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但是要说他一点也不介意被一个男子占有,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最终,原随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推开门离去。
舱房里点起了灯光,花无暇看着桌上的饭菜——菜式也都是他所喜欢的,一盘青笋旁放着一壶茶——他是喜欢茶更多过酒的。
举箸品尝,米饭松软香脆,菜肴也还是温热的,茶是茉莉花茶,香气鲜灵持久,滋味也是醇厚鲜爽。
花无暇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此细心,如此知音,任谁也不能相信原随云对他起了杀心。可是花无暇对杀气的敏感到底与旁人不同,刚才他试探着问原随云是否介意的时候,的确从少年身上察觉到了极细微杀意。
致命的温柔。
也许失恋 。。。
天已亮了。
海上的早晨很是清新,太阳已经升起来,给碧绿色的海面洒下了一层碎金,随着波涛起伏不定。微咸的海风吹拂,拂过花无暇的长发,他的笑容也带着如风一般的自在和悠扬,却是不再无拘无束——这世上已有了他的羁绊。
原随云正独自站在楼梯上。他的脸庞依旧清秀,甚至还带着亲切而暖人的笑容,却莫名地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花无暇轻轻走到他身旁站定,动作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道:“冷么?”原随云微微一怔,却是对自己感到些微的懊恼——许是曾经在顾府的密道中太过习惯与花无暇牵着手前行,他竟是没有第一时间挣开这熟悉的手。
宽大的袖摆掩住了底下的动作,掌心里的手,保养良好,仔细抚触可以感到小小的茧,不似自己的些许柔软,原随云的手却很是有力,其下掩藏着结实的肌理,花无暇还记得那一晚这双手将自己的背部抓挠成血肉模糊。他忍不住用手指在原随云的掌心拂过,之后就被甩开——原随云淡淡道:“鱼汛。”
大家都拥到船舷旁,海水在清晨的阳光下看来,更显得透明与纯澈,鱼群自北至南,银箭般自海水中穿过。
船,正好经过带着鱼汛的暖流。
鱼也和人一样怕冷,所以每当秋深冬至的时候,就会乘着暖流游,这些鱼说不定已游了几千里路,所以肉也变得特别结实鲜美,海上的渔夫们往往终年都在等着这一次丰收。
原随云道:“久闻张三先生快网捕鱼,冠绝天下,不知今日是否也能令大家一开眼界”
他自己虽然什么都瞧不见,却似乎能将别人的快乐当做自己的快乐。
已有人将渔网送了过来。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渔网一送到手里,张三整个人就变了,他的眼睛闪着光,一个本来很平凡的人,现在却突然有了魅力,有了光彩,就好像蒙尘珍珠,一着得见天日。
这一网的分量也很重,网上来的却不是鱼,而是四个□的女人。
四个健康、丰满、结实、充满野性诱惑力的女人。
船上每个男的呼吸都急促——只有原随云和花无暇是例外,前者是看不见,后者是对女人免疫。
花无暇目光清澄地打量着这四个女人,她们虽然还蜷曲在网中,但这层薄薄的渔网非但未能将她们那健美的胴体遮掩,反而更增加了几分诱惑。现在流行的制服诱惑不也是一样的道理?隐约暧昧的暴露往往更有吸引力。
大家心里虽然都想去,但脚下却像是生了根——若是旁边没有人,大家只怕都已抢着去了,但被几十双眼睛盯着,那滋味并不是很好受的。
众目睽睽之下,花无暇步履优雅地走上前去,轻轻巧巧地揭开了缠绕的渔网,然后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她们柔滑细腻而富有弹性的胸膛上。
金灵芝瞪大了眼睛,白猎已忍不住道:“你怎么能……”
楚留香抢着道:“花无暇对着石观音的身体尚能面不改色,何况如今。”他自是知道这几个女人在花无暇眼中还不如一个男人有吸引力,但这话却是不能告诉他人的。对于朋友的事,楚留香的嘴巴一向很牢。
花无暇却是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径自道:“她们呼吸已停止,但心还在跳。”
张三还怔在那里,喃喃道:“奇怪,奇怪……我那一网撒下去时,看到的明明是鱼,这几个人又是怎么钻进来的?”
楚留香道:“这些问题慢慢再说都无妨,现在还是救人要紧。”
而能救她们的人,也许只有一个,这人恰好就在船上,正是由枯梅大师假扮的江左蓝氏传人“蓝太夫人”。
花无暇仔细打量着这传闻中和原随云关系非同一般的老人,眸子里流转着无人察觉的冷意。她端端正正坐着,一张干枯瘦削的脸上,满是伤疤,毫无表情,耳朵缺了半个,眼睛也少了一只,剩下的一只眼睛半开半合,开合之间,精光暴射,无论谁也不敢逼视。
房里除了枯梅大师,还有“清风女剑客”高亚男,还有一个既漂亮又害羞的华真真,还有那四条神秘而诱惑的美人鱼,只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瞧一瞧的。
枯梅大师却冷冷地把男人都赶了出去,众人只好站在门口等着里面的动静。
楚留香道:“这四位姑娘也不知遇上了什么麻烦?呼吸已停止,心却还在跳,这情况以前我还未遇见过。”
花无暇淡淡道:“据说海南东瀛一带岛屿上,有些采珠的海女,自幼就入海训练,到了十几岁时,已能在海底屏住呼吸很久;而且因为在海底活动,最耗体力,所以她们一个个俱都力大无穷。”
英万里道:“如此说来,这四人想必就是南海的采珠女了。”
花无暇瞧了一眼楚留香,道:“况且,天下之大,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用鼻子呼吸的。”
楚留香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苦笑连连。
原随云忽道:“如此说来,她们岂不是并无病痛?”
楚留香的脸色凝重起来,还未动作,舱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呼喊!呼声很短促,很尖锐,充满了惊惧恐怖之意。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是高亚男!胡铁花第一个忍不住了,用力拍门,大声道:“什么事快开门。”没有回应,却传出了痛哭声,还是高亚男的哭声。胡铁花再也顾不了别的,肩头用力一撞,门已被撞开。
血——
到处都是血。倒卧在血泊中的,赫然竟是枯梅大师。“铁仙姑”枯梅师太名动江湖,十三岁拜入饮雨大师门下,二十九岁时便已接掌华山门户,至今已有三十年。她竟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死于四个无名无姓的采珠女手上?
天色很阴沉,似乎又将有风雨。丧礼简单而隆重,是水葬。佛家弟子虽然讲究的是火葬,但高亚男和华真真却并没有坚持,别的人自然更没有话说。
宽大的袍袖下,花无暇泄愤一般捏了捏原随云的手臂,道:“枯梅大师是你的什么人?”
原随云道:“她想要潜入蝙蝠岛,却不幸被人杀害,又与我何干?”
花无暇叹道:“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
原随云神情悠远,道:“逝者已逝,又何必妄议?”
花无暇一字一字道:“若我说她未死呢?”
原随云惊讶的神色不似作伪,道:“这许多人都看见蓝太夫人死去,就连香帅也已确认无疑,无暇为何会如此以为?”
花无暇悠然道:“那是因为他们都以为枯梅师太要改换身份前往蝙蝠岛必然是为了追回被偷去的华山秘笈‘清风十三式’,可是既然连‘无争山庄’的少主都可以是孤僻海岛上的蝙蝠,华山掌门又为什么不能联合外人,监守自盗呢?”
原随云神色微冷,随即恢复了云淡风轻,微笑着道:“我却还是小瞧了无暇的手段。”
话题已被绕开,花无暇也没有强求,只是幽幽一叹,道:“本来以为快要到蝙蝠岛的时候,随云会对我百依百顺的。”
原随云沉默下来。花无暇的本事愈高,他就愈加不能轻举妄动,何况……这个人已经能明显地影响到他的思绪了,这人触摸那几个采珠女时,他的心脏似乎有一瞬间因隐约的愤怒而加快了跳动……花无暇非除不可。
他却不知道,花无暇之所以走上前去,也不过是为了不让他碰到那四个女人罢了。
花无暇面色阴沉,他的能力足以毁掉完全黑暗的蝙蝠岛,原随云这种时候本不该试图瞒着他的,莫不是枯梅大师和原随云的关系已经亲近到了足以踢开他的程度?
两人站的很近,说话的声音也很小,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葬礼上,是以并没有人听见他们的交谈。
海上的夜色,最是容易让人心乱。
有酒,还有朋友。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无暇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胡铁花已经出去了,张三也偷偷摸摸地跟着出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看着把酒当水灌的花无暇。
前方就要到达蝙蝠岛,花无暇本不该喝这么多的,但楚留香也劝不下他,只好瞧着他喝下了一整壶酒。
花无暇的手就要伸向第二壶酒,楚留香忙拦下他,正色道:“举杯销愁愁更愁,何况前途莫测,无暇这么做,过于不智。”
他又道:“无暇到底有何事烦忧?无论如何,我们总是好朋友。”
舱里的灯光照着楚留香英俊的面庞,毫不作伪的担忧就似一阵春风暖人心脾,花无暇打了个小小的酒嗝,语声飘渺道:“我好像失恋了。”
蝙蝠之岛 。。。
楚留香怔住了。
楚留香无疑有很多法子对付女人,也有很多感情上遇到难题的朋友找他排解,他总能提出好的建议,可是花无暇喜欢的却是男人。
楚留香看过世间诸般事物,他当然也了解男人,但他只会和男人交朋友,却也不明白要怎样帮花无暇追求他喜欢的人。
所以他只有喝酒。
桌上有两壶酒,花无暇喝了一壶半,剩下的全进了楚留香肚子里。
花无暇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潮,在他耳边呵气道:“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谁?”
楚留香苦笑起来,道:“无暇……”
这两个字刚说出,突然“轰”的一声大震。
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大震!
整条船都似乎被抛了起来,嵌在壁上的铜灯,火光飘摇,已将熄灭。
花无暇猝不及防,倒在了楚留香怀里。他的脸上通红一片,神智却似乎还清醒着,道:“出了什么事?”
楚留香不说话,只是带着他上了甲板。
船触礁了,船底已开始漏水,带路航行的舵手也瞧不见,说不定已被海浪卷走。
肆虐的风浪就像是上古洪荒怪兽的利爪,众人的神色都很惊慌,这天地之威,本就是谁也无法抗拒的。
楚留香一直站在原随云身旁,此刻突然道:“这条船还可以支持多久?”
原随云摇了摇头,楚留香沉吟着,道:“我到前面去瞧瞧,无暇还要劳烦原公子照顾了。”
他身形跃起,只一闪,就消失了影踪。
衣衫都已被海浪浸湿,狂风吹过,花无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原随云扶住他,皱眉道:“你喝了酒?”
花无暇淡淡道:“只是花雕而已。”花雕酒特性温和,酒精浓度约是十五度左右,对花无暇这种在现代喝惯了红酒白酒的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若不是此酒,楚留香也不会陪着他喝。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想到楚留香身上相同的酒香味,原随云有些不悦,冷冷道:“无暇倒是好兴致。”
花无暇只是笑了笑,也不说话。
胡铁花早已忍耐不住,道:“老臭虫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语声落下,他的人就已飞掠过去,这酒鬼的轻功竟也不弱。
楚留香才走了一小会,但在这样的黑夜里,一瞬间也被拉得很长,张三跺了跺脚,道:“不成,我也得去瞧瞧。”
英万里和原随云也跟着走了,甲板上冷冷清清,除了水手,就只剩了金灵芝和花无暇两人。
金灵芝脸色苍白,似乎连身体也在颤抖,花无暇叹了口气,道:“金姑娘放心,大家都在,胡兄和原公子不会有事的。”
金灵芝的脸色好像更苍白,连声音似乎也有些颤抖道:“你知道?”
花无暇缓缓道:“自从百花楼一见,我就知道金姑娘是个快乐、大方、直爽、热情的女孩子,那时我就已经把你当做朋友……”
金灵芝抢着道:“我当然也把你当做朋友。”
花无暇笑起来,他的笑容仿佛有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道:“金姑娘莫非以为无暇是会泄露朋友秘密的小人么?”
金灵芝瞧着他,纷乱的思绪也好像安定了下来,花无暇的笑容就如同一根看不见的线,把她又牵回了那个阳光温暖、馨香似锦的百花楼,而她自己也重新变成了当时那个娇蛮可爱又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她轻声道:“你也知道随云的事么?他、他……”
花无暇柔声道:“我都知道的。”
他的笑容依旧温暖而充满了包容,和初见的时候简直没有一点变化。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呢?
前去探路的人都已经返回。似乎紧随着他们,礁石上已出现了一行人影。
这一行人俱是黑衣蒙面,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脚步最轻灵,远远就停下,站在四五丈外一块最尖锐的礁石上。只听这人语声娇脆,道:“来的可是太原原随云原公子的座船么?”
原随云道:“在下正是原随云,不知阁下……”
那人不等他说完,突然长揖道:“原公子万里间关,总算到了这里,奴婢们迎接来迟,但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