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院落,怔怔地想,这是……得救了?
他不由觉得鼻子一酸。怪鸟听到声响,轻笑道:"不能哭,一哭脸上留了疤,本座医不好,可就不要你了。"
他努力点头掩住啜泣声。
怪鸟似乎感慨了下:"几天没见,本座居然会想你。难道你真有勾魂的本事?不愧是小妖精啊……本座……说不定真有点喜欢你呢……"
……
圆顶大床。
轻扬的纱幔里,白衣公子若隐若现。
他似乎笑了一声:"小妖精?我听说过,你就是一直待在我爹身边的那个小妖精,对吗?走上来我看看。"
又是一声笑:"挺好看,名不虚传。啊,我爹那个老不正经的,居然告诉了你……进入总坛的方法,看来他还真有点喜欢你呢……"
白衣公子侧了下头,像在思索:"可是,你为何而来?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是我的好父亲,虽然我曾怀疑过这点,嗯,是我错了。"
帐边的人咬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白衣公子柔声道:"快走吧,你不该来。"
帐边的人依然立着,没动身。
幽幽的声音:"爹一死,下面的人就开始你争我斗,为自己的势力忙得不可开交。呵呵,鼠目寸光,不知死活的东西。我的心愿已了,也懒得理会他们。让他们斗去吧。等末日临头,他们哭都来不及。叶孤城可不是个喜欢拖延的人……"他连连冷笑。
帐边的人紧抿嘴唇,目光带着些灼热。
白衣公子浅笑道:"你快走吧。这里并不安全。走吧,远远离开这里。我想想,里间的暗匣里还有些银票,你带上,快走吧。既然你是我爹的小妖精,我也该对你好一点。去吧,不能在这里多待。"
白衣公子见他许久不动,不由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怎么了?小妖精?莫非……你还想替他报仇不成?呵呵,我看看,你也许有点功夫,但叶孤城只要动一个小指头,你就是有十条命都没了,别异想天开,快离开这里……"
……公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算我小瞧你了。我爹的情趣果然不凡。你……去里间的书房,里面有你能用到的所有东西,都是绝密。我看过的和来不及看的,消息多,也有可能漏过了重要的……你要就都拿走。你会有什么法子?诶,真希望我也能看到呢……"
……
垯坦境内某处府宅。
"太平王府的人?没想到这次的特使这么俊俏。特使为何而来?"
……
"叶孤城很厉害,本王不得不北移王庭,恐怕帮不上忙啊。"
……
"报仇?自然。但现在贵国的风头很盛,本王就算有心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
"特使说得倒不错,挺有见识,真看不出来……这样吧,如果特使不急可以先待在这里为本王出出主意,特使以为如何?"
……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有人气喘吁吁跑过,他出手扣住了那人的肩。那人不假思索地一挣,他再要赶上去,只见那人头也不回,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火盆,大火带着火油迎面而来。他被摇晃的旌旗遮挡了视线,再要躲时,已来不及……
……
蒙戊望着他一脸遗憾:"飞来横祸啊,特使。不过那两个人也没能跑出去。西边过去就是沙漠,边缘处流沙很多。骑兵来报他们陷于流沙,没顶而亡……你是不是……会高兴一点?"
……
手里摆弄着木头做的鸟,沙哑的声音:"这个木鹞,不错……那两个人真的死了?可惜。"
“为什么可惜?呵呵,大王,三公主没说过这个木鹞的妙处么?”
“我刚问过那些俘虏,他们的长相可正好对得上呢。"火燎过的痕迹,许久不愈的箭伤,不是他们还会是谁呢?
……
“小妖精,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么?去看一场好戏,专门为皇帝准备的……花了本座整整两年呢。”
“为了戏能好好进行下去,之后还要去逮一个人,呵呵,小皇帝不是没有防备,但这次他可逃不过去了。”
“……谁?大当家,隐霄阁的大当家……”
“为什么?呵呵,大当家是谁的心腹你知道吗?对,是皇帝陛下。本座也觉得不可思议,娃娃真是好本事,居然赚到了江湖人的钱……”
……
屋子里有人将成捆的密报分门别类,一一细看。
隐霄阁的后台老板是皇帝,而风传隐霄阁的老板是个精通机簧异术的大家,那么难道说……
数年前的白云城之战,白云城以一城之力击退众匪,其中阵法、谷仓异术功不可没……
那一战后,白云城愈加全力支持朝廷海务,可以说是因为朝廷水军救下了白云城,但其中的缘故似乎不那么简单。
有个叫凌公子的人去过白云城,有百姓回忆起来,凌公子当年与城主关系非同寻常。
南王真正倒台后,有人投奔魔教,投名状是一个消息,详述了烟雨楼的真相以及皇帝的另一个身份,凌云,凌公子。可惜此事时隔已久,铅封的标签上只写了“烟雨楼”,虽是密报但却被丢在角落里和众多来不及看的密报一起发霉。
拿着消息的手颤抖了很久,一声叹息,真是太迟了,要是能早看到……
……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蒙戊蹦了起来,气极跳脚的模样:"真是便宜他们了。"
看看自己被火烫得乌黑起皱的手,他呵呵笑了:"大王想不想打个翻身仗?"
蒙戊疑惑地看着他:"自然,只是……"
"只是恐怕要花些工夫和力气,一点一点慢慢安排,直到时机成熟,不知道大王等不等得起?"
蒙戊哈哈大笑:"特使有这个耐心,本王自当奉陪。"
……
"工匠们做得不坏,假银票本王看过,几能乱真。特使此计非凡,本王佩服。只是……‘凌公子’不好找啊……要让镇南王上当,谈何容易。"
"我去。"沙哑平静的声音,裂开的嘴角露出尖牙:"我的模样不是最合适?"
蒙戊若有所思,颇有深意地看着他:"特使为了太平王不遗余力。太平王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牙缝里森森地笑:"是,我为他,也是为我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不难想吧……
☆、惊云
京城。
花满楼走在前门大街上,面有忧色。
花家的银号接连出现了假银票。父亲派心腹来百花楼找陆小凤。陆小凤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结果,制作假银票的窝点居然在边境归属暧昧的地方,钻的好空子。
花家的家丁将一干人等押回来,交给官府发落。但陆小凤没有一起回来,只是带了个口信,说有事耽搁一下,办完即回。
他一听就觉得不对,当即赶往京城。京城里,没有陆小凤,只有他留下的信,信中将近来发生的事简略一说。话虽简略,包含的却是惊天的消息。
他摸着信的时候手不住地发抖。
陆小凤说凌云很可能没死。
垯坦扣住了凌云漫天要价。
叶孤城执意出关去看究竟。
叶孤城连护卫都带得很少,他是想……所以我必须和他一块去。这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凌云。他一个人,太危险。
七童,你放心。我会小心应对。我一定会回来的。
七童,没有提前说,我很抱歉。但是关外危险,你不能去。
七童……
花满楼想着叹了口气,陆小凤,你还是老样子,总是自以为是。
假银票案发的时候我就不该听你的话。
关外危险,你呢,你去那里就没危险了?
他摇摇头,苦笑了下。这个毛糙的陆小凤啊,恐怕是快出关了吧。
不远处一座人声鼎沸的茶楼兼酒肆,京城人都很熟的地方,春华楼。
花满楼想着心事走进去,打算歇歇脚。
他刚走了几阶楼梯,身形却骤然一顿,一贯平和的脸上显出相当罕见的愕然,好似被一个惊雷劈过,直直地呆在了半道上。
二楼大堂,约莫坐了七八成满,热闹非凡。角落里,两个中年人正喝着酒聊着天。
"吴老板,近来的生意很好吗?"笑吟吟的声音。
"尚可。吴先生惦记。"沉稳的声音。
"啊,不算很好的话,让你出路钱我很过意不去。这可不是小数。我还你好吗?"有点苦恼的意味。
"不必。"
"咳,我凑凑看。应该还有些钱。我一直很穷,其实吕将军每次给的钱也不少,可总是存不下来。"好苦恼。
"不必。"平淡的语气:"你能来就好。"
"瞧吴老板说的,要不是路实在远,我也不至于……不过既然是吴老板孙子的满月酒……上次没赶上,没办法,这次总要来瞧瞧。小家伙挺安静,像你,对不对?"
"这个……见仁见智。"
"第二个孙子,好福气。这次有爷爷在,是不是隆重得多?说起来我还没这个福气……"
"你错了。他也有了儿子,只是没立太子。"
"哦?我不知道。"
"你是……不愿意知道。"
"咳,好吧。就算有我也看不到啊。"
"你真打算这么过下去?"
"是啊,有什么不好么?虽然穷点到底自在,事也少。那儿的人都很好。偶尔没钱了还可以赊账……"
"我已经将家里人都搬来京城。"
"很好啊。"
"小桃的爹年纪大了,近些好照顾。而且店也在京城,不用两头跑,方便。"
"没必要说这些,吴老板,你做事需要我同意吗?你这个哥哥要听弟弟的话?怎么看也很奇怪啊。"捂嘴笑。
"你真没这个打算?"
"我不是你。我可没那么多牵挂。现在这样,挺好。"
"你……没牵挂?"
"少爷做得不错,又有他的老师在,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去了垯坦。"
"听说了,这当口不知道干什么去。垯坦嘛,打服了就好。有什么好谈的。他的耐心越发好了……"
"你没遗憾?"
"……好吧,也许,我是想过远远地看一眼,不过,真不巧,充分说明了……没缘分哪。"感叹。
"你可以多待些日子,反正我这里可以住……"
"不了,垯坦远在关外。他去定有要紧事,要紧事谈起来……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吴老板美意,只是你那里可不宽敞。不便多打搅。我还是按原定日子回去。"
"你……"
"吴老板……干嘛这么看我?咳,那么多年,我有时也会想,也许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你是——"有个微微发颤的声音插了进来,一位锦衣公子径直走向他们,满脸不可思议。
两个人不由回头。年纪轻些的一笑,正要说话。锦衣公子却脚步不停,伸手直接扣上他的肩头:"你是凌云,凌公子。对不对?"
谁说花满楼看不见的?瞧这眼神,多好的眼神。凌云对天叹了口气,老实道:"对。我是。花公子,别来无恙?"
花满楼紧紧掐着他肩头,手抖得厉害,嘴唇也在哆嗦:“你,你真的是凌云?”
凌云笑着揉揉额角,拍拍他肩上的手:“花公子,你怎么了?”你“见”着我也不用那么激动吧,我又不是陆小凤。
他正要取笑,却发现花满楼呼吸急促,全身抖得越加厉害,脸上的春风早已无踪,全是焦虑忧急之色。他很疑惑,刚要张口,旁边的中年人沉声道:“花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花满楼深深吸了口气:“沈将军?”
中年人点头:“正是。”不是吴老板么,凌云正想打岔,沈柳垣瞪了他一眼。
花满楼定了定神使劲稳住自己,放开掐着凌云的手,竭力平稳地吐字:“如果你就是凌云,那么,那么,在垯坦那里的又是谁?”
“什么?”凌云迷惑不解。
“垯坦使节传来的消息,说凌云在他们那里,叶孤城为此出使垯坦,六天,不,七天前,如果他赶得快,大概已经出关了——”花满楼突然觉得手腕一阵剧痛,被人死死地钳住,好像快要被捏碎了。“你说什么?”一股极冷的寒气掠过,一字一顿的声音:“叶孤城——是为了这个去垯坦?而且已经出关了?”
“对——”没等花满楼再说什么,手腕上的力道已消,然后就听到一阵碗筷落地的声音,像是有人直接从窗口蹿了出去。
茶客们一阵抱怨:“干什么呢?就你跑得快啊。”
“年纪也不小了,出什么风头啊。”
……
花满楼的脸上呆了呆,转向吴老板,或者说沈将军:“我……刚才好像听到一句‘也许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沈将军幽幽道:“口是心非,难道很罕见?”
御书房。
皇帝拿着折子坐立不安:“太傅,朕是不是做错了?朕不应该应允师父去垯坦的。”
太傅淡然道:“陛下,这……镇南王真的想去,谁也拦不住。是老臣无能,没能劝住他。”
皇帝忧虑道:“但是边报急递的消息,说师父在未出关前就留下了卫军,带走的只是一小拨王府护卫,原本白云城的死士。并且他一出京城就向各地关隘发令:严守待命,不得放任何人入关。若无印信,即便镇南王亲至亦不能入关?这……师父的意思是……”
太傅躬身道:“陛下,镇南王聪明过人,考虑周详。他会有办法。陛下不用太担心。”
皇帝直直盯着底下的老臣,咬了下嘴唇道:“太傅,您在安慰朕。看师父的意思,他只是想去看我爹……他不会接受垯坦的要挟,但他有可能就回不,回不来了。不行,朕要下令让他赶紧回身……爹很重要,但是,垯坦要有诡计……师父,朕不能失去师父……太傅,您说的很对,朕不该没听您的话,贸然同意……”
太傅摇摇头,道:“陛下,来不及了。根据各地奏报的行程,镇南王很可能已经出关了。”
皇帝脸色苍白,眼眸有些失神:“这……朕错了。朕该怎么——”
说话间,一阵狂风涌了进来,冲他大喝:“载圻,叶孤城出关了?”
皇帝浑身一震,站起身,呆呆地看着来人。来人面色发青,紧绷着脸,兰色长袍,下巴上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