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上前想去抱他,却被他躲在一边。
“不。”他说。
叶孤城凝住了身形,心里的酸涩再也无法掩饰:“凌云,别这样。”
他只是沉默不语。
“我……我会带你回去,不管用什么代价。”
“你说过,信我,你不记得了么?”
他破碎的笑声又响起:“我舍不得,天子也舍不得,五个重镇……叶孤城,杀了我吧。”
叶孤城轻抚他的肩想安慰他。但他却转身缩到角落里,摇头,全身抖得厉害。
"不。"他的声音轻而坚定。昏暗中,依稀能见一点淡淡的水盈色从他眼角滑落……
叶孤城出来的时候面色极冷。陆小凤看到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望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复一日。
叶孤城跨进院子,静静立在风里。
没过多久,疲惫的声音响起:"你还来这里?你……你走吧。"
叶孤城淡淡道:"我的事还没有办好。"
屋子里沉默了很久,最后似乎叹息了一声:"你进来吧。"
叶孤城进屋,里面的人背对着他坐在床上。
"凌云。"叶孤城轻唤道。
里面的人咳嗽了下,语气漠然:"我不是。"
叶孤城继续往下讲:"你忘了?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他不出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过,我很高兴,你还活着……回去后,慢慢养伤,一定会好起来……"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很想笑的样子:"是么?你相信你说的话?"
他回过头,冷冷道:"我不信。"
叶孤城平静地注视着他的脸:"你说过,信我。"
他僵硬地转回头继续对着墙,不说话。
叶孤城上前一步:"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
"载圻很想你……"
"我一定会带你回去。"
见他双肩一抖,似乎想说什么,叶孤城顾自抢在前头:"垯坦的条件很苛刻。但是没关系……你马上就能回家了。没有人再敢折磨你。而折磨你的人……我会和蒙戊好好算算账。"
他一动不动,喘息间带上些鼻音。
叶孤城又走进几步,手搭在他的肩头。他感到手下肩头的颤动。昏暗中几不可察的啜泣声。
叶孤城轻叹一声,慢慢拥住他的肩头,继而伸手搂住他的腰。他骤然全身僵硬,挣扎着说:“你……”
叶孤城眼眸里闪过一缕光,顺势将他拥进怀里,双手在他的腰上轻轻抚过。怀里的人忍不住颤抖起来,伸手试图推开他:"别……我……"叶孤城顺势握住他的右手送到唇边,轻柔的细吻落在焦黑起皱的手上,停留了片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怀里的人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明显有些发愣。
叶孤城微扬唇角,将双手覆在他的手上,然后合拢在手心里,凝视着他的脸轻声道:“我会办好,你放心。”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起身走了出去。
他的神情平静,步履稳健。
作者有话要说: 请亲们仔细看本章……
当然顺便帮助捉虫哈,鞠躬
☆、长生镇
快马疾驰而来,眨眼已到城关之下。“急报!”传令兵大叫。
城中指挥使司。
“将军,这个令属下看不懂啊。”有人接过军报瞅了半晌,疑惑道。
“燕准,你哪个字看不清?”沉稳的声音,像在叹气。
“这……大帅的令,什么叫,封关严守待命,……若无印信,即便镇南王亲至亦不能入关?”副官模样的人盯着军令挠挠头。
守将吕将军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魁梧,正站在窗边,听闻回头道:“军令写得很清楚,我辈严守待命即是。”
“可是……”燕副官眨眨眼:“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大帅出关了?他又去垯坦那里?这……调的是哪里的军?一点风声都没。大帅啊,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吕将军白了他一眼:“按令而行即可。”你啊,哪来那么多废话。
燕副官有点郁闷,道:“是,将军。属下只是好奇。”说完便转身而去。
吕将军继续望向远方的山峦,心中思忖,这次的令,的确不寻常……莫非,大帅当真已在关外?
傍晚。
“将军,要隘皆已关闭。守军严整待命,随时可以出击。”燕副官匆匆进来。
吕将军点点头:“不一定是要打仗,但要做万全准备。”
“是。”燕副官躬身道,继而又一笑:“不过属下以为垯坦要长眼,是绝对不会想从长生镇突破的。”
吕将军看着他:“哦?”
燕副官大大咧咧地说:“这些年,将军您守着这里。不是属下自夸,放眼西北全境,就我们这里事情最少。散股的垯坦想骚扰些粮草也都绕着这里走呢。我们这里花费不多,守军也不算多,靠的什么?就是将军您的脑子……”
吕将军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得得,好好看着去,这时候给我下什么迷魂药。”
“难道不是吗?我们这里的械备不光有朝廷分拨下来的,还有您自已琢磨的,都很有效。上回圣上不是下诏,召您去京城参加那个叫什么典来着?”
吕将军又瞪了他一眼:“你啊。还是这么不着边际,好好守着去,现在是摆功劳的时候?”
燕副官笑道:“是。对了,将军,吴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我刚去他的小院看过,还没人呢。”
吕将军沉吟道:“他去会友,也需要跟我讲那么明白?”
燕副官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咳,是这样。属下也老大不小了。上次多亏他帮忙,呵呵,属下已经订亲了。想等他回来办酒。他怎么说也是月老啊。”
吕将军饶有兴味的一笑:“是啊。你欠的事可不止这么一桩。当年是谁信誓旦旦说他是奸细来的?”
燕副官脸有点发红:“这个,哈哈,我早陪过不是了……反正到时候属下请吴先生多喝两杯,对,一醉方休。”
吕将军点了下头,感慨道:“不出世的奇才,不肯做官,在边境小镇住着,似乎也觉得逍遥自在。诶,我几次三番跟他说了,像他这样的人才应该出去为朝廷效力。我虽官阶不高,但可以写信让我的老师举荐他。他每次都摇头。还有上次去京城,多好的机会,我举荐信都准备好了,但他执意不肯,我也没法子。他明确说我要敢举荐他就敢翻脸。我还不想冒这个险。”
燕副官撇撇嘴,道:“属下是粗人,不过听说书人讲的故事,似乎隐士高人都这样。”
吕将军笑着摇摇头:“算便宜我了。他不肯领功,功劳就都在我头上了。其实这几年的新东西都是他的主意,很实用,很方便。西北的关隘都传开了。”
燕副官笑了:“将军您谦虚。您也是知人善任啊。而且朝廷拨下来的奖赏您不是每回都分大半给吴先生的么?”
吕将军无奈地摇头:“他存不下什么钱,一直如此。我觉得每回的钱也不少。可他用得特别快,大概都花在他的新点子上了。”
燕副官笑呵呵地说:“还有酒。他好这一口。对了,将军,吴先生的兄弟找到了是吧?怪不得后来他酒也不大喝了,笑的也不一样了。诶,这次他是见他兄弟去了?”
吕将军觉得好笑:“我哪知道那么多。他走的时候我刚巧看见问了几句而已。早知道你那么好奇,应该让你给他饯行,对不对啊。”
燕副官嘀咕道:“将军,属下随便问问,瞧您说的……”
……
燕副官禀报完便离开了。
吕将军暗自感慨了下,燕准说的没错。自从吴先生找着了兄弟,笑起来的确不一样了。以前他也常笑,笑意温和而平淡。但看到吴先生寻着了兄弟后的笑法,他不得不说吴先生以前就是心事重重,只不过没有对比,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出门快有半个月了吧。诶,其实那天应该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燕准要等他喝喜酒,这不就算不好日子了吗?罢,罢,反正燕准这个岁数,迟也迟了,不差这两天。他想着目光还是落在了案头的军令上。
大帅,这次是什么打算呢?
察亚加海。督台府衙,蒙戊的临时府邸。
府衙很大,重重叠叠,一进一进的屋子,不似中原处处有景致,但宽敞通透,是另一番风味。
府衙正堂。
蒙戊笑吟吟地望向叶孤城:“王爷,您分辨清楚了?”
叶孤城面色无波,轻轻颔首。坐在旁边的陆小凤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蒙戊又道:“那王爷……打定主意了?”
叶孤城又颔首。
蒙戊笑得露出了大牙:“那么……”
叶孤城淡淡道:“他没来。”
蒙戊会意,拍了下手,吩咐道:“请凌公子。”
不多时,两个彪形大汉押着一个瘦弱的灰衣人走了进来。就算之前见过一面,再次看到这张脸时,陆小凤心里还是别的一跳。他顿时生出些愧疚,偷眼看了下叶孤城。
叶孤城抬头看着灰衣人的脸,神情平静,伸出手。灰衣人犹豫了一下,颤颤地将手递过去任他握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叶孤城真的很喜欢他,不管他是什么样子……陆小凤心中感概了下,又狠狠地鄙视了下自己。
蒙戊满脸得意的笑:“王爷,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入正题了?”
叶孤城看了周围的府卫一眼。
蒙戊知意拍了下手,府卫皆退下。
叶孤城沉声道:“你说。”
蒙戊道:“使节之前也说过了,我们的条件,五个西北重镇。”
陆小凤皱眉。
叶孤城冷声道:“我朝从未让一寸土。当今天子也不想开这个先例。”
蒙戊愣住了,笑意僵在脸上,转而阴沉沉地说:“那凌公子恐怕还得在这里作客。”
叶孤城嘴角一收:“哦?”
蒙戊笑得别有意味:“而且恐怕王爷也得在这里作客啊。”
叶孤城不为所动:“哦?”
蒙戊哈哈大笑:“叶孤城,小王此番费尽周折传出凌公子的消息,果然你来了。很好。你说小王是不是应该将这点好处用得更深一些呢?”
叶孤城微敛眼眸,状似不解:“更深一些?”
蒙戊大笑:“一个凌公子换五个重镇,贵国天子颇费思量。但再加上他的老师,镇南王呢?还有,如果手上握着西北军大元帅,小王想进关逛一阵似乎也不是很难的事吧。”
他在案前小几的某处一按,四周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寒光凛凛的箭头,齐刷刷地对准客座。陆小凤背上凉意顿生。
蒙戊悠然道:“能工巧匠们最新捣鼓出的东西,也不知好不好用。王爷想不想试一试?”他脸上满满的志在必得,似乎眼前人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叶孤城嘴角上扬,淡淡道:“你无法入关。没有印信,镇南王也无法入关,所以,憾事。”
蒙戊眼神一凛:“你……你难道是想……”
叶孤城不理他,转头对身旁的人说:“我们走。”
陆小凤一愣。只见叶孤城起身握着灰衣人的手往堂外走去。灰衣人走得犹豫,脚步发颤。
叶孤城轻声道:“无事,别害怕。”
蒙戊好像呆住了,居然没有发动箭阵。眼看两人就要走出堂外,灰衣人却突然一甩手,后退一步,沙哑的声音带着些尖利:“不,你走吧。我会拖累你。”
叶孤城淡淡道:“别任性。凌云。过来。”他正要走上前,灰衣人却往后连退两步:“不。我,我不想……”
叶孤城截住了他的话:“凌云,我说过,会保护你,别但心。”
灰衣人目光不定,全身都在发抖。叶孤城轻轻摇了下头,走过去扶他。
陆小凤目睹此景,心中的不安急剧涌出。突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惊叫道:“不行,你——”
就在叶孤城走向灰衣人的一瞬间,灰衣人从腰上抽出一把软剑,直直地刺向叶孤城的胸口。动作不算快,力道也不算强,但叶孤城却像恍了神,完全没有闪避,生生地受了这一剑。鲜血从他的胸口淌了下来,白衣立即濡湿了一片。
“叶孤城!”陆小凤纵身跃起,正欲上前,不料从某个角落里突然窜出一拨箭雨,向他扑来。他焦急万分,双手用力挥开不停歇的箭雨,大声喝道:“你,你究竟是谁?”
灰衣人看着手中淌血的剑,似乎也有几分吃惊,喃喃道:“我是谁?”
陆小凤被箭雨困在一角但依旧尽力喝道:“你不是凌云。我认识的凌云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对叶孤城出剑。”他努力抵挡着密集如蝗的羽箭,眼中火光四溢:“你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你究竟是谁?
糖微笑,要不要猜一下?
☆、我是谁
灰衣人将剑丢到地上,嘴角一扯,诡异扭曲的脸上露出些笑意:"我是谁?"
……
"……优倌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人聪明学得又快,让他学谁只要告诉个大概他就能模仿地真真的。他的不光才艺好,别的……也很魅人……"
……
阴暗潮湿的大牢。
木栅栏咯吱一声,闪进来一个人,黑衣黑袍,犹如一只怪鸟。他弯下腰,用两个手指挑起倒在地下隐隐啜泣,浑身哆嗦的人的下巴,轻笑道:"怎么了,小妖精?怎么成这副模样了?诶,真是一群莽汉子,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看到他眼里的震惊,怪鸟不以为意,用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啧啧道:"下手真重,瞧瞧,把我的小妖精揍成什么了,一个大猪头。"
啜泣的脸上带了些恼怒,努力想要别开脸。
握着他下巴的手上劲力不减,他没能成功。
怪鸟叹息了声:"诶,多好的小妖精。本座亲自调教的美人儿,可惜,皇帝没福气啊。也罢,你还是陪着本座吧。"说着他将一脸不可思议的人拥进怀里,随手从身后扯出个面目不清,陷入昏迷的人,扔在地上。
"就让他代你受几天苦吧,反正也没几天好活。"怪鸟又一笑,带着他一闪身掠了出去。
我在做梦吗?他恍恍惚惚地问自己。急风刮过脸庞,隐隐刺痛,他睁开眼,看到明净的月光洒在身上,怪鸟带着他在月下御风而行。他小心地抓着怪鸟的前襟,望着不断后退的房屋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