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之上,现出无数的人影,手中弓箭拉开,箭头之上,是让所在秦兵胆战心惊的燃烧的火苗。
天空之中下起了火雨,地上腾起了阵阵地狱之火。峡谷之中,怪石嶙峋,杂草丛生,灌木林集,这个时候,变成了大火的助燃源,顷刻之间,峡谷之间已是变成了火的海洋,但却是生物的地狱。
山顶之上的起义军不停地向下抛摔着早已捆扎好的柴禾,力图让火烧得更大一些。而在出口处,一支数百人的起义军手执长矛,弓箭,牢牢地盯着那堆石山,伸凡有人影从上面闪现,立即便是一阵乱箭射过去,偶尔有人侥幸爬下来,便会遇上一排排闪头寒光的长矛迎面刺来。
大火整整烧了半日功夫,从先前的鬼哭狼嚎,凄厉惨叫,到最后的了无声息,火灭了,烟雾却仍阵阵升腾而起,站在山顶的牛腾看着已成地狱的峡谷,即便是心硬如铁,此刻也是不由一阵心悸。
“我会下十八层地狱的!”他低声喃喃地道。
一个时辰之后,堵路的石山被搬开了一条通道,牛腾带着起义军步入到了峡谷之内,阵阵烤肉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峡谷之内,却让进来的每一个人都闻之欲呕。跟在牛腾身后的温义,强忍了片刻,终于一转身,一弯腰,哇的一声呕吐起来,温义的呕吐犹如发出了一个信号一般,峡谷之内,到处都响起呕吐之声,先前,他们只管在山头抛下石头,柴草,木料,却殊不知峡谷之内因为他们的动作而变成了阿鼻地狱。
牛腾没有吐,他缓缓地在焦黑的,奇形怪状的尸体之间穿行。
嗵的一声,几块岩石之后,一个水潭之间,一个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恶狠狠地盯着牛腾,刚刚吐完脸色发白的温义与另几个士兵赶紧将牛腾围在了中间。
牛腾先是一惊,接着看清那人的样貌,却是笑了起来:“周良将军,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你是不是巴望着我也被烧死?”周良恶狠狠地道。
“怎么会呢?我们是合作者,这一战,我部未伤一人歼灭秦军四千余人,将军当为首功啊!”牛腾哈哈大笑道。
“功不功的,我也不想要了,我只想你们兑现承诺,将我送到汉国去隐姓埋名。”
“当然,当然。”牛腾连连点头,心头却是有些可惜,怎么就没将这家伙烧死呢,现在他还活着,自己倒是不好意思再下这个毒手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继往开来(154)不得不吞的苍蝇
蜀郡在时隔一年之后,再一次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而且这一次与去年不同的是,今年的暴乱,农民军显然是有计划,有预谋,有步骤的进行,并不像去年四面开花,看似让朝廷手忙脚乱实则上处处力量薄弱,在周良率部进蜀之后,数月之间便将所有的起义军扑灭。今年这些农民吃一暂长一智,竟然是谋定而后动,一举先将朝廷调入蜀郡的五千正规军尽数歼灭。
苍耳山一战,以周良为首的秦军上下尽皆战死(周良自此销声匿迹,扁担垭大狭谷内积尸成山,面目全非,秦人自然以为他也战死),退隐山林的前黑冰台指挥使钟离战死,钟府被毁,连着传到蜀郡,传到秦朝中枢的两个震憾的消息还没有让朝廷反应过来,蜀郡之乱已经从紫阳迅速扩展开来,十数天内,席卷了半个蜀郡,没有了周良那五千精锐秦军的弹压,地方卫军,乡兵孱弱的战斗力,在愤怒的农民起义军的攻击之下,便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打得一溃千里。
蜀郡糜乱,蜀郡郡守梅长春收拢各地溃兵,龟缩于郡城,所控之地,不过郡城周围百里而已,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农民起义军在占据了大半个蜀郡之后,竟然也停下了汹涌的扩张势头。这让梅长春大大的收了一口气,一边向朝廷告急求援,一边在蜀郡赶紧招兵买马,训练卫兵,乡兵,力图恢复实力。
“废物!”嬴英愤怒地将蜀郡的告急文书撕得粉碎,扬手抛起,黑冰台宫殿之内,顿时下起了一片纸雨,飘飘洒洒落在他身前的范睢。明台,白起数名心腹身上。
秦朝改革内政,举步维艰,范睢此时绝大部分的心力还放在归化那些李系学派的官员身上,这些人占据了朝堂绝大部分实力,不可能将他们尽数杀了。赶了,如果真这样的话,那秦朝也就完了,在重重打击了为首的数人之后,范睢便开始了拉拢与瓦解对手的联盟,虽然因为路超的存在,这些人中还有不少瞻前顾后,但总体来说,还算是顺利的。檀锋在颖川已经实行了两年多的改革颇见成效。也让嬴英,范睢信心大增,至少现在檀锋的颖川已经能自给自足,除了军械仍需朝廷供应,粮草饷银亦能自足。
不过范睢也深知,檀锋在颖川的举动,是不可能在全国大规模推广的,因为檀锋的动作简单而粗暴。但凡不合作的人,一概冠以里通汉国的罪名。杀得杀,下狱得下狱,雷厉风行,作为狠辣,当地豪强大户不得不低头。可这一切都是基于颖川是前线,而全仅限于一地。颖川又是边境之地,豪强大户纵有亦不多,而且与朝堂之上的大人物们联结较少,影响也就甚微。
颖川的成功,记嬴英下定了决心要在全国推广。在咸阳周边地区还算顺利,毕竟是天子脚下,无人敢撄其锋,但在其它郡州,则是推行甚缓,蜀郡甚至闹出了如此大的乱子。
蜀郡乱,按理说要派兵去镇压,恢复蜀郡的正常统治,但现下,秦廷却实在是派不出兵来了,全国三分之二的兵力集中在路超手中,驻扎于函谷关,且不说现在秦廷能不能调得动路超手下的兵马,光是对面晋阳汉国驻扎的数万大军,便让秦廷不敢轻举妄动,一旦调动了那里的兵力,而让函谷关为汉所乘,那可就是亡国的问题。
檀锋所部亦是同样的问题,檀锋的忠诚现在看来没有问题,所部五万秦军也堪称精锐,至少现在对面颖水的汉军没有丝毫进攻的打算,但秦廷也不敢调动那里的人马,而周玉所部五万人现在七调八调,麾下的堂规兵力不过三万有余,驻扎于秦楚边境,本来就捉襟见肘,哪里还敢轻调,秦楚现在虽然是盟友,但如果秦人露出疲态,将一个大大的破绽展现在楚人面前,又安能保证楚人不趁机捅秦人一刀?盟友?力量相当的时候是盟友,力量对比失衡的时候,可就是鱼肉了。
除开这几支野战部队,剩下的就是白起所率领的京城玄衣卫了,这是守卫咸阳的基本力量,咸阳为国之根本,怎么也不可能调动他们进蜀,而白起正在编练的新军,刚刚才有了眉目,根本就上不了战场。
曾经辉煌无比,威压诸国的大秦王国,居然被一郡之地的农民暴露逼得束手无策,也难怪嬴英震怒,他可是经过大秦最为强大时候的王子,想当年,独率两万铁骑,千里追杀匈奴王庭的时候,秦军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区区不过过了十余年时间,秦国竟然已经羸弱至斯。
“究竟如何成了这种状况?孤改革内政,给这些百姓分田,分土,无息贷款,无一不是利国利民之举,这些人为什么还要造反?”嬴英愤怒地咆哮之声在黑冰台之内回响,他想不通啊,自己已经很为这些百姓着想了,为了能赢得他们的支持,自己不惜得罪豪门大族,但他们为什么就不买帐了,一反再反,让整个秦国为之震动。
“王上!”明台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做什么,说!”嬴英吼道。
明台看了一眼范睢,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话,这是事关秦国兴亡的大事,此时却是顾不得范睢的颜面了。
“关于蜀郡之乱,微臣已经得到了那里的黑冰台分部的一份详细的报告。”明台道。
嬴英怔了一下,扫了明台一眼,再看看范睢的脸色,心中顿时冷静下来。“黑冰台的调查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这场暴乱究竟是如何引起的?”
“王上,蜀郡之乱,正是因为土地改革而引发。”明台道。
“这怎么可能?难道孤分土地给这些百姓,他们还不满意吗?”
“问题是,这些土地根本没有到百姓的手中。”明台硬着头皮道:“蜀郡官员,地方豪绅相互勾结,虚列名册,私分土地,将绝大中分土地侵为私有,有些死了多年的人,都被虚列上了名册分得了田地,其实这些土地都到了当地官员和豪绅的手中,百姓根本就没有分得土地,更可恨者,他们隐去了诏文之中无息贷款,分年支付的条款,以高于市价数倍的价格,向百姓出卖那些荒地或者贫脊之地,百姓无钱,他们便又借此机会大放高利贷,等百姓们反应过来之时,早已经是债台高筑,而且所得之地,根本不会有所产出,蜀郡各地,因此而激发出的命案不胜枚举,这一起的农民暴动之中,匪首中的悍将温义便是因为高利贷借了数十两银子却买得了三十亩荒地,老婆孩子因此而死才杀官造反的。”
听到明台一一列举着蜀郡官员豪绅的不法之举,嬴英脸色发黑,范睢脸色气苦。好好的一大善政,到了地方之上,竟然变成了不法官吏劣绅们发家致富的手段。嬴英跌坐在椅子之上,抓住案角的手青筋毕露,微微颤抖。
“好,真是好,真当孤手中杀人之刀不利么?明台!”赢英大吼道。
“王上,且慢!”范睢上前一步,“使不得,现在蜀郡再也经不过大的动荡了。”
“范卿,你是因为鲁大方是你派往蜀郡,就想因此而袒护于他么?这些贪官污吏,那一个不该杀?”嬴英阴气森森地问道。
“王上!”范睢一撩袍子,跪了下去:“王上,论其罪,这些人便是砍头百遍亦不为过,但此时此地,却是不合时宜,蜀郡已乱,但郡城尚在官府手中,郡城不失,则还有希望,现在蜀郡城之中,尽是卫兵,乡军,他们是守卫郡城最后的力量,而这些卫兵,乡兵的背后,站着的却是这些官员豪绅,一旦杀了他们,卫军,乡兵则必然人心惶惶,再也不堪一击,到了那时,郡城必然不保,郡城一失,则蜀郡尽失啊!”
“难道说依靠这些鼠辈难收复蜀郡么?”嬴英怒道。
“王上,这些人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现在他们已经被逼上了悬崖,再不奋起,必然会被流匪杀个干干净净,不管是于己,还是于国,此时,我们只能安抚,勉励,让他们就此奋起自保也是好的,即便不能恢复蜀郡之治,也不能再让情况再恶化下去。朝廷现在,实在是派不出一兵一卒去平叛,只能依靠他们自身的力量啊。”范睢苦劝道。
嬴英沉默片刻,“难不成让孤不但不惩罚这些误国之辈,反而还要温言勉励,加官进爵么?”
“王上,恩宠荣辱尽操之于王上之手,今日能给他们的,他日自然也能拿回来,过了这个坎,一切平静下来,再来一一追责也是不迟,现在,的确不能大动干戈啊!”范睢道。
嬴英仰天渭然长叹,当初在军中之时,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但执政数年,他已经深深的明白,治国与治军截然不同,有时候明知道是个苍蝇,却也不得不吞下去。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继往开来(155)风箱里的老鼠
嬴英不得不吞下这个让他反胃的苍蝇,虽然下诏书痛斥专使鲁大方无能,郡守梅长春昏匮有负职守,实际上的责罚是一点儿也没有,甚至反其道而行之,给了他们更多在临机专断之极,允许他们自筹钱粮,自主招兵,减免蜀郡一年上交朝廷的税银的三分之二用以平灭乱匪,这可是足足上百万两银子的收入。
“也不知他们能将这些银子多少用在平灭匪患之上?”看着墨迹未干的诏书,嬴英苦笑着对自己的几个心腹大臣道。
明台低眉不语,白起转首他望,唯有范睢,不能不答。
“王上,想来他们再也不敢胡作非为,毕竟这事关他们的身家性命,如果让匪徒占了蜀郡,他们偌大的家产都会化为乌有,就算不为了大秦,只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会尽心竭力的,更可况,王上封了钟奎为将军,此人现在与流匪有毁家之恨,父母兄弟之血海深仇,报仇之心定然心切不已,有他在哪里逼着,也算是一个监督。”
“为家而不为国么?”嬴英冷笑了几声,“却等本王缓过这一阵子,再来跟他们一一算算这笔帐。”
函谷关,路超看完刚刚送来的朝廷的邸报,一甩手扔到了一边,冷冷地道了一声:“昏匮,范睢在处理此事之上,当真是昏匮。”
“大将军,末将倒认为,范首辅在此事之上处理并无不妥当之处啊,眼下国内时局此,大动干戈只怕不合时宜。”勾义捡起路超扔在地上的文书,不解地问道。
勾义在晋阳之变中被生擒活捉,被国安局关押了一阵之后,竟然莫名其妙的释放了。为此李明骏甚是不满,找上了第一军区司令长官许原讨要说法,但许原只一句话就将他堵了回去:这是王上亲自下达的命令。
不仅汉军不解,便连秦人自己也无法明白,或者只有路超知道高远的险恶用心,他这是把自己人手不够用啊。怕自己无法掌控住手里的军队啊,这才把自己的心腹放回来,且不说这一着会让秦军中不少人心中泛疑,也会让秦朝中枢一猜忌自己是不是与高远有勾结,一个勾义算得了什么?说破天,也不过是一员还不错的将领而已。
不过路超亦是心高气傲之人,高远摆明了算计自己,如果自己将勾义杀了,不仅是自折臂膀。还会失去勾家其它人的效忠,那是得不偿失。勾氏在秦国虽然算不得什么大门大户,但一门从军,长兄勾仁早年阵亡,剩下勾义,勾礼,勾智,勾信。都是军中将领,高远这一着倒是一箭多雕。
勾义不能再去带兵了。路超便将他安排在自己身边做一个随军参赞,帮着处理一些紧要的军务,此人深通军务,经此一事之后,对自己更是死心塌地,勾氏一门。已经完完全全成为自己最信得着的下属,也算是小有补偿。
“勾义,你看了去年蜀郡暴乱的军报,对比今年的军报,你发现有什么不同?”路超坐了下来。勾义则赶紧捧了茶杯奉上去,被俘数月,被放回来又是好几月了,昔日的马上骁将已经有些发福了,比起先前要圆了一圈。
“的确很有区别,今年的土匪不再是一窝蜂乱糟糟了,很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一环套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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