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涯,眼泪更是如断线珠子一般啪啪往下掉。
但是没有人伸手去擦。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杨大傻大声吼道,“没有什么可耻的,孟松海,倒酒,给每一个兄弟们都斟满酒,梅华,吴涯,你们两只傻鸟,还不出来帮忙。”
“是。”两个哭得泪人一般的家伙跑了出来,从一边提起两坛酒,随着孟松海一起,将所有的酒碗都斟满。
“端起酒碗来!”杨大傻大声吼道。“第一碗酒,我们敬都督,要不是都督带着我们走出来,打来赫赫威风,只怕如今我们还像一条狗一样地活着,红衣卫们,跟着都督,去打出一个朗郎乾韩,打出一个盛世天下,来,干了!”
“敬都督!”五十八人一齐转向积石城中都督府的方向,高举酒碗,一揖而起,举起酒碗到唇边,一饮而尽。
“第二碗,敬我们已经离去的弟兄!”杨大傻道:“一百九十四个兄弟,我们只找到了八十三个弟兄的家人,其余的,不是孤儿,就是亲人皆亡,今天,我们当着所有弟兄的面,承诺,哪怕我们第一连不在存在了,但是,我们仍然将奉养这八十三位弟兄的家人,你们,答应吗?”
“这是我们的义务!”又是齐整的雷鸣般的吼声。
“好,喝了这碗。”
又是一饮而尽。
“第三碗,是我敬你们的。这几年来,第一连的弟兄,只怕没有人没挨过我的打,没受过我的骂,但是你们仍然把我当作最好的兄长,最好的战友,我谢谢你们。没有你们,就没有第一连的赫赫声威,杨大傻先干为敬。”
“连长,你是最好的连长,你是我们最好的兄长。”孟松海大声道,举起酒碗,环视四周,“兄弟们,是不是?”
“是。”
“不管我们以后走到哪里,连长都是我们的连长,永世不变。”
“永世不变。”
“好,好!”杨大傻又忍不住掉下泪来,“兔崽子们,又弄得我掉眼泪了。来,喝,今天大家可以喝醉,不用管值不值勤的事情了,因为,从今天起,我们第一连已经解散了,我们担负的职责,已经由积石郡卫戍接管了。大家,一醉方休。”
第的连部之内,立时便热闹了起来,无数的老兵端上酒碗,径自向着杨大傻走去。
看着被老兵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连长,梅华与吴涯两人苦笑着对视一眼,军队之中,可是最讲究资历的地方,即便是向连长敬酒,他们只怕要等到最后。
吴涯端着酒;走向已经与大傻连长喝完之后;被老兵们挤出来的排长孟松海;梅华却是坐了下来;端起酒碗;冲着他旁边的一个空位;举了起来;那个座位之上;除了酒碗之外;还有一个木牌子;上面刻着尚敬的名字。
“尚胖子;我敬你。说实话;以前我挺恨你的;因为我还在被你们熬鹰的时候;死胖子你居然使出了猴子偷桃这样断子绝孙的招数;老子的鸟儿可疼了几天;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也给你来这一招;让你也疼疼看;可是你这个死胖子;你为什么不好好活着等我给你来一记猴子偷桃;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刀;你个死胖子;平时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替我挡一刀?”
他哗哗地哭着;一边哭一边将酒一饮而尽;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泼洒在了地上。”胖子;喝好罗;在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好酒喝;可别洒了。”
提起酒坛子;重新倒了两碗;”胖子;你留在连部的遗书我也看到了;原来你也是河间人;是我的老乡呢;我给连长说了;你留在家乡的亲人;便由我养了;但我现在也不知道会被分到哪里去;等一切都落停了;我便去你的家里;你在哪边一切都放心吧;这事儿;我跟吴崖也说了;如果哪一天;我也追着你去了;便由他来接手;反正他现在家里也分了田地;日子好过多了;他的军晌拿一半出来替你养着家人;也不会饿着;是吧?”
连着两碗酒下肚;梅华脸也红了;眼睛也有些模糊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到大傻连长哪一头的人似乎少了一些;他立时便提着坛子;向着连长走去。
第七百二十一章:雏凤清鸣震天下(24)
梅华醒来的时候,外头艳阳高照,转头一瞅,吴涯正坐在一边,仔细地打磨着他的随身武器,屋子里一股酸气,闻之欲呕,梅华眨巴了几下眼睛,想要坐起来,脑袋却是一阵一阵的疼,不由又跌回到了床上。
听到动静,吴涯抬起头来,“你醒了?还好吧?头疼不疼,要不要喝点水?”
“屋里怎么这么大味?”梅华皱眉问道。
“还说呢,你吐了一个昏天黑地,我都收拾了,但这味,却散不去。”吴涯瞪着梅华,没好气儿地道。
梅华干咳了几声,“我喝了多少?好像也没睡多大会儿嘛?天还亮着呢?”
吴涯盯着梅华半晌,忽地大笑起来,“嗯,你的确没有睡多大会儿,不过你睡的时候,还是昨天。”
“什么,昨天,我睡了一天一夜了?”梅华惊道。
“你说得很正确,昨天你不知死活,提着坛子从大傻连长开始,一人一碗,喝到第十个,便卟嗵一声栽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好小子,你倒是爽了,我可苦了,昨日一整夜,你又哭又笑,又吵又闹,将我折腾得可不清。”
梅华有些心虚地道:“我没乱说什么吧?”
“倒是没胡乱说话,只是说舍不得连里的兄弟,感到得大家眼泪哗哗地呢?许多人临走的时候,还特意来跟你说,你还欠了他们一碗酒,等以后要你补上来呢!”
“临走?许多人已经走了吗?”梅华一骨碌坐了起来。
“嗯,从今天一大早开始,便陆续有人接到调令,已经走了不少人了。”吴涯点点头。
“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梅华叹了一口气,两手揉着太阳穴,“吴涯,我要喝水。”
吴涯站起身来。倒了一碗热水,递到他的手边,梅华伸的去接,不想碗却如同长到了吴涯的手上,吴涯的眼睛也正瞪着他,“什么意思?”梅华问道。
“你昨晚发梦话,叫我姐姐的名字是个什么意思?”吴涯恶狠狠地看着他,
梅华咯咯的笑起来,“是吗,我叫过她的名字吗?还说了别的没有?”
吴涯狠狠地将碗往梅华嘴里一塞。“我警告你,别打我姐姐的主意,不然我跟你没完,咱们家小门小户,可不敢让你折腾。”
梅华一仰脖子,将一碗水喝了一个一干二净,看着吴涯,“我告诉你吴涯,我跟你说过。我要娶你姐姐的,你当我说着玩得么?我是认真的。”
吴涯脸色难看之极,半晌才道:“梅花,我姐姐比你大三岁。你滚犊子吧。”
“女大三,抱金砖,这是宜福宜家,我巴不得呢!”
“滚蛋!”吴涯大怒。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忽地转怒为喜,凑到梅华跟前。笑道:“以前我家里太穷,没有人敢娶我姐,现在我家里也富了,以我姐的相貌,那上门相亲的人自然是会踏破门槛,你在这积石城,鞭长莫及,嘿嘿,说不定现在我姐便已经说好人家了,你呀,就干瞅着吧!”
梅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你提醒了我,这是一个问题,看来我得写一封回去告诉老头子,必得要先下手为强啊!”
“你敢!”吴涯一把便揪住了梅华的衣领。
梅华瞅着他,嘿嘿笑着:“我为什么不敢,你揍我啊!”
吴涯举起拳头,正在思虑着要不要一拳揍得对面这个可恶的家伙满脸开花,外头却突然传来了喊声。
“梅花,吴涯,你们两个,马上到连部,你们的调令来了。”
吴涯一下子松了手,惊道:“这么快?咱们两个,也不知道会被调到哪里去?梅花,连长说,咱们到了近卫军,都会当军官,你说说,咱们能当个什么官,排长?连长?”
梅华拂拂自己的衣领,将身上的军服弄得整齐了一些,从床上爬了起来,“咱们两个新兵蛋子,能当个排长,便谢天谢地了,走吧,去晚了,大傻连长又要踢屁股,不要以为咱们要走了,他就会对咱们客气,他最厌恶动作迟缓的人了,必然会照踢不误。”
“报告!”两人站在连部门前,大声喊道。
“两个小兔崽子,滚进来。”里头传来杨大傻依然如故的吼声。
两人大步进门,杨大傻难得地将他的连部内分门别类地收拾得整整齐齐,这让习惯了杨大傻这里像狗窝的梅华与吴涯两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左右张望着,似乎在确定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瞅啥子呢?咱们第一连马上就要解散了,这些东西,都要送去存档,老子也快要走了。”杨大傻没好气地瞅了两人一眼,指了指一边站着的一名文吏,“这是兵部过来送调令的,我说你们两个小子,够可以的啊,不愧是当初都督亲自点名招到亲卫营来的,这一步冲天,直上青去啊,好多老兵可都比不得你们,告诉你两小子,得请客,最好的地方请客。”
“连长,您这啥意思呢?”梅华小心翼翼地问道,在杨大傻面前,他向来是做乖宝宝状的,不然那直奔屁股的一脚,着实让人疼痛难忍。
“让他跟你们说。”杨大傻指着一边一直微笑着的那个文吏,转过头又去翻箱倒柜地倒腾,那个文吏走到两人的跟前,“梅华,吴涯?”
“当然是了,难不成还是假的?”梅华一挺胸,不满地道:“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程序,程序嘛!”文吏看起来脾气很好,一点儿也不动气,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念道:“兹任命亲卫营第一连梅华为青年近卫军第一师第一团第三营营长。接令之后,即刻赴任。高远。”
文吏双手拿着委任状,递向梅华,梅华却如同呆了一般,木雕泥塑地站在哪里,直到身边的吴涯捅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营长?”
文吏笑咪咪地道:“恭喜梅营长,梅营长,请接委任状。”
梅华慌不迭地接过委任状,看着那上面高远有力的签名和鲜红的大印,不由心头狂喜,正要仰天做大笑着,一眼瞥见杨大傻正看着他,立时便将这大笑咽了回去,直憋得自己狂咳不止。
文吏却是不动声色地抽出了第二张委任状,看向了吴涯,吴涯立刻挺直了身体。
“兹任命亲卫营第一连吴涯为青年近卫军第一师第一团第四营营长,接令之后,即刻赴任,高远!”
“我也是营长?”吴涯又惊又喜,看着文吏,不也相信地问道。
“这白纸黑字,有都督的签名,有征东府的大印,你当然是营长了。”文吏笑道。
“这,这官儿也升得太快了一些吧?”吴涯咽了一口唾沫,“我连排长连长都没有当过,便当营长了。我怕我干不好,辜负了都督的重托啊!”
“你个没出息的。有啥干不好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梅华看着他。
“你说得容易,咱们以前只是一个小兵,跟着连长冲锋就是了,现在一下子当了营长,手下上千号兄弟了,一个不好,那可是会误大事的。连长,要不你跟上头说说,我还是跟着你得了。”吴涯瞧着杨大傻,道。
杨大傻直起身子,“他娘的,你以为都督下发的委任状是白菜啊,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有什么当不好的,老子告诉你,我以前在扶风军时,也只是一个小兵,一场大战中,老子的上司全死光了,当时孙晓将军临时指定我当我们这一队的头儿,老子不也是干过来了,领兵打仗没什么密诀,你小子又不是司令官军长师长啥的,当了营长,照样还得冲锋,平时就琢磨怎么才能干翻敌人,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兄弟活下来的多一些,就好了。”
“明白了!”吴涯大声道。
“你明白个锤子;等你打上几仗;你才会真正明白;好了;你两个死小子;还是没有逃出老子的魔掌;你们仍然是老子的麾下;以后老子有的时间调教你们。”杨大傻从地上捡起马鞭;敲得桌子啪啪作响。
“真得吗;连长还是我们的上司;您当了团长吗?”吴涯大喜;一边的梅华却在心里哀叹;看来自己这屁股以后还有得磨难。
“你们都当了营长;老子就只能是个团长?”杨大傻阴笑着道。
“二位;杨连长现在任青年近卫军第一师的师长。”那文吏在一边补充道。
杨大傻走到了两人的跟前;”咱们第一师现在还只是一个空架子;说你们两个运气好;是因为你们两个都是河间人;尚胖子又死了;不然;哪里轮得到你们;叶真将军在河间郡已经招了两个营的士兵;将尽数编入近卫军;你们两个;马上便要返回河间去带这两个营的新兵进行训练;最多半年;老子就会带兵到河间来;来的第一件事;老子就是考核你们;要是没带好;你们两个他娘的就给老子照样滚回去当小兵。明白了么?”
对面的两人;此时却已经被巨大的喜悦给撞击的昏头转向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相视傻笑。
第七百二十二章:雏凤清鸣震天下(25)
“梅花,前面就是大方县了,也就是尚胖子的老家了。”指着不远处隐现的城墙轮廓,吴涯大声道。“他家里还有老爹老娘,一个媳妇和一个六岁的娃娃,尚胖子走了,以后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办?”
“怎么办?我说了,尚胖子的家人,以后我养了。”梅华哼了一声,“你道老子说着玩儿的吗?与宫卫军那一战,要不是尚胖子最后替我挨了一刀,死的那就是我。”丢下这句话,梅华一扬鞭,驾的一声吼,战马如离弦之箭向前奔去。
看着梅华的背影,吴涯不由感慨地摇了摇头,这小子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就是一个混混,没想到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竟然能承担起这样的义务,真是子不肖父啊,他的老子,在家乡,那可是有名的梅剥皮,铁公鸡啊。
靠近县城,道路渐渐地宽阔起来,行人也愈来愈多,大方县距离河间郡城并不远,交通便利,是除了河间之外,最为富裕的县治了,城门口,两排士兵持矛而立,每个进城门的人,都必须要往门口的一个箱子里丢进去两枚铜钱。
“入城钱!”两人对于这个东西并不陌生,不过这玩意儿在积石郡是没有的,他们到是没有想到,河间郡归附征东府如此之久了,这进城出城钱还没有取消。
梅华从怀里掏出四枚铜钱,丢进箱子之中,正准备继续向前的时候,却被一个守门士兵给拦住了,“这位大兄弟,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