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总管很看好徐彪。他说徐彪一定早有准备,所以匪首虽然将我们那条船排在前面。大伙儿稍稍捣鼓一下,船出了点小毛病就落在后面了。”
“船上别的海匪没生疑?”
“怎么会?雷阵炸开的时候他们连庆幸都来不及。”
“海匪中没有一股势力是压倒性的多。就算他们说的百叔,南王府的代表,海匪们的召集者,名义上的首领,也只是领着一股海匪而已。平时稍稍挑动下,一旦遇到落日滩这样的大损失,各路匪首怨气冲天,相互间更加不信任,内讧并不奇怪。”沈将军一脸平静。
“百叔是个人精。匪伙间关系不论怎样恶劣,他最后总能将他们拉扯在一起,很能鼓舞海匪们的士气。”
“哼,有什么办法,‘利’字而已。”凌云鼻子哼气。
“原本想在海匪暂时聚集的豚鱼环礁放把火将粮草物资烧光。没有粮草海匪自然退去。但一直没有很好的机会。”沈将军叹了口气,“百叔从未离开过豚鱼环礁,老狐狸。在那里看守物资的都是有些年份的海匪,他所谓的亲信。”余总管也认为做过头就会有破绽,两人商量后都觉得风险太大,只好作罢。
“子玉,你没事就好。”凌云认真地看着他,“这次你们进城,也着实险得很。”
“机会难得,余总管知道城中有阵法,也不能算很险。”沈将军微微一笑。
“余鼎,七煞之一,叶孤城很有胆识,眼光不凡。好。”凌云自言自语。
“白云城的百姓好像也不太清楚其中的缘由。”沈将军似乎是不经意地说。只有传言猜测而已,余鼎从发现海匪暗记起就没打算瞒他,是个爽快人也很聪明。
“唔,这个,叶孤城和白云城都不介意,余鼎,做总管有十多年了吧,”凌云懒洋洋地说,“其他人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子玉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好奇心没那么大,而且我啥时候喜欢管闲事了,又不是陆小凤。
“话说你们来到城内,又过了些时候龙王炮船才炸起呢,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睛晶晶亮。
沈柳垣一愣;“陆小凤没讲么?”
“陆大侠的书我可没听全。大概这个最先被问到,错过了。”凌云惋惜道。
沈柳垣看着他,你没在大厅?
凌云一脸诚恳,我有在啊,不信你问徐彪。
沈将军有点头疼,决定先不计较这个;“龙王炮船,除了龙王一伙,旁人是上不去的,就算百叔也无例外,他们很小心。”
“小气吧。”某人闲闲地插嘴。
“龙王是昨天傍晚到的,正值落日滩大败。不管它是否故意,这时候来到,让海匪们特别是百叔又有了希望。它威风凛凛毫发无伤,俨然以救星自居,自然成了别家海匪眼里的大钉子。”
“肯定是故意咯,分起赃来正好拿个大头,算得精。”某人又拿鼻子哼气。
“我们早就听到它的消息,也正等着它。”
“龙王炮船?”
“对。它的船炮大得多,射程也远,如此心腹大患不除去,白云城很危险。”沈柳垣肃然道。
“你们没有尽早进城也是因为它?”
“是。扮了许久海匪总得有些收获。”沈柳垣笑得风轻云淡。
“很危险。”凌云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龙王炮船的炮弹是自带的,完全自成一派,不过淡水和食物仍需环礁补给。他们和百叔商定第二天便去攻城,就这么一个机会。”沈柳垣平淡道。
凌云眉头一皱,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子玉,你去送水了?”
“是。”反应很快啊。
“你不光送水还留在了那里?”
“是。”
凌云松开手,瞪他:“很危险。”看我不告诉师父去。你天天念叨我你看看你自己。
沈柳垣若无其事地将衣襟抚平:“有你这个师弟,耳濡目染,我也能做一些小东西的。”
“你……”凌云决定用目光声讨他。
沈将军有些好笑地说:“谁让你以前出门老喜欢带着这些,你忘了?我见得多了,不记下来也很难。”
“我早不这么干了……多久远的事……你在船舱里捣鼓不会有人发现?”凌云还是气哼哼的。
“只要注意龙王的人就够了,但他们太得意压根没想到这点。船外守卫警戒的海匪是各匪伙抽拨而成,人不少,但反而各顾各的,没人关心。我花了一个时辰,原路出来,一切顺利。”沈将军不紧不慢地说。
“和预计的一样,龙王的火药舱设在船尾靠近水轮的地方。弹药都用木箱分装,然后分舱储存。我不知道它上阵时会怎么运送弹药,只能靠猜,所幸猜得大致差不离。”
“哪里是差不离,而是正正好。你把师父的神算也学来了?海匪们排好阵列正要进攻城内,自然有人去补充弹药,炸得正当时。就算人在当场也不能这么准。”凌云依旧狠狠瞪他。你的以身作则呢。师父你在哪里,我要告状!
沈将军有些无奈,怎么,都几岁的人了还炸毛,只好安抚道:“时候是凑巧了,运气很好,我也没想到。用的是拉线绊雷,就地取材,挑了个不远不近的木箱安在里面。效果比我想得还要好。就是你用得最顺手的那种,所以也有师弟的功劳……”原本的目标是将它的水轮炸毁船沉了就好,没想到火药弹连环轰开威力这么彻底。
哼,凌云气哼哼地没理他。
“白云城危急,你这几天不也在帮忙?”沈将军故意岔开话题。徐彪都讲给我听了,他对你佩服得很。
凌云冷声说:“可凌某不会以身犯险。”跟你相比我那些都是太小太小的事,师父你应该来看看,瞧你的乖徒弟。
“要除掉这个祸患,这些人里就我可以做这个事,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沈将军祭出了杀手锏。凌云骨子里就是个惹祸精,做事任性肆意,所以通常是不会说违心话的。
凌云面朝夜色沉默片刻。
“多可怕的假设,太……太傅会吃了你的。”他终于恢复了平常的腔调,亦唱亦叹,“好啦,我都知道,只是有些后怕。”原先不是这样的,怎么子玉脱险后却反而患得患失起来,他摇摇头笑了下自己。这样不好,真不好,想着他伸了个懒腰,转头已挂上一副路人的笑脸:“师兄,以后几天就要辛苦你了,我得说叶城主很会找人。”路人睡觉去。
他拍了拍沈将军的肩膀,施施然地往谷仓里走去。
谷仓顶上,夜风徐徐掠过。
作者有话要说: 欠账了,汗
改着还是不太好,估计还要改
已经没有安全库存了,捉目办……望天
☆、□□
半夜里,一阵急促的锵锵之音响起,回荡在谷仓的大厅里,分外刺耳。
“什么事?远山?”凌云被惊醒时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句。无人回应。他稍显意外,轻轻直起身来,侧耳细听,声音似乎是从大门方向传来,带着某种节律……他听了会儿神情转而凝重,报警的居然是影月?那……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说……
周围的百姓都被惊醒了,互相打听着消息,“这是怎么回事啊,半夜三更的?”
“报警声你都听不明白啊,看来……大事不妙……。”
“你小子少乌鸦嘴,城主的阵法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不妙?”
“痛,痛,你敲我干嘛?否则徐彪怎么会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徐管事出去了?”
“对啊,你没看到?我一睁眼就见着了,瞧得真真的。”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队卫军正穿过大厅往出口疾行,而领头的人,有人眼尖叫道:"那是孙校尉。"
"真是他。他们也要出去?到底出什么事了?"
又有脚步声,另一队卫军也往大门奔去,两队合一在门口集整待命。卫军身后走过来两个人,众人远远望见都不由噤声,倒吸一口凉气。一人白衣如雪,脸色若冰;另一人身披战甲,正转头和白衣人说些什么,然后只见他向白衣人点了点头,稳步走到卫军之前。
他的神情自若,甚至你可以说他脸上还有些许笑意。在他的目光检视下卫军们都不由拔直了身子。大门缓缓打开。他沉着地一挥手,卫军齐喝一声出仓而去。
百姓们都有些愣怔,半夜三更的这是咋回事?
凌云远远地看在眼里,不由轻叹一声。这算是世事无常么。叶孤城的阵法御敌巧妙有力。一连两天,海匪不断变换花样进攻但仍不能往前多走一步,白白损失了好些人手。而据暸望的哨船所报,昨日傍晚海匪收兵时有不少船未往豚鱼环礁,四散离去。虽想到指不定是海匪的疑兵之计,不可尽信,但心却不自觉地放宽许多。他还想海匪要是明理就应该知难而退。阵法下,白云城轻巧杀敌,虽人少却占尽优势,显而易见。但如今……已过子时算是第七日……却生出这样的变故,白云城也不是那么平静的地方啊。
“叶孤城。”“叶城主。”白衣人看着大门缓缓合上正要转身,身后两人急掠而至,都面带忧色。
“陆小凤,花公子。”叶孤城转过身,见陆小凤急急地要说话,先开口道:“请两位移步昆元厅。”陆小凤一愣。“族中管事长老均已去昆元厅议事。”叶孤城淡淡地补充。
陆小凤神情复杂,你倒镇定得很,如果真是……那可不太妙。
昆元厅
余总管躬身道:“长老管事都已经点检过,族中大小管事执事俱在。除了,”他迟疑了一下,“叶主事,族中人说昨日酉时起就没再见过他。”
叶孤城微微一怔,道:"知道了。"
叶主事……叶千山么?陆小凤眯了下眼睛,摸了摸胡子。
一名小校急匆匆赶来:“城主。深水井有人意图投毒——”众人都倒吸了口气,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已被亲卫拿下。”陆小凤摸胡子的手有些僵硬地停在脸上,对水源下手,是个狠角色。
“报——城主。”又一名小校后脚赶到,“投毒之人已服毒而死。”
众人又是一惊,私底下都相互递了个惊疑的眼神。叶孤城双眉紧锁;“通知各管事,照看好辖下百姓。”
“是。”
“百姓们若问起,不必隐瞒。”
“这……”余总管犹豫了一下。
“海匪已在眼前,瞒不住,也无益处。”叶孤城冷声道。
“是。”
“海匪已在眼前。”食指在岩石上轻敲着,“所以子玉把威远军都带出去迎敌了?”昏暗的灯火下,身着靛色衣衫的年轻人倚在大石上自言自语。“所幸还有地势可倚,不过也着实险得很。多亏你,哦不对,是影月。我总以为他太小心有些婆妈,现在看来的确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幸好有他在谷仓顶上数星星,他人呢,要谢谢他。还在子玉那里?也是。要不你也去帮忙?有情况随时和我讲讲。没事。我又不出去,不会有事。放心。秋水静风还在水源那里?怪不得进仓后不见他们的踪影。嗯,静风一向周到。”
人影一晃消失在黑暗里。
年轻人长叹一口气,远山还不太乐意,诶。说实话我这儿真的没事。有事的是叶孤城,海匪越阵而来,说明他的麻烦不是一般的大。
"……他原本已将守卫水源的护卫击倒,幸好有旁人出手才将他扣住……"小校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叶孤城正要上前查看,闻言一顿。
“是,是两个青衣人。他们不说话,但武功很好。”小校被城主的目光一扫突然觉得脚软。旁边的守卫也连忙点头:“是,他们刚才还在这里……”叶孤城仰起头环视四周,好像感觉到什么,向山岩上方的某处微微颔首:“多谢。”他说。
花满楼也察觉到了,会意一笑。
“这不是……”陆小凤觉得身影很熟,正要嘀咕下去。
“对。是熟人。”叶孤城瞥了他一眼,截住了他的话,俯身去察看死者。死者脸色青紫,口角有白沫,是服急毒而死。他双眼紧闭,面容扭曲,和生前的相貌已大不相同。但叶孤城还是认得出他来。怪不得小校来报信时都颤颤巍巍的,这是叶千山的亲卫。
叶千山。叶孤城站起身来,面色严峻,周身都是肃杀之气。“传令各部,仔细查找,务必要寻到叶千山。”
“是。”小校退下。
陆小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海匪越阵而来,已在山下。他们难道掌握了阵中玄妙?而昨晚收兵之前,他们还在徒劳地损失人手。相隔短短两三个时辰他们不是有了顿悟,就是如有神助。”他不顾叶孤城冰冷的目光继续说;“唔,我觉得顿悟不太可能,那只有神助,只是不知是谁助?”
“阵法之事知道的人很少。”叶孤城道,“而海匪走的……并非亲卫所行之路。”
如刚才徐彪所说,“……阵法变化繁复,杀机四伏,亲卫倚阵杀敌而不会危及自身正是因为固守着一个生门一条生路。但海匪此次前来,阵中值夜的亲卫却毫无察觉说明海匪们找到了另一个生路绕过了亲卫,不好,城主,我得赶紧去阵中将亲卫们带回来,要不然他们可就被困住了……”
徐彪想在海匪围住山脚之前进入阵中。事起太急,他就像一阵风似的出去了,都没带几个人手。不过沈将军也很快点兵带威远军前去接应……几天胜势之下哨兵都有些懈怠轻敌,这次若非有人及时发出警讯,可能更加措手不及,很险。
“谷仓封闭在即,传令卫军各部严加戒备。”
“是。”又一名小校退下。
“封闭谷仓?”陆小凤一愣。
“徐彪接回亲卫后,沈将军就收兵回来。”叶孤城不动声色道。“海匪不论是否得助,已到山下。血肉交战,敌众我寡,相当不利。封闭谷仓后开启机关易于守卫。”
陆小凤醒悟状,谷仓里有后手啊,怪不得,瞧你那么镇定。
“季风云……长老们预计还要五六天才能过去,所以此时一刻也不能懈怠。”叶孤城见陆小凤表情一松冷冷道。
陆小凤不在意地揉揉鼻子;“你说海匪走的不是亲卫的那条路,那他们是顿悟了?”叶孤城也是个家丑不外扬的主啊。他颇有兴味地一笑。
叶孤城冷冷瞧了他一眼,未置一词转身离去。
“七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陆小凤和花满楼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