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笳声照燃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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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笳声照燃犀-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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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雪花落下后是被清扫,还是被践踏,但下雪时的美好是什么都无法影响的。”这句话依稀响在耳边,唐暮笳觉得一转手还会抓到他的身影,抬起头却发现早已经物是人非。这时才会想起来原来那时是那样的美好。
唐暮笳忍忍眼泪,开口道:“唐家落难后,安家没有嫌弃我,还让暮笳嫁过来,暮笳也得以在乱世中保全一条性命,感激之心无以言表,请在座各位受暮笳一拜。”说罢起身下拜,众人忙道客气,旁的焕绮急忙把唐暮笳扶起来。
唐暮笳端正做好后说:“暮笳一直为自己没对安家做过什么而感到愧疚。如今到了年底,暮笳想行放收之职。“此言一出,坐上个人面色有异。放收之职是宋城商贾大户年底时常做的工作。“收”大意便是收下属商铺的一年的盈利,因为安家的商号遍布好几个城,收之时还要放,这时都会同时带着粮盐贩卖。这样一次行程,可得双利,据说正是这样,安家的产业才会愈做愈大。
四下众人面色各异,唐暮笳也不管,只是直直盯着安方逸,用坚定的眼神表示她是真的想为安家做出些什么。安方逸面上没什么表情,很是僵硬,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很是奇怪:“三夫人果真是这么想的吗?”唐暮笳立刻点点头,安方逸摆摆手,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容许族人商议再行决议。”
“方少爷,暮笳保证此行绝对不会有失误,若是途中出事,愿承担一切责罚。”堂下议论声纷纷。虽说收放之行双利可得,只是路程过程漫长,途中还会经过几处极为凶险之地,不止有天灾还有人祸,此一行下来,若是成功,必然是名利双收,但倘若有一点失手,财物损失自不必说,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故而之前都是安老爷派最为亲近的人去。
“既然三夫人都这样说了,那么大家有什么意见吗?”堂下瞬间寂寂,就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去揽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吧。
许久,久到唐暮笳以为安方逸定然不会同意的时候,他开口了:“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由三夫人负责此次出行。”不知怎么,唐暮笳觉得他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把话挤出来的。





、寒潭鹤影(七)

众人散后,唐暮笳也跟在后面退出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她按按太阳穴,心下终于暗暗长出一口气,骗过别人的方法就是一定要先骗过自己,她都惊讶自己在回答时的坚定,好像是守节的烈妇一般,自嘲的笑笑,唐暮笳迈出厅门。
身后一直有双锐利的眼睛看着唐暮笳的背影。
唐暮笳,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唐暮笳忙着准备出行的东西,本来是要拜访些之前常跟去的有经验的老人们,谁知那些人一看唐暮笳资质浅,觉得没什么希望,也不肯多说什么,唐暮笳也没想着能得多少经验出来,索性把这些人全都不要了,换了些年轻的人来,她招人时便说得好好的,这是一条向上的好路子,走好了前途无限。但是这一条就由无数人想着,更别说唐暮笳给出来的丰厚报酬。
闲言碎语听多了便不必当真了,安方逸刚把这次行程交给唐暮笳时,她便听到说之前府上的大少爷也是去收放财物,结果就没回来过,说是就在那边做生意,可是谁知道呢,说不准是掉到山崖摔死了,老爷考虑着名声不肯说。要是大少爷真去了,又只留下个残废的二少爷,还处处听那个新来的三夫人的话,那以后这安府可就真说不准谁是当家的了。
夜深了,屋中虽有暖炉,可是还是有抵不住的寒意侵进来。唐暮笳暗暗想着几天来的进展,事情还算顺利,但是却连一半都没有完成。思考计划无疑是一件很费心思的事情,但是唐暮笳却隐隐觉得一丝快乐,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也不明白这种感觉是哪里来的。

看着面前的贺礼,唐暮笳厌恶的别过脸去。
“夫人,这是给穆家的贺礼,都是按您的吩咐办的。”焕绮禀告道。
“知道了,安少爷是怎么说的?”
“少爷说一切都按夫人的意思来办。”
“好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穆家果然要和苏家联姻,那天穆锦熙不就是因为这件事被穆老爷叫去了么,唐暮笳觉得心情很是不好,果然还是心有芥蒂,果然没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
看着面前贴着大红“贺”字的礼品,唐暮笳忽然没有了勇气。
桌上还有杨依依的信,唐暮笳只顾着给穆家的贺礼还没来得及看。
无非又是一些家长里短,最近农活比较少,就多织了些布,还特意请人捎来些,布还算精致,虽没有什么花纹,但是却十分的贴身舒适。信上还提起了以前她们为了做好看衣服从家里面偷布料的往事。唐暮笳看着信脸上挂着少见的微笑,有时还会“扑哧“一声笑出来。
唐暮笳没有什么朋友,但是杨依依确是一个。谁人不知,唐家大小姐被唐棣宠得骄傲自大,自以为是。常常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和唐家交好的几家人家的小姐只是和她有些礼节上的交往,断断不肯深入。唐暮笳虽然自觉高人一等,但小孩子都有好朋友,就她一个人没有,未免有些孤寂。面上不显,但是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她是在杨家的一次生日庆祝上认识杨依依的,杨家是为嫡子庆祝,那人在桌上自是风光无限。唐暮笳最不喜欢别人的风头改过自己了,一顿饭吃的很是扫兴。正暗自郁闷时,眼睛看到有个人在墙角捏衣角,打扮得有些不伦不类,说她是丫头吧,衣衫是旧了些,但是唐暮笳一眼就能看出那料子绝对不是丫头们能穿的。说她是小姐吧,只是行头忒寒酸了些,唐暮笳知道杨家财力虽不是一等,但是衣服首饰还是置办得起的。唐暮笳撇下那边几个看似谦虚,实则炫耀的千金们,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寒潭鹤影(八)

“你好,我叫唐暮笳。”那人见有人搭话,忙抬起头来神色略有喜色。唐暮笳见她眉目清秀,皮肤白皙,尤其是笑起来时一对小酒窝甚是可怜可爱。
“你好,我叫杨依依。”
唐暮笳已经大概知道对面应该就是杨府庶出之女了。早就听说过杨老爷好色,娶了几房小,奈何大夫人凶悍,因此庶出之人都不得宠爱。
就这样唐暮笳就认识了杨依依,杨依依没有因为自己衣服首饰不好而感到不自在,也没有看唐暮笳衣服华丽就刻意讨好,唐暮笳终于有了个真正的朋友。
杨依依是个对谁都好的人,用唐暮笳的话来说就是“杨菩萨”,很少记仇,似乎只会记住对她好的人。虽然有的时候嘴上说着不乐意,但还是会帮忙。唐暮笳算是摸清楚了她的脾气,每次见她不开心了,只需撒撒娇就行了,两人虽然有过别扭,但没有真正生过气。
虽然杨依依在家中不受宠,但是杨家人见她竟然和唐家关系好起来,经常被邀请到唐家,也不再多说什么,便由着她去了。
一次唐暮笳正拿着一壶热汤去烫蚂蚁,正好被来玩的杨依依看到了,她看到后先是奇怪,知道缘由后马上就生气了。原来只是闷着,拿蚂蚁寻开心呢。杨依依立马就拨开唐暮笳正在“行凶”的手,很是生气的说:“你怎么这样,怪不得常听人说你恃强凌弱!”几番话让唐暮笳怔了怔,一时最能反驳人的唐家大小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那样一个慈悲心肠的人,却有着与人不同的刚性。唐暮笳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告诉杨家人杨依依藏身的地方,让她嫁到苏家是对还是不对。
曾经她以为是对的,以她的经验来看,若是不嫁过去处境会更糟。但在得知她投水后,这种心思便动摇了。其实连唐暮笳都没有料到杨依依竟然会做出这种举动。那是她一定是怨她的,之后唐暮笳常常想如果她预先知道杨依依会抵死不从,她会怎么做呢?还会是同样的选择吗?大概不会,她或许会倾尽一切力量帮助她逃跑,因为她不想再去忍受那种负疚感。
唐暮笳那时才明白原来杨依依有着她没有的韧性与勇气。
杨依依的来信中最后提到了她有了小孩子,大概会在明年夏天出生。唐暮笳心下暗骂:“死丫头,天大的好事竟然留在信的最后才提到,真真该打。”
想来她现在正依着窗子,做做绣活,要是累了就眺望一下窗外,说不定还会想想独自在宋城的自己。这样想着唐暮笳嘴角便会微微上翘,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躬耕陇亩,不问世事,于浮华乱世中得一桃源之地,从此忘却前尘,虽寂寞但是心安。
“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唐暮笳低低嘟囔了几句。
合上信,唐暮笳准备备些东西去探望一下杨依依。
“焕绮,给我备轿马。”
焕绮应了一声,进来说道:“夫人,外面来了个人说要见您,她说是一个叫什么花叶蔓的人让她来的。”
唐暮笳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晃了下神,仿佛那都是上辈子知道的人了。一瞬间脑中便闪过无数的想法,为什么花叶蔓会突然找上门来,为什么她还会再出现,难道有他的消息。最后一个念头让她心狠狠震了一下。
“让那个人进来。”唐暮笳下令。
很快焕绮就带了一个小丫头模样的人进来,年纪不大,看起来怯怯的,刚见到唐暮笳就急忙下拜。
“你起来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我家主子叫我来的,她希望和您见一面。”
刚刚的轿马果然有用,只是目的地已经变了。





、寒潭鹤影(九)

不是玲珑阁但却是一样的烟花之地,依唐暮笳来看这地方也是一样的风流富贵之地。一样的水晶帘,唐暮笳恍惚想到第一次见花叶蔓的情景来了,流光之下,美人如画,还记得她朱唇轻启,脸色婉转,却吐出令人心惊的话语。
还记得她说:“唐暮笳,我离不了温之然,你离了他还能活得很好。”唐暮笳已然模糊了当时自己的回答,只依稀记得虽反驳了,但却没什么分量。如今看来,根本无需自己有什么反驳,事实反倒证明了一切,看着周围的摆设,看她离了温之然并没有过得不好,反而更滋润了。
她还是那样袅娜妩媚,还是只留给唐暮笳一个背影。唐暮笳从心里就觉得每次来她都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好像都要表明什么似的。乱世美人,更显风流。
唐暮笳本想说几句讥讽的话,只是看到桌上已然凉透的茶,那几句已经想好的话竟然说不出口了。不过也是乱世羁旅,可怜之人,何必为难。想到这,唐暮笳咽下要说的话,只静静等着对方先开口。
“没想到你竟然没有什么可说的。”花叶蔓先开口了,轻轻转身,惊鸿照影。唐暮笳也没回答,只径自说着:“客人来了,茶竟是凉的,这也太不符待客之道了。”
“唐暮笳,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姿态,好像高人一等的样子。”花叶蔓耐不住,好像多年的怨气一下要冲出来。
“其实不是我的姿态怎样,哪怕我再低眉顺眼,不管怎样的态度,我都会让你不开心的。”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那个原因不言而喻。
花叶蔓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倒掉凉透的茶,重新给唐暮笳沏了一杯,茶色馨香,暖了一室。她好像也在这氛围中缓和了情绪,恢复了以往的风流仪态,缓缓开口道:“温少帅没有死。”
没有惊讶,唐暮笳一直坚信温之然不可能死,只有焦急,“那他现在在哪里?”
“你别着急,先听我叙叙往事。你知道那个报社女记者吗?”
唐暮笳很疑惑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个已然在记忆中模糊的人,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袭上心头,是她太相信温之然了么?
“她叫白薇,报社记者,女大学生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她其实是吴培芳的私生女。她曾经为了嫁给温之然去求那个她多年不肯理睬的父亲,她曾经不惜鼓动学潮,只为了再见他一面。”花叶蔓故意停下来。
唐暮笳本来想着不表现出来什么,不能让人轻看了去。可是她忍不住,心里面痛的像刀绞一般,眼前不住闪现那日看到温之然写的休书,一样的心境,一样的绝望。终于为他的休书找到了一个理由,但是却这么残忍。
“你的意思是温之然随白薇走了么?”
“不如说是白薇带走了他,虽然不愿意承认,温少帅对你还是有情的。”
“有情的……”唐暮笳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原来一切的坚持换来的是有情的,虽说是有情,却显得那样凉薄。
“你一定想找他问个清楚吧,这是他们曾到过的路线图。”
唐暮笳疑惑地接过:“为什么你不去寻,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离不开他,是吗?”花叶蔓轻笑着,眼神里有不可言说的疼痛。
唐暮笳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水晶帘一挑,有人进来,是个男人,贵公子的装扮,花叶蔓刚看到就依偎过去,唐暮笳见到此景,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那杯茶还略有余香。





、寒潭鹤影(十)

水晶帘的波澜还未平,唐暮笳的身影已经很远了。花叶蔓眼睛直直看着离开的人,手拨开那个男人游走在她身上的手,冷冷说道:“谢谢配合,酬谢的钱就在这荷包里,拿去吧。”那人接过钱,冷哼了一声,也转身走了。
有些真相还是不知道的好,以为你的心虽不是日月可鉴,但起码他懂了,他明白,遇到这样一个人只可称之幸运。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一片昭昭之心不过是别人的玩物,失落之心不可言说。
唐暮笳出了门,坐上马车,方向却不是安家,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曾经在心中暗暗发过誓的,再也不会踏进这个门,可是所谓誓言不过是时光的玩笑话而已,泡沫一般,风吹过就散了。
看样子穆家正忙着喜事,连门前挂的都是一色的大红灯笼。想来也就是穆家少爷的婚事吧,唐暮笳很奇怪自己心中已然没有什么波澜,像是故人到访一般,很是稔熟地打点守门的家丁,就在偏房里等着。像是要去完成一件很平常的例行拜访,唐暮笳摸摸茶杯,茶水很烫,她心里暗暗算着水要到什么温度的时候,才会有人出来见她。
温茶幽香,唐暮笳听到脚步声,她断定是先前的小厮来请她过去,抬头却看到此次来访的目的之人。
“没想到你还会来穆家。”穆锦熙表情似喜似忧。
“我也没想到,不过这世上没想到过的事情太多了,何止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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