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一间房屋的门被撞开;高远带着幸存的五人退进了房中;这是一家临街的店铺;里面摆满了一匹匹精美的绸缎。
刚刚退进房中;房间的门窗被被撞得四分五裂;蒙面刺客追了进来;屋顶之上;也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是那个箭客!”步兵涩声道;现在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倒是这个隐在暗处的人。
“我去宰了他;步兵;你带着兄弟们先撑一会儿!”高远厉声道;”来;送我上去!”
两个护卫上前一步;双手交叠;紧紧地勾在一起;高远小跑两步;一脚踩将上去;两名士兵一声大喝;同时抖手;挥臂;高远腾空而起;低头;躬身;轰然一声巨响;他直接撞破了屋顶;瓦片乱飞之中;高远自破洞之中一跃而出;单膝跪倒在屋顶;一手按着屋脊;一手握着军刺;抬眼便看见了距他十数步处;一名手持弓箭的箭手;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破屋而出的高远。
高远的出场太让人震骇了。
“去死!”高远猛地窜起;如同一只扑击猎物的猎豹;扑向那名箭手。
眼见高远风一般的扑来;箭手抬手;嗖嗖连声;在如此短的矩离之上;他竟然还射出了两箭;但也仅次而已了。
高远仆倒在屋脊之上;人虽然倒下;却没有停止前进;人一倒;手一按;脚一蹬;两支羽箭呼啸着从他的头顶掠过;当高远挺身而起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那箭手跟前;三棱军刺卟哧一声;插入了那箭手的小腹;手腕一转;军刺缩回;鲜血随着军刺的回拔喷泉一般标了出来。
高远一伸手;捡起那箭手掉在屋脊之上的弓;再从他身上取下箭壶;从先前的破洞之中再一次跃了下去。
屋内面积不大;刺客只冲进来十数人;屋内便再也无法容纳;步兵带着剩下的四个扶风兵;背靠着背;正在拼死抵抗;高远的到来正是时候;一落地;手一扬;弓和箭飞向步兵;高远却是窜进了杀手群中;一手军刺起落;另一只手中;很少出现的小刀在手指之间盘旋;几乎是挡者立死。
这种狭小的场合;对于步兵以及几个扶风兵还有这些杀手来说;空间过于狭小;他们更适合大砍大杀;但对于高远来说;却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场所了。
顷刻之间;高远连杀数人;余下的杀手大骇之下;尽数退了出去。
屋内安静了下来;但屋内人知道;这只不过是短时间内的平静;马上;就会有更大规模的进攻。
几名扶风兵半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激烈的格斗;几乎要将他们的力气耗尽了。
外面响起了格格的声音;高远与步兵对望一眼;都是露出震骇之色;那是床弩在张弦的声音。
不等高远下令;步兵已是一个箭步冲到了窗前;手一扬;嗖的一声;一箭破窗而出;外面发出一声惨叫;正在给床弩张弦的一名刺客仰天而倒;另一人刚刚抢上去;步兵的第二箭又至;箭至;人死。
步兵的弓箭再一次扬起;第三箭将发未发之际;他却又无奈地垂下了手;外面的刺客用两块门板挡在了床弩之前。
“卧倒!”高远低声喝道。
六人趴伏到了地上;床弩那刺人心魄的啸叫之声响起;轰隆隆的响声之中;面前的墙壁破了一个大洞;粗如儿臂的弩箭夺的一声;插在后墙之上;箭尾犹自在抖动。
喊杀之声再一次响起;蜂涌而至的杀手身后;床弩绞弦的格格之声;让人齿酸。
高远的手在微微发抖;今天;只怕是当真难以幸免了。
国相府;叶天南一身便服;与荀休坐在一起叙话;大厅之内;正在忙碌着;一碗碗的山珍海味正流水价地从后厨端将出来;摆放在一张张小桌之上。
“听说今天高远整整一天都在采购礼物!”荀修笑道:”看来这小子;还是知道一些礼数的。”
叶天南哼了一声;”我这里难道还缺他这一点礼物吗?”
荀修大笑;”礼物不重要;重要是他的这一点心思;看来这小子;倒还真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天南啊;当初叶重说得还真是对的。”
“没有这一次燕赵大战的磨励;那里会有征东将军的位子;虽然于我们而言;错下一着棋;但不想却是歪打正着;结果倒是不错。”叶天南道。
“应当说;最大的功劳还是菁儿啊!”荀修道;”这一次菁儿回府之后;倒真是喜气洋洋啊;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女大不中留啊!”叶天南连连摇头。
正说着话;叶氏与叶菁儿两人已是走了进来;叶枫跟在她们两人身后;一进门;叶枫已是滋溜一声窜到了最前头;”爹;高大哥什么时候到啊?我可真是想死他了。”
“应当快了。”叶天南笑道:”接时辰;快到了;夫人;外头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叶氏点头笑道:”莆儿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高远爱吃的菜;就等人来了。”
看着叶菁儿;叶天南微笑道:”菁儿;这一次算是偿了你的心愿了吧;高远来之后;我们就定下大婚的日子;我看是宜早不宜迟;趁他还在蓟城的时候;先将婚事办了!”
“全凭爹爹作主!”叶菁儿羞红了脸;低声说着;”我去前厅照看着;爹与娘说说话吧!”
“我也去;我也去!”叶枫跑了过来;牵着姐姐的衣衫;”我去大门口迎着高大哥。”
看着姐弟两人高兴的模样;屋里几人都笑了起来。
这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了。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浑身染血的叶重出现在门口;扶着门楣;他竭力让自己站得稳一些;在他的身后;跟着数个惊慌失措的叶府家兵。
叶天南;荀修霍然站了起来;”出了什么事了?”叶天南厉声喝道。
“国相;我在半道遭人袭击;两个护卫都死了;就我逃了出来。”叶重声音有些虚弱;大腿上的那一箭;他其实受创极重;又强撑着奔到这里;大量的失血让他的脸色极是苍白。”国相;这件事有蹊跷。”说完这句话;叶重仰天便倒;屋里一阵大乱。
“快;快;叫大夫过来!”叶天南大喊道。
“火;起火了!”外间响起更大的喧嚣之声;叶天南与荀修两人抢出门去;远处;熊熊火光映红了夜空。两人对望一眼;起火的地方;是通往国相府的必经之路。
“有人要对付高远!”荀修涩声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一把火
熊熊大火映红了半边夜空;火势之猛之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此时站在蓟城的任方一个地方;都可以看到那映红了半边天的大火;整个蓟城都为之震动。
整个城市都沸腾了起来;人声鼎沸之中;马蹄隆隆;号角声声;军队终于出动;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手中拿得不再是刀枪;而是灭火的工具。
周渊站在太尉府的高处;看到那熊熊的火光;愤怒地抽刀;将四周能砍的东西全都砍成了碎片。在他身边;周玉脸色严峻。
宁府;宁则诚也在看那大火;半晌;他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再摇摇头。然后转身回到房中;脱下便装;换上朝服;一柱香功夫之后;他已经出现在前往王宫的道路之上。
檀锋与宁馨两人站在窗边;看着那漫天红霞;在他们身后;古筝的琴弦已经断去了数根;正无力地垂在地上;檀锋脸上的神情却是极其复杂。
这把火是高远放的。在放火之前;他已经面临绝境。前来刺杀他的并不是一般人;而是一群训练有素;心志坚韧的家伙;在双方的生死搏杀之中;高远率部下已经格杀了数倍于他们人数的刺客;但是;却没有让对方有丝毫的怯意和撤退的想法;攻击反而更加凶猛。
四个扶风兵又倒下了两个;步兵的箭又一次射空;长弓成了摆设。他再一次受了伤;这一次;是小腿上挨了重重一刀;高远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对方的带队者;那个身形;口音都酷似叶重的家伙;功夫极其厉害;而且也非常擅长近身格斗。
“县尉;不要管我们了;你杀出去;你一个人出去;他们拦不住你的。”步兵坐在地上;腿上的巨痛让他的脸有些变形;他看着另外两个鲜血淋漓的老兵;大声道:”我们给县尉断后。”
“走不了的!”高远断然摇头;”而且;我也不能丢下你们。如果真要死的话;能和兄弟一起死在战斗之中;总比在仓惶逃窜之中被人杀死要爽快得多。”
“县尉;以你的功夫;一定会逃出去的;逃出去后;再给我们报仇!”步兵扯住高远的衣裳;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响;”他们又要来了;县尉;快走啊!”
高远摇头;他不是迂腐;而是知道根本走不了。对方的主要目标就是他;这一次设计如此周密;动员的人手如此之多;高远相信;对手一定考虑到了各种可能;包括自己有可能突围而去。也许;当自己突围而出的时候;就是大家全军覆灭的时候。
步兵没有再说话;看到高远的神色;他知道高远已经作出了最后的决定;他强撑着站了起来;一只脚立在地上;提着刀;”想不到我们没有死在战场之上;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居然会死于小人的暗算之中;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多拉几个垫背的吧。”
屋内几人都是神色惨然;他们手中的刀都被砍崩了口子;而接下来;他们将要进行最后一搏了。
外面的杀手们此时似乎已经根本不在乎掩藏什么形迹了;他们甚至点起了几根火把;听着毕毕剥剥的火把燃烧声;高远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脑子中忽然划过一道亮光;他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
从最开始闯入的那家绸缎庄;他们一路冲撞过来;已经越过了十数间房屋了;这里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房子一间挨着一间;有的甚至共用同一面墙壁;大多数都是木制结构。他环顾四周;”铁泫;去找找看;有没有油脂一类的东西;丁渭;去看一下;这间屋子里有没有贮水的水缸。”
“是;县尉!”两个伤痕累累的卫兵强撑着身子;却寻找高远需要的东西。
“县尉;您是要放火吗?”步兵看着高远;道。
“不错;放火;步兵;你想过没有;这些刺客跟我们打了这么长时间了;但却一直是硬冲;如果他们放一把火;就能将我们逼出去;但是他们没有;这是因为这条街上房屋密集;大都是木制;火势一起;便无法控制了;所以他们不敢放;因为他们不是一般的刺客;他们心有顾忌;这里是王城;他们不敢随便纵火。如果引起王城大火;这个主使者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
步兵笑了起来;”我们可没有这个顾忌;他们要杀我们;我们就来放这一把火;烧得越旺越好;即便老子们去了阎王殿里;也给让他们焦头乱额;付出代价。”
“不;我还没有死的打算呢;我们要借这把火;逃出去。”
“逃出去?”步兵又惊又喜;”怎么逃出去?”
“火越大越好;火会威胁我们;但也会替我们挡住追兵;只要乱起来;我们就有机会逃出去。”高远目光炯炯。
“我们往哪逃?”步兵问道:”这一次要杀我们可是国相;外面只怕处处危机。我们逃回宁府去吗?”
高远长长了吸了一口气;”这件事里面有些蹊跷;现在在蓟城;不管是叶天南;还是宁则诚;甚至是周渊;没有一个是我们能信任的;如果有机会逃出去;我们便逃往井坊;记得天赐跟你说过的那个地方吗?他在哪里有一个落脚点。”
“到蓟城之后;天赐就没有跟我们住在一起;他是去了哪里吗?”
“对;他另有一些事情要做;所以一直呆在井坊。我们先去哪里;然后再谋求脱身;离开蓟城;只要离开了这里;我们便是海阔任鱼游;天高任鸟飞了。”
“县尉!”铁泫提着一个大桶小跑着回来;”我们运气好;这是个杂货铺子;后面有不少的油脂。”
“浇!”高远挥挥手。
铁泫二话不说;提起手里的桶;便将内里的油脂泼在门上;窗上;墙上。就在这时;丁渭也跑了回来;”县尉;找了一个贮水的大水缸。”
“跳进去;将身上浸湿。”扶起步兵;高远走向后面;一间似乎是厨房的屋内;一口大水缸里;满满装着一缸水;抓起步兵;高远二话不说;便将他按了下去。步兵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惨呼。
将步兵从缸里抓起来;高远也跳了进去;将自己全身浸湿;他跳出来;撕下一截衣服;将口鼻遮住。铁泫;丁渭两人亦是照此办理。
“照顾好步兵!”高远吩咐了一声;猫着腰又走到了前方。
外面又开始射箭了;密集的箭雨穿过了穿棂;夺夺有声地插在了屋内的墙壁之上。
“县尉;火石!”身后;丁渭抬手扔出了火石;高远一把抓住;嘴角闪出一丝狞笑;两手一合;啪哒数声;火星闪现;溅在门板之上的油脂之上;腾地一下;一束小火苗燃了起来。
趴伏在地上;随手抓起一些东西;在这束火苗之上引燃;然后扔向泼上油脂的地方。
火苗腾起;烟雾愈来愈浓;高远趴在地上;紧紧地握着军刺。
街道之上;伏尸累累;周康呼呼喘着粗气;他知道高远很厉害;因为有人给过他警告;他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他没有想到;高远居然厉害到这一地步;他已经付出了几倍于对方的代价;却仍然没有杀死主要目标。
周康;主持这一次刺杀的首领;他是周渊麾下的重要人物;不过;却极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他是专门负责替太尉大人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这一次;他扮演的是叶重。
身上的几道伤痕让周康有些心惊;乱战之中;与高远数次交手;如果不是自己机警;只怕已经尸横就地了。死伤惨重并没有让他有丝毫退意;高远必须死;太尉就是这样交待的;如果他不死的话;会引发太多的问题;甚至有可能是燕国的一场政治大风暴。周康知道;太尉为什么要他扮成叶重的模样。
但叶天南也不是一个甘于坐以待毙的人物;而且这个看起来没有破绽的计划;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如果高远不死;那么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无用功;太尉将会得到一个可怕的敌人。
高远必须死!
周康轻轻地摸了一下受伤的地方;好在;对方已经不行了;接下来;将是最后一次进攻;这一次;他将第一个发起冲击。
他忽然嗅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那不是血腥味;而是一股焦味;接下来;他便在火把的火光之中;看到了一股股腾起来的烟雾;最后;他看到了一股股的火苗从高远所藏身的地方腾起。
那火头起来的是如此之猛;刚刚还是几束不大的火苗;转眼之间;便在他眼中形成了一面火墙。
周康先是一愕;然后便醒悟过来;看着街上一幢挨着一幢紧密相连的房屋;他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冲进去!”他大声吼道;提着刀;风一样地冲向对手所在的房屋。
火已经很大了;但周康顾不得这一切;他从火墙之中一跃而进;这一霎那之间;他已经明白了对方想干什么。
周康不敢想象;如果让这场大火燃烧起来;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们清理了这一段路上所有的居民;便是为了这一场刺杀;但这一段距离是有限的。大火一旦烧起;这条街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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