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锋利的剑刃插进男人的心口,冰冷的血色一点点沁出,整个世界仿如这一刻停了下来。
邓茜眼睛睁大,哽咽声从喉咙一点点溢出,可她却用手紧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你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这般胆大偷看男人?”
“我是邓太傅家的,三殿下,听说你要娶妃了,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阿慎——
如炎慎所说,西临大军攻下大燕皇宫后,并没有立刻要她们的性命,只是将她们看押了起来。
三日后,她们由着西临侍卫押着去了城外的凌云寺修行。
红春和孙嬷嬷跟着伺候她,一路上虽然累,可还是每餐给了她们一人一口水一个馒头。
她怀孕的事情并没有露出马脚,头几天她还紧张,晚上都不敢睡着,西临人留下一些在外面看守的人后,其他人很快下了山。
凌云寺每日都要打水添柴,跟着师太抄经礼佛,日子枯燥,可一日三餐不曾短她们的。
往日勾心斗角的嫔妃,此时安静了许多,偶尔会伤春悲秋,可想到如今沦为亡国奴,能这般保全一命,她们还是听话了许多。
寺庙里都是些素菜,没有什么油水,邓茜的身子一天天的瘦了下去,肚子里的孩子营养不足,差点落了。
好在这里的主持师太是个慈悲的,懂点医术,孙嬷嬷拿出了体己说服了厨房里干活的老妈子下山弄了一只鸡。
邓茜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肚子渐渐隆起,直到师太说没有问题了,她才敢下地。
六个人一个小房间,邓茜的房门口有一颗桃花树,虽然现在已经花谢了,只剩下枝干,可她还是喜欢坐在树下。
邓茜怀孕的消息始终没有瞒住,可寺庙里都是女人,看透了红尘,她们许多有过孩子却没有保住,现在她们中有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她们倒是并不排斥,每日见到了还会帮上一把。
孩子九个月的时候,桃花树上开满了,一团团一簇簇的,十分的养眼,风一吹,粉色的花瓣落满一地。
这一日天气十分的好,太阳洒满一地,让这个冷寂了许久的地方多了一丝颜色。
邓茜将写满字的纸塞进信封,然后搁在桌上,她挺着肚子走了出来,来到桃花树下,抬头看到那离自己最近的一根花枝,她心里一动,踮起脚跟,伸手去够。
眼前一点点模糊,身下的疼痛也并不清晰,那花枝仿如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摘下了。
隐隐一只手从她头顶伸过,摘下了那支花枝递给她。
“给你!”
眼前一阵眩晕,她仿佛听到了来自很远的地方,男人带着戏谑的笑声。
他一点点朝着她走了过来,对着她伸出了手。
“我来接你了!”
邓茜产下了一女,可还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两年后,那身着锦服的女人伸手从师太手里接过孩子,红春递给了她一封信。
楚云端打开后,眼眶渐渐湿润,她看着怀中天真无邪的孩子,抿了抿嘴:“多谢主持,我会将她送到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手里,让她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阿弥陀佛,多谢娘娘了。”
楚云端轻轻点头,抱着孩子,朝着山下一步步走去。
作者的话:
明天韩修白的番外,也没有多少,一两个章节,希望大家10月15号记住回来支持西欢语的新文!!
769。第769章 韩修白番外(4000多字)全文完
夜深人静的时候,韩修白再一次睁开眼,昏黄的灯火下,他看到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他坐起身,寡淡的目光在屋子里淡淡扫了一遍,深邃的眼底藏着一丝痛处和怅惘。
走到书案前,只见一张白纸上,一身红衣的女人巧笑嫣兮,眼底带着让他熟悉又觉得遥远的娇嗔。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他再次坐在桌前,提起了笔。
伴随着‘吱呀’一声,书童推门走了进来:“主子,你怎么这个时辰起来了?”
他走过去将炉子和茶壶给找了出来,伴随着白烟寥寥生出,他走过去,赫然就看到了那张画。
“主子,楚小姐她已经是西临皇后了。”
书童忍不住开口,虽然知道主子心里难受,可现在既已成事实,那就再无可能了。
“嗯,我知道。”
韩修白淡淡的开口,没有抬头,看着手下的画,这一次应该算是最像的了。
书童见此,也不知再说什么好,只能回到桌前,将煮好的茶倒了一杯,端到韩修白的手边。
伴随着灯火一点点烧尽,屋子里暗沉,从外面射进来一丝光亮。
“主子,该去校场了。”
韩修白看着手下已经完成的画像,他清冷的面容有一丝柔色,站起身:“你留下,等这个干了,你将它收好。”
“是!”
书童并不意外,因为这个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韩修白走后,书童让人进来收拾的屋子,然后他站在书案前怔怔的看着那张画像,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拿起来细细瞧了瞧。
“你在做什么?”韩夫人走进来,目光在屋子里看了一遍:“修儿人呢?”
书童手上一抖,立刻将画像给卷了起来,下意识的藏到了身后:“主子去了校场练兵。”
“这么早就去练兵了,”韩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担忧,看着手中的几张红色帖子,她心里不是滋味。
突然,她想到什么,抬起头,狐疑的目光落在书童身上:“你刚刚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你藏在身后的东西……”
她抬脚走了过去,目光落在书案上还未干透的墨迹。
“没什么,”书童干笑,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目光着急的四处看了看,想将手中这烫手山芋给藏起来。
“拿出来!”韩夫人态度强硬,脸上带着凌厉之色。
书童心里为难,有些犹豫:“夫人,主子不让。”
韩夫人已经没了耐心,几步上去扯过他的手臂,将东西给夺了过去。
“什么不让,我又不要,只是看看,有什么见不得人……”
她所有的话当触到画上的姑娘之时,震惊的睁大眼睛,声音戛然而止。
屋子里安静,她缓缓抬起头,有些僵硬:“这是修儿画的?”
书童只能点头:“少爷让奴才收好。”
“收好?他竟然还想着那个丫头,”韩夫人的手气得颤抖,指尖泛白,突然她心里一狠,将手中画给撕了。
“夫人不可!”
伴随着雪片从空中落下,洒满一地,书童整个人都来不及做什么。
“这种东西留着做什么?那女人早就红杏出墙了,她有什么好?值得他这般惦记!”
韩夫人气得胸脯急促起伏,咬牙切齿。
“夫人,主子他也不容易,自从少夫人了走后,他就没有一日开心过,现在这画撕了,回来后就怕主子会怪夫人!”
书童觉得这下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了,自从来了这漠北,主子每日除了练兵布阵,就是每日一幅画,他是知道主子对这些画看得有多重,当初有丫头不小心打翻了茶水,主子就将那丫头给遣到了外院去,以后这书房桌上的东西不让任何人碰,就是他这个随着主子许多年的老人,也只是每日等画干了,收拾起来就好。
“他怪我的还少了?我看他早就心里对我这个娘有意见了,怪我不该赶那丫头走,他怎么不想想,如果那丫头真的喜欢他,那是我能赶走的吗?”
“主子!”
韩夫人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一身白衣,脸色寡淡的儿子走了进来。
“修儿。”
她收敛怒气,将丫鬟手中的红帖给拿了过来,热切的走了过去:“你看看,这是娘精挑细选的,虽然是漠北的姑娘,可琴棋书画也都样样精通,你年纪不小了,你爹也不在了,虽然说如今情势紧张,可这成个亲也顶多一日的时间,其他的事情娘可以给你张罗!”
她急忙将帖子给塞了过去。
韩修白没有接,冷淡的目光看着地上那雪片,他走了几步,脚下踩了一张,弯腰给捡了起来。
“主子,是奴才不好!”
书童跪在了地上,脸上带着愧疚。
“修白,这楚云端有什么好?娘给你挑的这些姑娘可比她好上百倍千倍。”韩夫人不满的开口。
“娘挑的人是不错,国公府差点没满门抄斩。”韩修白将雪片收在手里,淡淡的往书案走去。
韩夫人脸色一变,想到那个被她接进府的岳水漾,她抿了抿嘴,有些底气不足:“娘也是不知道,修儿,娘比谁都希望你能过得好,现在惜若不在我身边,我成天都惦记着,每晚上都睡不着,梦见你爹,他怪我没有给你找门好的媳妇,没有给韩家留下子嗣。”
“惜若现在在西临,母子平安,等过些日子我会想办法将她接过来。”韩修白开口说道。
“真的吗?她们母子三都还好?”
韩夫人想了想,连忙说道:“那你尽快安排,现在大燕亡了,她肯定过的也不好,不如接到这漠北,虽然没有国公府的富贵,可至少有你这个哥哥帮衬着。”
“娘,你放心,我自有安排。”韩修白走到书案前随手翻了翻。
韩夫人站了一会,不知道再说什么,手中的红帖是她心里的牵挂,可她知道,若是再说下去,儿子肯定和她生气。
韩夫人轻叹了口气:“那娘就不打扰你了。”
她转过身,领着丫鬟走了出去。
韩修白放下书,走了下来,将地上的纸片一点点捡了起来。
书童见此,立刻去帮忙:“主子,这个让奴才来就好。”
韩修白没有说话,将这些雪片收拾在桌上,然后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凭着熟悉,将这些雪片一点点拼凑了起来。
西临大军驻扎在漠北城外,每隔几日都会攻打,漠北军加上韩修白从大燕带来的五万大军,应付上有些艰难,可每日的沙尘天气,还有这天然的地理屏障给了他们优势。
僵持了大半年,杨寻率领的西临大军一直久攻不下。
这一月,安静了许多,西临大军没有再攻打,好像都已经疲惫一般,没了动静,只是驻扎着营地,依旧每日练兵。
又有消息传到他的书案上,当知道那个男人也来了西临,他突然想来,这样的日子也许不多了。
大燕早已经被西临拿下,这漠北是个小地方,能让西临皇帝亲自过来,想来他终究还是在意自己和云端的那一段过去。
他等着那个男人带领大军过来,即使他的胜算不大,可却想在战场上和那个男人交手,畅快淋漓的打一仗,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比那个男人差,可他失去了云端,韩修白问过自己许多次是为了什么,他想到大病初醒的那一次,脑海中的种种并不像做梦,而是记起了前世那些,他想,一个人不可能立刻能收回感情,唯一的可能,就是云端也早就记起来了。
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大概更早,应该是她十二岁那年摔下马那次,可他却不知道,一点点由着她走远,然后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男人,等到察觉到的时候,他和她已经没了可能。
她大概是十分怨恨他的。
如今她已经是西临皇后了,在那个男人身边,想必也鲜少能记起他,大概是一辈子都不愿意想到他了。
毕竟前世她那般执着热切的喜欢过他,可在他自以为是下,那样浓烈的感情却是一点点被消磨掉了。
韩修白依稀记得那一日浑身的冰冷,一生的种种从脑海中闪过,留下最真实的是她。
他明明是喜欢她的,可为了将她锻炼成一个合格的国公府主母,他逼着自己冷眼看她,甚至抬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一直到她死,她都不知道,其实他也有些迷惘,那些女人他从来没有碰过,抬进府里不过是想逼着她成长,可到底这样的是为了她好还是因为他的自私?
人到了失去才会真正想明白,韩修白也是,他从来喜欢的都是那个不完美,脾气不好,性子倔的丫头。
如果她真的按照他的心思来改变,也许她就不是他心里那个楚云端了。
“主子,这是那个杨寻送来的信。”书童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韩修白回过神,拆开信,当看完后,他脸色微微一怔,眼底划过一丝亮光,但是很快的湮灭。
“主子,是不是西临皇帝有什么动静?”书童心里担忧。
韩修白摇了摇头:“明天晚上你准备一下,我要出城。”
“主子,这杨寻是西临皇帝的左右手,肯定有诈,若是他们要谈判,不如让他们派使者来城里。”
“照我说的做,明天晚上出城。”
韩修白不欲多说,抬脚往外走。
书童在他经过之时,捕捉到了那嘴角的一丝笑意。
第二天月明星稀,黑色浓稠,一辆马车从漠北城出去,往另外一条小道驶进。
一直跟着主子进了一家农户家里,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主子执意要冒着性命危险出来?
直到他听到敲门声,拉开门,对上那眉眼熟悉的女人,他才恍然大悟。
“修白,我不想你死。”
若说自己的心境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韩修白想来,就是从听到这句话开始。
他明明是想和那男人决一死战,即使最后死的那个人肯定是他,可现在他迟疑了,害怕了,不想让她失望。
他想,终究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即使比不上那个男人,可至少她想要他活着。
他活着还能继续看到她,还能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想着她,能听到她的消息,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前世他给不了她幸福,这一世,他看着她幸福就好。
韩修白这样对自己说,可真正看到她离开的那刻,他的心里还是不可自已的痛了。
往后的许多日子里,唯一支撑着他一直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她。
所以他投降了,然后听从了那个男人的吩咐,替他守着漠北这一块小地方。
再后来,他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一年了,他知道她给那个男人生下了一双麟儿,那晚上在城楼下面,他看到他们十分恩爱,她永远不会知道,他站在下面,整整一晚上,看到她眉眼间依稀的笑意,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接了惜若回了漠北,惜若整个人瘦了许多,好在两个孩子身体还算健康。
有了两个外孙,母亲大概对他已经失望,鲜少出现在他面前。
一日复一日,十年过去后,他将位置传给了治儿,留下了书童,一个人走出了漠北。
“施主,有求皆苦,无求乃乐,人世间一切过往云烟皆为虚幻,该放下了!”
一个身着袈裟的老和尚走进来,看着那清隽若仙,仿如超脱尘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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