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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对此无意,却不愿轻易拒绝了她的好意。
只此一次吧。
乔依眉满意地挂上电话。
我本打算多休息几日,可赵东宇不答应,总逼着店里要我亲自去赔罪。
转天,我感念裴毅做小伏低照料我的恩德,终于在他央求下带伤去蓝夜上工。
在休息室门口遇到等场的安琪和安妮,蓝夜最能赚钱的一双姊妹花。两人向我问好之后,继续兴高采烈谈论着今晚的客人。
听到沈四爷的名头,我讶然回头:“他来了?”
安琪昂起头,颇为自豪:“是啊,四爷最爱看我们姊妹跳舞。”
兴义堂的沈四爷,蓝夜老板沈笑的哥哥。
他前呼后拥来蓝夜时,我曾远远瞧见过几次。这人也算是我的债主——我那几笔数额不小的款子就是借的兴义堂旗下公司的。
这两姊妹跳的钢管舞确实美极,腰肢柔韧,性感热辣,我也是她们的粉丝拥趸之一,曾跟着习练过几次,颇需技巧和力量。
啧啧赞叹一番,进了休息室更衣化妆。
两个节目之后就轮到我上场。为了照顾我的伤脚,台上竟然安排了座椅。
我心里暗骂裴毅多事,也只能慢慢走过去,倚着老旧的红木椅背,徐徐打开羽扇,在低低吟唱中搔首弄姿,一首歌下来,别扭得脑门上都出了汗。
几首歌唱完下台,裴毅早等在幕后,搓着手跟在我身旁,神色颇为踌躇。
“怎么?裴经理今儿全程陪护?”我一边卸妆换衣服,一边随口调侃。
裴毅没接话,一直等我锁了柜门要走,他按住我的手说:“先别走。老板让你去三号包间,有贵客。”
“什么贵客?”
我皱眉,心里暗暗祈祷不要是赵东宇。我平日从不陪客人喝酒,裴毅最清楚。
他苦着脸一笑,说:“苏旧,你是知道的,赵二公子一直要见你,连沈四爷都来了。”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我叹气。
裴毅以为我仍是坚持不愿去,头上开始冒汗,低声说:“这是老板亲自安排下的,苏旧,你不要任性。”
我抱住手臂冷眼看他。
他左右看看,弯着腰低声求我:“祖宗,沈老板待你不薄,给哥点面子,回头哥给你赔礼不成么?”
受人点水恩,必当涌泉报。这我懂。
十倍薪酬,否则老子不干!我咬牙切齿趁机勒索。
裴毅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连连答应。
推了包间门进去,里头人还真不少。
迎面见到安琪和安妮坐在沈四爷两侧,一个娇笑着端酒喂着,一个正剥葡萄给他吃。这人还真会享齐人之福。
沈笑在一旁亲自陪着说话。旁边另有几位客人,无一不是有美貌女郎相伴。
我站在门口,硬着头皮叫了声“沈老板”。
他点了下头,说:“坐吧。”
目不斜视在他身边坐定,旁侧一人阴声怪气说:“苏苏姑娘好大的面子,真是难请难见啊!”
我转头,见是赵东宇,心里一突,勉强朝他微笑:“赵先生说笑了,我不是姑娘,不过是表演的节目。”
一直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孩子忽然抬起头,一照面,我大惊,竟是乔依眉!
乔依眉脸上柔媚的笑容也僵住,神情慌乱,嘴唇也有些发颤。
我尚未及从惊愕中抽身,只能费力地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扭回头看向沈笑:“沈先生,您叫我来,是……”
沈笑抬起下巴点了点赵东宇:“赵先生想见见你。”
我只得再次转回身面对赵东宇,尽力露出笑容。
他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苏苏姑娘,过来坐。”
他执意这样称呼,我颇觉难堪,可老板吩咐了,也只能到他右侧的空位坐下。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端详我,甚至再次捏起我的下巴凑近了瞧,比上回还要仔细,半晌推开我哼笑:“我还以为是倾国倾城的貌,也不过如此。你们说我家老大看上他哪儿了?”
众人都探身过来看我,纷纷附和。
我大窘,沈笑微微一笑,对我说:“这位赵东宇先生是赵东升先生的兄弟。”
赵东宇哼了一声,摸出烟叼上,乔依眉低垂着眼要帮他点火,被一把推开,她犹豫一下,把火机递给我。
我从未做过这等事情,捏着火机打火的手有些发颤。
“赵先生,上次的事多有得罪……”
他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满意。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苏苏!”
我回头,是另一位常来捧场的客人,平日和裴毅颇为相熟。他笑着朝我招手,“正巧,我有事问你。”
我安心不少,这必是裴毅求这人照顾我。可刚想起身,赵东宇一把拉住我按在了座位上,狠狠说:“姓刘的,这人今晚是我的,你不要跟我抢!想要人陪,让沈笑给你再叫一个。”
刘姓客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赵东宇压根就不再理睬他,直接让人开了瓶洋酒过来顿在我面前,“想赔罪是吧?先喝了这瓶。”
我酒量极差,今晚要是喝了这瓶酒,怕是连店门都出不去了。
我看向沈笑,他正侧着头和沈四爷说话,压根就没有替我解围的意思,只得咬咬牙,拿过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却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
乔依眉知道我的酒量,摇着赵东宇的手臂柔声劝说:“东宇,苏旧胃不好……”
赵东宇咬着烟斜眼:“怎么,心疼了?”
她不敢再说话,我说:“赵先生,我喝。”
乔依眉默默拿了只酒杯过来,帮我倒上半杯,我毫不犹豫喝了下去,好歹比整瓶喝着要好得多。
然后赵东宇让我唱歌,喝一杯点一首。酒很烈,刺激得胃部一阵阵抽搐,我渐渐头晕目眩,嗓子也疼,可赵东宇并不让我停下。
旁边的看客多是他的狐朋狗友,只管叫好。沈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而沈四爷也只和安琪姐妹吃着水果喝酒调笑,并不干涉。
眼看着一瓶酒就要见了底,我实在是喝得多了,有些难以控制,只想大声说笑,胃和嗓子都火烧火燎地疼,唱出来的歌都是哑的颤的。
刘姓客人看不过,皱着眉说:“二少,看在大少的份上……”
“我他妈就是要让他不爽!”赵东宇大声打断他,揽着乔依眉,神色不善,“再拿一瓶来!”
他自己也喝得不少,到后来竟然借着酒意伸手来解我衣扣。我推他,他放开乔依眉捉住我两只手,他腕力极强,我争不过,挣扎间衬衣纽扣被他解到了胸前。
“皮肤倒还细滑。”他随手摸了一把,嗤笑。
我虽是个男人,此刻却也羞愤难言。
“够了。”
沈四爷忽然开口。
第5章 第 5 章
房间里静下来。
沈四爷淡淡说:“东宇,别太过分。”
赵东宇啧地一笑,仰身靠入沙发:“四哥,也没怎么样。”
这时,包间的门忽然开了,我迷迷糊糊看过去,出现在门口的竟是赵东升!他身后跟着眉头微蹙的沈笑。
赵东升面无表情环视一圈,走过来拉起我,说:“各位慢慢玩,我带他先走。”
没有人反对,赵东宇也没说话。
见来了救星,我不管不顾,整个身体都扑到他身上,胡乱说着谢谢。他扶住我朝外走。
出了门,裴毅迎过来,一脸纠结,要伸手接我,被赵东升阻止,只吩咐人拿我的随身物品过来。
他将外衣脱下披在我身上,坚持扶着我上了车。很快裴毅亲自递了东西进来,哭丧着脸看我。
我晕晕沉沉,没精神和他说话,隔着窗摆摆手,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闭上眼靠在赵东升身上,头脑昏沉,虚汗不停。
赵东升关好车门,轻轻拍着我,低声安慰。
我几次忍不住要呕吐,赵东升便带我去了附近的酒店,一进门,我就推开他直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了个肝肠寸断。他端了杯水等在一旁,轻轻抚着我的脊背。
“难受得厉害么?要不要叫医生?”
我摇头,咬着牙忍受着胃部又一轮的剧烈抽痛。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温暖干燥、熨帖安心,我不由自主反手握紧。
终于止吐漱了口,靠着洗手池站稳,大汗淋漓。浑身都是酒气,我自己都无法忍受。
赵东升征得我同意,挽起衬衫袖子开始往浴缸里放水。
外头电话铃响,他擦擦手出去接听。
我扭转头,从镜中看到惨白的自己,有些茫然。
赵东升英俊尔雅,温柔体贴,家世豪富,是个好丈夫人选,不知道哪位名门淑媛能有这福气。正思忖着,他已进来试好水温,朝镜中的我微笑:“我帮你好么?”
我浑身无力,不能不由着他帮我清洗。
除去所有衣物,他扶着我躺入池中。温软的按摩水流冲荡着敏感的肌肤,我很庆幸满池的浴泡遮挡住了我大半的身体,不会显得过分尴尬。
然而他还是握着浴巾,从上到下慢慢揉搓着我的身体,一处都没漏掉。
这感觉太过温馨,太过舒适,我几乎就要昏睡过去。
我努力保持镇定,以确保在他的手滑过我敏感部位的时候也能不动声色。
接着他抱扶我出来,帮我冲洗干净身体,又拿干浴巾一点点擦干,等给我披上浴袍,笑意渐渐浓厚。出来时路过洗手池的镜子,我才发现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已变得绯红。
他扶我靠到床上,递给我浴巾擦拭头发,接着自己去冲洗。
听着一门之隔的哗哗的水声,我渐渐恢复神智。
爬起来查看房间,发现这里只有一间卧房,一张床,顿时惊悚万分,看向浴室门。隔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赵东升光/裸的身影若隐若现。
我心惊肉跳。
一夜情虽然美妙,却不是我能享受的!
穿来的脏衣服刚才就已经让人拿去干洗了,我只能裹紧身上的白色浴袍,手忙脚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轻手轻脚打开房门——
午夜狂奔。
出了房间,怕吓着人,没敢乘电梯,也顾不上脚伤没好,顺着安全通道跌跌撞撞下了楼。
上了出租车才想起,临走,我竟将钱包落在了床头柜上,不由心中一凉——那里面有我极为重要的东西。然而内心挣扎良久,终究也没敢叫司机回转。
一路上,我时而喜,时而叹,时而悔,时而悲,时而愁,时而苦。出租司机一直在后视镜中悄悄看我,眼神戒备,最后放我下车时竟忘记讨要车资。
大约夜深露重,恰是百鬼夜行之时。
回到小公寓时,裴毅还没下班。
到浴室又吐了一回,搜肠刮肚的感觉真不好受。
身体不适的直接后果就是我一直在做着光怪陆离的梦,最后,所有影像都定格在赵东升温柔的面容上。他看着我微笑,慢慢俯身过来,吻上我的额头。
然后,我惊醒了。
这之后就无论如何睡不着了,胃疼得像是小鬼推磨一样。找了药吃,似乎也不见效。
窗帘忘记拉上,月亮隐在厚厚的云层里,依稀透进些微光。裴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推了门进来,坐在床边低头看我。
这大半夜的,如果不是清醒着,必定会以为是只鬼。
“你和赵东升……在一起了?”他低声问。
“什么?”
我嗓子疼得厉害,索性扭亮床头灯,发现他脸上有可疑的红痕,额头上还有个青紫的包。他发现了我犹疑的目光,用手遮了,说是回来时不注意摔了一跤。
我不信。
他扭捏片刻,递给我一只药膏:“这个给你用。”
我接过来,看到醒目的KY标志,很是无语:“我和他,没什么。”
他摇摇头,叹口气,“天快亮了,我走了,你以后小心些,和他……总是别让自己受伤吧。”
我冷森森说:“你想得太多了。”
他不再说什么,点点头,提起放在门口的纸袋出了卧室,很快,传来大门关闭的声音。我愣了一会儿,爬起来望向楼下,见到他从楼洞里出去,一步步慢慢走远,背影竟显萧索。
这人说走还真走了。
全不顾我这个病人正需人照顾!
回床上躺下,身体的不适终于抵不住疲乏困倦,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噩梦。
等再次醒来,眼前却是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如在梦中。
我怔然,偏头看到手背上输液的针,才知道自己竟是住到了医院里。撑着手臂半仰起身,窗下坐着的魁伟身影忽然站起来,脸背着光,看不真切。
“急性胃炎,医生说要多休息。”他说。
竟是季然,我一惊。
“你怎么来了?”
大约见我警惕,他笑得有些僵硬:“是裴毅告诉我地址的,还给了我钥匙。”他扬了扬手中的钥匙扣,“我早上去时,你正发着高烧,只好把你送来医院。现在没事了。”
他清晰地叙述着早晨的经历。我见他微微笑着,却不靠近,稍稍安心一些,哑着嗓子说了谢谢。
他笑笑:“这几天没来打扰你,不生我的气了么?”
我摇头:“没生你气。”
季然查看我的神色,小心翼翼:“医生说你这几天只能喝稀的,我刚才让店里煮了粥,喝一点吧?”
“好。”昨天都快把整个内脏吐出来了,这会儿还真是饿了。
他顿时眉眼舒展开,绕到床头,打开柜上的保温桶盛粥。然后把我的床摇坐起来,将粥摆到我面前小桌上,用勺子轻轻搅动。
“尝尝看。”他舀了一勺吹去热气递到我嘴边。
粥很香,肚中馋虫纷纷出动,我抢过勺子,大口喝起来。
季然歪坐在床边看我喝粥,一叠声让我慢些。
这时,临床病员有亲友前来探视,屋里吵嚷得厉害。我们便都不再说话。
粥喝完,我朝他一伸空碗,表示还要。
他这次只盛了半碗,说一顿不能多喝。我愤愤接过去,就听到他轻声问:“苏旧,裴毅说你和赵东升……不是真的吧?”
我本能就要否认,可瞥见他紧张的神情,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改了口:“是真的。”
他的脸色瞬间白了,默然片刻问:“赵……他对你好么?”
“嗯,很好。”
脑中描摹着昨夜赵东升体贴入微的举止,渐渐理直气壮。有句话说得好,要想骗到别人,得先骗得过自己。
季然低下头沉默着。
刚喝完粥,床头小柜上的电话响了,是我的手机。
季然把手机拿给我,神色复杂。
看清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我暗叫不妙,今天真是个倒霉日子。
——是赵东升。
看向季然,示意这是私人电话,谁知他干脆靠在床前看住我。
铃声响个不停,我只好硬着头皮接听。
“赵先生?”
我没多说什么,只待他兴师问罪。
没想,电话中却是问:“苏旧,你好些了么?”
他声音温和中透出关切,我心头生出许多暖意,忍不住说:“不好。”
“怎么,哪里不好?看医生没有?”
不知怎的,我喉中一哽,看一眼季然,他正目光炯炯盯着我,便直接说:“我在医院,急性胃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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