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辞去国相,回到代郡,便是自己反击的第一步,赵无极认为一片废土的代郡的再也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反而会成为自己的拖累,殊不知。只要有人,便能创造一切。代郡的确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但只要全郡上下齐心协力,便能创造出奇迹。
这两年以来,代郡自子兰以下,全都投入到了战后的重建工作当中,没有钱,子兰便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家当,现在子兰府中。可以说空空如也,但凡能值一点钱的东西,尽数变卖了,他的一日三餐。也简洁到了极致,种子,牛羊,所有的一切。都要全部购置。
两年的努力,现在的代郡已经大变了模样,虽然离他繁华的过去还很有距离。但无论如何,也算是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子兰府后院石亭,子兰与潘宏相对而坐,比起两年前,两人头上的白发又添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一些,这两年来,两人当真算得上是沤心沥血,苦心经营代郡,经常性的下到各县各乡村去视察督导,也让他们两人原本细腻的皮肤上都染上了风尘之色。
面前的石凳之上,放着一盘毛豆和一壶酒,两人尽是用这毛豆就酒,看两人的模样,尽然还有滋有味。
“潘先生,这你我亲手种出来的豆子,吃起来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嚼着豆子,子兰笑吟吟的道。
潘宏亦是笑容满面,看着满院子里那些被雪覆盖的地方,感叹地道:“可惜了这满院子的名贵花草树木啊,都被铲了个一干二净。可再也看不到哪些姹紫嫣红了,便是这大雪漫天,也可饮酒赏梅,现在,咱们两人却只能对雪饮酒了。”
子兰大笑起来,“花草虽好,终是不能裹腹,到了明春雪化之时,咱们再在这院子中种上些瓜果鲜蔬,提上一壶酒,想吃什么便摘什么,岂不是更美哉?”
“大人闲情雅致,属下自当相陪。”
“哪里是什么闲情雅致!”子兰叹了一口气,“代郡虽说渡过了最难的关口,但虎狼在侧窥视,内有奸人不肯善罢干休,我想要自保亦难,不得不如此啊!”
潘宏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起来,这两年过的日子,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贵如子兰,也将满院子的花草树木铲去,种上了粮食作物,子兰夫人与女儿也挽起了袖子,在府里纺纱织布,两位公子原本细嫩的手上,现在都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国内局势算是渐渐稳定了下来,赵大将军已经取回了五城,对燕国得新形成了战略优势,接下来,总算可以将全部的精力用来防备秦国了。”潘宏道:“只是这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是啊,取回五城之后,赵牧的目光西移,秦人立马便也作出了反映,前几日虎豹骑传来消息,山南郡增兵三千,如此一来,秦人在山南郡便拥有了五千兵马,随时可以提兵而来,以我代郡现在的军事实力,实在难以抵挡。”子兰满脸苦色,“我向赵王请求派出一支常规军来协助我军防守,但奏折上去,却如同石沉大海,想来也是不用指望了。”
“不如去求赵牧将军!”
“也不能指望他了,他好不容易坐上了太尉的位置,却又受到了赵杞的掣肘,不可能冒着触怒赵无极调兵到我们这里来的,要知道,赵无极本身就很忌惮我与赵牧之间良好的私人关系。”子兰摇头。
“虎豹骑落到了赵杞的手中,以后只怕我们也很难从那里得到消息了。我们在内里的人手,这一年来,已经被逐渐清洗了不少出来,高层几乎已经没人了,接下来如果中屋的一些人手再损失掉,那就几乎是全军覆没了。”潘宏叹息,“郡守大人,必须要反击了,不然我们会越来越被动。”
“反击?怎么反击?我如果与赵无极冲突起来,高兴的只能是秦人,我现在所求的只是自保,只要赵无极不太过分,我不会去挑战他的。”子兰摇头,“不说这些了,潘先生,你怎么看周玉与檀锋这两个人,还有燕王姬陵。”
拈起一颗毛豆,在嘴里慢慢咀嚼着,潘宏沉吟片刻,“姬陵此人,当初真是小觑他了。登位四年之后,才慢慢地露出獠牙,他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郡守,你猜是谁?”
“我可不想猜谜!”子兰摇头。
“秦武烈王!”潘宏一笑,“现在姬陵在做的事情,正是当年秦武烈王做过的事情。以各种手段削去贵族的封地,将这些地方收归国有,建立中央集权的郡县制度,然后集全国之力,强国兴兵。”
“他做不成!”子兰哈哈一笑,“他的确有这个雄心,也找了两个不错的帮手,周玉,檀锋,的确亦是人中之龙,谋划之深,布局之远,让人惊叹,连宁则诚这样的人物也一头栽了进去而不自觉,但燕国十万常规军败在了东胡,内又有高远这样一个不确定因素,燕国可不像当年的秦国,画虎不成反类犬,这是必然的。”
“是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一些,当年李儒在秦国经营了几十年,他的学说在秦国已经形成了极大的势力,而秦武烈王的位子也坐得稳固之极,得到了李信,赢腾等大将的支持,这才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地扫清了胆敢反抗的贵族,这前前后后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燕国想用短短几年来完成这一过程,无异是痴人说梦。”
“说到李儒,我到想起了高远身边的那个谋士蒋家权,谁也想不到,此人居然是李儒的师弟。几十年隐姓埋名,现在居然投靠了高远,看来高远还当真是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家伙。”子兰抿了一口酒,“潘先生,你熟悉这个蒋家权么?”
“年轻的时候认识,到时候他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人啊,不过他虽然与李儒师出同门,但两人在学说之上却有很大的分歧。后来李儒名气大振,蒋家权便再也没有了声息,现在重新出山,看来还是想到他师兄再较高下啊!”
“当年李儒选中了秦武烈王,现在蒋家权选了高远。”蒋家权若有所思。
“高远此人,当真不能以常理度之,燕人发动的这场征伐东胡之战,事后我也曾细细推敲,怎么也算不出高远有脱身而回的理由,但他就是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把周玉檀锋教训了一顿,嘿嘿,积石城,他瞒得好紧,冯发勇竟然是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潘宏叹气,“此人做事深谋远虑,让人胆寒。短短的数年之间,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名震天下,这样的人,也难怪蒋家权也动了心重新出山。此人现在已经控制了辽西郡,河间郡不日亦将落入到的手中,更可虑的是,他在草原上已经形成了偌大的势力,匈奴人对他竟然服气得很,郡守大人,对于此人,我们必须要重视起来啊。”
子兰微笑,“当年我只想与他结个善缘,现在,却是可以当作奥援了。也许,我们合作的机会远远超过为敌的机会呢!”
第五百零五章:求见
眼下高远隐隐已有控制住大草原上的匈奴人趋势,如果让他成功,高远便会成为新一代的草原之王,哪怕他不是匈奴人,但是他能做到的事情,却与匈奴王一般无二。潘宏担心的便是高远会不会与以前的匈奴人一般,与代郡为敌。
“不,高远如果当真成为匈奴人的王,在目前的局势之下,我们反而要安全许多。”子兰捻须微笑,“他还是一只没有长成的狮子,我们能够看他控制大草原的**,秦人不会看不到,秦人设山南郡,主要想对付的是我们,但同时又是监控出现新一代的草原之王,所以,一旦高远有了这个可能,第一个要对付他的便是秦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所以,高远与共同的利益,便会成为朋友。”
“以后击败秦人之后呢?”潘宏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也不是绝对的,有时候,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
子兰哈哈大笑,“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潘先生,我们有必要看那么远么,我们现在想要的是什么,是在秦人的咄咄逼人的趋势下存活下来,只能先存活下来,才能考虑别的。如果当时候高远当真能击败秦人的时候,我们再来考虑这件事吧,也许到时候,我们又会和秦人成为朋友,谁能说得定呢?”
潘宏亦是失笑,“是我想得太多了,眼下,的确是要集中精力对付秦人的时候,而且郡守,不是我说丧气话,短时间内,我看不到击败秦人的可能性。”
“是啊,这不是丧气话,这是大实话,想要击败秦人。除非六国能联合起来,但这可能吗?你却看看,韩国快被秦人打到国都了,与他相邻的魏国,内部却还在为此吵闹不休,急得不亦乐呼,等他们搞明白状况,韩国都没了,然后便轮到他们了。”子兰冷笑,“赵牧是个明白人。可惜啊,秦国对于我们一直是防处甚紧。”
“魏国亦不是没有人杰,为何总是看不清形式呢?”潘宏叹息。
“不是看不清,而是利益纠葛太众,都在备算着自己的那点利益,如何能万众一心?这便是秦人的最高明之处了,秦武烈王一声令下,全国莫不敢从。”
“我们赵国为何不能如此?”潘宏这句话脱口而出,看着子兰摇头苦笑。不由大为后悔,他的东主,子兰便是赵国最大的封建割剧者,赵国当真这样做。受害最大的便是子兰了。
“赵无极没有这等魄力,赵国现在也没有这个基础。”子兰却不以为忤,“秦国从几十年前便开始了,几十年的经营。才有了今天,赵国即便现在开始,那也是晚了。反而会白白地让赵国陷入内乱之中,那覆亡之期会来得更快。现在燕国也在这样作,但他们与我们不同,我们替他们挡住了秦人啊,秦想来燕,必先灭赵。”
两人说来说去,尽是个无可开解的死结。
“如果让燕人成功建立了类似一个秦国的中央集权的国家,大赵夹在他们中间,那时可就左右为难了。”
“倒也不尽然,其一,燕国现在内部问题多多,不见得能成功,即便成功,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也是东胡,即便他们收拾了东胡,国力大涨,与秦国相比,也还是大有不足,那时候,我们大赵反而安全一些了,因为一个可以与秦国相比美的国家的存在,反而会互相牵制,那时候,我们倒向谁,便可成为压倒另一方的重要砝码,真是这样的话,反而安全了。”
“郡守,既然我们无法改变,那为何不促成燕国?”潘宏却然大发奇想。
“想法是好的,但谁敢去做,夹在两头老虎之间做一头绵羊,那日子也不好过。”子兰苦笑。
两人都是摇头不语,潘宏看着对面白发斑驳的子兰,想着赵国如果是他为王,或许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也许,早就开始了类似于秦国一样的吏治大改革了。
两人默然地啜着酒,谈到这些话题,总是令人不愉快的,看着眼前,似乎一切都在变好,但展望未来,却是一片黑暗。无知者无畏,有时候看得太远,知道得太多,反而成了一种苦恼。
在两人的沉默之中,一名侍卫脚步匆匆而来。
“郡守大人,冯将军回来了,正在外头求见。”侍卫躬身道。
“冯发勇,他不是去了燕国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潘宏讶然。
“看来是有什么事情出现了。”子兰放下了酒杯,冲着侍卫道:“让他到这里来。”
“冯发勇在虎豹骑只怕也呆不下去了。这一次回来后,干脆就让他自己离职吧,免得让人撵了出来。”潘宏笑看着子兰,“此人虽然一直在虎豹骑,但上阵打仗,也不失为一员骁将。”
“此人与高远方面一直关系良好,还是先让他做着这件事吧,作好这件事,比起他带兵上阵杀敌要强多了。”
两人说话间,冯发勇已是大步而来,看他模样,竟是在风雪之中疾驰了不短的时间,身上污泥片片,头发之上,竟然还结着冰霜,此时冰霜融化,化着丝丝流水,顺着发丝流淌下来。
“见过郡守,见过潘先生。”冯发勇向着两人一揖到地。
“冯将军,一路辛苦了,先将这酒喝了,暖暖身子!”子兰提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约摸还有小半壶酒,递给了冯发勇。
冯发勇也不客气,接过酒壶,直接拉开了盖子,仰脖子便灌,竟然是一口气便将小半壶酒全都喝了下去。
“真不愧是当了许多年山匪的家伙,喝酒也是这般豪气!”潘宏笑道:“冯将军,你如此急着从辽西赶回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喝完这壶酒,冯发勇脸上浮现出一层砣红,一股热气从肚腹之中升起,冰冷的身子在这一刻也开始暖和了起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点头道:“正是有大事。”
“坐下说!”指了指身边的石凳。那上面没有铺上棉垫,不过对于冯发勇这等武将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一屁股坐了下来。
“郡守大人,高远已经到了代郡。”冯发勇一张嘴,便将子兰与潘宏惊得全都跳了起来。
“什么,高远到了代郡,他来代郡干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发问。直到话出口,两人这才惊觉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对望了一眼,重新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冯发勇摇头道。“高远派人找到了我,告诉我他要到代郡见您一面,当时把我也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开玩笑呢,但他不是开玩笑,他只带了少量的随从,乔装打扮后,从大草原一路奔过来,现在他们在东谷县落脚。他不许我泄露行踪,派人向您禀告,只是到了东谷县之后,这才让我回来禀告郡守。而且还特别强调此事,只能由我亲口告诉守。”
“这么说来,他是希望我去东谷县见他了?”子兰问道。
“是。”冯发勇点头道:“他只是告诉我,他与郡守大人的这次会面。关系到他与郡守大人两人以后的生死存亡,希望郡守大人能拔冗相见。”
子兰看向潘宏,“他这是什么意思?”
“生死存亡!”潘宏喃喃地念了半晌。“莫非他此来是想到郡守您结盟,可这也谈不上生死存亡啊。”
两人对视半晌,慢慢的脸色都变了,“山南郡,他竟然想先下手为强!拔了山南郡。”
子兰与潘宏两人,无一不是当世人杰,高远只是稍稍透露出了一点点信息,两人便已猜到了高远此来的目的。
“郡守,他此来定然是想联合我们拿下山南郡,此事我们只怕不能答应,这不谛是向秦人宣战,如果秦人大举报复,我们如何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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