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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已近中午,从天没亮起,整整四个时辰过去,海匪们也显出了疲态,攻势不若一大早那么猛烈。于是战斗变成了双方对拼血肉的拉锯战。无论战局多艰苦,意外的箭雨都没有再出现。士兵们不禁怀疑那几次箭雨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刚刚增加的信心在血肉横飞间慢慢消失殆尽,转而变成了私底下的抱怨。
“徐管事那里还没有消息啊?”
“徐彪在干什么呢?就他在谷仓里。城主都在外面督阵呢。”
“谷仓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有人立马截声。城主缓步走到私语的士兵面前,扫了他们一眼。士兵们顿时抖抖索索地大气都不敢出。
“野马坡之后无险可倚,退无可退,若不死战,亦不能活。”他平淡地说。
“是,城主。”士兵们呐呐道。
“修复谷仓机关亦非人力能定,尽人事知天命。”平静无波的神情。
“是,城主。”士兵们应着,不敢抬头。
叶孤城又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士兵们都出了一身汗,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城主说的当然没错。但愿徐管事能有好运气吧。
尽人事,知天命。是这样吧。徐彪提出那个办法时,自己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句话。不算能努力去做的地方,那个提议更需要绝顶好的运气。凌云……他的运气如何,还是他会有更好的办法?
叶孤城缓步走着,眼神有些悠远。
午后的情况更加糟糕。
海匪原本以打劫商船为生,武功总的来说不算高,靠的是人头众多,一拥而上的气势。但午后有关海匪的新消息却有点惊人。
“真的?影月看到了?他还上船打探?他真是……好吧,他的武功自然很好。哼,远山,好比海里一条大鲸负伤流血,闻到腥味的鲨鱼顿时都围了过来,真是弱肉强食呢。”凌云冷笑道:“南海的各大岛都出动了?呵呵,我原本就在奇怪,南海的海匪怎么会这么多。我给他们粗略算算,几日下来损失的人口少说也上千了,还不算负伤的。但海匪仍源源不断地赶来,难道南海到处都是贼窝么。原来果真如此呢。”
他用手揉揉太阳穴,接着说:“那么说开始只是有些小岛趁势而来,与海匪勾结,想要分一杯羹。而后消息传开连几个大岛都坐不住了么?白云城真是个好地方,人人觊觎呐。”
“对,现在赶到的人……集结成军后的战力不比海匪差,而单个的武功要比海匪好得多。很不妙……我这里的……实在没法走捷径。一步都不能错……我不能分神。你帮我看着,如果陆小凤又窜进来就给我挡着。我很忙没空听他叨叨。”
野马坡的战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卫军完全是凭借毅力咬牙杀敌。又有几次无主箭雨闪过,因为每次只是一下,并且来自不同的方向,全力迎敌的卫军没有几个发觉。倒是沈将军在战斗间歇过来与叶孤城交谈过几句。威远军守在最前阵浴血而战。他们中大半挂了彩,但从战斗间歇传出的谈笑声依旧从容明朗。对于穿插在前阵的新兵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激励。卫城生死之战好男儿谁会畏惧不前?
“叶孤城负伤?” 凌云手上的活没有停,声音却冷得让人感觉掉进了冰窟窿:“知道了。”
“陆小凤也留在外面迎敌?他?难道他想用灵犀一指去夹断别人的兵刃吗?他用剑?好吧。要不是忙我还真想看看。叶孤城的伤……十来个人结成剑阵就是冲着他去的?呵呵,趁人之危,做得那么明目张胆,脸皮够厚。他干嘛想留活口?越发慈悲了。哦,活口,也对,他想得挺远嘛。”凌云自言自语,一只手飞快地挪动着别人看不懂的木块木棍,另一只手勾勾画画。
“唔,等下,帮我请徐管事。”
“叶孤城,你觉得我这招怎么样,‘天外飞仙’,有几分像?”陆小凤笑呵呵地说,右手握剑,摆出个架势,丝毫没有深陷十来个人围成的剑阵的自觉。
“形式上可以唬唬外行。”叶孤城答道。他袖手而立,站在阵外没有帮忙的打算。
陆小凤笑得很开心:“想不到你居然会回答,我真惊讶。看来你心情很好么。我再出一招你仔细看看。我觉得我这‘天外飞仙’还是有精髓的。”说着他一本正经地举起剑,对围着他的那些人说:“刚才是练练手,现在正式开始,你们可接好了——”话音未落,一道极为锐利的白光笼罩了阵中的其他人。等他收回剑,那些人已无一例外地扑到在地。他们的兵刃皆已离手。
“叶孤城,这招如何?”
“不错,有精髓,但不是‘天外飞仙’。”叶孤城道。
“诶,好吧。”陆小凤摇摇头:“看来很不容易呢。”两人正在卫军露出缺口的地方削人堵漏。这些海匪的武功似乎有招有式,也更难对付。两人联手,剑影闪动,血光四起。海匪人虽多,在重重剑影下却无法再靠近一步。在蜂拥而至的海匪面前,两人固然神情自若,应对得当,将缺口牢牢封住,但事实上远不若面上那么轻松。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支卫军赶来抵挡住了这群海匪,堵上了缺口。
“真不容易。”陆小凤抹了把汗。怪不得凌云会这么说,战场和比试的确不一样。
“叶孤城,你应该回去休息。”陆小凤指指他手臂上的伤。要不是没休息好,这些毛贼也能伤得了你?
叶孤城回看他一眼:“不必。”
瞧你这死脾气。陆小凤腹诽,正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再试着说动他时,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铃铛声从谷仓方向传来。
叶孤城脚步一顿,脸上现出极为罕见的惊讶。他转身望向谷仓,只见谷仓顶上腾起了一缕红色的烟雾。
“这是?”陆小凤疑惑道。周围的士兵见到烟幕信号都一脸兴奋,又不敢叫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城主。
少顷,叶孤城回身,平静地说:“通知沈将军。收兵。”
“好——”士兵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终于可以回去了。”
“徐彪真不错。”
“是啊,这小子有两下子。”
……
卫军的欢呼声惊动了对战的海匪。这轮攻势依然不那么顺利,加上不知对方欢呼是何意,他们不由放慢了进攻的节奏,渐渐停了下来。只见除了前阵,对面的卫军立即集结列队,一队队向谷仓退去。他们退得很迅速很坚决。由前阵断后,一会儿工夫包括前阵在内的所有卫军都跑得没影儿了。毫不留恋之前他们死守了两天的阵地,野马坡。
这是怎么回事?海匪面面相觑。
进攻吗?会不会是诱敌之计,其中有诈?海匪头目举棋不定,最后见天色已晚,居然没有再发令进攻,而是集整后退,收兵回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兵之后
陆小凤进门的时候,凌云正拿着一本书发呆。案上除了散放着的几本书外别无他物。
陆小凤走近后打量了下他看的书,眼角不由一抽。这是近来流行的话本,不知他从哪儿得来的。
凌云继续发呆,好像没发觉陆小凤的存在。
“卫军已收兵。”陆小凤只好先出声。
凌云的思绪似乎在远方,恍若未闻。
陆小凤奇怪地瞅着他。半晌,凌云终于回过神来,看到陆小凤像是吓了一跳:“陆大侠?”
“卫军已收兵。”陆小凤重复道。
“对。听到了。楼下刚才很热闹。”凌云点点头。
“修得很快。”
“徐彪自然有办法。”凌云微笑道。
“话本好看吗?”陆小凤脸有点黑。
“在叶三爷那儿发现的,反正闲来无事消遣看看,挺有趣。”凌云煞有其事地说。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你帮忙也挺快。”
凌云大大方方地说:“嗯,徐管事觉得有用就好。”
揽胜阁。
叶孤城进门的时候徐彪正在忙碌。
叶孤城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寒霜顿现:“徐彪,你发的信号?”
“是的。城主。”徐彪埋头干活。
“修好了?”
“好了。哦,不。就剩这几个……”徐彪口中念道:“查完还要些工夫。不过应该无事……”
“没完成你就发信号?”叶孤城的声音夹裹着寒气掠过徐彪耳边,他浑身一抖。
“城主,这,这……凌公子说,发了信号后,海匪见卫军收兵肯定会疑神疑鬼,以现在的天色多半也会收兵,早一点收兵少一点伤亡。我想,也对。真被他说中了。”徐彪冒着寒气说道。
叶孤城没有再说话。
过了片刻,徐彪终于直起腰来。他这才看到城主的脸色相当不妙。
“好了,城主。”他小心翼翼地说。
“为何无故冒险?”叶孤城盯着他道。
“这……哈哈,不险,机扣都已经连上。做完后,凌公子自己先查了一遍。他还不放心,让我再复核一遍。所以就算海匪仍然进攻也不是大问题,正好拿来试刀,哈哈。啊,这……城主,我错了。”冷风嗖嗖地刮,徐彪觉得还不如认错好。
叶孤城眉头轻皱,没有说话。核查两遍,行事很仔细,但最后为何不等徐彪查完……凌云在想什么?
“城主,大概是战事吃紧吧。”徐彪见城主脸色若冰,解释道:“方才我查对时,凌公子开始在一边看,后来就走到瞭望孔边上去了。他一直站在那里直到最后催我发信号。我得说战事要盯着看谁都会心急……”连凌公子也不例外哪。他大概也知道这点,这两天都埋头看书,看上去对战况毫不在意。他要天天盯着看不知道还能不能想出法子来。
“其实也不是很险……啊,城主,我错了。”见说了半天城主仍然不语,徐彪只好放弃辩解,低头认错。
是这样?那凌云是看到了……叶孤城的眼中闪过一缕含义不明的光,淡淡道:“谷仓封闭后各部调配需稳妥行事,切勿冒险。”
“是,城主。”看着城主转身离去,徐彪伸手擦了把汗。
“子玉,威远军……”
“威远军随时待命。”
“好。”凌云微笑道,还是子玉最了解我。
夜已深。
叶孤城在谷仓内巡视。
坚守野马坡以来,卫军第一次能睡个囫囵觉。除了值夜的分队,另外人早已进入了梦乡。犹如千斤重担放下,大伙儿的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有几个说着梦话还边说边笑。威远军在卫军中仍然一眼能辨。他们整齐地坐在离大门最近的空地上,兵刃都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有几个干脆抱在怀里。常胜之军名不虚传。
里厅,沈将军正跟着大夫往前走。他一一查看重伤士兵的伤势,轻声安慰睡不着的伤兵,着实是个温和细心的人。难怪白云城守军对沈将军也是敬畏有加。
路过二层暗堡,叶孤城发现有一间的灯还亮着,心中一动,向漏出亮光的那间走去。
凌云。
凌云正坐在书案前发呆。他的面前放了一本书。但很显然他的视线压根儿没落在那上面。
他的眉眼中隐约有些忧色,手指不自觉地在书案上滑动,沿着书案角上凹凸的花纹,一圈又一圈。
叶孤城走到他的面前,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他的眼眸很清澈,而目光好像落在了虚空中的某处,丝毫没有感到旁人走近。
“还不睡?”叶孤城站了片刻终于出声。
凌云手指一顿,眨眨眼,像是吓了一跳:“叶城主?”怎么会突然出现?你不能先打个招呼么?
“在想什么?”叶孤城的眼眸里带了些深意。
凌云对他的突然出现似有不满,皱了下眉,伸了个懒腰,用手捶捶后背,慢慢地说;“我在想如果我想错了……应该怎么补救。”
叶孤城的脸上波澜不惊。
凌云用手揉揉额角,自言自语:“诶,我刚想到第七种方法的第二步,都是死计……”
“所以威远军随时待命?”叶孤城沉声道。
“对。”凌云颔首。万一……总得有人冲出去。
“此法……没有试过?”叶孤城眼中似信不信。那些箭雨又是怎么回事?
凌云轻笑了声,道:“师父说高手出招总是行最快的线路,用最少的力气,我深以为然。世外高人如聂先生者,他的出招……我想大抵亦如此。所以百来个机关我均按此法连接排列,豪赌一把。但,如今都做完了,我又有些害怕,万一,聂先生不那么想呢?我能从他的书稿中读出他最喜欢的布阵方法,运用术数的习惯,找出他设计机关时依据的术数周易原理,所谓包罗万象之中的一象。但具体的排法,真没底。”
他叹了气,又说;“那几次箭雨,诶,是这样。虽然最快捷的方法只有一个。但在分支机簧上,在小小末梢上就很难说谁更快捷些,全凭运气。若总的方向没错,只因为末梢出了点差池以致机关全毁,未免让人心有不甘。我和徐彪商量后,用一一试错的办法确定几个分支细梢的顺序。的确不妥,按聂先生的原意,若有一点不对机关尽废。但实际上机簧的用材很好,在崩坏前还能支撑些时间。使了一点小聪明,呵呵……”
他见叶孤城的脸上没什么变化,就继续说:“总机关没法试,百来个机簧,触发分布在各处,哪里都有,怎么试……诶,但愿没想错。”师父,你得保佑我。
他的神色并不轻松。
“尽人事,知天命。”叶孤城语气平淡。
凌云闻言粲然一笑,点点头:“也是。只能如此。”你很想得开。
突然,他像是记起了什么,眼眸里生出一道锐利的光,直直划向叶孤城的手臂,皱眉。对,你衣服倒换得快,我都差点忘了。
叶孤城低头看了眼这道光的落脚处,嘴角上收:“无事。”
凌云没好气的起身,向前一步,伸出手。
叶孤城眉头轻扬,“无事。”他重复道。
凌云没有收回手。叶孤城看着他,凌云毫不示弱地回望,眼睛里颇有几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僵持了半晌,叶孤城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伸出左手。
凌云卷起他的衣袖,看到里面包扎好的伤处,脸上阴云重重。
“叶城主剑下的活口真是越来越多了。”曾经的活口语气很差。
“活人有用。”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