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敏的脑袋上挨了一刀,要不是头盔挡了一下,这一刀足以将他的头劈成两半,饶是如此,如今头盔变成了废铁,头上亦是血流如注。整个人也昏昏沉沉地落下马来以致于被东胡人生擒,他的盔甲与众不同,东胡人一看,就知道此人在征东军中地位不低。
这是征东军与东胡开战以来,征东军被东胡人俘虏的最高级别的将领。
贺兰敏直到此时,仍然是头脑发昏,摇晃着脑袋,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面前的这个人。
"我是宇文恪。说出贺兰雄的目的地,我饶你一命。"宇文恪淡淡地道。
贺兰敏先是楞了片刻,转而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来。司令官已经杀出去了,哦哈哈哈!弟兄们,咱们的命没有白丢,司令官他们已经杀出去了。"
贺兰敏大笑着嚷道。
听到贺兰敏的话。百多个被俘的士兵,不管是坐着的,躺着的。被按着跪倒在地的,全都放声大笑起来。
拔刀之声呛然不绝,东胡人怒目相向,昨日,这支佯攻的部队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当然现在所有人都明白,这哪里是什么佯攻,这分明就是一支死士部队,当他们冲进东胡军营的时候,就没有再想着活着回去,这也就是为什么东胡人虽然早有准备,仍然伤亡惨重的原因。
这些人,就是来送死的。
宇文恪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说出贺兰雄的目的地,我饶你不死。"
贺兰敏嘿嘿地笑着,突然呸的一声,一口带着鲜血的浓痰直吐到宇文恪的脸上,"都督刀下游魂,也能装模作样,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你的脑袋就会挂在积石城上示众的。想要知道我家司令官去哪里?做梦!"
宇文明眼见父亲受辱,勃然大怒,怒吼一声拔刀就砍。
"住手!"宇文恪喝道,盯着贺兰敏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周围狂笑之声不绝的这些俘虏,摇了摇头,放弃了再去审问其他人的想法,他还不想再被人喷上一脸血沫子。
"在这里杀了他干什么?押着他们,去辽宁卫。"宇文恪拂袖而去。
辽宁卫城,孟冲站在城楼之上,凝视着界铺口方向,从昨天晚上佯动,成功地调动东胡宫卫军之后,他便率军返回城内,从那时开始,他就这样全副武装地一直站在城楼之上,直到天色大明,身上的盔甲湿漉漉的,满是露水。
他所能做的就是这些了,贺兰雄能不能突围出去,达到他们两人事前商量好的计策最好的效果,此时谁也不知道。除了求天保佑,孟冲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做。
雾蔼让远方显得去山雾罩,什么也看不清,但孟冲仍然如同痴心的女子在望着即将从远方归来的情人一般,痴痴地看着,痴痴地等着。
马蹄之声骤然响起,一匹快马自雾蔼之中突然冲出,马上骑士挥舞着双手,大声吼道:"突围成功了,司令官突围成功了。"
骑士的吼叫之声,在寂静的早晨,显得如此的清晰,辽宁卫城头,陡地暴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便连孟冲,也是挥舞着手臂,在城楼之上又叫又跳。
骑士从打开了一条缝隙的城门之中挤了进来,翻身上马,向着城楼之上急奔而来,城门,在他进入的那一瞬间,又咣当一声紧紧地闭上。
"孟军长,昨日午夜,司令官率两千余骑兵向东胡方向突围,成功杀透敌阵,如今已经摆脱敌人的追击,司令官命令末将回来禀告孟军长,说他一切都好,辽宁卫,就交给孟军长了。"骑士大声道。
"好,好!"孟冲挥舞着拳头,"有我们征东军,东胡人休想跨进辽宁卫一步。"
"军长,我在来辽宁卫的途中,发现了东胡人正在向辽宁卫运动,恐怕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兵临城下了。"骑士道:"还请孟军长早做准备。"
"时刻准备着!"孟冲大笑,"这句话不仅仅是都督命令刻在积石城军事大学的大门上的,也刻在我们征东府每一个人的心上。"
"你们,准备好了么?"孟冲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冲着城头之上所有的士兵大声吼道。
"时刻准备着!"城上,传来如雷鸣一般的怒吼声。
伴随着这声声怒吼的,是刺破沉沉雾蔼的金色的阳光,绚烂的光线洒在城头,将所有的将士全都沐浴在金色的海洋之中。
时近中午的时候,东胡的大队骑兵出现在了辽宁卫城下,让城头之人所有人又惊又怒的是,东胡人扎好阵容,竟然从队伍之中拖出了上百名血迹斑斑的人来按着跪倒在阵前,不用说,那是昨天晚上被他们抓住的征东军士兵。
孟冲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城头之下,东胡人将一根根碗口粗细的旗杆埋在了地上,上面垂下的一根根绳套,套在了每一个被俘士兵的脖子上,对方要干什么,城头之上的士兵哪里还能不明白?
"军长,末将请命出击!"一名将领脸红脖子粗的冲到了孟冲的面前,吼道。
"军长,末将也请命出击!"又一个将领冲了出来。
"军长,出击!"孟冲周围的士兵大声吼道。
"军长,出击!"
"出击!"所有的士兵,都在怒吼。
孟冲的拳头越捏越紧,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之中,划破了皮肉,流出了鲜血,他却如同未知,脸上青筋毕露,两眼烧得血红,听着城头之上山呼海啸一般的出击的呐喊之声,他险些便要脱口而出下达出击的命令。
冷静,冷静!他在心里拼命地吼叫着,宇文恪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就是想激自己出战么?现在城中,大大小小算起来,拢共也就只有五千余人,守城尚嫌不足,如果出城作战,只能是自寻死路,自己战死不要紧,但丢了辽宁卫,可就是大事,危及到整个征东府讨伐东胡的大事。
"出击!"
"出击!"
一声声的怒吼之声仍在响起。
孟冲回过头,瞪视着群情汹涌的将士,吼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遂了敌人的意吗?他们正盼望着我们出城作战呢!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约束你们的士兵,你们是领兵将官,不是不知轻重的少年。"
城头之下,一名征东军士兵被晃晃悠悠地拉上了旗杆,城上一片哀鸣之声。
孟冲死死地盯着在空中扭曲的那名战士,紧咬嘴唇,缓缓地单腿屈膝跪下。
城下,宇文恪盯着城头,听到城上那山呼海啸一般的出击的呐喊声,心里也在喊着:"出来吧,出来吧,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但无论他如何千呼万唤,城上却是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接着他看到一条条挺立着的人影,屈膝跪在了城头。
他的心慢慢地冷却下来。
"一个个的拉上去吊死,那个贺兰敏,最后一个吊上去!"他怒吼道。
城下,越来越多的士兵们拉上了旗杆,挣扎片刻,便再也寂静不动,城下,东胡兵们默然不语,城上,征东军士兵愤怒无语,此时此刻,城上城下,竟然陷入到了一片死寂当中。
孟冲看到了贺兰敏,贺兰敏冲着城头在笑,是的,他在笑。孟冲跪在城头,两手死死地抠着砖缝,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那张笑脸,看着贺兰敏被一点点地拉上了旗杆。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第七百九十二章:日出东方(17)
孟冲缓缓地站了起来,抬起了手中的刀,狠狠地劈在面前的墙垛之上。城头之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士兵站了起来,哀伤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沸腾的杀意。
孟冲举起手中只剩下半截的短刀,大声喝道:"我孟冲,在此代表征东府全军数十万将士,断刀立誓。"
他回过头来,大声吼道:"一起重复,让所有的东胡人都能听到。"
城头之上,数千将士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兵器,大声地重复着孟冲的誓言。
"征东军破东胡之日。"孟冲接着道。
"征东军破东胡之日!"全军上下一齐呐喊着。
"宇文一族,鸡犬不留!"孟冲一字一顿地道。
"宇文一族,鸡犬不留!"所有士兵愤怒地吼道。
"高车一族,鸡犬不留!"
"柯尔克孜一族,鸡犬不留!"
城头之上,愤怒的吼叫声直冲云宵,鸡犬不留的誓言回荡在每一个东胡士兵的耳边,让他们脸色惨变,这是誓言,更是杀令,特别是在如今征东军占着极大优势的情况之下,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高车与柯尔克孜脸色亦变得惨白。盯着那仍在一根根旗杆之上飘荡的百多名征东军士兵的尸体,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悔意。杀便杀了,何必非得拖到这里,当着守城士兵的面吊死,宇文恪或许是想打击守城士卒的信心,但适得其反,孟冲有一连串的鸡犬不留,反倒是让守城士兵士气高涨。
"想要让我鸡犬不留,也得看你们能不能活着挺过我这一关?"宇文恪虽然心中亦是极不自然,但却仍是强自硬挺着,"宫卫军游骑奔射,其它各部。下马,攻城!"
柯尔克孜迟疑了一下,"宇文将军,眼下城头征东军士兵人人含愤,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此时攻城,只怕得不偿失,不若避过这一段时间,再来与他们决战。"
宇文恪摇头道:"此时此刻,我们绝不能退。一退,便会士气跌落,他们不是士气高吗,我就是要将他们这股士气打压下去,传令,让那些被俘的阿固族士兵攻城,告诉他们,奋勇向前者,东胡王会允许他们回返东胡。消极避战者,杀无赫!"
柯尔克孜一听之下,亦是大喜,"我怎么忘了这个茬儿。难怪宇文将军将那些俘虏了的阿固族士兵都带了过来,原来准备用在这里,阿固怀恩现在就在城中,看到昔日的部下率先攻城。不知他会怎么想?也不知道孟冲会怎么对付他?会不会杀了他立威?"
城下战鼓擂动,宫卫军摧马上前,高速从城下掠过。一支支羽箭带着风声从城下射上城头,但城头之上,却是一片安静,并没有还击,无论是床弩还是臂张弩,抑或是其它的弓箭,对于这种高速奔走的移动物,命中率都不咋地,除非展开覆盖性射击,但孟冲不愿意用这一抬来对付这些队形稀疏的骑兵,付出与收获完全不能成正比。
在宫卫军展开骑射的时候,从东胡军队之中,一些士兵乱糟糟地被赶了出来,这些士兵虽然拿着武器,抬着运梯,但出奇的是,在他们的身后,却是严阵以待的东胡军,个个张弓搭箭,瞄准的居然是这些人。
看到这一幕,孟冲先是一楞,但马上反应过来,这些人必定是被俘的阿固族士兵,阿固怀恩率本部人马万余骑出城作战,被宫卫军一击而溃,阿固怀恩竟然只带着二千余人逃了回来,剩下的不是被杀,便是逃散,现在看来,倒有大半是当了俘虏。
看那人数,足足有差不多三千人。
孟冲皱起了眉头,回头道:"叫阿固怀恩上来。"
阿固怀恩受了不轻的伤,回来之后,便一直在休养,守城这活儿,孟冲也指望不上他,孟冲直接将逃回来的阿固怀恩以及其它一些将领全都放在了自己的府第之中,派人严密看守,以防出什么岔子。
阿固怀恩一瘸一拐地走上了城墙,看到被俘的阿固族士兵被逼着攻城,顿时脸都绿了,在城头之上,跳着脚大骂,直接从宇文恪的十八代祖宗尽数一个个操翻。
城下宇文明听得大怒,纵马上前,夹在宫卫军之中,冲到城下,抬手一箭,便射向阿固怀恩,阿固怀恩正自愤怒难平,不曾提防,眼见那箭便直奔面门,一边的孟冲眼急手快,提刀一挥,将那箭砸开,刀锋擦着阿固怀因的面门掠过,将他惊出了一声冷汗。
"阿固将军,现在怎么办?"孟冲看着他,问道。
阿固怀恩亦是沙场老将,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但城下那些,毕竟都是他的子弟兵,又哪里舍得,正自踌躇之中,眼光突然扫见孟冲眼中的寒意,陡地一凛,一下子明白过来,孟冲看似好意通知他前来,一起商量处理这一幕,但实际上这好意之中,却包含着无穷的杀意,自己一个处理不当,只怕马上便得横尸当场,而城里另外的两千余阿固族士兵也别想活命了。
想通了这一点,阿固怀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手掩面,转过身去:"孟将军,既然他们手执利刃,攻击我辽宁卫,那自然就是我们的敌人,下手不必容情。"
"阿固将军深明大义,战后,我会将这一点禀明都督,想来都督也绝不会让你阿固部白白地作出牺牲,等将来攻下了和林,擒住了索普,大事已定之后,你阿固部一定会获得比今日损失十倍的补偿。"孟冲满意地点点头。
"多谢孟将军!"阿固怀恩深深地鞠躬,"孟将军,请恕我不能在此时为您助战,还望将军容我下城回去休息。等需要我时,阿固怀恩与城中两千将士必然唯将军马首是瞻。"
"好,虽然说现在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了,但必竟是将军您的旧部,我自然不会让阿固将军为难,来人,扶阿固将军下去休息。"孟冲挥挥手,道。
一支支毫无队形,更无掩护的阿固族士兵抬着简陋的云梯,胡胡乱吼着向着辽宁卫冲来,身前,是辽宁卫的坚城,身后,是东胡士兵锋利的羽箭,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些人也终是破罐子破摔了。
床弩开始啸叫,片刻之后,乌云一般的臂张弩当空扑下,将这上结装备简陋的阿固族士兵一片片地放倒在进攻的路途当中。
当辽宁卫攻防战正式拉开序幕之时,一匹快马风驰电挚般地奔进了牛栏山大营,背后所插的三杆红旗,代表着最为紧急的军情。
"辽宁卫告急,辽宁卫告急,数万东胡军突袭辽宁卫!"信使所带来的情报,顿时让整个牛栏山大营沸腾起来。
聚将鼓隆隆响起,无数士兵人营房之中涌出,将领们用最快的速度向着颜海波的所在狂奔而去。
三通鼓毕,所有将领都已经笔挺地站在军长颜海波的面前。颜海波,征东军中最年轻的军长,他的年纪,比起高远还要小上两岁,今年刚刚过了二十三岁的生日,但现在,却已是统率上万人马的一军之长了。
为了让自己的面容显得不那么青涩,年青的颜海波特意蓄起了胡子,满脸的络缌胡子也的确让人不容易猜出他的真实年龄,此时,他脸色铁青,手扶腰刀立在大案之后。
"东胡将领宇文恪统率三千宫卫军,另有三万部族军,于十数天前突袭界铺口,贺司令官率五千骑兵援救出界铺口守军之后,因为兵力悬殊,不能回到辽宁卫,只能向东胡境内转进,而宇文恪现在已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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