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喜深信,此人肯定还没有走出这片区域,因为征东军斥候们对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肯定要远超此人,他们所走的,都是最短的,最直接的道路,那人不可能比他们要快。
其它的战友们仍在后方细细搜寻,而张喜却直奔崤山关,此时他距离燕军在峡谷中的第一道关墙只有里许远,如果那名探子能避开自己的同伴,那他一定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别的地方。
撇开双方的敌对程度,张喜倒还是挺佩服这个家伙的,居然能在这么多的斥候搜寻追捕之下支撑到现在。如果能抓住他,当真要好好地问一下他姓甚名谁,不过如果真让他跑到这里来了,只怕自己没有这个机会和时间来审问他了。
无处的树林之间,惊鸟飞起,张喜顿时精神一振,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地方,片刻之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灰色的身影从林间急窜而出,向着这边的关墙狂奔而来,在他的背上,还插着一支羽箭,看着那人,张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瞧见这个人了。他握紧了刀柄,此时,在那人的背后,数名征东军的斥候也现出了身影,他们丝毫没有顾忌不远处就是崤山关的守军,提着刀,拼命地追赶着前方那个人影。
十数天了,他们终于抓住了这人的踪迹,并且伤了他,现在哪怕前方就是阎罗殿,他们也会勇往直前。
许言茂已经精疲力竭了,十几天来,给他的感觉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征东军的斥候如风疯子一下追寻着他踪迹,如果是普通的士兵,他自然可以轻松地甩脱对手,但问题是,对方是最擅长追踪侦察的斥候兵。
他没有时间好好地睡一觉,没有时间吃上一顿饱饭,一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逃命之上,今天,他终于看到了崤山关的关墙,但就在他心神稍稍松了一下的时候,那些阴魂不散的征东军斥候,立即便扑了上来。
一场搏斗,伤了他们几个人,但自己也挨了一箭,好不容易终于冲出了对手的包围,看到了前方山谷中的关墙和关墙上的士兵,大燕的士兵。
“救命,救命!”他张开双手,拼命地向前方关墙上的士兵挥舞着,大声的嗥叫着,只要关墙内的士兵冲出来,身后追着的征东军斥候便只有逃跑一途了,自己的命也算是捡回来了。
峡谷之内,一共有三道关墙,武赫是这三道关墙的指挥,这条峡谷里,一共有一千名士兵,他们是崤山关的第一道防线。今天,武赫正巧在第一道关墙之上巡视。
听到对面远处传来的救命的叫喊声,看到一个身穿征东军服饰的人正在向着这里狂奔,而在他的身后,另有数名征东军士兵提着刀,正杀气腾腾地追杀了过来。
“诈城门?”武赫觉得有些荒唐,这人也太少了吧?而且,这仅仅是峡谷之中的三道简陋的城墙而已,吴将军也没有指望能阻挡对方多久,就算丢给对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手玩什么花样还是闲得无聊之极了。
“救命,我是燕翎卫许言茂。”那人边跑边叫,这一次他的叫喊,武赫听得清清楚楚。许言茂这个名字,对于绝大多数燕军来说,都是陌生的,但武赫却恰恰知道这样的一个人,许言茂,曾经的燕翎卫高级官员,因为押送叶相一事而吃了挂落;被发配到了琅琊;后来又将他扔到了辽西郡。
他已经两年没有任何音讯了;琅琊所有的高级军官;都认为这样的一个人;早已经烂死在了辽西郡监察院的监狱里。
但现在;他居然回来了;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回来;一定会带着极其重要的情报。”快;快出去;将他救回来。”
武赫呛后地怕拔出了刀;拔刀便向关墙之下冲去。
关门打开;武赫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刚刚冲出去几步;武赫却突然顿住了;在他的视线之中;许言茂脸上的惊喜表情都一目了然;然而当他冲过一蓬灌木的时候;灌木之后的一大团茅草突然飞了起来;一个青色的人烟一跃而出;出现在了许言茂的身后;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匕深深地扎入到了许言茂的胁下。
许言茂的笑容僵在了他的脸上。
张喜拔刀;迅速后退;作为一名老资格的斥候;他知道这一刀;已经切断了对手所有的生机。他迅速扔掉了身上所有的伪装;转身便跑。
“快跑!”他冲着那几个愕然止步的征东军斥候大声喊道;因为这个时候;武赫终于反应过来;怒吼声中;他率领着数十名士兵正冲着他们奔来。
“快;进林子!”几名斥候转身便跑。
武赫停在了许言茂的身边;他缓缓地蹲下身来;扶起了许言茂;”许将军。”他轻轻地叫着。
那一刀自胁下刺入;武赫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没救了。许言茂瞪着眼睛看着他;竭力想要说些什么;但嘴唇一动;大量的鲜血便自口中涌出;他看着武赫;眼中涌出浓浓的悲哀之情。
他了解了很多征东军的秘密;知道征东军进兵的数量;路线;除了崤山关;还有另一支部队绕道数百里山区;进入没有人烟的地区;转而进攻新乡;但是这一切;现在他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手高高的举起;猛然垂下;许言茂带着浓浓的不甘;脑袋一歪;就这样死去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鼓角连声锋芒现(21)
许言茂死在崤山关之下后第十八天,征东军的哨骑出现在了崤山关外,主攻崤山关方向的郑晓阳的第一军先锋,由丁渭统率的五千人马,终于抵达了这里。
长长的山谷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嘴的野兽,正狞笑着等待着他的猎物投入到的嘴中,丁渭骑在马上,盯着那通向崤山关的唯一通道,大声吼道:“庞军。带着你的营,我给你一天时间,打通这条山谷,我在天黑之后,要在崤山关下扎营。”
“是!”身材矮胖,犹如一块门板似的庞军口啪的一个立正,“属下遵命,天黑之前,军长要在崤山关下扎营。”
转身回到自己的部队,庞军扫视了一下跃跃欲试的部下,大声吼道:“弟兄们,你们运气好,老子挣到先锋了,军长说,天黑之前,我们要到崤山关下扎营,你们能不能办到?”
“征东军,万胜!”回答他的是上千名士卒的呐喊。
“好。盾牌兵,第一列掩护,长枪兵,短刀兵,第二列第三列掩护,弩兵,第四列远程攻击。其它步卒,随身携带撞木,云梯。”
“喏!”
“征东军,前进!”庞军长刀前指,一声呐喊之下,按着庞军的布置,一列列的征东军,大踏步地走向远处那道山谷。
“陈伟。”看着庞军的队伍消失在山谷之中,丁渭又伸手招来一名将领,“看到右边的山坡了吧?”
“看到了。”
“左边陡峭,无法立足,但右边却是长长的缓坡,对手肯定会在关墙的上方,布置有掩护,你选一些擅长攀山越岭的好手,爬上去。如果有敌人,就给我清扫了,如果没有,则在哪里占领一块阵地,然后我让人抬两台床弩上来,自上而下地掩护庞军进攻。”
“明白了。”
山谷深处,武赫立于关墙之上,凝视着远处那由模糊而渐渐清晰的征东军队列,手心里有些潮湿,虽然他也在辽宁卫与东胡面对面地硬撼过。但现在面对的,同样亦是未尝败绩的征东军士卒。
回顾左右,士卒们手挽长弓,箭搭在弦上,正半跪在地面之上,在他们的后方,一列列的士兵盘膝而坐,并没有多少的紧张之色,心中稍稍舒展了一些。这里的关墙,只是起到一个延缓敌人进攻的作用,并没有布置类似于床弩这样的重武器,因为一旦关墙被破的话。这样的重武器,却时无法及时撤走的,还不如布置在崤山关的城墙之上,更能给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不过这里滚木。擂石,倒是应有尽有。
对面的军队并没有用鼓点来调整士兵的队伍,反而是由军官在喊着号子。那种一二一的口令之声,武赫并不陌生,因为现在新编练的燕军,都是采用的同样的口令,而这一切,便源自于那位传奇的将领,高远。
现在,他是自己的敌人了。
武赫心中很是遗憾,数年之前,高远还是他们的战友,一起出征东胡,当自己在辽宁卫坚守的时候,高远也在东胡浴血奋战,在燕军全面败北的时候,只有高远的征东军,在歼灭的上万东胡军队之后,硬生生地杀出了重围。
当武赫随着胡彦超撤回来的时候,还曾经为这个消息高兴了好几天,但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他瞠目结舌,莫明其妙的,高远的征东军便突然与朝廷翻脸了,曾经的友军变成了敌人,一步步走到今天,终于要刀兵相向了。
对方军中一声嘹亮的军号之声,将武赫的思绪唤了回来,在距离第一道关墙千步以外,征东军士卒的队列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拉开了队列之间的差距,第一波进攻的大约有千余人,分成了三波,武赫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对方的实力。
随后,他便听到对面的军号之声陡然之间便变得嘹亮起来,那是冲锋号声。这些年来,燕军也终于摸透了征东军的号音所代表的意义。
最前列的盾牌手突然加开了速度,在他们的身后,长枪兵和刀兵速度减慢,取而代之的是抬着一架架云梯,一根根擂木的步卒,在他们的中间,是一名名的弩兵手。
“弓箭手,准备!”武赫的手紧了紧,大声吼道。
庞军站在第一股冲击波中,他喜欢冲锋陷阵的感觉。
“弩!”一边迈开大步向前奔跑,一边大声吼道。
上百名弩兵齐唰唰地举起了手里的臂张弩。
三百步,两百步,没有呐喊声,只有无数双大脚踩在地上发出的闷响,这种沉闷的埋头冲锋所带来的压力,比起沸反盈天的呐喊更让人感到恐惧。
臂张弩的射程达到恐怖的四百步,当然在四百步的距离上,杀伤力大减,如果在两百步左右的时候,是他杀伤力最大的时候。庞军看到对面关墙之上的士卒已经从城墙上头探出了身子,他们手中的弓箭的射程在一百步左右,如果要造成致命伤,非得在五六十步的距离不可,比起臂张弩,可不在同一个档次之上。
一百五十步,庞军大吼,“射!”
关墙之上的士兵们刚刚探出身子,拉开弓箭瞄准的时候,便迎来了对方弩箭的洗礼,伴随着啉啉的弩箭破空之身,关墙之上,立即哀鸿一片,当场便倒也近二十人,余下的则松开了手中的弓弦,任同长箭漫无目的的射出,在这个距离上,即便命中,也不可能给对手造成致命伤。
武赫的拳头握得更紧,手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之内,如果关墙之上有数台床弩的话,就可以轻松地破开对手的阵形,但现在,他没有。
他抬头看向了自己左边的山坡。
一声呐喊,左边山坡之上,上百名燕军突然出现,他们搬起了一块块打磨得溜圆的石头,向着山下砸来,石球顺着山坡向下滚动,随着一次次的颠簸,这些石球越弹越高。最后凌空而下,向着山谷之中正在飞速进前的征东军砸去。
轰然声中,队伍之中,被砸出了一块一块的空白,庞军瞧也没瞧上方,哪怕刚刚一个石球在弹动了数次之后,最后砸在他的身边,将坚实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坑,身边的亲兵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却是巍然不动。
“向前。加速向前!”
第一排盾牌兵冲到了关墙之下数十步的地方,夺的一声,厚厚的盾牌被插进了地面,弩兵加速,冲到了盾牌之后,第一轮弩后,城墙之上的士兵终于有机会探出身子向下射箭了。弩兵们躲在盾牌之后,迅速地给弩上好箭,随着一声令下。盾牌之后,再一次飞出一片弩雨,城上的箭雨再一次被压制下去,抓住这个机会。抬着云梯和擂木的士兵马上冲了上去。
云梯搭上了关墙,擂木重重地撞击着单薄的关墙大门,每一次撞击,整个关墙似乎都在抖动。
山上的石头不停地滚落。砸进进攻的队伍之中,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在石头冲击中倒下,但庞军却没有理会。
“营长。”一名军官跑了过来。“必须拿下这个山坡,让我带人去吧!”
“你去个球!”庞军骂道:“这个坡道,你爬得上去?便是爬上去,你还有几个人,向前进攻,向前。所有士卒,都给我上前蚁附攻城,冲到关墙之下,爬上去。”
庞军的话音未落,山坡之上,突然传来了喊杀之声,落下来的石头陡然减少,庞军抬头一看,不由咧嘴一笑,“日他娘的,看你还砸老子。”
陈伟带着上百名精悍的士卒,从另一面爬上了这道山坡,正与对手面对面的厮杀在一起。
“上,攻城。”庞军一手提着刀,一手扶着云梯,向上爬去。
半个时辰之后,武赫放弃了第一道关墙,退向了第二道,但庞军却没有丝毫停下来整顿的意思,继续挥军猛攻。
陈伟已经肃清了山坡之上的燕军,在随手的一个时辰之中,他又运上来了一台床弩。
当庞军再一次攻破第二道关墙的时候,陈伟的第一枝床弩带着尖锐的呼啸之声,射向了第三道关墙。
一台床弩所造成的杀伤是很有限的,但带来的恐惧心理,却是无法估量,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被那个家伙擦上一点,活下来的希望便很小了。
没有等到天黑,庞军便率部突出了山谷,武赫带着他余下的七百多燕军,退入了崤山关,他曾经以为自己至少能在山谷之中支撑数天以上,但现在,他连一天也没有坚持住,便被赶了出来,当他站在高高的崤山关上,看着关下那个挥舞着大刀,浑身浴血戟指自己哈哈狂笑的征东军将领的时候,心头突然泛起一股无力感。
崤山关,能撑得出吗?这是一支与自己以前战斗过的军队完全不同的队伍。
“气馁了?”身边,传来上司吴波的声音。
“不是气馁,而是感到有些无可奈何!”武赫回头,看着上司,“对方悍不畏死倒也罢了,但是他们的组织力更让人可怕,军队的战斗技巧极其强悍,一旦让他们突上城墙,数人便可以构建一个小团队,彼此配合,很容易便能让他们打开缺口。将军,崤山关的防守,一定要竭力阻止他们登上城墙。”
“崤山,当年曾让东胡人无可奈何,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征东军吧!”吴波的神色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来得是郑晓阳麾下的丁渭,此人是高远亲兵出身,最是悍勇不过的人物,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这样的人,只要他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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