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还真他娘的不是他们这样的人碰的了得。
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吴邪竟是想起了当年自己拿着打火机吓唬张起灵的场面,那时候他一双认真执着的眼睛每次看过来都让人浑身发酥。可谁又能想得到,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要跟着小三爷的家伙,如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去死。
盛夏,却冷得人发抖。
当黑瞎子扣动扳机的时候,张起灵依然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
当左胸的疼痛还没来及到达大脑时,吴邪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张起灵没在吴邪的眼睛里看到恨,那一双褐色的瞳孔里依然是温润的,却是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看向他的时候,再也不是亮亮的了。鲜血浸衣,也溅上了吴邪的唇,染红了那几个小时前,才被吻过的唇。
……
“哥哥,是你打我吗?”
“我帮你。”
“我才不上当呐!万一你拿进去吃了,我就没有了~”
“我不吃。”
“谁信啊!不然你出来啊~”
“出不去。”
“哼,那你一定是骗子……不然怎么会被关起来?”
……
是啊,张起灵他是个骗子。
吴邪,为什么你从小就知道的事,长大却忘了呢?
真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吴邪之死
“吴邪,我不会害你。”
张起灵,你是个骗子。
五月十二,夜,D城,小雨。
白天还是烈日狂风,到了夜里竟下起了淅沥的小雨,城南的一所小宅子里,解雨臣斜靠在飘台上,手中的杯子里竟是满满的伏特加。
一个小时前,解家的伙计发现了躺在自家门口浑身是血的吴邪,解雨臣慌乱地找人将他送去了医院,自己却躲进了这不常来的外宅……他怕了,怂了,他看着吴邪那张满是雨水的苍白的脸,甚至没有勇气去摸摸他到底还有没有呼吸。
浓烈的伏特加驱走了淋过雨后的寒冷,辛辣的酒精刮割着解雨臣那副一直被护在暖箱中的嗓子,疼得他想哭。
小九爷,冷静、霸气、狠绝……却在这一夜暴露了他所有的脆弱,凌乱的发丝贴着额头,透明的玻璃窗上映着半张惨白的脸,眼泪蓄在眼眶里流不出来,却泡红了眼尾。
一杯伏特加支撑着解雨臣坐到天亮,空了的杯子倒在一旁,前一夜被雨淋湿的衣服没有换过,冰凉的裹了一夜后,他终于发烧了。
“臭小邪,我的嗓子要是坏了可会有很多小姑娘要伤心的 ,你怎么赔我。”低低地自语,从未有过的嘶哑让解雨臣自己都吓了一跳。
潮湿了一夜的衣服发出阵阵霉味,解雨臣皱了皱眉,二十几年来他从没这样狼狈过,就连从不离手的手机也因为怕听到噩耗而被扔在了客厅里。
可是逃避又能怎样呢?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吴邪出事了,城南塌了一片天,吴三省一夜之间白了鬓角,吴二白扔下手里所有的合作项目回到D城……
接下来的一个月,吴家想要秘不发丧却被人有意无意地揭穿,解雨臣也数次被人看到在酒吧酗酒沉沦,解家在中央大街中的势力被麒会慢慢蚕食,直到戏外被黑瞎子接管解雨臣也没有出面阻止过。
D城的老人们都说麒会回来了,解家和吴家终于还是让小三爷和小九爷给败了,都说富不过三代,老九门的几家终归谁也没能逃过这句老话。
再次见到解雨臣的时候,黑瞎子吓了一跳。
因为戏外是小九爷的私人财产,所以过户之类的事情还是要他亲自来办,然后,黑瞎子就见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的解雨臣,胡茬、黑眼圈、褶皱的衬衫,以及空洞的目光。
“……花儿爷。”黑瞎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不自觉地想要伸手去扶一下那个走路都要晃两下的人,却被坚决地躲开了。
解雨臣在那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的协议上签了字,然后看都没看黑瞎子一眼就转身要走,结果被人拉住胳膊,差点拽了一个踉跄。
“花儿爷。”
解雨臣斜斜地睨着黑瞎子,原本清明透亮的眼珠儿布满了血丝,苍白的唇微微弯着:“黑爷好手段,小九儿受教了,甘拜下风。”
嘶哑的嗓音惊得黑瞎子不自觉地放了手,粗粝的声线像是一把锋利小刀毫不留情地切割着黑瞎子的心。
有那么一瞬,黑瞎子是后悔的。
如果说吴邪的死是压住解雨臣的一座大山,那么黑瞎子对他毫不留情的背叛,便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或许当初再克制一下,不去招惹这个人,就好了……
“怎么样?”重新得到陈皮阿四信任的张起灵此刻正斜倚在落地窗前,他在等着黑瞎子的答复。
吴邪死了,这是从吴家传出来的消息,可他不信。
“恐怕是真的……”黑瞎子将那份价值不菲的协议书随意地扔在办公桌上,他回忆着解雨臣的神情,他觉得那份痛苦是那样的真实,比吴三省亲自发丧还要真实。
黑瞎子只说了这一句就从张起灵的房间里退了出来,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痛苦,起码直觉告诉他,远离,是最好的选择。
在D城纵横了几十年的解家终于失去了中央大街上最后一处容身之所,解家的长老们一边在痛斥着解雨臣的不争气,一边又开始寻觅着下一任“小九爷”……一轮又一轮的争论在解家爆发,一个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藏着的无一不是对权力和财富赤裸裸地渴望。
解雨臣垮了,那个阻碍他们在背后操控解家的混蛋小子终于垮了!
解家如是,吴家亦如是。
七月,这个潮湿闷热的季节从来都是解雨臣最讨厌的,然而这一年却是个例外,因为他有了一个儿子。
且不论这个孩子是谁的、从哪儿来,只瞧着那粉嫩的一团就让人爱不够,精巧细致的眉眼倒是很像解家的人。
从霍家看了孩子回来,解雨臣照旧是回了他在城南的那栋外宅,不大的房子让他觉得特别有人气儿,才刚熟悉起来的左邻右舍原来是那样的热情……平静的日子带给解雨臣不同寻常的感受,两个月,他们已经忍耐了两个月。
结束了一些目前为止还有些早的思绪,解雨臣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进屋后将在路上买好的蔬菜放进厨房,然后又走回客厅,无奈地看着那个正靠着飘台看风景的人,说:“喂,我说你到底能不能听话静养啊?”
烈日透过窗子烤的人肉皮发疼,左胸的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但伤了元气的身体却还是有些虚弱,他苍白的唇紧紧地闭着,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的那片大麦熟上。
解雨臣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人自从醒来就没再说过话了,虽然医生说那一枪只是看起来吓人却并不致命,可到底也是真的伤了心吧?
虽然有些无力,却也不能由着那人糟蹋自己的身体,解雨臣几步走过去,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胳膊,说:“小邪,下来,我给你换药。”
吴邪转头看了看解雨臣,干净的眉眼平静却死板,游离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又会发呆出神,却终究还是乖乖地跳下飘台,跟着解雨臣回了卧室。
那一枪,他伤的很重。
解雨臣半扶着吴邪走进卧室,结果等待他的却是一扇被划破的纱窗,干净的乳白色地板上还印着浅浅的脚印,就连床上的被褥也是一团糟。
“小邪?!这是怎么回事?!”解雨臣惊着了,一边问一边就拉扯着吴邪要看看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来过。”
久违的嗓音,却听不出久不出声的生涩感,床头柜上的半杯水证明,那人来过,并且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
“谁……?”解雨臣仍然不敢信,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出了那个名字:“张起灵?”
吴邪点点头,避开解雨臣虚扶着他的手,径自走向床头,轻轻拿起那半杯水,猛地抬手顺着破损的纱窗就扔了出去。
“恶心,我们离开这。”
吴邪说。
解雨臣愣愣地点点头,吴邪语气里从未有过的冰冷让他感到陌生和难过,然后,他就看到吴邪直挺挺地晕倒在了床上。
“小邪!”
解雨臣想不通张起灵为什么会认为吴邪还活着并且找到了自己这间外宅,他觉得他一个月前在黑瞎子面前演的戏已经足够逼真,结果还是没有骗过他么?他就这么相信自己的枪法?
是的,解雨臣一直认为吴邪的伤是张起灵的杰作,而吴邪也没刻意地去解释过什么,因为对他来说这一枪是谁开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最终选择了陈皮阿四。
看着重新醒来的吴邪,解雨臣对他的私人医生点了点头,并示意他可以走了。
更加苍白的脸色让吴邪看上去有些虚弱,解雨臣走过去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你先好好养伤吧,别的事,现在想也没用。”
“他拿到的图也是假的。”吴邪直直地望着天花板,突然笑了:“呵呵,是我做的,他居然没看出来。”
吴邪的话让解雨臣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以为他的发小这次是栽了,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人结果落得没了半条命,谁知原来螳螂捕蝉,而那最后的黄雀,竟是吴邪自己……
“你就没相信过他会真心真意地跟你合作?”
听到解雨臣的问话,吴邪微微地转了下头,笑吟吟地说:“真心与否还重要吗?这本来就是一场戏,一个梦,是谁先对不起谁已经没关系了,我跟他注定没有赢家。你也是。”
伴着最后的那句话,吴邪轻轻地摸了摸解雨臣的喉结,皱着眉问他:“嗓子弄成了这样,疼吗?”
没等解雨臣回答,他又重新看向天花板,自言自语道:“一定疼;不像我,已经不疼了……不疼了……”
解雨臣看着这样的吴邪,眼圈一热,猛地转身冲出了房间,他仰着头想把已经涌至眼眶的眼泪倒回去,他知道他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吴邪爱上了那个混蛋,然后又极度清醒地亲手割断了自己的感情。
那个温暖的吴邪会不会再也不见了?解雨臣恨死了,也怕极了。
自解雨臣的私宅回来后,张起灵便照旧待在陈皮阿四的身边帮着他准备下斗的事,有关于吴邪还活着的消息,他就连黑瞎子也没告诉。
若说怕,当吴邪倒在血泊里的那一瞬间他怕过,毕竟这样危险的事却不能亲自动手,就算再怎样信任黑瞎子的枪法,也总会担忧。然而他现在知道吴邪还好好的活着,虽然面对他时是那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吴邪活着,这就是张起灵唯一的祈求。
“啧啧啧,这是在怀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呢?还是在为了你的所作所为而后悔?”看着又在发呆的张起灵,齐羽忍不住冷笑,他曾经爱这个男人,却在吴邪中枪的那一刻彻底断绝了所有的心思。张起灵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爱的,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些看似与爱相近的行径,也不过只是为了进一步的利用。
齐羽此刻甚至感谢、或者说是同情起了吴邪,那个曾经让他羡慕并嫉妒的人,用自己的血令他幡然醒悟。
“如果我是吴邪,”齐羽凑到张起灵耳边,森森地说:“就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你。你就尽情地去后悔吧,呵呵。”
张起灵用眼角扫了齐羽一眼,只说了句:“这次的斗有些凶,如果可以,就劝劝四阿公不要去。”
齐羽一怔,突然发怒道:“我他妈的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滚!要劝你他妈的自己去!老子不伺候!”
说罢,齐羽摔门而去,而张起灵则继续面无表情的想着:吴邪还活着,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绝望的选择题
D城,阴雨。
自吴家宣布吴邪的死讯已经过了两个多月,D城里明里暗里盼望着吴家垮台的人都渐渐地活跃起来。吴三省窝在老宅的书房里,一边听着手下一件一件地汇报这段时间里生意上出的岔子,一边将这些岔子里涉及到的人都记在了心里,然后等着秋后算账。
“三爷,就这些了。”潘子规规矩矩地站在吴三省的书桌前,恭敬地说道。
潘子已经回来两个多月了,刚回来的时候身上的伤比吴邪还重,可到底是当过兵的人底子好,休养了没几天就能下地了,现在更是回到吴三省的身边帮忙料理吴家的事。
“嗯,”吴三省点点头,接着问:“小邪怎么样了?小九儿跟你联系没?”
一提到吴邪,潘子不禁神色黯淡:“小九爷昨天才来过电话,说小三爷的精神还是不太好。哦对了,您让我注意陈家的动静,他们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动作,还是按部就班的准备着下地的事,从他们采买的那些东西看来,好像是准备的差不多了。”
“恩,我知道了,你忙去吧。”吴三省说。
吴邪并没有隐瞒张起灵来看过他的事,吴三省得知后,第一时间是怕陈家再有什么对吴邪不利的动作,于是就派潘子时刻关注着城北的动向。结果观察到现在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人家该干嘛干嘛,完全没理吴邪这茬儿。
“难道他回去没说?”吴三省兀自嘀咕着。
吴三省这次倒真是猜对了,张起灵可不就什么都没跟陈皮阿四说么,不仅没说,还嘱咐吴邪暂时不要露面,至少要等他们下了地为止。
然后……他就被吴邪赶了出来。
其实那天自解家出来后,张起灵想了很多,从最初相遇到针锋相对,从浓郁的一杯烈酒到冰冷的一颗子弹……一路来看似被逼无奈,看似情有可原,但当吴邪冷漠地看着他时,张起灵明白,他,终于彻底失去了吴邪。
会走到今天这步是张起灵意料之中的事,但他为了这个结果所承受的痛苦却在意料之外。张启山无情,但那是在遇到吴五爷之前;张起灵无情,也同样是在遇到吴邪之前。
如果说张启山是五爷甩不脱的孽,那么张起灵就像是张启山给吴家下的解不开的咒,咒你吴家子孙世代受人纠缠,堕入深渊,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张起灵收回思绪回头望向来人,然后便看到陈皮阿四正拄着拐杖微笑着看他。
“四阿公。”张起灵站起身给陈皮阿四让了座。
“在想什么?”陈皮阿四坐下,笑眯眯地问道。
张起灵垂眸:“这次的斗有些凶,在想怎样劝您不要跟去。”
闻言,陈皮阿四笑意更深:“起灵啊,你这孩子冷静、沉稳、身手不凡,又聪明,有大智慧,唯有一点不好,就是遇事总喜欢一个人扛着。”
说着陈皮阿四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前视:“就像这次的事,你身边有那么多好手可以帮你,小羽也在,可你偏偏要去接近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