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井茶二百二十六斤,碧螺春三百七十六斤。”
阿爸称完之后同王贤虎算账,王贤虎大方地说:“我和老蒋的工资就不要你付啦,技术费就在茶价里扣除,行不?”
阿爸不假思索地答:“一切你说了算,算账吧!”
王贤虎操起桌上的算盘,嗒嗒嗒地算起来。
双方就这样成交了第一笔生意,接着就是往后的再次开始。
阿爸没想到自己睁着眸子请技术师,倒请来两位财神爷,为自己带来如此丰厚的回报。
看来,只有大投入才会有大收获:“人啦,倒霉的时候,浑身霉得起冬瓜灰,好运来了的时候,放屁也能吹燃火。
这不,十多万就这样不经意地到手了,要感谢的话,得首先感谢张明荣的通风报信,其次还得感谢自己的胆量。”
王贤虎将钱交给阿爸,笑着说:“招的突击工人的工资,还是你付吧?我已经没有钱了。”
王贤虎心中有数,兜里的钱是不能随便滚出来的。
阿爸心想:“人家已说了不收工资钱,加上出了如此高的茶价,如果再要求他付工人的工资,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只好回答说:“好,工人工资由我自己承担。”
王贤虎看了看手表,对阿爸说:“希望你能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将茶叶送回杭州,行不?”
阿爸还没有发话,王贤虎的妻子就抢先对王贤虎说:“算了,你就把茶送到边城车站,我自己能带茶叶回去,每个转车点请人帮我装卸就行了。”
王妻站起身,拉着王贤虎到门外用浙江话说:“你留在这儿有好处,我回去自己能办好批发的事。如果那边茶叶大量上市后,价格跌不了多少,我可以发电报通知你,就在这边收购清明节左右时间的龙井茶,然后再运回杭州,不就更多赚了吗?”
王贤虎觉得可行,便让妻子进屋给阿爸马上请了一个晚上和半个白天的假,先送进城过夜,好搭明天的早班车,明天上午一定赶回来。
阿爸同意之后又找了一名力壮的工人帮王贤虎背茶叶,但要求工人连夜赶回。
王贤虎懂事,马上在兜里摸出五十元钱,递给这名男工,表示谢意。
、知道你要面子
王贤虎送妻子时,写了一张关于红村茶场的地址,吩咐在回到杭州的五日内必须发来电报说明情况,妻子点头应是。
次日,王贤虎回到红村茶场,才开始同蒋先成一丝不苟地教授阿爸各种制茶工艺技术,几乎到了开一门茶叶学功课。
从茶园土壤的培养,种植方法,田间管理,肥料投入,农药用品用量用时,各种采茶的标准制作,各种工艺名茶和机制普通绿茶的制作手段。
每天都要教阿爸用手学着烤出制茶时所需的不同温度,以及下手的轻重。
阿爸的认真劲,就像读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对什么方法都记在脑子里和记录本上。
几天时间里,阿爸制出了几锅“龙井茶”和“碧螺春”。
虽然比不上王,蒋二人制出的茶叶,但多少还是像模像样。
感觉有点不错,便将这几天自己制的茶叶背起进城去卖,刚从外贸公司门前经过,就被何国安叫住:“喂!老汉,背的是茶叶?今年再不卖点茶叶给我就不够朋友,今天是不是想卖给农业局?”
阿爸走来笑着说:“不是我不卖给你,是因为我的茶叶价高,怕你不愿买!”
“哦——茶价高我就买不起,是不是?听说你今年请了两名技师专门传授制茶技术,背的茶叶该不会是技师制的吧?”
“不是,是我自己制的,也非同一般哦,别后悔哟?”
阿爸说这话,感觉就是不成交一样。放下茶叶口袋来打开,抓出两种名茶给何国安看。
何国安啧啧地说:“我在杭州出差时,就看见过这两种茶叶,当时就想过,要是边城能有人会制,那该多好,嗨,今年就有了。”
“买还是不打算买?不然我要背到农业局去了。”
何国安爱不释手地说:“开个价。”
阿爸心大:“‘龙井茶’每斤不低于两百块,‘碧螺春’每斤不低于一百五十块。”
何国安一下子将手中的茶叶放回口袋说:“哟!开这么高的价谁敢买?又不是买来做种子生儿。”
阿爸得意地说:“这两种茶叶,就是可以生儿,你不买有人买。”说着便收起口袋。
“这是边城,不是什么大城市,收购茶叶的只有几家单位,把茶价抬得老高,不怕大家都来压你的价?”
“不怕!都不买,我就自己留着喝。”
何国安有点耐不住:“怎么可以这样讲,谁不知道人家别的茶场也请了技师制茶,到时名茶多了,我们购茶单位难道还怕买不到?这样,我还你一个‘龙井茶’每斤一百块、‘碧螺春’每斤七十块,卖不卖?”
阿爸笑着得意地说:“你出的这个价,只能去买那些请助理技师制的茶叶。”
说完背起茶叶就往农业局走,何国安没奈何,眼睁睁地看着如此新花样的名茶飞走,心里暗骂:“才开一年茶场,就占老鬼的头衔,美屁股上街。”
可是,公司里已经开会通过,今年购茶价,不得超过一百块一斤。
阿爸将茶背到张明荣的收购站,张明荣跑出来大声叫嚷:“今年咋搞的?比去年晚来七八天时间,害得我们收购站整天去收些药材,没劲,是不是将茶叶卖给别的单位去了?”
“天天在城里呆着,哪家单位收没有收茶还用得着问我?”
“那你这段时间在干啥?今年的茶叶采得迟?如果再不来,还有两三天时间,人家别的茶场就抢了你的先。”
“这段时间在学技术,没工夫制茶来卖,别管我要茶,知道你要面子。”
、独霸边城茶叶市场
阿爸在进边城的路上就想好了,千万不要说出王贤虎收购自己茶叶的事,不然会得罪人。
其实,王贤虎也忘了给阿爸交代,进城一定不要说他购茶叶的事。
如让农业局知道了,事情就难办,合同还没到期。
阿爸走了之后,王贤虎在茶场里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心想:“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
话说阿爸从口袋里取出一斤“龙井茶”,见收购站人很多,只好悄悄地推给张明荣。
这张明荣假意大声问阿爸:“茶叶,要多少价?”
阿爸不糊涂:“龙井茶每斤二百,碧螺春每斤一百五十。”
张明荣这次却真吃惊地说:“哟?今年想买下整个边城的土地来做地产老板?这个价,我帮不了你忙。”
阿爸心慌了,问:“那你愿出多少?”
张明荣乱喊:“龙井每斤一百三十,碧螺春每斤九十,这是今年局里定的最高价。”
“今年农业局开始给茶叶定价啦?”
“农业局不是吃闲饭的单位,只要开始重视茶叶这门农副产业,就不会轻易放手。所以,局里今年帮你们这些茶场招来万里之遥的技师,是有算盘算得失的单位,明白了吗?”
“不明白,你们?想独霸边城茶叶市场?”
“对,当农业局获得其他收茶单位今年最高收购价后,才私下在局里定下这个全县最高价,还不是针对谁。本来,局里已通知我们收购组的人不能将这消息外漏,但你这人的确明事,我才给你讲,再说了,你这茶叶也不错。”
张明荣将阿爸领进收购房里,取出几个茶叶样袋子说:“你看,这些茶叶样品全是江浙技师从那边带进来的,你的龙井茶?哎,有点不正,从外观上与样品相比,就有差距。不过,也差不了多少,我还是给你最高定价。”
“照你这么讲,如果其他茶场的茶叶上市后,你们会相互压价下去?”
“这是收购的必然规律,产品多了要跌价,早春季节过一天跌一个价。就拿你这茶叶来说吧,我们不会过问你是哪天制的,只过问你是哪天背来卖的。如果你明天或后天才背来,我最多只能还你一百块和七十块两个价,如果你是在大家的茶叶都上市的时候才背来卖,我也许只能还你六七十块钱的价格。农业局之所以要一下子招来九名技师,为的就是怕只有一家茶场制这种茶来硬加价,现在局里不慌也不怕,八个茶场有技师在制这些茶,让这些茶场自个儿抵触压价卖出,然后,农业局渔翁得利。所以,在这点上,哪个茶场的茶叶最先采制,谁就能夺取最高的价格。”
阿爸终于明白,农业局在让这些茶场当互相竞争的工具,便将茶叶卖了,匆匆回茶场。
经过前进乡邮电所时,发现信件板上写着“王贤虎”几个字。
阿爸前去签字,领出电报就带回茶场来。
王贤虎接到电报便没先看,而是问阿爸:“今天上街卖茶叶,讲过我购茶的事没有?”
、小生意照做不误
“讲这些干啥?谁不知道这是秘密武器,我们的合同上,农业局已明确指出:只传授技术,不做其他任何无关于技术传授的事情,我还是今天早晨出门时想起来的。”
王贤虎的心,放了下来说:“谢谢老汉的帮助。”
“不用谢,我还怕知道的人多了对我不利,你的合同到期了,也不能讲出去,我不想得罪农业局的人。”
王贤虎答应后,便启开电报看:“茶到杭州,一天就被几家公司以八百五和六百二十,一抢而空。估计今年在谷雨前的茶叶,不会有太大幅度下跌,我已集满五十八万入川,望马上着手操办。”
王贤虎看完之后,急不可待地去问阿爸:“今天的茶叶是卖的多少价?这回你必须给我说实话,咱们是朋友,我不想听到不准确的价格。”
“龙井茶一百三十块,碧螺春九十块。”
王贤虎听了气得直拍脑:“我怎么就这么放手了呢?”
蒋先成知道大事已成,并对王贤虎说:“现在再干还来得及,不要生气。”
王贤虎又问阿爸:“今天有没有别的茶场上街卖茶叶?”
“没有,不过过一两天可能就会有。”
“一两天?这么快?”
“应该是,不过不可能有你们制的那么好。”
“理由?”
“没理由,茶种我这边独好。”
“呵呵,这与制作无关,我问的是出新茶时间。”
“哦,那对不起,听出毛病了,猜的,不会出来太多。”
浙江人会做生意,这是全国有名的,王贤虎便是其中的一员,大小生意丝毫不会放过。
这次走了一步败棋,是生意场上的败战。
这在许多高呼假唱千二百万生意人的面前,好像是没有的一回事。
然而,真正的生意人,是靠着勤劳节俭一分一厘地结出成果的人,不是那种在大街边上假唱千万来亿万去的说书故事,专门哄人、骗人。
即便是真正拥有钱财亿万的富翁,也不会随便乱花钱,花小钱要讲价,小生意照做不误,此为勤劳致富的良方。
其他茶场的名茶相继上市,王贤虎在阿爸的帮助下,请了两名青年男工陪同妻子前往各个有江浙技师的茶场,去秘密收购名茶,又不断地往杭州运送。
其茶价老是比边城几家收购的茶价高出二三十块。
清明节后十五天完了之后,王贤虎觉得收购时间已到,便停止了收购。
这期间,边城几家收购茶叶的单位老是发生对台戏,都以为茶叶被对方收去了。
阿爸精明些,时不时背十来斤名茶去农业局遮幌子,说鲜茶叶减产,加上名茶采摘要求过高,只能产这么点儿。
其他茶场,因受了王贤虎的吩咐,也不在边城漏半点风声,使得王贤虎顺利完成了收购事务。
其他技师得知王贤虎用边城茶叶去占杭州市场消息后,本来也想自干,无奈时不待人,被王贤虎率先出击,只放在心上不说,待到明年自个进边城来办。
、知假授假
两个月的合同期满,王蒋二人见阿爸已学到八成技术,可以让阿爸自己熟练一段时间即可。
王贤虎临走时才对阿爸说:“边城的龙井茶,不能称为龙井茶,那些大城市的柜台里标着什么特级、一级、二级龙井茶产品的茶叶,也不能称为龙井茶。真正的龙井茶,只有浙江地区内,与龙井村虎跑泉周边相关的才能生产。龙井茶是没有级别可分的,其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级别,也就像历史名人一样,没有一级名人、二级名人之分,一旦一个名人有级别可分的话,那必假无疑;同样,采虎跑泉旁边的茶叶来按龙井茶工艺制作,制好的茶叶就称为龙井茶,只要有一点工艺不到家,制出的茶叶就不能称为龙井茶。另外,即使是制出了好的龙井茶,如没有采用虎跑泉里水来冲泡,用别的地方的水泡出来的茶水,也不能称为喝龙井茶。龙井茶这个茶名和茶叶、茶香、茶色、茶形,是必须接受地域、工艺和水源的限制,具有特殊性、历史传统性、人文观念性和茶文化性约束的茶中之王。为什么天下买卖龙井茶的地方、人数、产量会有那么多呢?因为龙井茶的名声非常大,是其他名茶无可比拟,为了满足广大消费市场的需要,不但我们浙江各地的茶场,在大量制造龙井茶赝品,包括安徽、福建、江苏、贵州、四川、云南等地的茶场也在制造假龙井茶,所以这些假龙井被运到杭州后,就得分一分相比之下的优劣,然后分别进行包装,再返销全国各地。所以,人们在商店里购茶时,老是会看到什么特级、一级、二级之分的龙井茶,其实全是假的。试想,如果将全国各地套作龙井茶名的茶叶全部集成一块,算一算该有几千万斤?真正的龙井茶一年只能产出几千斤啊,能撒满全国各地的商场、百姓人家?甚至国外的许多地方吗?”
阿爸不听不知道,一听惊一跳:“师傅,你是技师,知道这些事,为什么还要来边城授制假龙井茶?这不是知假授假吗?”
“现在的龙井茶名声已经世俗化,商人,我是商人,明白吧?为了搞活我自己的经济,龙井茶这个名,必须带到各地城市,带到各地农村的茶场,让更多的人参与,谁还会过问这种龙井茶假不假?反正消费者买到假龙井茶都会以为是杭州的土特产、名茶。就像你们四川人会知道自己喝的假龙井就是自己本地生产的吗?”
阿爸突然问:“给我讲这些,有用吗?”
王贤虎小心地说:“当然有用,当你提前知道了这些后,就不会认为我这个人在搞鬼。明年我再来购茶时,你就会与我再度合作,知道了这些东西,对你自己也有很多好处,比如顺理可推出碧螺春、大红袍、铁观音、银针等等这些名茶是怎么回事了。”
送走了王、蒋二人,阿爸渐渐地熟练起制作炒青绿茶的技术。
开始感到茶叶市场的复杂面,正向他一天天逼近。
同时起步的其他�