今阮陌杨提出要卖掉工厂举家迁往香港,她自然是不愿丢下情人远走高飞的。
“你们到了香港,都是有着活路的。结婚的结婚,养孩子的养孩子,你们有了钱,还可以继续过那悠然自在的摩登生活。可是我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怎么办,我的娘家在这边,好歹是一个靠山,我去了香港,你们让我找谁去。你们迟早都要分家,难道我要流落到香港孤苦无依么。”
阮陌杨听闻此言,急忙辩解:“大嫂,你也可以过你的新生活呀。大哥虽然过世了,可咱们还是一家人,我们不会不管你的。就算…就算你以后在香港有了新的家庭,我们还会把你当做大嫂来看待…”
这话还未说完,只听坐在一旁的阮陌婷嘟嘟囔囔道:“那可未必,二哥你有这心,别带上我们啊,背井离乡,谁管得了谁啊,她要是找了其他的男人,你好意思再叫她大嫂么。”
阮陌杨脸上一臊,倒是把嘴闭上了。阮家三公子阮陌寻极为不乐意离开,他在卢京城的社交圈里赫赫有名,呼风唤雨惯了,让他换个地方从头开始,比扒他一层皮还难受。
阮陌寻穿着白色绸缎褂子,不拘小节的赤着双脚,懒懒散散依靠在沙发上,斜眼瞧着二哥:“去了香港,我们能干什么,你在这里就做不好生意,难道换个地方就能把生意做大么。”
阮陌杨叹了口气:“还能干什么,我做我的老本行,找个学校做教书先生好了。”
阮陌寻嗤笑:“饿死算了,丢人现眼还跑那么远。”
这兄弟二人就此吵了起来,阮家本宅的客厅里一下子热闹万分。江韶矽一直没有说话,他的如意算盘实现了一半,卖掉工厂如他所愿,他要分钱了,他高兴。可是去香港生活却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暗暗盘算着自己的前途。
“二哥,你别这么自私好不好,你说要去哪里我们就得跟去哪里么,爸爸留下了那么大的家业,你不好好管理也就算了,现如今连家都不要了,你对得起爸爸的在天之灵么。”
“你才要讲讲道理的,你自己摸摸良心,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陌寻,爸爸去世之后,你有管过工厂么。对,没错,我是不如大哥,家业败到了我的手中,可是我也努力了呀,我可不像你,成日里就想着花钱。你捧戏子混赌场花天酒地的钱林林总总加起来怕是也能补上工厂大半的亏空了吧!”
“我怎么没有管过工厂!二哥,你要同我算一笔账么,好吧,从去年算起,你哪一笔生意不是我请客吃饭拉来的关系,你以为谈生意就是坐在一张桌子前面签签合同么,我不下血本花钱,人家理会我么!你以为顶着爸爸的名声,别人就自动送钱给我们了么!”
阮陌杨一时语塞,他细想之下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确实理亏了,工厂能拖到现在,三弟有很大一部分功劳。他沮丧起来,颓然靠在沙发上,双手捂住了脸颊,十分痛苦。他不能挽救这个日渐衰败的家,前路已经被截断,难道后路也要被堵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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